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端猎物

来源 :译林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jmfxuexi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第一章


  玛丽斯·珀迪手提铁桶,绕过车库一侧,来到一摞兔笼前。兔笼层层叠叠地堆垛在一起,极像曼哈顿的多层公寓。她驻足片刻,目光炯炯,琢磨着该抓哪一只。十几只新西兰白兔透过铁网向外面窥探,粉色的鼻翼翕动着,灰白色的眼睛注视着入侵者,长耳朵像雷达天线似的转动着,试图解析它们即将到来的命运。送来的是晚餐,还是死神呢?
  夕阳西下,一辆汽车从碎石路上开了过去,扬起一阵尘土,落在沟渠边淡紫色的蓍草和黄色、紫色的金光菊上。玛丽斯扭头看了看,是住在3英里开外的洛里·谢弗。不必费神向他挥手致意。
  玛丽斯50多岁,个头不高,身板很结实,白色头发打着小卷儿,紧贴在头皮上,看上去仿佛撒了一层香草糖霜。她戴着无边框眼镜,身穿自己做的红格子条纹棉布连衣裙,脚上是一双低帮耐克鞋。她鼻梁短短的,浅色皮肤,一张红润的小嘴巴总是习惯性地抿着,要么是正在思考什么,要么是心里藏着不满。
  她砰地打开一个兔笼,抓住一只兔子的后腿把它拽了出来。
  兔子浑身散发着一股刺鼻味儿,是由兔食、粪便和铺在兔笼里的一层松木刨花混杂在一起形成的。在这摞兔笼顶上放着一把12英寸长的月牙形扳手,其端口已锈得打不开了。玛丽斯把兔子放在大腿上,揪住双腿和耳朵用力拉扯,直到兔子不再挣扎。随后她举起扳手,对着兔子的后脑勺砸了几下。
  兔子就这样断了气。
  它的身体变得软绵绵的,但几秒钟后又开始抽搐起来,这是体内的神经因缺氧而产生的应急反应。抽搐了一会儿后,兔子终于一动不动了。
  几年前,玛丽斯在车库一侧钉了一块一人高的木板。两枚4英寸长的钉子穿透木板,露出1英寸,向上翘着。差不多每年她都要用锉刀把钉尖打磨一次。
  她把铁桶放在木板下,桶里套着一个用过的塑料购物袋。她把兔子的两条腿按在钉子上,直到钉尖穿透皮毛刺进肉里。接下来,大约一分钟她就剥下了兔皮,扯下了兔头,再开膛破肚,把所有不需要的部位统统扔进桶里,大部分兔血也流了进去。
  她拎着一坨血淋淋的兔肉向屋里走去,经过垃圾桶时停了一下,把塑料袋口扎紧,扔了进去。之后,她走进厨房清洗兔肉。
  整个屠宰过程只用了五分钟,而她却始终想着别的事情。所有的动作都是无意识的,就像拔甜菜和摘扁豆一样。
  玛丽斯的大脑正在盘算一个念头。
  谋杀之念。
  实施的可能性、时间、地点、方式和手段。
  玛丽斯是个外表普通的女人,穿着自己做的或在沃尔玛买的裙子或宽松裤,满头白发,身材圆胖,但体重还在可控范围内。若是出现在超市或图书馆,绝不会引人注目。
  但是,她心里却窝着一团熊熊燃烧的怒火。这团怒火有时会让她失去理智,例如:坐在卡车里等信号灯时,她会突然用手掌击打方向盘;在超市的货架中间穿行时,她会龇牙咧嘴发出一声怒吼。她曾经让一些碰巧看到了她眼中怒火的陌生人感到害怕。一旦意识到有人在盯着她,她就会尽快把眼中的怒火熄灭。
  她的愤怒有社会原因、政治原因和偶然的个人方面的原因,植根于她心中的仇恨,对明显的不公正的仇恨,对弱小无助者受到美国富豪统治的铁轮的压榨而产生的仇恨。
  杰西走进厨房,一只手抚弄着自己的短发,越过她的肩膀探头往水池里看,“晚饭吃什么?”
  “兔肉面。”玛丽斯对长着一双蓝眼睛的儿子说,“我们得早些吃饭,因为我要去芒特普莱森特一趟。你去外面帮我砍几颗花椰菜吧,再摘一个西红柿。你弟弟呢?”
  “端着那支步枪到处转悠呗。”杰西说,把一只手放在左脸颊上。这个动作对别人来说可能表示思考或疲倦,但对他来说却是无意识的举动。他的左脸颊下方直到脖子有一大块葡萄酒色痣,从而让他养成了这个习惯——总想去遮掩它。他常说,这其实也没什么,反正怎么洗都洗不掉。
  “哦,他不会胡来的,去砍花椰菜吧,一个钟头后饭就做好了。”
  玛丽斯和小儿子科尔住在艾奥瓦州佩拉北部一个9英亩大的农场里。他们的房子是一座装有护墙板的旧农舍,分上下两层,楼上有三间卧室和一个浴室,楼下有客厅、厨房和简易卫生间。此外,还有一间墙面用石头砌的地下室。
  地下室放着家里的机械设备和一台21立方英尺大的惠尔浦冰柜,里面被玛丽斯塞得满满的,有玉米、青豆、扁豆、豌豆、胡萝卜和花椰菜等,供一家人过冬食用。农场有五六棵苹果树,树上结的苹果被做成果酱,装进球形坛子里,摆放在冰柜旁边落满灰尘的木架上。
  大儿子杰西先前和妻女住在镇上,最近才搬回来。杰西在锡达拉皮兹市和得梅因市之间的几个大型农贸市场销售自家产的农副产品。
  科尔在蔬菜农场上班,还在高尔夫赛季为乡村俱乐部修剪草坪。狩猎季节,兄弟俩常常捕猎几只鹿回来。鹿肉被加工成火腿和香肠,再配些兔肉,基本上可以满足一家人的肉食需求。他们曾经有养鸡场,但几年前玛丽斯在岁末经过反复核算之后,认为自家养鸡吃不如在超市买,即使把额外收获的鸡蛋算上也是如此。
  冬天,玛丽斯为了挣些小钱,就自己缝制被子,送到得梅因市的一家阿米什人的商店代销。尽管她不是阿米什人,但没人会介意,只要被子能脱手就行。
  虽说珀迪一家的生活并不富裕,但日子还算过得去,假如不考虑潜在的遗传性精神病倾向。
  杰西走到最近的菜园,砍了几颗花椰菜,又摘了一个熟透了的西红柿。花椰菜又大又硬,是第一季的最后一茬,不过,把根部削掉后还不错。杰西只在菜园逗留了一分钟,但等他转身准备返回时,已是大汗淋漓了。
  今年春天雨水充沛,草木一片葱茏,庄稼长势喜人。此刻,阳光依旧炽热,气温超过了90華氏度,湿度接近80%。
  雨水一旦充沛,豆类和玉米就会丰收,价格就会随之下跌,当地的农民自然就会大发牢骚。倘若天气干旱,他们当然还是会发牢骚,因为农作物减产了,即使这会促使价格的上涨。总之,他们左右都不会满意的。   玛丽斯和两个儿子不会想那么多,在他们眼里,雨水多就意味着好兆头:食物会更充足,多得吃不完;苹果树上硕果累累,不等成熟就得采摘,以免压断树枝;把树莓和葡萄做成果酱,够吃五个年头的。玛丽斯一直说打算买一台立式冰柜放在厨房,这样就可以把肉桂苹果片存放在冰柜里,够吃上整整一年的。他们的确都爱吃苹果馅饼。
  杰西返回屋子时,注意到西边的地平线上有一抹苍白色的雾霭,悬在落日余晖之上,这预示着要变天了。他抬头向楼上看去,看到科尔坐在卧室的纱窗后面,手握他自己重新组装的步枪。
  “千万不要冲人胡乱开枪啊!”杰西警告道。
  科尔什么也没说,只是冲他挥挥手。
  长着一双灰色眸子的科尔坐在卧室的窗前,双手抱着一支鲁格10/22小口径步枪,俯瞰窗外的路面。窗下的铁丝晾衣绳上晾着一床被褥。夜晚来临之前,被子上落了些許沙尘,散发着初夏田野的气息——一种特别温馨的气息,家的气息。
  一辆破旧的绿色皮卡正翻过山丘向南开去,准备在房前拐个弯。科尔用瞄准镜追踪着它,看到戴维·萨瑟开着皮卡绕过了那道弯,向南边的佩拉驶去。科尔低声咕哝了一声:“砰!”
  他在心里杀死了萨瑟。
  萨瑟是个嬉皮士模样的家伙,拥有一个占地120英亩的牧羊场。他负责剪羊毛,妻子负责清洗、纺线及染色,再把毛线织成地毯和墙帷,送到阿马纳聚居区的一家商店出售。萨瑟还是一位诗人,出版过几本诗集。珀迪家有他的两本诗集,是萨瑟赠送的,不过上面的诗科尔一首也没读过。
  科尔和萨瑟夫妇之间没有任何过节。这对夫妇也是靠苦力赚钱,虽然没有发家致富,但科尔猜想他们的日子应该还不错。珍妮特·萨瑟是科尔见过的最腼腆的女人。她甚至不敢直视别人。她和萨瑟究竟是怎么结合的,科尔不清楚。不过,他们没有孩子,因此也许两人并没有真正结合。萨瑟毕竟是个诗人。
  又有一辆皮卡车翻过山丘向南开去。
  科尔又用瞄准镜瞄准了它……
  科尔曾经跟随国民警卫队两次出征伊拉克。他并没有加入作战部队,只是担任卡车司机,但是在伊拉克,即使卡车司机也要上前线。他在开卡车时遭遇过两次路边炸弹的袭击,一次发生在卡车前面不远处,一次在卡车后面,都是用手机远程控制的炸弹。
  确切地说,这两次遭遇并没有使他负伤,但还是对他造成了伤害。经历了第二次袭击后,有一阵子他失聪了。后来虽说听力有所恢复,但永远达不到以前的水平了。另外,遭遇袭击后的那几天里,他一度头晕得厉害,根本开不了车,而且一连好几天感到恶心。但是部队医生说他一切正常,退伍军人管理局因此就随随便便把他打发掉了——他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不太清楚自己究竟正常到什么地步。自从回到家乡后,他夜晚总是难以入眠,迄今已有九年了。第一次遇袭后,他就感到耳朵里持续回荡着一种铃响般的叮当声,有时候响声特别大,他觉得自己都快要被逼疯了。
  也许他已经疯了。
  那辆正在驶近的皮卡车开上了弯道,是舍尔曼·米勒。米勒在这条路的前方有一个占地960英亩的大农场,是这一带的富人,仅土地或许就值七八百万美元。
  科尔又低声咕哝一声:“砰!”
  杰西把花椰菜和西红柿丢给母亲,说道:“我去亨利便利店买包烟,需要带点什么吗?”
  “嗯,给我买一盒乳脂软糖棒。你最好躲开威莉。”威莉是杰西的妻子,两人关系不睦。
  “我们很快就会处理那事儿,”杰西说,“我总不能一辈子都住在这里吧。”
  正在准备晚餐的玛丽斯停顿了一下,“不,你能,你可以永远住在你原来的卧室里。你知道我们是欢迎你来住的。”
  “妈,我早晚会离开这里的,”杰西说,“那样我就不用听你和科尔说的那些关于政治以及米凯拉·鲍登的胡言乱语了。你们俩过于热衷那些话题了。”
  “闭嘴!别再说了!”玛丽斯说,“我不想听到任何关于她的话。”
  “可这里没别人,就我们俩。”
  玛丽斯指指屋顶:国家安全局的卫星时时刻刻监视着人们的一举一动,不停地分析、分析、分析。她在网络论坛上看到有人这么说。联邦政府的那帮家伙会留神听“米凯拉·鲍登”这个名字。要是有谁提起它时带着攻击性的语言,邪恶的直升机马上就会铺天盖地把他围住。
  “你快去吧,不过要回来吃晚饭。”玛丽斯说,又补充了一句,“躲开威莉。”
  “好的。”杰西说,“科尔又到楼上窗口去了。”
  杰西走后,玛丽斯的思绪又回到她过去一年来一直在盘算的事情:为白宫争取合适的人选。
  那就意味着杀掉米凯拉·鲍登——民主党的主要竞选人。鲍登十拿九稳能获胜,大家都这么认为。
  她现在也许已经有特工保护了,而全国代表大会要在一年后才举行。这段日子,鲍登正在农村地区进行竞选演说,以便提高群众基础,击败任何竞争对手,确保提名,从而在八个月后的艾奥瓦州预选会议上大获全胜。她现在频频出现在公开场合,而且特工的保护也相对较弱。
  如果他们要干掉她,现在正是时候。
  就现在。他们不能再等待了。
  杰西买烟回来没多久,他妻子就带着女儿来了。他妻子的名字叫威尔玛,但是大家都喊她威莉。她是送女儿卡拉莉来奶奶家过周末的。
  玛丽斯听到威莉和杰西在前门口拌嘴,一边唉声叹气,一边急匆匆走过去,刚好听到杰西说:“我不会再花钱养那个混蛋,你要是想舔他的屁股,随你的便,但不可能再见到我的一分钱。”
  “我还会到法院起诉你的,你这坨臭狗屎。”威莉说。
  玛丽斯喊道:“好了,好了,你们俩都给我闭嘴。威莉,快滚得远远的,这里不欢迎你。”
  卡拉莉嘴里含着婴儿安抚奶嘴,胸前的衣服上粘着干结的绿色食物残渣。她是个金发碧眼的漂亮小姑娘,现在一双眼睛正紧张地在爸爸妈妈之间瞄来瞄去,看上去很害怕。玛丽斯在她身边蹲下来,“到奶奶这儿来吧,宝贝,不要害怕。”   威莉离开了,走时用力带上了纱门,大声嚷道:“你们珀迪家没一个好东西。”杰西反唇相讥:“滚开,婊子!”威莉回过头,竖起一根手指。楼上,科尔把瞄准镜的准心对准威莉的后背,嘴里冒出一声:“砰!”
  晚饭后,杰西和科尔带着卡拉莉坐在电视机前看芝加哥小熊队的棒球比赛,玛丽斯则驱车去了芒特普莱森特。路上她又感觉到体内有一团怒火在燃烧。每次她去和艾奥瓦进步人民党的其他成员聚会时,都会有这种感觉。
  她弓着背伏在方向盘上,紧握拳头,连指关节都发白了,不知不觉间回忆起了往事。
  自从珀迪家失去那片农场后,已经过去了整整30年。那可是480英畝的沃土啊。是低迷的农产品价格和高昂的利息把它卷走了,与它一起消失的还有父母借给他们夫妻俩的30万美元。那时他们刚结婚不久,父母把自己的养老钱借给了他们,用来支付按揭贷款的首付款以及购买基本设备。这笔巨款的损失严重破坏了她父亲的退休计划。他原计划晚年用这笔钱去旅游,去做几件大事情,甚至可能在佛罗里达州的迈尔斯堡买一套用来过冬的分时公寓。后来,老人只有盯着电视屏幕熬过风烛残年和艾奥瓦的漫长寒冬。
  那场灾难发生两年后,玛丽斯的丈夫威尔特离开他们的出租屋,爬进一辆破烂不堪的雪佛兰,把车速提至每小时90英里,在高架桥下径直撞到了桥墩,当场毙命。至少警察是这么说的。
  玛丽斯后来没有再婚,也从来没和其他男人交往过:她没有时间,也没有这种想法,再说也没有多少人向她求婚。也许有几个,只是他们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她拒之门外了。她仍然常常回想起威尔特死去那一天的情景,似乎又看到警长和浸礼会牧师沿着出租屋旁边的石板路走过来……有时在夜深人静时,她会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会看到旁边枕头上枕着威尔特的后脑勺,被皎洁的月光笼罩着。她伸手去摸,结果只摸到空荡荡的枕头。她会轻声呼唤:“威尔特。”
  威尔特留给她的只有科尔的一双灰色大眼睛。
  高速公路巡警善意地把威尔特的死亡认定为一场意外事故,保险公司不得不赔付了一笔钱。她用这笔钱在佩拉郊外买了现在住的房子和土地。
  房子刚买来时,几乎处于废弃状态,沦为蝙蝠和老鼠的乐园,阁楼甚至成了一只浣熊的巢穴。玛丽斯把孩子送到学校,白天打两份零工,晚上修整房子和畜棚。她还在房前屋后植树,栽上树莓和葡萄。由于耕作需要机械,她又买了一台约翰迪尔牌小拖拉机。
  孩子和她一起干:他们不得不这么做。
  就在她快把生活理顺,彻底放下威尔特死亡一事时,却发生了别的事情:科尔在2005年和2007年两次奔赴伊拉克战场,回来后整个人都变了。2008年又出现了经济危机,亲朋好友、街坊邻居相继失去了工作,甚至失去了家园。
  她清楚地看到这不是他们的错。
  制度腐败,政府腐败,国会腐败,银行腐败,石油公司腐败,媒体是撒谎者和窃贼。米凯拉·鲍登是他们利用的工具,两者相互勾结。
  必须采取行动来拯救美国。这个国家需要一个力量强大、主持正义的总统,一个能为在社会底层挣扎的劳苦大众着想的总统。
  比如明尼苏达州州长埃尔默·亨德森。
  芒特普莱森特会议都是在约瑟夫·莱克雷家举行的。约瑟夫·莱克雷是个老迈的激进主义分子,虽然好夸夸其谈,但掌握很多历史知识,还知道历史似乎是通过某些瞬间改变的,如约翰·肯尼迪被刺和“9·11”事件。这些瞬间往往促使世界朝坏的一面转变。
  但并非总是如此,玛丽斯心想。
  来到莱克雷家屋前,玛丽斯下了车,从副驾驶座上拿出依然温热的比萨送餐包。她踏上门廊,敲了敲门。透过窗户,她看到客厅里已经坐了十来个人,约瑟夫·莱克雷从他们中间穿过,走过来给她开门。他年过60,胡须上沾着烟灰,眉毛乱蓬蓬的,像两团风滚草。
  他打开门,笑眯眯地说:“我打心眼里盼望你手里拿的是苹果馅饼。”
  “有两个呢。你还好吧,约瑟夫?”
  “又老了些,”莱克雷说,“希望能熬到圣诞节。”
  玛丽斯随他走进客厅,里面还有10个人坐在金属折叠椅上。这些人玛丽斯全认识。约瑟夫说:“玛丽斯带来了馅饼。”
  有人欢呼:“哇!谢谢你,玛丽斯。”约瑟夫把馅饼送进厨房,返回后站在众人面前。
  “正如玛丽斯到来之前我说的,消息确实不好,但我猜你们都知道了。眼下我们在政治上已经无路可走了。共和党一如既往地疯狂,在民主党中选择你的立场吧。丹·格雷迪已经提交申请准备竞选州长了……”听众中响起七零八落的掌声。“但即使是我们这些支持丹的人也知道,他连2%的选票都得不到。我们又回到了生存模式。我得承认,我们的人际关系网络不是越来越强大,而是越来越薄弱了。因此,问题是,我们怎么办?我们需要新的想法。”
  等着这帮人产生新的想法,基本上是天方夜谭,玛丽斯想。椅子坐上去很不舒服,她不停地调换着坐姿。
  相同的老生常谈她听过不少:关于组织起来,关于发动年轻人,关于和工会联系,关于建立一个网站……这些想法大部分是假大空,少数几个荒唐可笑,没有一个与现实沾边。中场休息时,她带来的馅饼被哄抢一空。这让玛丽斯开始好奇:这里面有多少人是冲着免费甜点来的呢?
  她扫视了一下人群:这些老熟人和老朋友现在已经变得老态龙钟,神情疲惫,萎靡不振,只剩下余烬了。昔日他们心中都曾燃烧过正义之火啊。
  安森·帕尔默站起来,说他正在和艾奥瓦市的一家出版社洽谈,想出版一本长达3000页的书。帕尔默患有一种心理障碍,认为犹太人控制了一切。他把能想到的每次人类进程都写了下来,然后追根溯源,硬把它们和犹太人联系起来,就像通过六度空间理论把每个人和凯文·培根联系起来一样。
  他说3000页书稿仅仅触及表面。同时他也承认,他和出版社的洽谈工作没有太大进展。他说自己真的需要一个代理商。但大多数代理商的态度会怎样?大家一猜便知。   玛丽斯认识的犹太人不多,且都是些平庸之辈,她很清楚是谁在操纵银行、媒体、公司和出版机构,而犹太人不是你用来改变世界的支点。
  米凯拉·鲍登是。
  如果她当选为总统,一切都将会是老样子:她会继续讨好那些当权者、银行、金融中心、大财团、基金会,维护他们的利益,留给底层民众的只有他们漏掉的残渣。
  要是换成埃尔默·亨德森,情况就会不一样。亨德森自身财大气粗,无须讨好任何人。他来自农业州,甚至拥有一个农场。他了解20世纪80年代以及21世纪普通民众的遭遇。他的心是公正的。如果他当选总统,就有改变现状的机会。
  在这群人里面,玛丽斯知道,她是唯一有切实想法的人,这个想法也许真能改变世界。不过她绝对不会说出来,甚至在这里也不会说出来。
  她微眯着眼,对帕尔默的话置若罔闻。这个房间里的人想法是对的,只是他们已经无可救药。他们知道必须采取行动,但不知道该做什么;而且,即使他们真的知道该做什么,也不会去做的。
  她知道。
  而且她会付诸行动。

第二章


  威斯康星州,8月的一个傍晚,门外的湖面上微波荡漾,反射着夕阳余晖。刺耳的台锯声终于停了下来,随后是怡人的宁静。
  卢卡斯·达文波特坐在破旧的办公椅上,手握一瓶啤酒,看着尚未完工的室内装修。小木屋外松树环绕,这个用塑料板隔出来的房间里飘散着锯木屑味和咖啡味,还掺杂着一丝松樹的淡淡清香以及他手中啤酒散发的味道。透过那张塑料板,他听到电脑音箱里正在播放德尔伯特·麦克林顿的《再来两瓶酒》。
  给临湖的那面墙装好有榫舌和凹槽的松木护墙板后,木工端着一杯咖啡回去了。卢卡斯负责用台锯切割木板,木工负责安装。再过两天,护墙板就能安装完毕,他们就可以收尾了。若不出什么意外,房屋将在冬季到来之前完工,时间绰绰有余。
  德尔伯特已经唱完《再来两瓶酒》,又开始唱《镀金的傻瓜》,这时卢卡斯的手机响了。他心想肯定是妻子下班后打电话报平安了。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看来电显示。
  一个名字出现在手机屏幕上:米特福德。
  尼尔·米特福德是明尼苏达州州长的首席律师。卢卡斯不禁心头一喜:又来事儿了。米特福德从来不会没事给他打电话。
  卢卡斯按下接听键,“有什么事?”
  “州长要见你,”米特福德说,“越快越好。”
  “他被一个小妞缠上了?”
  “千万别往那方面想。”米特福德说,好像只要往那方面想,事情就真会发生似的。
  “哦,对了,我得提醒你一下,免得你忘了,我已经辞去公职了。”卢卡斯说。
  “无论如何他得见你。”
  “我在度假小木屋里,也许明天下午能赶到。”
  “遗憾的是,我们目前在艾奥瓦州。我们刚离开麦迪逊堡……”卢卡斯听到有人在背景音里喊了句“是道奇堡”,米特福德马上改口说,“呃……是道奇堡,现在正在去埃姆斯的路上。我们明天中午在那里有一场演说,随后在学生活动中心举办一场接待会,将会持续到2点。我们希望你在接待会结束时赶到那里。”
  “到底是什么问题?”卢卡斯问。
  “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电话里不方便谈。”米特福德说,“2点赶过来。”
  “我现在只是个普通公民,没必要因为州长需要就……”
  “2点。”米特福德说完挂了电话。
  卢卡斯冲着手机微微一笑:来事儿了。
  “很好,”韦瑟在电话中听到丈夫提起这件事后说,“州长有事情需要你办。这样你就不会迷恋吉米了,我明晚也能见到你了。”
  “对我公道些,或许明天我能请你来顿‘快餐’呢。”卢卡斯说。
  “怎么不公道了?”
  “非常可笑,”卢卡斯说,“我没有迷恋吉米。”
  吉米就是那个木工。“不,你就迷恋她。她一站在脚手架上,你就盯着她的屁股看。这也许可以解释为什么你要请我吃‘快餐’。”
  “她的脚手架的确特别漂亮。”卢卡斯说,“好了,今晚7点左右见。也许我们可以偷偷溜出去喝一杯。”
  “‘快餐’之前还是之后?”韦瑟问。
  “中间。”
  “大块头,吹大牛。”
  没错,卢卡斯就是个大块头,但并非一个傻大个儿。
  这个夏天他每周来小木屋工作三天,现在体重已经掉到200磅以下了。由于小木屋附近没有餐馆,他一直自己做饭,大多数时候是微波炉加热的简餐,从而远离了美食的诱惑。此外他还每周跑两次步,坚持在早晨练举重。虽说是个天生的“衣服架子”,但这个夏天他却穿着随意,总是牛仔裤、T恤和系带靴。他都开始怀念穿高档意大利羊毛和丝绸面料的衣服以及英国靴子的感觉了。
  他头发乌黑,一道细长的疤痕沿发际线下行,经过棕色额头和一只眼睛上方,一直延伸到面颊。一些人认为这道疤痕一定和他的前警察身份有关,但事实上那只是他一次不幸钓鱼经历留下的纪念。另外一道淡红色疤痕出现在喉咙上,是一个年轻姑娘朝他开了一枪后留下的。一名外科医生——她那时还不是他的妻子——用借来的一把折叠刀切开了一根气道,救了他的命。
  卢卡斯已经离开了明尼苏达州刑事拘押处,现在不再是警察了。个性冲突和文书工作合在一起,最终把他推了出去。
  他在明尼苏达州刑事拘押处任职期间,为州长做了不少秘密工作,这使他们彼此之间建立了一定程度的信任。仅仅是一定程度上:政客能为基督受难找到合理的借口。
  州长埃尔默·亨德森目前正在为争取民主党的副总统提名进行宣传活动,尽管他并不公开承认这一点。他对外声称自己正在参加总统竞选活动,但他很清楚,那些对他极为不利的传言,比如说他早期和七姐妹女子学院及常春藤盟校的几个学生之间同时保持暧昧关系,说他对可卡因有瘾,最终会搞得人人皆知,把他挡在提名之外。   然而,他是个典型的自由主义者,可以为一个政见更加中立的竞选人赢得党内左派的支持。另外,他还拥有5亿美元的资产,这在全国大选时迟早会派上用场。性丑闻和吸毒事件不会妨碍他竞选副总统这类无关紧要的职务。
  他还是有机会的。
  和韦瑟通完电话后,卢卡斯冲了个澡,剃了胡须,换上干净衣服,在食指关节上方涂了些杀菌剂,贴上创可贴。上午他从里面挑出一根刺。他又花了10分钟时间用吸尘器清除了飞进屋里的甲壳虫,把垃圾装进垃圾袋。最后他打电话给吉米,告诉她他要外出几天。
  “谢天谢地。”她说。
  “什么?”
  “我的意思是……我们快完工了。”木工说。
  把小木屋收拾停当花了15分钟。最终他锁好门,把垃圾袋扔进奔驰SUV,开上了那条土路。
  当晚,卢卡斯的朋友德尔·卡普斯洛克携妻子来他们家吃晚饭。两家人围坐在餐桌边,一边吃着烤牛排和沙拉,一边猜测着州长遇到的问题。“最好不要牵扯到女人,”韦瑟说,“如果他是因为手放错了地方惹了麻烦,那不是我希望你解决的问题。”
  “仅仅是手不会造成大问题——怀孕才是,”德尔说,“但埃尔默不会那么傻。”
  “他的下身也许傻啊。”德尔的妻子说。
  “他有一个调教良好的鸡鸡,只会让该怀孕的女人怀孕。”德尔说。
  “但愿你说得对。”卢卡斯说,“如果真是那类问题,就留着他自己解决吧。我立马开车回小木屋。”
  卢卡斯的小女儿加布里埃尔,已能独自坐在餐桌边吃饭了。她用手里的汤匙指着德尔,“鸡鸡。”
  “哦,天哪!”韦瑟说。
  卢卡斯上三年级的儿子萨姆对韦瑟说:“妈妈,妹妹说‘鸡鸡’。”
  德尔的妻子用汤匙敲了一下德尔的脑袋。
  第二天早晨,卢卡斯辞别妻子和两个年幼的孩子,钻进奔驰车,准备取道35号州际公路,向南部的艾奥瓦州进发。卢卡斯还有两个女儿,大女儿是收养的,正在斯坦福大学读书,二女儿和他的一个前女友生活在一起。
  韦瑟站在门阶上微笑着和他挥别。
  还“快餐”呢,扯淡!卢卡斯一边想着昨天和妻子开的玩笑,一边开出了车道。
  沿35号州际公路径直向南行驶,从圣保罗到得梅因大概需要三小时。埃姆斯比得梅因近半小时,是艾奥瓦州的一座大学城。开出圣保罗几英里后,卢卡斯进入了玉米和大豆的世界,道路两边的玉米和大豆田会一直绵延下去,直到进入埃姆斯。田野里小溪纵横,弯弯曲曲的溪边栽着防尘树。农舍周围栽着防风林,偶尔会看到一头奶牛的身影。
  离开明尼苏达州刑事拘押处后,卢卡斯和韦瑟曾去法国度假。虽然他们大部分时间是在巴黎度过的,但也乘火车去伦敦玩了一天,还花了一周时间驾车在法国南部地区观光,在那里他们见证了欧洲农田和美国农田的根本区别。
  在欧洲,好像农民大都住在村子里,白天去农田劳作。而美国的农民则住在自己的农田里,白天进村。
  欧洲农民的生活方式似乎更加……可以用“惬意”一词来形容,晚上总不乏聊天的对象,尤其是在漫长的冬夜里。像在圣保罗和巴黎这样特别偏北的地方,下午4点夜幕就降临了,早晨8点才迎来黎明。当卢卡斯得知巴黎比明尼苏达和加拿大之间的边界线还偏北时,他感到非常吃惊。看着大平原上那些破旧的农舍,卢卡斯心想,在过去没有电视的年代,如果他不得不枯坐在一座像这样与世隔绝的房子里熬过漫长的冬天,他宁愿去死。
  离埃姆斯还有一半行程时,卢卡斯在刑事拘押处时的一个下属,维吉尔·弗劳尔斯打来电话:“我和约翰逊准备去维拉斯县,把湖里的狗鱼扫荡一空,想和我们一起去吗?你也许能学到些东西。”
  “我今年夏天钓鱼的时间比往年都多,”卢卡斯说,“所以我就不去了。另外,我正在赶往埃姆斯去见州长,他可能要派给我一件差使。”
  “你带枪了吗?”弗劳尔斯问。
  “在车里,不在身上。”卢卡斯说。
  “保持联系,我想听听这事儿,”弗劳尔斯说,“特别是如果牵扯到女人的话。”
  埃姆斯和卢卡斯见过的其他大学城不一样。他曾经在明尼苏达大学打了四年曲棍球,第五年是一名红衫球员。大学建在密西西比河畔,完全是一座城市校园,步行就可以到达明尼阿波利斯市中心以及亨内平大街的娱乐场所。
  他以曲棍球队员的身份,或者因参加与十大联盟相关的体育旅行去过其他大学城,那些大学城也非常有趣,即使校园面积很小也不例外:往往有些破旧,有历史悠久的酒吧和临河或滨湖步行道,随处可见长发披肩的嬉皮士和很多读卡里尔·纪伯伦的女生。根据卢卡斯的经验,纪伯伦的《先知》催生了许多草率的罗曼史。他甚至记得几行可以随时派上用场的诗句:斟满彼此的酒杯,但不要只从一个杯子啜饮……
  埃姆斯则显得单调乏味,校园前的大街看上去像是来自某个国家的难民修建的,他们曾获准用砖头代替混凝土。正值盛夏,学生的身影寥寥,个个看上去像在攻克数学难题或科学难关的样子,见不到手持《先知》的,也见不到一个嬉皮士的影子。
  在汽车导航的引导下,卢卡斯来到林肯路,找到了学生活动中心。他在附近绕了几分钟,最終在一家地下餐馆外面找到停车场。他把IC卡插入停车计时器,缓步向学生活动中心走去。
  卢卡斯看了眼手表:1点45分。
  隔着街道,他远远就看到了亨德森的政治集会。活动中心左侧有一个水泥平台,台阶上挤满了身着五颜六色衣服的年轻人。卢卡斯穿过街道,沿台阶爬上平台,找到了尼尔·米特福德。米特福德脑袋微秃,露出了苍白的头皮,面颊被太阳晒得十分红润;身穿蓝白格子泡泡纱衬衫,手里拿着一瓶饮料,斜倚在平台一侧。足有150人把摆有饮料和零食的餐桌团团围住,仿佛一群贪婪的饿狼。
  米特福德冲卢卡斯点点头,“正好掐着点。”
  卢卡斯举目望过去,看到另一个更高的水泥平台,上面同样挤满了人。州长站在正中间,被一群学生包围着。难怪卢卡斯在街头没见到几个学生,原来都聚到这儿来了。   “你们需要一个更大的地方。”卢卡斯说。
  “从这句话我就能看出你对政治活动的了解程度,”米特福德说,“正因为这里容不下所有人,所以新闻报道才会说你吸引了大批支持者,挤得水泄不通。”
  “你以前就这么说过,”卢卡斯说,“我之所以忘了,是因为我觉得这并不重要。”
  “还因为你不是一个像我这样有政治影响力的人。”
  “我还以为在竞选早期,不会吸引这么多人来。”卢卡斯说。台上大约有100名穿着蓝黄相间T恤的年轻女孩子——亨德森的竞选代表色。
  米特福德说:“一言以蔽之,大学校园,免费食物。”
  “那么,埃尔默想让我做什么?”卢卡斯问道,“和犯罪有关吗?”
  米特福德耸耸肩,“也许吧,但我会让他给你解释的。不过,这次肯定会占用你一些时间,所以你最好把其他安排都取消。”
  “要是牵扯到埃尔默的性生活,我就不干。”卢卡斯说。
  “没有牵扯到。”
  “那好,无论如何,我的要价是每小时400美元。”卢卡斯说,“如果和犯罪有关,就得翻一番。”
  米特福德吁了一口气,“州长希望你能全力以赴,毕竟你已经富比克罗伊斯了。”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克罗伊斯是——”
  “我知道谁是克罗伊斯。”卢卡斯说,“我是个曲棍球运动员,不是白痴。”
  “对不起,不过,你也知道,你的脑袋遭球砸的次数太多了。顺便说一下,我们在捐助者名单上没有看到你的名字。”
  “一定是遗漏了。”卢卡斯说。
  平台下面的草地上有人打了起来。卢卡斯不想插手这种事情,只是越过米特福德的肩膀望过去,“打架了。”
  米特福德转身,看到两个中年男子在水塘边的草地上扭打成一团,一块政治标语牌倒在地上。
  “哦,是那个家伙呀!”米特福德斜倚在平台护墙上,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就那个穿白衬衫的家伙。他把标语牌安在弹簧上,再绑到15英尺长的杆子上。上下弹跳的牌子上写着:‘亨德森大号三明治,俩妞胜过一个妞。’”
  “一定是反对你们的右翼知识分子。”
  一群人围着看热闹,只有一个穿黄衬衫的女人一遍遍地哀求道:“这是解决问题的方式吗?成年人能这样……”她停下来,擦掉溅到衬衫上的一滴血。
  有一会儿,卢卡斯怀疑这个女人智商有问题:根据他的经验,决斗可以解决各种问题,甚至能彻底解决一些问题。
  “他跟着我们走遍全州了。虽然他的行为无伤大雅,但令人难堪。”米特福德说。这时过去四个人,试图把两名打斗者分开,但是被压在下面的那个家伙的脸上最后时刻又挨了三四拳。米特福德大喊:“接着揍,沃尔特。”
  卢卡斯很吃惊,“沃尔特?你雇的人?”
  “当然不是,那样做是不对的。但我们确信鲍登雇了那个举标语牌的家伙。”米特福德的注意力又回到手中的饮料上。
  两名打斗者被人拉开了。获胜者带着职业性的谨慎消失在人群中,输家试图用一块蓝色牛仔手帕吸干流出的鼻血。
  一個女人的手臂环住了卢卡斯的腰,他低下头,看到一个身材凹凸有致的红发女郎。
  “你好吗?”卢卡斯问。
  艾丽丝·格林仰起脸看着他,莞尔一笑,一双绿色眼睛略显疲惫。卢卡斯能感觉到她挂在腰后的手枪。
  “不算坏。”
  “过得很开心?”卢卡斯问。
  她望着别处,“还凑合吧,工作相当辛苦。”
  卢卡斯看着她,但是她继续回避着他的眼神。卢卡斯拽着她从米特福德身边走开几步,“你难道不能告诉我……”
  “关于那件事我一个字也不想听,卢卡斯,”她说,“我知道你很快就会弄清,但我不想听到一个字。”
  “尼尔知道吗?”
  “我敢保证他知道。”她说。
  “多久了?”卢卡斯问。
  “几个月。”
  “不会有结果的。”卢卡斯说。
  “那要看你说的结果指什么了。他不打算和我结婚,但我能在华盛顿收获一份工作。”
  “哦,天哪……但愿你清楚你在做什么。”卢卡斯说。
  “我完全不清楚,”她说,“我真心喜欢他,他也真心喜欢我。问题是,有很多女人真心喜欢他,而他也乐于投桃报李。更何况他的妻子也绝非等闲之辈。”
  “真的吗?我一直以为她看起来像一个装着25瓦灯泡的装饰灯。”
  “说她是灯没错,但灯泡可不是那么弱。”格林说,“她在家里至少顶半边天,而且寸步不让。”
  格林是亨德森的安保队长。在一次美国参议员竞选活动结束时,卢卡斯介绍他们认识了。在那次竞选活动中,前特工格林为一个叫泰伦·格兰特的参议员竞选人效力。格兰特极为疯狂,卢卡斯确信,在明尼苏达州一场竞选活动中发生的几起谋杀案都是她一手策划的。
  卢卡斯问:“你听到过有关泰伦·格兰特的消息吗?”
  “没有,我辞职时她很不爽,因此我不可能有她的消息。”格林说,“你还会想起她吗?”
  “偶尔。”卢卡斯说,“我非常清楚,她就是那几起谋杀案背后的主谋。”
  “抓不到她了,都过去这么久了。”格林说。
  “不是因为那些案子抓她,”卢卡斯说,“不过,她还会盯上其他人——像她这种疯子会乐此不疲,他们对冒险有瘾。这么干下去她终究会有搞砸的一天,到时候我想亲眼看看。”
  “你需要在警界重新找一份工作。”格林说。
  “遇到合适机会我还会重操旧业,”卢卡斯说,“只是还没想好具体干什么。”
  “没人喜欢雇用一个自由职业者。”格林说。
  “我也不喜欢。我不会从事自由职业的。我需要一枚真正的警徽,但是必须合我心意。”卢卡斯说,“你知道埃尔默叫我来做什么吗?”   “知道,但我要让他亲口告诉你。州长的事州长说。”一群身穿黑色衣服的姑娘正在收拾吃剩的食物,装进垃圾袋,同时把没用过的纸盘子堆在一起。这意味着聚会结束了。“我们去见州长吧。”卢卡斯说。
  又瘦又高、一头金发的亨德森仍然被一大群男女大学生包围着。那些面色柔和的年轻人,臂下夹着政策手册走来走去。他们将来都会去华盛顿,在政府机构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
  亨德森州长看到了卢卡斯,马上举起一只手对周围的人挥了挥,“我的肌肉男到了,我们有话要说,我还会回来的。我希望有人带我看看那些台球桌。”
  几个年轻人自告奋勇,州长一边喋喋不休地说着各种保证和陈词滥调,一边穿过拥挤的人群来到卢卡斯身边,和他握了握手,“过来,我们到街对面去。”
  州长在前面带路,下了台阶来到街道上。米特福德、格林和另一个保安为他们开路。他们穿过马路,亨德森回头冲人群摆摆手,拉着卢卡斯的手臂,来到一个泳池边的人行道上。
  “出了什么事?”卢卡斯边走边问。
  “让我先播放音乐。”亨德森说,从口袋里掏出苹果手机。摇滚歌手麦克弗森演唱的《让好时光摇摆起来》很快响起来。
  卢卡斯看看周围,“担心被人听到?”
  “说不准,”亨德森说,把手机举在两人之间,“最好不要抱侥幸心理。”
  “有那么糟糕吗?”
  “不知道,”亨德森马上回答,“但这里的环境不太好。”
  “快告诉我。”
  亨德森概述了卢卡斯已知的一些背景:他并不是真的在竞选总统,而是在竞选副总统,大多数政界的人都知道这一点。
  “我希望有一天能成为总统,而这次是唯一的机会。我必须首先成为副总统,才可能实现这个目标。那些风流韵事是瞒不住的,还有太多人知道我吸食过可卡因……不过,自从1901年以来,有七届副总统——泰迪·罗斯福、卡尔文·柯立芝、哈里·杜鲁门、理查德·尼克松、林登·约翰逊、杰拉尔德·福特以及乔治·老布什——最后都成了总统。并非一定如此,但如果我能走到那一步,成为副总统,就有机会坐到第一把交椅上。鲍登的提名几成定局,而排到第三位的杰克·加德纳太软弱,成不了大器。我是副总统的最佳人选。我在中西部很受欢迎,而鮑登在那里的势力相对较弱。我是天主教徒,她是新教徒……”
  “一男一女;一高一矮;一个金发一个黑发;一个是极端左翼分子,一个是温和的中间派……”卢卡斯补充道。
  “完全正确。”亨德森说,“我们从她的阵营得到可靠消息:如果我不说粗话,就排在她前面了。如果我在艾奥瓦州打败她,然后放松一下,让她拿下新罕布什尔州,那就是板上钉钉了。”
  “但是,现在出岔子了。”
  “是的。”亨德森停顿了一下,“一天,在得梅因机场,一个身材圆胖、满头白发的50多岁女人走过来抓住我的手不放,对我说:‘州长,你得向中间靠拢,你得为提名做好准备,说不定鲍登会失败,或者出什么意外。’她显得十分紧张,言辞非常恳切,我觉得有点儿反常。”
  “嗯哼,你是怎么回答的?”
  “我敷衍了几句,好不容易把手抽出来。这件事太过蹊跷,加上那个女人紧张兮兮的神情,所以我印象很深。几天后在滑铁卢,一个农民模样的人抓住我的手说:‘州长,你得假装向中间靠拢。我们知道你的心之所向,但如果你想获得提名,就必须假装移到中间来。如果鲍登倒下,你就得做好准备。’问题是,那家伙一双浅灰色眼睛让人看了不由得起鸡皮疙瘩,而且他长得和那个胖女人很像,只是他的面容瘦削,眼睛是灰色的……但面部特征像她,你懂我的意思吧?嘴巴和鼻子……而且他和她说了同样的话,用的词几乎完全一样。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我有一种感觉,鲍登也许会遭遇不测。他有那样一种神情——就像有人用熨斗在他半边脸上烫了一下似的。”
  “这件事相当严重。”卢卡斯说,“你和鲍登的安保人员谈过了吗?”
  “我直接给鲍登打电话了,告诉她我的担心。她说她会安排安保人员处理。她手下的人接过电话,和我聊了几句。但是,除了那双灰色眼睛和那个戴着无边框眼镜、满头卷曲白发的女人——以及我们见面的日期外,我不能给他提供其他任何线索。”
  “他们的态度认真吗?”
  “当然,但我给不了他们太多有用信息。”亨德森说,“这些人并不是真正的侦查人员,他们只是安保人员,保镖而已。”
  “你想让我找到那个胖女人吗?”
  “等等!”亨德森说,向从身边走过的一对夫妇挥挥手,“我和鲍登等竞选者曾在苏城举办过一次短暂的集会。我向人群中望去,那个农民模样的家伙又出现了。他看起来就像我们在照片上看到的那些联邦士兵——浅灰色的眼睛、蓬乱的头发、瘦骨嶙峋的身材。他先是一直盯着鲍登,眼神直勾勾的,接着瞥见了我,发现我在盯着他。艾丽丝就在舞台边上。我设法脱身,把她拉到一边,跟她讲了此事。她试图用手机拍下照片,但那个家伙迅速溜掉了。她只拍到不到一半的后背。不管怎样,我们还是把照片发给鲍登了。”
  “她打算怎么做?”卢卡斯问。
  “我希望她能加强安保力量,但她却让那个名叫诺曼·克莱的律师来处理此事。那家伙走过来问道:‘你不是想把鲍登国务卿挤出艾奥瓦吧,埃尔默?’”
  “你是怎么回答的?”
  “我说:‘滚蛋,诺曼,我不想和你瞎扯。’他走开了。但鲍登还在这里,如果他们认为我是想让她离开这个州,我不会感到惊讶。我们面对的是某种严重的怀疑态度。”
  “一个白色卷发、戴着眼镜的胖女人和一个灰色眼睛、看起来像联邦士兵的家伙,外加一张糟糕的手机照。这就是你们所有的线索?”
  “还有一点东西,”亨德森说,“我们安排了几个人专门阅读收到的电子邮件,寻找两样东西:可能的捐助者和可能的威胁。一个署名‘芭布斯’的人发来四封邮件,读起来像疯狂的政治立场声明,也敦促我向中间靠拢。其中一封邮件写道,写信人知道我的心是公正的,但如果我不假装向中间靠拢,我就不能获得提名。”   “与胖女人和你说的话完全一致。”卢卡斯说。
  “用的词完全一样。但是,短暂的接触不算什么,问题在于这些立场声明。从中可以看出,这些人可能疯了,也可能是危险的。你得读读这些邮件。他们想要一场革命。只有打破几个鸡蛋,才能做成蛋卷。”
  “那么,你想让我做什么?”卢卡斯问。
  “我想让你找到这些人,看看他们在搞什么鬼,”亨德森说,“而且一定要快。我真的很担心会发生什么事。你找到他们之后,我们会让艾奥瓦警方来收拾他们。”
  “如果鲍登真的出了什么事,对你的机会将带来怎样的影响?”卢卡斯问。
  “一个多么糟糕、多么富有讽刺意味的问题,我为你感到自豪。”亨德森说。
  “答案是什么?”
  亨德森摇摇头,“我就玩完了。我不能直接获得提名,我太左了,做不到假装向中间靠拢,而明尼苏达州也非一个摇摆不定的州。如果鲍登下去了,来自俄亥俄州的卡尔·巴特利就会跳到中间来,也许还有来自密苏里州的道格·延森。他们两人无论谁获得提名,都不会任命我当副总统,因为我和他们都不交好。原因之一是他们俩都是中西部人,他们会选择一位女士或者一位来自大州的男士,某个来自沿海地区的家伙,比如北卡罗来纳州、佛罗里达州或华盛顿州。”
  “行了。我去找艾丽丝聊聊,看看她有什么话要说,同时也看看我能不能挖出些什么。”
  “艾麗丝……”亨德森看着卢卡斯,欲言又止。
  “你真的必须那么做吗,州长?”卢卡斯问道。
  亨德森两手一摊,“你知道,我总是难过美人关,尤其是红发和金发美人。”
  “还有棕发的、西班牙裔的、亚裔的以及几个长腿黑妞。”
  “我知道,我为艾丽丝感到难过,但我们实际上并没有……你知道的。”亨德森说。
  “你到华盛顿后会关照她吗?”卢卡斯问。
  “哦,是的,哪怕我当不上副总统。我已经和她谈过这件事了。你知道她来自弗吉尼亚吗?”
  “我知道。”
  “有一个懦弱的共和党议员,就来自她的家乡,这人需要换下去。”亨德森说,“三年以后,我们的艾丽丝有望得到重要升迁。”
  “你认为她能胜任吗?”
  “我知道她能,”亨德森停了一下,回头看看格林,格林冲他粲然一笑,“她很聪明,有迷人的红发,迷人的绿眸,迷人的微笑……”
  “还有迷人的屁股。”
  “别拿这种事来损我了,卢卡斯——你自己的过去也不清白。”亨德森烦躁地说,“无论我结局如何,我都会在华盛顿给她安排一份令人羡慕的行政工作,与弗吉尼亚农业和自然资源相关的工作。我会用朋友的捐赠给她买高端的电视培训课程和高档服装。一个身材火辣、持枪维护治安的美女民主党人,在华盛顿有着丰富的工作经验,还能不胜任?你在和我开玩笑吗?那个茶叶党的笨蛋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将会像该死的龙卷风中的一条狗一样瞬间消失。”
  他们回到集会上,州长撒谎说渴望做些简单而朴实的事情,比如改造小木屋,就像卢卡斯做的那样——卢卡斯压根不信他的鬼话,因为亨德森最大的木屋有市中心的酒店那么大,甚至连木屋毗邻的湖泊都属于他。集会结束后,卢卡斯去找艾丽丝,留下亨德森去打发那些滞留的学生。
  卢卡斯走到格林和米特福德跟前,“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艾丽丝,我需要那张照片和邮件。”
  “告诉我手机号,我一分钟后就能把照片发给你,尽管它几乎毫无用处。”艾丽丝边说边从肩包里掏出手机。
  卢卡斯说了手机号,一分钟后就收到了照片。照片不像卢卡斯担心的那么糟糕——她是从那个农民模样的家伙背后拍的,那人回头看了她一眼,尽管脸只有少部分可见,但是发型、着装——一件高领狩猎衫,以及走路的姿势都摆在那里。卢卡斯认为,如果自己看到他,就能认出来。
  艾丽丝将会把邮件发到他的邮箱里,他稍后可以查看。
  “我只有一个问题。”格林说。
  “是‘为什么州长要把手放在那个女孩的屁股上吗?’”米特福德问。
  卢卡斯和格林转身看了看。
  果不其然。
  “他这么做完全是无意识的,而她喜欢这样。”米特福德惊叹道,“如果换成我,早就锒铛入狱了。”
  州长把手从女孩的屁股上拿开,继续和她热烈地讨论着。他们听不清谈论的内容。“他真的是没有意识到。”格林说。
  “他不能那么做——我们必须训练他。”米特福德说,“或许我们可以弄个电击狗项圈给他戴上,每当他这么做的时候,我们就电击他一下。因为一旦选举开始,再这么做就不行了。电视机前的观众会盯着这些细节。”
  州长继续和滞留的人群周旋。他们观看了一会儿,格林转身对卢卡斯说:“那不是我要问的问题。我的问题是,既然你已经不是警察了,你打算从哪里入手进行调查呢?你没有资源。你什么也没有啊。”

第三章


  基德站在圣保罗的高尔夫练习场上,肩上扛着一根5号铁头球杆,目光追随着击出的球,看到它欢快地旋转着,狠狠地向右侧偏了过去。
  “天哪!这是我见过的弯曲幅度最大的曲线球。”他的妻子劳伦说。她曾是个珠宝大盗,现在可能洗手不干了。此时她正给丈夫上高尔夫球课。
  “不可能真的那么糟。”基德反驳道。
  但这个球确实打得很烂。
  “事实就是很糟呀。因为你太有力量了,出手又快,而且是靠右手肘引导。你不能用手肘引导,这样球就从杆面上滚落下去了……”劳伦是个零差点球员,已连续三年夺得俱乐部女子组冠军。
  基德的手机响了。他从牛仔裤口袋里掏出手机,“是卢卡斯。”他对劳伦说,按了接听键,“喂?”
  卢卡斯坐在池塘边的长椅上,面对着水中的雕塑。“我正在艾奥瓦州为亨德森州长工作,”他说,“他收到了一些可疑邮件,我想请你分析一下,因为我需要知道邮件是从哪里发的,谁发的。把你能看出的一切都告诉我。”   “我有报酬吗?”基德问。这时,一个工作人员开着球车过来了。
  “当然没有。你也不会因为提供帮助而获得任何荣誉。”卢卡斯说。
  “那好吧,把邮件发给我。”基德说,“在上面做个备注,告诉我是关于什么的邮件。我看了以后今晚给你打电话。”
  卢卡斯挂了电话。那个工作人员说:“基德先生,有俱乐部会员让我和你谈谈球场的着装规范。这里禁止穿牛仔裤,衬衫也需要是有领子的。”
  “你在和我开玩笑吗?”基德问,低头看了看身上的T恤衫和牛仔裤。T恤衫上只有很小的破洞,牛仔裤上也只有几处斑斑点点的干涂料。他把球杆递给劳伦,“到此为止,我以后再也不来了,去他妈的高尔夫,去他妈的乡村俱乐部。”
  基德昂首阔步离开后,劳伦对工作人员道了歉,匆匆追赶丈夫去了。
  基德和劳伦回到公寓时,来自卢卡斯·达文波特的邮件已经到了。
  基德:这是几封发送到州长竞选网站的电子邮件,埃尔默认为其中有强烈的暗示——确切地说,不是威胁,而是建议他应该向中间靠拢,以防鲍登“出什么事情”,这样他在选举中就更有机会。还有两个人(可能是亲戚)在选举集会上接近他,跟他说大致相同的话。埃尔默已经把此事通知了鲍登方面,但他们显然没有太重视。他很担心,所以就让我来调查此事。你能从这里面挖掘出什么东西吗?
  ——卢卡斯
  转发的邮件行文紧凑,编辑得很精心。然而,尽管每个句子意思都明确,但整体内容却混乱不清。邮件中包含的大部分抱怨似乎指的是发生在20世纪80年代中期的中西部农业危机,现在已经过去30年了。这场危机与1999年至2000年的互联网市场萧条以及2008年的住房危机纠缠在一起。“不平等”一词被反复提及,还提到了其他诸多社会问题:医疗保险费用高昂,对与经济危机有牵连的银行家缺乏起诉,美国人价值观缺失,谋杀和强奸率上升,以及犹太人通过控制美国银行和媒体影响美国文化。
  劳伦伏在基德肩上,和他一起阅读邮件。两人都读完后,基德问:“你是怎么想的?”
  “我明白亨德森担心的原因了。”劳伦说,“这些人是疯子,看看那些关于‘犹太人银行家’‘犹太人媒体’的鬼话就知道了。我的意思是,谁会把‘犹太人’一詞当作形容词用,而不用‘犹太的’?不管是谁写的,此人一定受到了荒唐言论的蛊惑。”
  “没错。”基德说,“问题是,写邮件的人是左翼呢,还是右翼?他们不喜欢公司、银行、美联储以及政府对待恐怖主义的态度,但也不喜欢政府调控、犹太人、移民、堕胎以及同性婚姻。”
  “所以我才说写邮件的人是疯子,把各种仇恨全搅和在一起。”劳伦说,“你能从中找出什么吗?”
  “如果深入研究,我或许能看出邮件发自哪里,是否从同一台电脑发出。”基德说,“如果我能进入谷歌文本匹配程序,也许能判断出是谁写的。”“我听你说过谷歌受到了严密保护。”劳伦说。“在某种程度上是这样,一个小黑客进不去,但我能,”基德说,“很可能。”
  作为电脑黑客大佬,基德进入过的电脑系统太多了,以至于少数有远见卓识的人认为他也许能控制整个世界。美国国家安全局已经找了他15年,卢卡斯不知道这一点。卢卡斯知道的是,或者说至少相信,劳伦是个专业珠宝大盗,尽管他没有一丝一毫的证据来证明这一点。
  基德和卢卡斯在同一时期都是明尼苏达大学的运动员。基德是个摔跤手,在当地变得小有名气的同时也失去了奖学金——因为他把一个虐待狂摔跤教练的脑袋塞进了运动场的两根栏杆之间。为了解救教练,消防队都来了。虽然他失去了运动员奖学金,但计算机科学系立刻给他提供了一份全额奖学金。
  从此他再也没回头。
  “你会给我们招来麻烦吗?”劳伦问。
  “不会。”基德说。
  “真的不会?还是部分‘不会’?”
  “谷歌的那些笨蛋如果能抓住我,我就认输。”
  玛丽·约瑟夫修女,世俗名埃勒·克鲁格,在圣玛丽大学的办公室收到了卢卡斯的电子邮件。她是卢卡斯的老友,拥有心理学博士学位,为卢卡斯的一些刑事案件提供过咨询。
  浏览完邮件,她叹了口气,坐在椅子上让心情慢慢平复下来。美国社会普遍存在的愤怒情绪让她深为忧虑。尽管她不记得民权运动、对越战争以及女权主义运动的开端,但毕竟也学过历史。她的感觉是,虽然现在的情形像20世纪60年代一样糟糕,但社会上永远是好人多。
  民权运动和女权主义运动是关于性别平等和自由的;反战运动针对的是某些政治阶层的盲目和愚蠢,这种盲目和愚蠢最终夺去了6万美国人的生命,大多数是年轻的士兵。它还导致15万人受伤,更不用说数以百万计遭殃的越南人了。所有抗议运动的领导者都是乐观主义者,试图把人们团结起来。
  而现在,这些运动的回声似乎主要是关于仇恨——仇恨自己的对手,不管是哪一方,不管是什么问题。
  卢卡斯转发来的邮件反映了这一点。
  仇恨是一回事,行动则是另一回事。很多枪支爱好者一生从不会对人扣动扳机,哪怕是对动物。他们只是在幻想的世界里打打杀杀。
  然而,这些不知何人发给亨德森的邮件中包含一种令人不安的情绪。怨恨太深,愤怒过重,只要遇到一点火星,就会爆发。
  埃勒拿起手机给卢卡斯打电话。卢卡斯此时正坐在汽车旅馆的房间里,一边啃着巨型三明治,一边打开银行投资网站,查看他的资产还剩多少。
  还有不少呢。
  手机响了,卢卡斯瞥了一眼屏幕,按下接听键,“看过邮件了吗?”
  “是的。你还记得我们过去是怎么谈论‘触发点’的吗?”埃勒问,“关于精神错乱的人将经历一系列阶段,最后到达触发点的话题。”
  “记得。有时他们不会引燃触发点,整个问题就会自行消失,也许无人知晓这件事。但有时他们会引燃。”
  “读邮件时,我明显感觉到,写邮件的人正在接近触发点。”埃勒说,“这个女人有没有引燃触发点是另一个问题,但我相信她能做到。”   “女人?”
  “几乎可以确定。虽然给不出确切的依据,但我感觉写邮件的是个女人。”
  卢卡斯说:“州长告诉我,接近他的人一个是50多岁的老妇,另一个是年轻男子。两人外表有相似之处,就像母子俩。”
  “家庭成员——这一点对我来说有参考价值,”埃勒说,“家庭成员可能发展成为类似邪教组织的小团体,有领袖和顺从的追随者。其形成通常是受到了彻底失望和重大打击的驱使,而这些失望和打击往往不是受害者自身的过错造成的。”
  “请举个例子。”卢卡斯说。
  “好,假如一位女士当领袖,就像这个案子中可能出现的情况……假如有位离异的母亲,孩子在校车事故中受了重伤,”埃勒说,“她因而突然变成一个全职护理员的角色,这可能会严重影响她赚钱养家的机会;而孩子则沦为无助的残疾人,成为所有人的负担……我指的是那些可能会帮助他们的朋友,但是他们的问题太大,太棘手,谁也无能为力,人们只好躲开。一家人被不幸逼得越来越凝聚,结果就会造成一个怀着深仇大恨的母亲和她那绝对忠诚,但心理上和物质上越来越依赖她的孩子。”
  “这是你从那个母亲杀死孩子的案子中分析出的结论。”卢卡斯插了一句。
  “是的,当愤怒转向内心时,那种悲剧就会发生。”埃勒说,“它也可以转向外部,所采用的形式取决于领导者的智力和情感状态。它可以是扩散型的,这个案子就是如此,领导者想要改变整个世界。它也可以非常具体——领导者拿起枪,杀掉交通事故的肇事者,或者杀掉那个没有如她所愿支付足额保险金的保险代理,甚至有可能杀掉她永远无法痊愈的孩子的主治医生。”
  “我该寻找什么?仅仅知道她是个‘怀着深仇大恨的母亲’没有多大帮助。”
  “我可能给不了你更多,除了告诉你要认真对待这件事情以外。她就在那里,满腔怒火,似乎已经准备行动了。她很聪明,但并非杰出——已经接受了一个具体但有限的观念,作为她寻找解决办法的源泉。”埃勒说,“她的聪明仅限于让她接受这些观念,但不能让她看穿它们。她可能是一个教师,但多半不会是律师、牧师、警察或者记者。她并不愤世嫉俗,也不是真正的怀疑论者。她对细微差别没有太多经验,对那些没有很好的解決办法的情形也缺乏经验。她相信善与恶,好与坏,而且泾渭分明。如果她要对鲍登做什么事情……我真的不愿想这种事……她会认为这是在做善事,绝对不是犯罪,因为她不再把鲍登看成一个人,而是视作一个被邪恶的公司和政府权力操纵的傀儡。”
  “她疯了。”
  埃勒笑了,知道卢卡斯对这通长篇大论已经不耐烦了,“是的,这就是我的专业评估。”
  基德当晚夜深了才给卢卡斯回电话。
  和妻子韦瑟在电话里闲聊了几句后,卢卡斯刚关灯睡觉,手机响了,他在黑暗中摸索到手机。
  “花了这么长时间,不好意思,为了找到工具软件,我得偷偷摸摸地进行。”基德说。
  “有所发现吗?”卢卡斯问。
  “有几个发现。邮件都是傍晚从咖啡馆发送的,分别来自得梅因、奥斯卡卢萨和奥塔姆瓦。”基德说,“如果打开艾奥瓦州的地图,你就会看到这三个地方几乎是连成一串的,奥斯卡卢萨处于中心位置——”
  “等等,我用平板电脑查查。”卢卡斯打开电脑里的地图,找到那三个城市,“它们几乎在一条直线上,沿一条高速公路形成一条对角线。”
  “是的,从西北方向的得梅因到东南方向的奥塔姆瓦,直线距离是75英里,奥斯卡卢萨大致位于两者中间。那个家伙——”
  “很可能是个女人。”卢斯卡打断他。
  “好吧,我很想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基德说,“不管怎么说,她似乎有基本的互联网安全常识,那就是,不能只从一个地方把邮件发出去。她不只是到本地的无线网络服务中心发送邮件。这表明,这三个地方都不是她家所在的城市,但她家就在附近。”
  “另一种可能性是,”卢卡斯说,“她家没有网络,所以她就在任何方便的地方把邮件发出去,任何她经过的地方。”
  “与这种可能性相反的是,她家里是有网络的,也有一台笔记本电脑,而且经常使用。”
  “哦,说下去。”
  “我能告诉你,她写邮件时很仔细,用的是一台苹果笔记本电脑,使用的是旧版本的文字处理系统。写完之后,她把信息复制并粘贴到邮件中。但我无法弄到某台特定电脑的确定识别码。”
  “然而,知道是苹果电脑和旧版本的文字处理系统,这也有所帮助。”卢卡斯说。
  “还不止这些。”基德说。
  “很好。”
  “接下来我们要做的事情可能会被某个死脑筋的检察官认定为非法……”
  “我不是死脑筋的检察官,连警察都不是。”
  “那就好。谷歌公司正在开发一套文本识别程序,具有高度精确的文本匹配功能,可以查看通过谷歌邮件系统和其他邮件系统流通的信息。”基德说,“这个程序的终极目的是:如果某人是个枪迷,或者是象棋选手,或者是船王,每次他向任何网站发送一条信息,无论何时何地,也不管使用哪台电脑,他们都能通过这条信息识别出他的身份,然后快速弹出枪支、象棋或船舶的广告。”
  “我喜欢这样的程序,”卢卡斯说,“这才是地道的美国方式。”
  “是的,呃……我今晚借他们的程序用了一会儿,对照你发给我的邮件运行了一下,虽然没能找出一个名字,但确实找到了一些这个女人可能加入的组织。这些组织分散在中西部和平原地区——农业区——而且使用她的意识形态话语。”基德说,“有三个组织在艾奥瓦州,看起来它们似乎是有共性的,一个是艾奥瓦进步人民党,一个是艾萨克·阿尔弗雷德爱国者联盟,还有一个组织叫草原风暴。我虽然没能找到任何一个组织的名单,但是弄到了三个组织的联系方式。它们的规模都很小,鼎盛时期是在20世纪80年代和90年代初。”
  “谁是艾萨克·阿尔弗雷德?”   “他是一个来自梅森市的孩子,曾申请不参加越南战争的宗教豁免权,但遭到了征兵委员会的拒绝。随后他应征入伍,并被派往越南当连队文书,在那里他因为经常发表反战言论而陷入麻烦。就在军队准备逮捕他并遣送回国之前不久,他在基地的一次火箭袭击中丧生。这个组织是由他父亲发起的,最初基本上是个反战组织,后来演变成一个更普遍的民粹主义政治行动组织,然后变得神秘,并逐渐走向衰落。”
  “基德,我欠你的。”卢卡斯说,“如果你能把这几个组织的名字和联系方式通过邮件发给我,我欠你更多。”
  “有一天我会向你讨债的。”基德说。
  “我对此深表怀疑。”卢卡斯说,“一旦你有什么新发现,就给我打电话。”
  就在入睡之前,卢卡斯想起艾丽丝·格林说的话:“你什么也没有啊。”
  他暗自笑了:她不知道他拥有什么。
  他仍然拥有朋友。

第四章


  威斯塔尔是国民警卫队D分队第34工兵连所在地。凌晨1点,天空中乌云低垂,在距离威斯塔尔半英里的地方,有一条高速公路。除了远处院子里的一两盏灯以外,其他能看到的灯就是一辆白色皮卡的车灯了。
  “我们到了,”玛丽斯·珀迪把头探出窗外,冲着皮卡车厢里的科尔说,“等我把车停下来。”科尔躺在塑料气垫上,两脚之间放着背包。
  玛丽斯没踩刹车,因为不想让刹车灯在黑暗中闪烁。皮卡缓缓停了下来,她说:“去吧。”科尔从后面跳下来,背起背包,弯腰下到路边的沟渠里。在沟底,他骂骂咧咧地蹚过齐膝深的淤泥。散发着恶臭的污水灌进靴子里,又浸透了袜子。
  科尔身穿迷彩服,肩背与之配套的背包,手提一台切割机。走出淤泥之后,他爬上对岸,翻过田野边的栅栏,钻进玉米地,立刻就消失在里面了。
  随着皮卡的离去,他第一次意识到夜晚是多么黑暗,简直伸手不见五指。
  玛丽斯开到下一个停车标志处,小心翼翼地穿过碎石路,又穿过小镇,来到80号州际公路上,经过了一片廉价的汽车旅馆和两个加油站。她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她的脸,所以就把车停在一个空荡荡的汽车旅馆停车场,放倒座位后躺下。
  她除了等待什么也做不了。
  科尔穿过几垄玉米地进入田野深处后,拉起了面罩,这么做与其说是为了遮掩——还不到时候——不如说是为了防止玉米叶划破脸。尽管轻手轻脚,但玉米叶锋利的边缘摩擦着衣服,还是弄出了声响。田垄与大路平行,正好可以指引方向:他沿着两垄田径直朝北走,出现在玛丽斯穿过的那条碎石路上。
  他在青纱帐的掩护下等了一会儿,听着汽车发动机的动静,警惕着灯光,然后爬过栅栏,穿过沟渠——这条沟渠的底部是干的。他摸索着继续往前走,穿过了马路。接着他不得不摸索着寻找另一道栅栏,找到后翻过去,钻进了另一片玉米地。这片田地一直延伸到城镇的边缘,延伸到国民警卫队大楼周围停机坪的边缘。
  到了停机坪后,他又坐下来侧耳倾听一会儿,隐约听到沉睡的城镇中的某种动静,但并不多——在主干道上行駛的汽车发出的嘶嘶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发动机声,也许是谷物升降机传来的,还有远处州际公路上过往车辆发出的低沉隆隆声。借助警卫队大楼另一侧反射的微弱灯光,他也可以看得更清楚些。
  科尔惴惴不安: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紧张。此时有很多地方可以出错,就像他的经历一样。
  学生时代科尔麻烦不断。七年级时,他被请到副校长的办公室,听到副校长对秘书说:“又是他,这小子比拳王阿里打的架还要多。”
  从进幼儿园起,如果有小朋友问他:“你在看什么?”科尔就一拳打到那孩子脸上。
  除了在家,另一个能让他感觉到如鱼得水的地方就是在部队。部队的规则很愚蠢,但很简单,对他来说不成问题。他运动能力很强,基本训练对他来说是小菜一碟。在部队把他送到驾校学开卡车之前,他已经开了好几年的卡车。
  在伊拉克则是另一码事了。从小到大生活在艾奥瓦州的肥沃土地上,他低头看看巴格达周围的沙漠,脑海里只出现一个词:屎坑。
  伊拉克就是个屎坑。他在那儿没看到任何能改变他观点的东西。不,也许有一样东西能改变这种观点。他到过科威特,如果说科威特有什么特别之处,那就是,它比伊拉克更像屎坑。是否存在简易屎坑?如果存在,那伊拉克就算一个。
  虽然伊拉克给他留下了创伤,但狙击手的身份却是难忘的。他的大部分时间是在前沿作战基地度过的,那里有四个狙击手。真正吸引他的并不是那些非标准枪支,而是狙击手的态度。
  不管你对他们有没有别的看法,有一点确定无疑——他们是冷面杀手。
  接到杀人命令,他们就会去做。他们很干脆:只管去做。
  他羡慕这点,喜欢这点。
  科尔按下手机上的快速拨号键,“我进去了。”
  玛丽斯回道:“小心别伤着自己。”
  科尔拿起那台从志愿者消防队拿来的切割机。他是名志愿者,有一把进入消防大楼的钥匙。他会赶在天亮前把切割机还回去的。
  他戴上橡胶手套,又在那里坐了几秒钟,让电流般的战栗流过全身。他出现在战场上,在战斗,在冲锋陷阵。他驾驶着装满高挥发性气体的大卡车,穿过基地武装组织控制的城镇。现在他又来了。
  不管怎么说,或多或少,这一行动似乎能缓解他的头痛,抹去他头脑中的“蜘蛛网”,让世界复原。它给他带来的好处将超过退伍军人管理局能为他做的事情。
  国民警卫队大楼另一侧有两盏路灯,靠近停车场入口,照亮了停车场。科尔越过围栏,没有直接去大楼,而是去了停车场边上的一个铁棚。停车场上的几辆悍马军车只是遮挡了他的部分身体。如果有人碰巧开车经过,可能会看见他,尽管他穿的是迷彩服。
  铁棚被沉甸甸的挂锁把守着。科尔打开切割机,切断了锁环,打开门,走了进去。里面空间很小,几乎没有立足之地。他合上门,打开手电筒。现在从门外又看不见他了。但如果有人看到他进去了……他将束手就擒。
其他文献
陶瓷的前身是泥。过去,泥是孩子们随处可取、常玩常新的玩具,而如今,泥几乎在童年的游戏生活中被剔除干净了。唯有在景德镇,孩子的生活几乎是水和泥捏的。  用一个个的方块字当窑砖,也建一座窑,坚固、敦实,也许能烧出一两件永开不败的青花呢?  荣获2019年度“中国好书”、中宣部2019年“优秀青少年读物出版工程”优秀作品的《建座瓷窑送给你》,通过叙写黑指、小天、金毛这三个少年的校园和家庭生活日常,塑造了
现代社会的科技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改变着世界的面貌,孩子们将要面对的世界,已远远超越我们目前的认知。   从人才成长角度看,谁先领略了“前沿科技”魅力,谁就在孩子的心中先种下了科学的“种子”,在科技引领的未来生活中,就能先人一步。  今天,我们向大家推荐国内首套给孩子的前沿科技漫画——《新科技驾到:孩子看得懂的前沿科学漫画》(全10册)。  以幽默的漫画把最新的前沿科技讲解得通俗易懂,这是一套让孩
发散思维,读文章、想景物,走进作者的内心世界  为什么有些同学一篇文章读下来,有时连作者的喜怒哀乐都体会不出呢?他们会说:“我怎么知道作者在想什么啊!”其实,你的眼睛和思维只停留在了文字表面,没有运用你的大脑,并让思维活跃地发散开来,没有把文字表达的景和情融合理解,更别说走进作者的内心世界了。  【原文阅读】  秋天的雨 【节选】  □ 张爱玲  雨,像银灰色黏湿的蛛丝,织成一片轻柔的网,网住了整
阅读《鸟儿街上的岛屿》时,脑海中一次次浮现一个字眼——“信念”。的确,没有信念,阿莱克斯怎能等到奇迹?信念是坚强的精神支柱,是执着向前的品格,是追求与向往的先驱,更是生命的动力与奋斗的目标!让我们一起去感受信念的力量吧!  等待奇迹  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希特勒下令德国纳粹大肆屠杀犹太人。十二岁的犹太男孩阿莱克斯为了躲避纳粹分子的迫害,只身躲进了一栋废弃的房子——鸟儿街78号。他始终相信爸爸很快就
明孝宗时,28岁的康海进京参加会试,他发誓要夺得第一名,可惜的是,第一名还是被鲁铎夺去了,他仅仅得了第四名。康海不服气,对众人说:“会试时让了鲁铎,殿试时我绝不再让他人!”殿试时,康海果然发挥出色,一举夺魁。其文章令主考官拍案叫绝,送皇上审阅时,孝宗也赞不绝口,声称:“我大明一百五十年来,无此佳作,此卷变今绝古!”遂朱批康海为状元。  当初会试时康海不服鲁铎的气,这次自然有人不服他的气,第二名孙清
摘要:随着互联网时代的到来,“阅读”正遭遇前所未有的“危机”。中国民众的人均阅读量甚至不足以色列的1/10。在引导学生爱上阅读、尊重知识的过程中,教育工作者任重道远。本文将从论述课外阅读的重要性、激发阅读兴趣、培养阅读方法入手,谈一谈如何让学生们自由翱翔在课外阅读的天空里。  关键词:课外阅读 兴趣 方法  高尔基曾经说过:“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确实,阅读对于丰富知识结构、培育人文素养、提升民
【我推荐】这是一个坏脾气的人类婴儿与一群树林动物之间的诙谐故事,全书充满友爱的暖暖气氛。我们向小同学们和你们的爸爸妈妈们,强烈推荐美国著名儿童文学作家托尔·塞德勒所著的《坏脾气的玛格丽特》一书。相信你们大家会在轻松的阅读中,学会倾听,学会善待他人……   【简介】《坏脾气的玛格丽特》讲的是一对新婚的旱獭夫妇收养了一个人类婴儿!这个名叫玛格丽特的小女婴在家排名老九,由于爱吵爱闹、脾气太坏而被哥哥姐
我在某个小国的监狱里担任看守。由于我们这个国家把“人权”这类玩意儿根本不当成一回事,所以,为了消磨时间,看守们对囚犯动用酷刑是常有的事。  不过,说是酷刑,但那些充满血腥气息的用刑方式是被严禁的,因此,我们采用的手法相当温婉雅致。比如说,挖坑、填坑什么的。这种劳动虽然简单,但干起来却相当吃力。首先,我们把囚犯们带到运动场的某个角落,上午,让他们不停地挖坑;然后,下午,再让他们把坑填上。就这样。  
面包师买了一把会唱歌的椅子。只要有人坐上去,椅子就会轻轻地唱:“我们都是小瓦匠,抹了东墙抹西墙,抹了新房抹旧房,咿呀呀,我们都是小小的小瓦匠。”  除了面包师,家里人都不喜欢这把咿咿呀呀的椅子,面包师只好忍痛将它卖给了一位医生。  一开始,医生很喜欢那把会唱歌的椅子。可是,两个月过去,医生厌倦了椅子唱的歌,便将椅子卖给了一位商人。  商人坐过很多名贵的椅子,偏偏没坐过会唱歌的椅子。他希望椅子会唱“
又一个暑假如期而至,我又可以邀上我的好朋友们一起去我们的梦想基地——杨塘新村的书屋了。在那里,我们既可以避暑纳凉,又可以在书海中畅游翱翔。  从小我就爱看书,但要说起最爱看的,还是冒险小说。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听同学说,杨塘新村的书屋里有一套《查理九世》。于是,我便嚷着叫妈妈带我去那里看书。当我来到书屋时,里面已经坐着十几个和我差不多大小的学生。看着大家都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书,我赶忙向妈妈使了个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