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刘杨 整理\梁东云
　　
　　公务员考试，近年来在国内是大热的话题。在美国也有公务员考试，其中PMF(即中央政府公务员考试)更是热点中的热点。通过这种考试者能成为白宫官员，因而是许多美国人向往的职业。2007年，中国留美学生刘杨参加了PMF考试。2008年初，回国探亲的她向笔者讲述了这一奇特而难忘的经历。
　　
　　白宫，我来了
　　
　　1986年出生于安徽省合肥市的我，于2005年8月远渡重洋来到美国哈佛大学留学。2006年10月，我在报纸上看到了一则消息，美国联邦政府公开招聘中央政府公务员，在招聘的人选中进行筛选考试。我眼前一亮。出国前我在清华大学读书时，导师曾经多次提到从政是最主流的一个职业选择，他曾经对我说：“要影响社会，就必须到政府里面去；判断一所学校的实力，就要看这所学校的教授和学者对政策的影响程度。”
　　来到美国之后，我发现美国社会也有主流意识的说法——从商或从政。只不过在美国，从商从政并不完全泾渭分明，有很多著名的政治家同时都是成功的商人。我想如果参加这次公务员考试，对自己来说也是一份宝贵的人生经历。
　　按照报纸上刊登的报名邮箱，我发出了自己的申请函。两个工作日后，我却意外地收到了报名处的拒绝回复，上面清晰地写着，美国中央政府公务员考试的资格之一，就是参与者需拥有美国国籍。而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留学生。
　　面对拒绝，我扼腕叹息。导师哈瑞关心地问我是不是遇到了困难，得知实情后，哈瑞想了很久说：“这不是完全没有可能的。在理论上，美国政府是允许非美国国籍的外国学生报考的，当然，必须有学校的推荐说明你很出色，能够胜任一些美国人无法胜任的工作。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建议学校推荐你参加，但是你要考虑清楚，你最后胜出的可能性很小。”这一番话让我重新找到了希望。
　　2006年11月3日，哈瑞教授带着我来到哈佛大学的就业办。在与就业办工作人员的交谈中，他们详细地了解了我的经历，当听说我曾经以实习生的身份在美国内华达州政府工作过时，他们要求我拿出证明。看到有希望被推荐，我马上拨通了以前工作过的内华达州政府财政部的电话，得到对方的确认后，学校就业办的工作人员马上为我发送了推荐信。
　　接下去的等待，让人感到心焦。推荐信发出一周后，仍然没有接到来自报名处的通知，我开始有些绝望。12月1日，哈瑞来到了我的公寓，我黯然地对哈瑞说：“教授，我想我没有机会了，只能放弃。”
　　“你真的要放弃吗，刘？”哈瑞惋惜地说，然后像变戏法一样从口袋里掏出一封快递，“学校替你发出的申请通过了……”我兴奋地高声叫着：“白宫！我来了！”
　　
　　笔试，“陷阱”多多
　　
　　我曾经研究过美国联邦政府公务员的起步工资，一年4.5万到6万美元之间，这与一些著名的投资公司和咨询公司起步8万美元的年薪相比，实在是没有什么诱惑力。但是在美国政府工作，能第一时间接触到政府决策，也能因此和各界人士展开交往，积累自己的人脉。同时，美国政府的管理经验也非常值得学习，比如美国政府高级外交官员出差，一定买全价票，因为公务变更经常要求变换航班，打折机票不能随时退换；比如哪怕是级别很高的官员出差也只能坐经济舱，如果要升舱，必须自己掏钱；比如手机费每个月只报销和公务有关的，这点全靠美国式的信任和自觉。每个月手机账单到手，自己把和公务有关的电话画个圈，这部分钱政府就报销了，其他的手机费自理。
　　联邦政府公务员的面试时间，是每年的1月。去纽约之前，哈佛就业办公室特意安排了主任助理对我进行了面试前的培训。除此之外，他还找来了以往美国公务员考试的样题，由于这样的试题是保密的，我所做的只是公务员考试样题的冰山一角。
　　这套试卷分为四个部分。每个部分的完成时间是四十五分钟，因为题目分数不同，而我又是按照前后顺序来完成，所以吃了个小亏。主任助理惋惜地说：“这套试卷本身就是一个陷阱，考验人的反应能力。每个部分只允许用四十五分钟时间去做，如果你没有把握完全做完的话，那么就要先从高分题做起，这样你的分数就会得到提高！”这么“狡猾”，我表示了“不满”。助理笑笑说：“你去面试的时候，这样的陷阱更多，你可要当心哦！”
　　有了这次培训，我心里踏实了许多。来到纽约后，我才知道参加公务员考试的人员食宿是自理的，政府没有划拨这一部分预算。这里的酒店已经被前来考试的人预定满了，我只好在当地朋友家里借宿了一夜。笫二天，我早早地赶到了考试地点——克里蒂大厦，大厦门前站满了维持秩序的警察，考生要凭借面试通知单进场。
　　台上有工作人员开始叫号初试，同去的一位美国人握了握我的手说：“小姐，你要记住，中央政府的公务员考试就像剥洋葱，一层层的考验很多。如果你不小心，就可能在那一层让你流泪！祝你好运！”
　　初试提问的都是一些常识性的问题，也会问一些你对你居住的当地州政府的看法。有了先前的提醒，我谨慎起来，每个问题都经过认真思考后才做出回答。面试完后我平静地等待着笔试，一个大嗓门的年轻人正在谈自己的经验：“面试回答问题是有技巧的，每个问题你都要思考一下，不过最多一分钟左右。不思考会显得你草率，思考过长又显得你不够聪明。”竟然连思考时间的长短都有讲究，我觉得真是学了不少东西。
　　笔试和我先前接受培训时一样，仿托福的考法。刚拿到试卷，我就找各部分的高分题先完成。考试全部是选择题，主要是场景题，题干部分会告诉考生一个政务场景，然后有四个选项，选择一个你认为最合适的处理方式。试题的最后部分有一些心智测试题，无所谓正确答案，主要是考察考生是什么样的性格。考试整整进行了3个小时，从考场出来，我头晕眼花，眼前到处飞舞着A、B、C、D。周围的考生长吁短叹，恨自己做题速度太慢。我心里暗自庆幸，看来，面试前陷阱里的失分，会在笔试上补回来。
　　
　　落选，我自豪
　　
　　2007年3月初，我收到了接受面试的通知。哈瑞和学校就业办都很高兴，特意为我举行了一场小型的派对。
　　通过面试的考生，4月要到华盛顿参加为期一个月的培训。这些人在美国被称为“Finalists”，我把它翻译为“终结者”，能走到终结者这个程序，在美国人看来就已经是相当了不起了，各所学校也会为自己学校的学生取得这个成绩而感到骄傲。
　　不过，就业办主任的话却引起了我的深思。他说，终结者培训结束后，联邦政府会颁发结业证书，这就意味着你得到了政府的认可。但是，想要得到公务员的工作，还要参加一个由联邦各部门联合举行的JobFair，有部门接收，你才算彻底通过了考验。但奇怪的是，很多培训期间成绩优秀的终结者却在JobFair递简历时就被淘汰，不知道那些部门是凭什么作为依据而拒绝这些优秀人员的。
　　虽然这个疑团无法解开，但走到这一步，洋葱已经剥到了最后一两层，说什么也不能放弃，哪怕会流泪。3月底，我坐上了去华盛顿的飞机，到公务员招考部门报名后，我被安排进了培训机构。
　　说是培训，其实更像是一场模拟的游戏。每天上午一个课时学习公务员守则和各个部门的规定，此后全天都是模拟时间。我得到的题目是虚构一个在华盛顿的居民居住工程项目，要求详细地做出规划。从工程的准备推广，到居住工程的设施配备，拿出全套的方案。
　　我首先考虑到的是居民居住的舒适性，于是我从建筑本题入手，查阅了不少节能的材料和方便的室内设施。半个月后，我完成了全套方案。上交后第二天，培训老师单独带我出去。
　　我们的目的地是华盛顿第72街区，这里居住着一些居住条件不算好的美国公民。老师在车上告诉我：“你今天需要做的就是去街区，然后作为方案设计人，向这里的居民宣传和推广你的设计计划，争取到更高的入住率。”这让我感到有些忐忑。
　　来到72街区后我发现已经有人组织了居民等待着。这些美国人的问题相当全面而刁钻，有的甚至连抽水马桶的高低，以及抽水口的宽窄都会问到。一场推广宣传下来，我已满头大汗，有许多现实问题我的方案里都没有提及，起初交上方案的得意现在已经荡然无存。
　　6月10日，最后的考验终于到来了。这次是在白宫内，联邦政府各个部门齐聚一堂。议会、卫生部、财政部、建设部、中情局机关等等如雷贯耳的机构纷纷摆上了自己的招聘台。近百位终结者们排着整齐的队伍，向自己心仪的部门投递简历。按照规定，每个终结者可选择的部门最多两个。
　　因为我学的是政治管理专业，所以我选择了议会和建设部。简历投递后，终结者们则要在白宫外的草坪上等待最终结果。看着这座白色的宫殿式建筑、美国的政治中心，我奢望着自己有一天能到这里工作。很快，工作人员开始念被选中的终结者名单，每个被念到名字的人都露出了迷人的微笑，挥手走进了白宫。
　　随着被念到的人越来越多，我的心情逐渐沉重起来，最终，工作人员念完了“克里·乔丹”的名字后，宣布公务员选拔就此结束。带着一丝的酸楚和失落，我和其他落选的终结者一起离开了草坪。我们手里拿着终结者培训结业的证书，互相拥抱，安慰着别人和自己。
　　培训老师安慰我们说：“别沮丧，不是你们不出色。培训中的虚拟项目方案决定了最后的结果。比如如果你在居民居住设计的时候特别注意到了医院的建设，而且提出了自己合理的理由，那么你就有可能被卫生部录取；而考虑到投资问题，也可能会让财政部感兴趣。就算最后的方案修改得很合理，但是如果第一次方案中的重点方面不切合你所选择的部门，你依旧会被淘汰。”
　　“那我呢？”我听培训讲师这么解释，不服气地问，“我可是想到了居住的舒适性，而且我应聘了建设部。”
　　“抱歉！”培训讲师诚恳地说，“刘，你和大多数人不一样。在失业率依然很高的美国，中央政府必须做招聘美国员工的典范，只有你申请的部门职务没有美国人能够胜任的时候，你才有可能能胜出。当然你的优秀我们已经看到了。”
　　在回哈佛的飞机上，我还是忍不住流下了眼泪。白宫公务员考试这颗洋葱，剥到了最后，我还是流下了眼泪。不过，我的眼泪是满足的眼泪，这次精彩的人生经历，对我来说是非常独特而难忘的。拥有了终结者结业证的我，有理由相信我的前途将更加美好，因此我很自豪。
　　责编/伊和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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