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敢微笑,我们的白衣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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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中午时正在埋头攻克数学难题,年级主任像一阵风急急奔到班里找到我,说:“夏季,你是班长,二班的林枫据说是和同学发生争执后离校出走,几天没来校,也没回家,你赶快组织同学们在镇上分头找找!”
  我一激灵,林枫?就是初一时班上那个会写散文和诗的林枫?他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不过我转念一想,其实不是没有可能的——初二时,他不知为何总和那帮坏小子一起,长长的头发染成酒红色,穿奇装异服,打耳洞,吸烟喝酒,终日一副桀骜不驯的表情,不再是过去那副文弱书生貌。我的心像是被什么狠狠揪了一下,莫名生疼。
  
  2
  
  追溯到初一吧。那时,席慕容的诗和毕淑敏的散文在班上很流行,同学们如痴如醉地背诵着其中美丽的句子亦或章节。一时间,同学们纷纷提笔开始写诗和散文,那是段日日温暖如春的时光——每一个字都像一朵花一样芬芳。
  我试着向报纸投稿,三个月过去了,毫无音讯,但什么也不能熄灭我对写作的巨大热情。一天,语文老师举着一封信对大家说:“功夫不负有心人,我们班的夏季同学的散文《青春着·点滴》在报纸上发表了,大家要努力向她学习!”几十双眼睛聚焦着我,我顿时涨红了脸,心里却乐开了花。
  自此我就多了个“小作家”的称号,似乎是那个叫林枫的白白净净的男生在班里传开的。他总让我后座的男生帮着向我借日记看,我觉得这也没什么,便慷慨地交给他。
  晚上在校门口我正欲回家,林枫突然从后面拍了我的肩,塞给我一个小纸条,飞也似地跑了。我满腹狐疑,急急跑到家拆开来看,很工整地写着两句话——夏季,你的诗歌和散文写得真好,我似乎也被感染了,那是一种青春的气息!你知道我现在见到你时心跳得多快吗?
  我哭笑不得,难道这小子对我?我心突然很乱,辗转了许久,我以后要怎么面对他呢?最后决定还是当作什么也没发生。
  第二天在转弯的地方遇到林枫,我暗叫一声不妙,但还是强作镇定。很大方地和他招了招手就进了教室,没有看他的眼睛,但上课时我总感觉背后有一束光在聚焦着,毛毛的,很难受。
  值日时当我扫到林枫的座位时,不经意抬头时,目光忽然与他的眼神对碰在一起,他的目光里除了清澈,还有一层模糊的光晕,似乎夹杂了某种欲言又止。我很勇敢地迎了上去,但目光里除了清澈还是清澈,静默对望了几秒,我想他应该已经明白我的心迹。
  那天放学林枫走得很晚,我在走廊里倒垃圾时遇到他,他低垂着脸,脚步很落魄。
  皎洁如银的月光下,我只有叹息。
  
  3
  
  初二时林枫一直是一蹶不振的,与那帮坏孩子混在一起,与先前那个清瘦的文人形象判若两人。我想,这或许是他青春期叛逆心理所致吧,谁知他却会有出人意料的离校、离家出走?
  我带着全班同学找遍了全镇大大小小的公共场所——两家网吧,影剧院,台球馆,KTV,游戏厅……但丝毫不见他的影踪。找了一下午,同学们碰头时都是一副丧气的表情,一样的无可奈何。年级主任见我们徒劳而归,长长地叹了口气。
  晚自习正在写日记时,突然我脑海里灵光一闪,隐隐记得林枫初一时写过一首叫《桥洞里的欢乐谷》的诗。他后来也时不时提起,遇到什么伤心的事,他就会一个人躲到那个桥洞下,静静地听音乐,安静地流泪,这样忧伤会冲淡很多。那个桥洞我也去过,我的15岁生日就是和一帮伙伴在里面狂欢的,很安静的一个去处。
  我二话没说,和老师请了假,就披了衣服跑进了茫茫夜色。正是数九寒冬,街上的阴风刺得我的脸一阵一阵地疼。我也顾不得围好围脖,我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林枫此刻一定孤零零地坐在阴冷的桥洞里。果然,当我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他面前时,他正蜷缩成一团委顿的黑影。他只穿了单薄的几件衣服,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听到周围有动静,他很惊讶地抬起头,缓缓地,目光与我相遇。我不打算对他怒气冲冲,而是决定心平气和地劝说。
  蹲坐到他身旁,他身体有微微颤抖。我说:“林枫,初二时为什么变得这样桀骜呢?初一时的你多好!其实我知道你骨子里是一个很好的男生,振作起来吧,勇敢地活出我们闪亮的青春!”
  他的目光里有一丝惊颤,嘴微微蠕动,似有话要说,但半天过去,一声也没出,忽的转过头去,肩膀有愈渐强烈的抖动。我只是静静地在一旁坐着。为他感到惋惜。
  良久,他别过头来,说:“夏季,谢谢你的鼓励。但我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悔改已经来不及了。初二以来,我太放纵自己,恐怕再也回不到从前了。你知道吗,其实我是从初一时你的婉拒后开始一蹶不振的。我很痛苦,你知道吗?”
  我早料他会这么说,便很有力地接了上去:“林枫,其实我觉得其实友情比爱情更宝贵。我们现在正是成人成材的关键时期,父母已经为我们尽力了,我们只有好好地做自己,才不会辜负他们的期望。叛逆时期谁都会有,但我们不能因为自己的叛逆而伤了那些关爱着自己的亲人朋友师长的心啊!请三思!坚强起来吧!我相信你!”
  我的目光迎向他,足够真诚地,我相信,他一定能准确地读懂我的心声。又是漫长的几秒钟过去,他果然缓缓地站起,说:“夏季,谢谢你,我们回学校吧!”
  外面已经一片漆黑,但转身时,我却分明看到东方升起了一线曙光。
  
  4
  
  学校并没有给林枫太大的压力,我悄悄对年级主任说,林枫更需要的是更多人无声的鼓励与满怀真诚的尊重和支持。
  再遇到林枫时,已是春天,校园里开满了各种颜色的樱花。大大小小的花朵压弯了枝头,那样妩媚动人,充满了活力。我们在花树下邂逅,林枫已不再是那副落拓相,重新换上了飘逸的白衬衫,戴了黑框子眼镜,走路时也哼着小曲,又是一年前的斯文样。我们都没有说话,却都默默注视着对方的眼睛,他的目光里只有真诚,一如当初那个痴痴追求着文学的白衣少年。临走时,彼此微笑示意。
  走了两步后,听到背后传来好听的男中音——“夏季,美丽的白衣年代,我们都要勇敢地微笑!”我回过头去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狡黠一笑,很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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