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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阿姆斯特丹刚住满一年的时候,和丈夫去了市里著名的冯德尔公园,那里有许多咖啡馆和酒吧,我们在其中一家遇见了我丈夫的朋友。
我们选好座位等着,却找不到服务员。当他终于从不知什么地方冒出来的时候,没有问“请问你们想点些什么”或者“你们要吃点什么?”。他说的是“你们要什么?”他这样说可能因为他用的是英语,也可能只是他那天不开心,但我仍然感到震惊。
我的荷兰老师后来解释说,荷兰人非常直爽,而且在哪里都比不过在阿姆斯特丹。
《荷兰人为何与众不同》一书的作者本·科茨是八年前从英国移居荷兰的。他回忆起类似的经历,特别是有一次理发的时候,一位朋友立刻指出那个发型根本不适合他。
“我认为荷兰是一个没有人会假装的地方。例如,当你在商务会议上发表一些不太聪明的建议时,人们总会指出来。”他说。
对科茨来说,他的祖国英国和荷兰之间的差异显而易见。他说,在英国,人们的沟通和行为方式往往尽量避免冒犯别人。
科茨說:“你不在火车上大声说话,因为这样对车厢里的其他人不太友好。你不在自己的公寓里大声播放音乐,因为这样对你的邻居不太友好。这是在不断校正自己的行为。”但在荷兰有种感觉是“人们有权表达自己的任何意见,而且想多直率就多直率。如果其他人不喜欢这样,觉得被冒犯了,那是他们自己的错。”
对许多外国人来说,这种“跟你直说了吧”的心态可以视为不替别人着想,甚至是傲慢。我有一次在超市把手里的杂货撒了一地,自己目瞪口呆。我身边马上围过来不下10个荷兰人,都在给我出主意,但谁都不动手。在我看来,情况很明显:我需要马上得到帮助。但荷兰人却有不同的看法:只要我没有特地请求帮助,可能就没必要帮忙。
“其他人可能会认为我们没有同情心。这种态度也许是因为我们认为真诚比同情更重要。”埃莱奥诺雷·布罗伊克尔这样解释。布罗伊克尔是一位跨文化主义学家,培训人们在多元文化环境中更好地沟通。
她说这一切最终都归结为沟通模式的差异。她是荷兰人,但在世界各地生活过。她认为,荷兰人非常直率的性情与直截了当有关,而这一点又与荷兰历史上盛行的加尔文教派有关(尽管根据《荷兰新闻》的调查,当今绝大多数荷兰人不信仰任何宗教)。
16世纪宗教改革开始后,加尔文主义传播到了法国、苏格兰和荷兰。但是,加尔文教派只在荷兰产生了显著影响,因为这里当时正在进行一场独立之战,反对从1556年~1581年期间统治荷兰的天主教西班牙。1573年,当今掌管荷兰的奥兰治王室的创始人荷兰王子沉默者威廉从天主教转到加尔文教派并统一荷兰。因此,加尔文主义宗教对国家认同产生了巨大影响,因为荷兰人把天主教与西班牙人的压迫联系在一起。
布罗伊克尔在发布在个人网站上的一篇关于荷兰商业的文章中写道,从那时起,“加尔文主义要求个体通过反思、完全诚实、清醒、拒绝对财富的’乐趣’和’享受’来承担从罪恶的世界中拯救精神的责任”。
这种直截了当是荷兰社会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在荷兰语中甚至有个词专指这种方式:“bespreekbaarheid”(可谈性) 一切皆可谈论,一切皆应谈论;没有禁忌话题。
事实上,直率和与之相关的透明化思想是荷兰人非常向往的特质。荷兰的许多老房子有宽大的窗户,如果访客愿意,尽可窥探房子的内部。
科茨注意到荷兰人在公共场合讨论私密话题的倾向。他说:“有一种完全不同的隐私概念。”
“你和一位朋友一起坐在一家餐馆里,他们会在一个满是陌生人的房间里高兴地大声地谈论自己的健康问题、父母离异或者爱情生活。他们认为没理由对这些事情保密。”
其实从外部的角度来看,每一个话题,无论多么困难,都应该引起争论。荷兰处理卖淫、毒品和安乐死等话题的方式是独一无二的。安乐死已经完全合法化但受到严格控制,而红灯区是阿姆斯特丹一个著名的景点。虽然大麻不再完全合法,但当局有一个所谓的宽容政策,咖啡店不会因为出售大麻而遭到起诉。
但是,布罗伊克尔不同意荷兰人没有禁忌话题这种说法。“我们不讨论薪水,也不讨论养老金。不谈论与奢侈有关的任何事情。我们不谈论我们的房子有多漂亮。我们也不讨论我们的车有多大。”她补充说。
此外,她说荷兰人不愿意承认任何可能暗示不平等或权力关系的东西。这是因为所谓的圩田模式, 荷兰通过政府、雇主和工会之间协商一致来制定政策的做法。“圩田”一词是指从海上开垦的土地。据《经济学人》报道,为了使圩田建设成为可能,并保卫国家免遭来自海上的威胁,荷兰人必须一起合作,共同努力。这一概念渗透到了家庭生活中。在家中,儿童享有几乎与父母同等的发言权。
“我们有一种平等主义文化。在这种平等主义文化中,我们不想让老板和员工有所不同。”布罗伊克尔说。换句话说,有些行为规则是人人都必须遵循的,而且也反映在语言当中。例如,谚语“Doe maar normaal, dan ben je al gek genoeg”(已经足够疯狂,只要平平常常)或“Stek je hoofd niet boven het maaiveld uit”(不要让你的头高过地面)都是在提醒我们,我们都是一样的。
至于我,我正在学习以直接的、荷兰式的方式更好地交流。布罗伊克尔建议我从这个主题开始,例如“我想预约看医生”,而不是列出我应该去看医生的所有原因。我也学会了寻求帮助,而不是期望别人主动提供帮助。尽管我可能会抱怨荷兰人的直率,但我很高兴能住在一个让我也同样直率的国家。(摘自英国广播公司新闻网)(编辑/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