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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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乡又来了客人。
  从淮北到上海的火车,晚上发车,凌晨到上海,所以,家乡的客人到达我父母家时,往往都是早上五六点。
  背着一筐鸡蛋,几斤麻油,两只烧鸡,还有一袋豆子,自己菜地里种的,没有上过化肥,没有施过农药的,农民现在也知道什么是绿色食品。
  这次来的是我的表妹,还有她夫家的侄女。表妹是我小时候的玩伴,也有十多年没见面了,互相赞叹了一番脸上的皱纹,表妹又说:“听说你又要搬家了,来上海还没住多久,怎么又要搬了?多折腾呀!我们特地从乡下赶来看你,看看你的两个孩子,一走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怪想你的。” 家乡的礼数,我已经不太熟悉,只知道大家都客气,人情礼节最重要,即使家里经济紧巴巴,亲戚朋友结婚生子,都得赶去下礼。果然,看到我们家的两个孩子,表妹立即到口袋里去摸钱,说要送见面礼,最后,花了足足十分钟,如同打了一场架,才让她打消了这个念头。
  问表妹能在上海住几天,表妹说不住几天,当天晚上的夜车就回去。“家里忙,走不开,就只能来一天,来看你们。”
  “家里出什么事了?”我问得直截了当,因为我知道,表妹如此来上海一天,肯定不单是来看看我们的。家乡的客人连赶两个夜车到上海找我父亲的,往往是受了什么委屈,要讨个什么公道。
  果然,表妹的神情黯淡了,说出她来上海的真正目的——就像听黑龙江哈尔滨通河县祥顺乡魏玺村的48户丧失耕地的农民的故事,中国无权无势的农民们寻求公道,故事基本上大同小异。说说也很简单:同村十几户农民的土地,十年前被一家房地产开发公司租用,说是要造一家养老院。最近,十年租约到期了,养老院还没有盖,房地产开发商要续租约,但是租金却不愿上调分文。农民们知道咱们国家这十年地价房价的涨势,当然不同意,要求或是增加租金,或是把地还给他们。开发商就蛮横起来,突然决定连夜在这块地上施工,村民们集体起来维权,两边的人就在挖土机前动起了拳脚。开发商看寡不敌众,命手下人撤离,临走前扬言,要给这帮农民一点颜色看看。果然,第二天一早,派出所的警车就进了村,七个农民被戴上手铐带走,其中有我表姐夫,还有她的侄女婿。这已是一周前的事,村民们害怕起来,大家说同意原价续约,只要对方放人,但开发商却蛮横起来,放言道,判这几人十年八年的牢狱生活不成问题。
  我一听就怒火万丈:“我们先去告他们!”我说,上个租约结束,下一个租约还没签,道理当然全在村民这边,还怕他不成。表妹连忙摇手,她到上海来,不是要討公道,而是村子里的父老乡亲要她求我父亲去找关系说情放人。村民们也知道这当然是光天化日之下被人抢劫,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当地从公安到地方的干部看来全被开发商捏在手里,和他们斗,不明明是鸡蛋碰石头么?即使这次能赢,那以后就得提心吊胆地生活,这样的人怎么会不报复,肯定会寻求机会把你掐死呢。表妹不是秋菊,宁可不要什么说法,宁可做缩头乌龟,只要能太太平平地生活。
  再看看网上关于魏玺村48户农民失地的报道,也就更明白表妹村民的选择,失地的农民上告屡遭败诉,原告反成被告,甚至受尽牢狱之苦。前两天凤凰卫视《社会能见度》栏目对其中两位农民王宝太和陈平的采访,五尺男儿在摄像机前泣不成声,让人跟着落泪,但更让人气愤。
  我们国家绝大多数人口仍然是农民,对于农民来说,最重要的当然是土地。我们4.6% 的失业率在全球说来是非常低的,为什么?因为这个数字中统计的只是城镇人口,失业的农民工不算在内,因为原则上农民是有土地的,城里打工只是额外收入,丢了城里的工作仍可以回家种地为生,不算失业。听到魏玺村的故事,表妹的一句“天下乌鸦一般黑”算是做了概括。
  表妹和侄女当夜回了安徽,带着父亲的一纸手书找到了父亲的一位老朋友,又通过老朋友找到了另外的关系,最终把关系打通到开发商和当地镇委,对方说:放人不起诉可以,但是要交一笔误工费,每人七千元。这笔款子,也就是相当于表妹一家半年的收入。但是,要太平生活,这是表妹唯一的选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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