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夏天最远的地方

来源 :小溪流(成长校园)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flash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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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三月的阳光从苍穹里伸出毛茸茸的手抚摸在脸上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这个夏天又要拉开帷幕了。那些细碎的阳光裹挟着单薄透明的记忆,像晶莹的蝴蝶一般闪烁着璀璨的光芒,休憩在大脑皮层上,时隐时现。茶花一簇簇地盛开,鲜红而刺眼。阳光如金黄色的海浪一般扑面而来,编织成模糊的光景,仿佛所有的一切都随着温度的升高而滴下粘稠的汗水,演绎出一场美丽炫目的幻觉。其实这仅仅是夏天的伊始,黑蚱蝉亦只是夏日的旁观者。
  
  〈一〉
  
   在这个故事里,我想写很多很多从我身边走过的人、很多很多在我眼里伫立过的事物,写那些拥有过的明媚信仰,写那个拥有且崇拜偶像的时代。它们就像一场倒映在水里的盛大绽放的绚烂烟火。那些在我生命里真实存在过、在我梦里真实触摸过的风景,和现实不断重叠,然后再次分离。而我自己却站在这里,成了一尊冰冷的塑像,背后是因风荡起的一阵阵如樱花飘零般的破碎流年。
  
  〈二〉
  
   这个世界本就没有出口,一切不过是命运微妙的一场迷局。
  
  〈三〉
  
   有时想一个人静静地捧着一杯荡漾着涟漪的开水,看一回海上日落。海边的沙滩逐渐退去热度,海潮一次次席卷上岸,从前的印记与伤痕也都随着潮水被不经人允许地拉下了几千米幽深的海底。那里没有任何一尾发光的鱼。
   也会想到一个人迷惘地在凌晨空荡荡的地铁站看着一列列地铁从眼前轰隆隆地疾驶而过。不远处着了一袭红衣的女子手臂上有耀眼的CK标志,她也下意识地看了看我,迷离地朝我笑了一笑。又一列地铁从隧道里狂奔而出,我还来不及礼貌性地回以微笑时,那女子纵身一跃,跳进了轨道里,又一列地铁从我眼前飞驰而过。抑或一个人在被窝里轻轻哼着一首情感泛滥的都市情歌,哼得心里潮起潮落;一个人呆呆看着街灯,渐次熄灭。
  
  〈四〉
  
   记得曾经我是喜欢小四的,喜欢那个为青春欢笑流泪的孩子。他的率真与希望,明媚与忧伤,那些文字里种着尖锐疼痛的种子每一刻都从我自己身上破土而出。看他摊开的双手,里面一片晶莹,把青春真实的截面留给我们。卡索、樱空释、林岚、顾小北、陆叙、火柴、立夏、傅小司、陆之昂、齐铭、易遥……那些让我们怀想青春人物,都一齐奔赴到盛大潮湿的夏天。看着一个个人物在他文字中倒下,所有青春的章节到了高潮就戛然而止。流星陨落在青春之上,曾经灼人的温度和耀眼的光芒都在撞毁的那一瞬间覆灭。小四写那些迅速冷却的青春,写那些流年里真实的触感,写那些青春岁月里有如灭顶之灾的泥石流,直至时光把他写出了青春的范畴。小四早就消失在了那场浩大的青春更迭里,现在只剩下那个生活在物质丰盈的上海的郭敬明,被《纽约时报》评为中国最成功的作家的郭敬明……太多的荣耀为他冠冕,我曾推崇的他笔下的青春渐渐走向崩塌。小四,你还记得那曾在你文字里无数次出现过的小A和微微吗?我很久没在你的文字里见过他们了。那个束着雪白长发的卡索,含着嘴角的樱花对小四说:小四呀,该回来了。天亮了,我们该回家了;那个眸子里终年蒙着白雾的傅小司对小四说:小四,我怕我们终有一天会分离,你能早点回来看看这个盛大的夏日吗?我怕它被青春藏起来,那你就再也看不见这么美好的风景了;那个似乎不那么坚强的顾小北对小四说:小四,你回来看看我好吗?我会变得勇敢的。
  
  〈五〉
  
   二OO七年九月,我踏进这座校园的时候,看见一群候鸟从天空中一字排开,斜飞过天空,好像一道伤口。天空里一朵云也没有,灰蒙蒙的一片。
   上高中后的第一个冬季,下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雪,在这个南方盆地,可谓奇迹。满校园,大家抑制不住激动与欢笑,手舞足蹈地奔跑。雪慢慢地堆积,脚印慢慢地清晰,我快乐得像个孩子。一片片雪花不停掉落在发丝上、唇齿间,屋顶上都铺满了一层薄雪,放眼望去有种空旷的寂寞。夜晚的空气更加寒冷,我知道那是雪融化的原因。第二天,推开窗户时,昨日惊奇的一切都化为乌有。那些残存着雪与皮肤接触的温度,氤氲成记忆底片上模糊的雾。那个冬天我给破写很多很多的信,告诉他我们这里下雪了;告诉他我们这里的白昼越来越短了;告诉他我们这里的芦苇开始疯长了,像一片苍茫的大海;告诉他我想去他那里看看真正冬天里的大海;告诉他我有时真的不想读书了,想要把自己放逐,当一个自由的背包客,去西藏看格桑花,去新疆看大片的薰衣草。再也不想和元明清、XYZ和ABC扯上关系;再也不想理会那些成绩单。可他告诉我,这些都是不可能的,因为有太多东西让我们不能自私落跑。我们承担的不止是自己的生命,还有亲情以及其他。
   破是我网络上认识的一个朋友,后来成为了我的笔友。他很了不起,十七岁就出版了自己的书,常常一个人在广场弹吉他唱歌,自由得像一只任意翱翔的飞鸟。后来破很少上网了,我给他写过几封信,可是都石沉大海了。网络上再也没有看过他的新文章,一切仿佛多年前我识得的那个成语——黄粱美梦。
   只是在网上听别人说,后来破再也没有去过“榕树下”,再也没有写文了,成为了一个专心学习的孩子。
   而江小鱼是我参加一个作文比赛时认识的朋友。看到她网名的一瞬间首先想到的是那个“鱼和水”的故事,而不是“江小鱼与花无缺”。每次她写完文章都会拿给我看,我想以后一定会有很多拥护她文字的人,她亦会成为一个温暖静默的女子。我们文字里传达出同一种愿望,只希望能安静地写点儿文字,看看路上的风景,对每个陌生人抱以最温暖真诚的微笑。就这样,安静在尘世间走走停停,听听清晨时海边的汽笛声和黄昏时远处山间的暮钟声。我们写青春、写那些我们生命里风风火火的日子,写那些在我们身边暂留过的人,写那些我们无数次憧憬过的未来和窘迫的现世。
   小鱼说,你知道海子怎么死的吗?
   我说,在山海关卧轨,然后一列火车从他身上碾了过去,身体全部的骨头都能清晰听见“咔嚓”的碎裂声。
   小鱼说,文森特呢?
   我说,用手枪朝自己腹部开了一枪,然后回到家中,血液就像流水一样潺潺地流淌干净,开出一朵朵妖艳的花儿。死了之后声名鹊起,他自己,却永远不会知道。
   第二天我上OICQ时,看见小鱼发了一段文字给我:“我真的不知道我们究竟在坚持什么。那些漂亮的梦想不断膨胀,最后再一下被现实敲碎。”那些云层之上的精灵,轻唱着诀别的挽歌,快速的鼓点,慌忙的背影,冷漠的神情,云卷云舒,花开花落,黑色的潮水在胸腔里一次次席卷、退却。我还是想起了那个“鱼和水”的故事——小鱼,因为我不是水,所以,我根本不懂你的泪水。
   后来我很少再上OICQ,做了越来越多的习题,很少再与他们联系。到了高三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他们,却在OICQ里面仔仔细细地找了三遍之后才确认,他们真的消失了。像小D跟我说的一样,有些事儿有些人不需要刻意去强迫自己忘记,时间一到,他们自然会从我们生命里消失。
  
  〈六〉
  
   清晰地记得仿佛昨天教室里的高考倒计时还停留在二百多天,而时光只是轻轻推波助澜一番,就只剩八十多天了。小D突然打来电话,叫我好好读书,以后他会去我读书的城市看我,末了加上一句“真的”。我依旧张扬地笑,像一个顽劣的孩童,与三年前一样和他嬉笑怒骂,却偷偷把那些珍重的话语刻在心上。我们意气风发地谈共同的梦想、谈暗淡的曾经和灼灼的未来,我觉得时光静谧得像只夜色里飞舞的流萤。多希望时光就这样停滞,那只夏日里蜷缩在角落的黑猫平稳安静地呼吸,我们的纯真年代永远不要被腐化,永远。
  
  〈七〉
  
   二OO九年的最后一天,电视里永远乐此不疲的是相声小品,一片欢声笑语。耳边是轰轰烈烈的爆竹声。窗外流光溢彩,四下迸射出灿烂,又在下一秒归于黑暗。麻木的神情、不屑的眼神、渐渐暗淡的眸子、我们的低语声、最后一页撕扯掉的日历,满地早已燃尽的烟花残片散发着浓烈的火药味道,全被这最后一次的巨大声响干净利落地埋葬。
   排山倒海的爆竹声,璀璨的光芒,我突然害怕世界的躯壳会因此破裂掉。
   彼此追逐的孩子,追随孩子的大人。天空里的光芒忽明忽暗地闪现在人们脸上。人们越跑越远,声响渐渐弱了下去,仿佛一切也都像大雾笼罩下的森林,消失得了无踪影,徒留一地的疮痍。那些跳跃急窜的兔子,警觉可能出现的猎人,其实都没出现过。耳畔回荡着那首常常一个人捂在被窝里听的歌:人海涨落在我的心里变化/流转的时光/褪色的过往/岁月有着不动声色的力量/当曲终人散场/我终于听见G大调有多悲伤。干净的声线像刀片一样准确切中情绪。我看见那些曾经自己的影子,没来得及辨别,又在一瞬间陷入沉沉的黑暗。
  
  〈八〉
  
   我是一个怀旧且容易示弱的孩子。
   前几天突然又再次把小四的《1995-2005夏至未至》认认真真地读了一遍。那些潮湿的夏季随着高三毕业似乎到了尾声,其实故事刚刚拉开序幕。所有激荡的友情与爱情在夏日燥热的空气里激烈碰撞,所有的所有都被埋葬在了那个永远到不了的夏天。那个夏天能下完一场壮阔的雪,淹没掉一整座破旧的城镇。
   时光是一个技艺未精的魔术师,它把我们变得面目全非之后就再也变不回来了。
  
  〈九〉
  
   所有夏日里混合着的灼热温度和空气里流动的粘稠空气,把记忆准确裁剪成阳光般的碎片,渐次印在头皮,仿佛一切都还停留在那个夏天——角落慵懒的黑猫,街道旁追逐蝴蝶的白狗,车站喧嚣的引擎声,树干上拼命聒噪的知了,躲在屋檐下摇着扇子昏昏欲睡的人……你只进屋轻轻抿了一口清茗再出来,轻微伸了一个懒腰,仿佛一切又都在远离。在灼人的夏天,全都遭遇了冬天里肃杀般的霜冻,冰封成夏日里严寒的水墨画。
  
  〈十〉
  
   你,
   一会看我,
   一会看云。
   我觉得,
   你看我时很远,
   你看云时很近。
   昨晚,我又一次梦见了上海,梦见了那个传奇般的女子——张爱玲。关于这座城市,关于这个女子,我听过太多的故事,拥挤在热闹的历史里面。而现在的上海总是一副冷漠无所谓的面孔,每天都会有人踌躇满志地进入这个城市,同样也每天会有人背着行囊失望地离开。
   《青春无悔》里唱着:不忧愁的脸/是我的少年/不仓皇的眼/等岁月改变……把心里那只幼兽束缚住,安静地穿过人海,现在只想一个人安静地做那些铺天盖地的习题,把身上尖锐的棱角收起来,当一个平和的孩子,再也不飞扬跋扈了。因为我知道谁还在为我担忧着。所以我应该平和,如他们所愿,尽力做到最好。安静地背着双肩包穿梭在校园里,给予每个人温和的微笑,只愿能够在六月的时候得到一个满意的回报。
   高三的最后一个夏天,仿佛触手可及,却永远被搁置在离夏天最遥远的地方。
   这个夏天过去了,我们都得背上行囊继续前进。在这个逐渐深入的冬季,开启我们崭新的旅途,目睹另一些美艳的风景。我真的要走了。
  
  〈十一〉
  
   我记得朋友十八岁生日时我给她写的那些段落。
   我说我想要以后能把你们每一个人都接来上海住,我们又都能再在一起“猖獗”、再在一起“飞扬跋扈”地笑。
   我说我想要把我们那么多年里说的每一句话记录下来,再用打印机全部印成一叠叠有质感的书。告诉你们这就是我们的对白,这就是我们彼此倾诉的快乐、悲伤与青春。
   我说我喜欢你,我说我会帮你买LV,我说我不想分开,我说你想哭时会借你肩膀,这些全都是真的。其实我只欺骗过你一次,就是我说我不想一辈子和你在一起。
   我说我想要一辈子写青春,写那些在我们生命里光芒万丈的烟火。
   我说我想要过了很多年后,再和你们一起回来看看我们居住了十八年的城。
   我说我想要每次你们难过的时候,都能在你们身边,递给你们纸巾。
   我说我想要每天刚睁开眼时,看见的不是温暖的阳光,而是温暖的你们。
   她看完后沾满甜腻蛋糕的嘴轻轻俯在我耳边说:谢谢你!今后我们也要一起走下去。
   我的眼眶就微微湿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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