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雨的青春故事:幸亏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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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评价,他主演的《阳光灿烂的日子》是中国最好的青春电影,为他赢得了威尼斯国际电影节、新加坡国际电影节、台湾金马奖3个最佳男主角,成为史上最年轻的三料影帝。顶着影帝的光环,他又去报考中央戏剧学院,在那里度过了4年“痛苦”的时光—人们对这位曾经的影帝评价:“影帝也就那么回事吧。”但他挺过来了,重新起航。他说:“工作从来不是我的重心,我的重心是生活。”对于一位年轻的影帝来说,如今能够看淡名利,懂得生活,应该能够让很多人有所品味。他就是夏雨。

  所以呢,拍《阳光灿烂的日子》也是这样,那是1993年的一个夏天,我那时候正好是高一的暑假,有一天我爸给我发了一封电报,因为那时候没有像现在通讯那么发达,说“来一趟北京,有事。”他既然说有事,那我就去吧,到了北京以后,我还以为我爸出什么事了呢,我爸说,“没事没事没事,我那个带你去见一个人,一个剧组,当时正在招演员,说导演想见见你,那导演叫姜文。”我一听,“哦,姜文我听过”,但是我其实没有太多的感觉,因为我并不是一个追星少年,我是一追风少年。所以说,“哦哦,那这样,行吧,我就去见见呗”。去了剧组以后,姜文导演正好不在,然后组里面当时就有一个副导演就说,“哦,来了,行那就这样吧,给你一段录像,回来演给导演看看就行。”然后回到青岛以后,屁股还没坐热,就又收到了我爸的一封电报,说,“急事,速来北京。”我说,“什么情况,发重了吧这电报。”我又跑到北京了,跑到北京以后,我爸说,“是这样,你刚走,姜文就回来了,然后回来以后看了你的录像,说想见见你。”“哦,好吧,那就见一下吧。”去了以后,就看到姜文,他那时候非常高大伟岸,我那时候跟小萝卜头似的,那时候还没开始发育。然后姜文就说,“你多大了?”我说“十六。”“是平常很喜欢运动啊?”我说,“对啊,我每天都滑滑板。然后那时候晒得皮肤又黑,小肌肉杠杠的,然后姜文捏捏我胳膊,“嗯,不错,小伙子!”没问什么问题,就问了一句,我记得是,“会抽烟吗?”我说,“啊?”当着我爸的面问这个问题,其实怎么说呢,那个年代,当然了,像同学们,他们都会偷偷地在厕所里边或放学的时候去抽什么的,我“有幸”被他们叫过去抽过那么两口,但事实上我对这些东西一点都不爱好,一点都不喜欢,可是我觉得当这么多大人的面,我说我会抽,好像显得我不太正经,所以我说,“我没抽过。”姜文说,“哦,是嘛?”他拿根烟,抽一根吧,我说,“啊?”我看一眼我爸,我爸,“嗯……”给了我赞许的表情,我说,“好吧”。我就啪,点上抽了一口,然后姜文说,“嗯,你抽过!”我说“啊,真的吗?”我说,“真的,好吧。”
  姜文看着我抽烟以后,就说,“秦生,回去吧!”因为我爸叫秦生,画画的,给自己起个艺名叫秦生,就这么简单。然后我就留在那个《阳光灿烂的日子》的剧组里边。然后在组里边就开始各种玩,每天骑一自行车,游游泳,晒晒太阳,每天呢这个副导演就是拍一拍我们生活的这种状态,然后打电话给姜文,来汇报是怎么回事。那时候有一次,我就听到这个副导演在电话里边跟导演说,“我发现夏雨有点不太行啊,老演,老在那演。”而这些话不幸被我听见了,我说,“啊,是吗?”当时心里一下子备受打击,当时处于一种比较压抑的一种状态,就是觉得我怎么才能做好呢?虽然我想要做好,但是我不知道我怎么才能做好,然后就是一直让我心里边很忐忑,不知道我到底是演得好还是不好,我到底能不能演啊,但是后来一想对我来说也就无所谓了吧,反正也不是我自己要来的,反正是你们找我来的,我就来玩,我就爱怎么着怎么着。直到有一天,有一场下雨的戏,因为要协调各方面的时间,这些戏就到冬天才能拍,所以呢就到了11月份。拍一场戏就是我去找我当时喜欢的一个女孩叫米兰,在一个雨夜,姜文导演当时还给我一瓶二锅头,然后说,你要不要喝点二锅头,我说,不用不用不用,这个年轻力壮的,没事。然后,雨就下来了,我就走进去,……我说怎么这么冷,然后回头把导演那个二锅头给干了就跑到雨里边去,但是进去以后发现那个雨真的是凉到你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是谁了,然后就在雨里面走,当时我要喊的台词其实就是“米兰”,就是这两字,我就想“米兰,米兰”,然后想赶紧喊完了就走,心里盼着导演赶紧喊停吧,喊了半天,导演怎么还不喊停啊,我实在冻得不行了,我就开始喊“米兰!米兰!”一直喊,狂喊,我其实当时是想,就是想导演你赶紧停吧,你赶紧停吧,我已经快不行了,然后就喊了差不多十几声,终于那个雨停了,然后哗,剧组一堆人上来拿军大衣把我抱一起,我当时还看到那个姜文导演冲我赞许地点了下头。其实我特别不喜欢别人当面表扬我。别人当面表扬我,我特别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但是那个时候呢,我确实没有听到姜文导演当面表扬我,他是扭过身去跟,当时我忘了是谁了,跟摄影师还是跟谁说了一句,“哥们演得真好啊!”其实我当时是偷听到他跟别人赞扬我。然后,我心里边这个秤砣一下就放下来了。

  从那场戏以后我一下就信心倍增,就觉得我可以的,我其实没什么不可以的。我滑滑板都可以,我为什么不能演戏呢?所以一定不要往前看,看得太远,这东西真的是很难抓的,就往下看,真的。拍完《阳光灿烂的日子》以后,我得了一些奖,什么威尼斯电影节啊,什么金马奖什么的,虽然我当时不知道这些奖跟我有什么多大关系,但是我得了。对于我来说,当时要面临高中毕业,所以姜文导演那时候也说,要不你就考中戏吧,不过当时也传来了很多这种声音:很多人就觉得,你得了这么多奖,然后你再去考这样的学校,是不是不太好啊?因为人家都是从零开始的,一步一步就好像登山一样,从山底下看着大山然后一步步往上爬,最后有人可能爬到顶峰,一览众山小了,有人可能爬到一半累了又下来了,有人可能爬到一半夭折了。反正,它都是一个从下往上爬的一个过程,但是我呢是属于一开始拿直升机飞,嗡的就过去了,带到山顶上去了,然后我直接就在山顶上站着,可是我当时才18岁,我要这么着高中毕业以后就去工作,干别的,我觉得又不应该,那我就考考试试呗。反正我就算是考上了,我将来也未必见得就非得做演员,非得做这行嘛。因为我只是一个要上学的年龄,先学了再说,至于将来做什么等将来再说。最后呢,据说是因为有俩学生文化课没有过,所以我就把他们俩给替上去了。
  因为那个时候很多人在我上学的时候,也会说过一些话,说“你夏雨得了影帝了,你到学校,是你教老师还是老师教你啊?你都是影帝了,那你表演应该一点问题都没有了。”我当时还想了,我要是什么都会,我还考中戏干嘛呢?我还来上什么学?我就是不会嘛,所以我才来学习的。但是别人都这么看,你也没办法,但是会给我很大的压力。就是大家会来看你的汇报演出,结果走到看台的时候,腿就开始软了,然后就开始忘词,所以那时候呢就会导致了一些更多的负面的声音出来,“夏雨啊,夏雨就那么回事,人家演出,还紧张,还那什么……”这些话传到我的耳朵里边以后,又被打击到了底部,我就觉得我不如还当回原来的我,然后我就开始散漫,开始各种不遵守纪律。那时候有红榜有白榜,白榜就是那个有问题的人,名字一二三四,然后红榜就是表扬的嘛。我的名字就经常出现在白榜的第一个,所以那时候我就破罐子破摔了,就想大不了我就不上了这学。当时真的有过退学的这种念头,那时候也有很多戏来找我,因为毕竟是拍了《阳光灿烂的日子》以后出了名了嘛,有一次我就听到我的班主任跟一个找我拍戏的一个哥们说:“找夏雨拍什么戏啊,夏雨根本就不会演戏,你找他演什么啊,拍什么啊!”这话又被我听见了,然后我就又一下被打击到了底点,我当时又想,我必须得做出个样子给你们看。到了大三的时候,我总结了一下之前的经验教训,之前呢就是因为太过于在乎自己,太过于在乎别人怎么看我,太过于在乎把自己变成别人眼中的那个我,所以我的注意力全都被分散了。那现在呢,我要的一件事就是专注我要干的这件事,我要干什么呢?我就是要把我要交的作业做好,把老师想要和同学们想要看到的那个表演演好,直接奔着这件事去。到了大三的时候我的表演课就是一下子就全到了90分以上,当时我就觉得,嗯,做事情要这样的,一定要直奔自己想要做的这件事,而不是去考虑外界的那些想法。
  因为我小时候一直是一个完美主义者,这个完美主义者也就造成了我之前所做的这些事,就是说,我要么别做,要做的话我就得把它做到我自己最满意。小的时候我画画,比如画个鸭子,我妈吃着包子在旁边看,“哎,画的不错啊”,一个油点就滴到画的那个鸭子上,我啊就开始大哭,把这些纸撕烂了,撕烂了然后扔掉,就是我一定要做到我认为的好,其实什么叫我认为的好,什么叫我认为的完美,其实只是存在于我的大脑,在别人看来,可能这事根本就没有完美。比如鸭子上滴滴油,滴滴油怎么了?你就把这滴油改成另外一个鸭子,或者你就改成小蝌蚪或者改成一条鱼,或者改成小荷叶不都可以吗?只有你自己想明白这事情是怎么回事,才是真正的明白,别人怎么看都是瞎扯。
  很多人觉得我现在有点不务正业,就是又滑雪啊,又是练魔术啊,其实对于我来说,就是你不知道哪天这些东西就会派上用场,你回过头来想想,我为什么会上《阳光灿烂的日子》这个戏,很多人可能会说,因为那个戏里你长得像姜文嘛,所以姜文就找你了,其实长得像姜文的人多的去了,全中国好像据我所知当时去应聘的就得有上千个,那为什么那么多没选中,就选了我。其实我觉得跟我玩滑板是有很大原因的,如果不是我当时在滑滑板,如果我不是当时晒得黝黑黝黑的,带着小肌肉去见的姜文……姜文就是想找一个健康的,有这种户外气息的这种状态的一个人,那我当时就符合这样的角色,所以我就做了这件事。反正很多事情就是,当你准备了的时候,它来了,好像很自然而然你就能做了,当你没准备的时候,它来了可能你也做不了,就是这样。反正在没来之前,我就先做我自己开心的事,让自己开心,如果你太奔着这个你想要的那个目标去努力的话,你就不知道你到底错过了多少风景。所以我就想,开心其实是最重要的。
  (本文为夏雨在一次节目中的演讲,有改动)
  编后语
  看过《阳光灿烂的日子》,对这样的镜头一定会印象深刻:在昏黄的色调中,精瘦精瘦骑着一辆破烂自行车的马小军,对着镜头在阳光下咧着嘴而笑……这样的青春,多么的真实;马小军的胆小、怂,又好胜要面子的矛盾心理,青春期的懵懂、旺盛的荷尔蒙,让多少人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多少年后,当夏雨再回忆起那段日子,他那段时间的生活经历,表现出来的即是每一代人青春的懵懂与无畏,每一个男孩成长路上的真性情。虽然当时未曾学过表演,但自有一种不事雕琢的浑然天成,因为承受打击后的“满不在乎”,所以单纯美好,因为青春的倔强,所以真实可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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