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成/口述 李雅民/整理
　　
　　国内形形色色的赴欧公务、商务考察团中，也有一些是真来工作的。这样的团队至今仍有，我对他们充满了敬意。
　　但除此之外，多数都是以旅游为主，对旅游、对购物的兴趣远大于对考察和学习的兴趣。甚至其中一些所谓的“考察项目”，实际是由在欧洲的旅行社用电话给“安排”的，无非是租个会议室请一两个外国人来座谈一下，或是到哪个公司去走走看看，没什么实际内容，纯属蒙人的把戏。而我们这些千里迢迢飞来“考察”的官员，表现出来的却是心甘情愿地被蒙——他们早就知道这是一场秀。
　　一个北京的公务考察团，在荷兰阿姆斯特丹刚一落地，还未走出机场，就有人对我说：“我们领导要去意大利，请你赶紧给他买机票。”我说咱们的行程里没有去意大利啊！他说：“这你别管，我们领导去意大利有要紧的事情。”事后我才清楚，原来是那位领导的孩子在意大利留学。什么考察？他此行的目的就是来看孩子的。
　　领导走了，剩下的人去参观某企业。一行人脚步匆匆。走到某一设备前，人家领路的专家要停下来，详细讲解其设备的先进性能和特点，我却直尴尬，因为似乎没人愿听，都迫不及待地走到前面去了。讲解不爱听，留影却很积极。问一声“这让照相吗？”一听“让”，所有人都掏出照相机，咔嚓咔嚓一通乱照，然后还要拉上外国专家站在设备前拍合影，人人如此。照完了就闹着要走人，考察工作到此结束。这不是骗人吗？如此随便一看就能解决问题的话，你在家里看材料好了，何必要花上那么多公款和时间跑来欧洲转一趟？
　　以后我明白了，后来来的许多公务、商务团，包括某些学术交流方面的什么团，其考察或学习的项目很多是由欧洲方面的旅游机构策划安排的，而且是要花大钱的。欧洲方面针对国内不同的系统策划出各式各样的项目，然后以此为名让中国内地方面的旅游机构负责组团。那时很快就出现了一大批“团虫儿”，即专门协助旅行社张罗建团的人，什么商促会、贸促会，形形色色的协会一时全都干起了组团赴西欧考察的营生，合法地煽动党政机关企事业单位的领导们公款旅游，然后从中捞取大笔的“服务费”和“辛苦费”。
　　这样组来的公务、商务团，已不具任何实际意义，背后我干脆就戏称他们是“变相公款旅游团”。
　　考察、学习之类的团队如此随便地唬弄也就算了，可惜我们一些来西欧参展做生意的商务团，竟然也这样自欺其人。我带过一个去德国杜塞尔多夫参加国际医疗器械设备展的商务团。展厅里有许多中国内地来的商人，有的只带了一大包名片，到处乱发，要求给人家做中国的销售代理；有的只带来了一点口罩或是棉签，租个很小的柜台摆在那里，而且还相互压价，相互拆台，把外国商人拉到一边小声地说：“对面那个柜台给你的价格是多少？我的价格会比他便宜，东西还好！”说实话，翻译这样的语言，我自己都会脸膛发烧。因为我知道，就冲这一条，欧美人马上就会瞧不起你，一是你的商品有个准价没有？二是正大光明地做生意，干嘛要做这小动作？
　　但就连这种“小动作”也做不了多久。第二天下午，最晚到第三天上午，再到展览大厅里去看，中国内地参展商的柜台全都空了，人呢？全去旅游购物了。
　　（下期预告：干什么都得开发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