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颠沛三希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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灭 口


  民国,天津。
  深夜,天空中飘着大片雪花,一辆黑色的轿车悄然驶进了一间破旧的仓库,从车里走下一个面无表情的中年人。中年人甚至来不及拂去飘落在肩上的雪花,就快步走向仓库的里间,轻轻地敲了三下门。
  门吱呀一声打开,借着一盏油灯昏暗的光,能看见里面端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个瘦高个起身打量了一下中年人,说道:“果然是郭五爷,您可来了,钱呢?”
  郭五爷沉声问道:“我要的东西呢?让我先看一眼。”
  瘦高个和同伴对视了一眼,仿佛不太放心:“五爷,这不太合规矩吧?没看到金条之前……”
  郭五爷不屑地笑了笑:“这是在天津,如果是在北平,有人胆敢不相信我郭世五,恐怕他在北平就没有立足之地了。”
  瘦高个听出了郭五爷话中的不快。确实,郭世五是什么人?当年袁世凯的大管家,现在北平最大的古董商。钱对他来说不过是个数字而已。瘦高个和同伴又对视了一眼,相互点了点头。瘦高个从身后拿出两幅画轴。
  郭世五缓慢地打开了画轴,凝视了片刻,说道:“是它!你们手脚做得干净吗?”
  瘦高个得意地说道:“五爷,您放心,我们做事一贯干净。”
  郭世五点了点头,却还是不放心地问了一句:“道上没人知道你们偷来的货是卖给我的吧?”
  瘦高个打了个哈哈:“五爷,您也忒小看我们了,这点规矩,我们会不懂?不按您的要求办事,我们可不敢和您打交道。”
  郭世五小心地收起画轴:“金条在车里,你们俩随我来。”说罢,郭世五就带着画轴向车上走去。瘦高个喜不自禁,拉着同伴紧随其后。
  郭世五走到车边,取出一个木盒,将画轻轻地放入盒中,随后从木盒中取出一把乌黑的手枪,转身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跟来的两人。两人大惊失色,可郭世五没有一丝犹豫,就扣动了扳机。随着几声震耳的枪响,两个人倒在了地上。瘦高个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将手指向郭世五,仿佛不相信大名鼎鼎的郭五爷会干出这等下三滥的事。见状,郭世五又给瘦高个补了一枪,然后上前踢了踢两人,确认两人都已死透,才返身钻上了车,平静地挥手说道:“昭俊,开车!”
  轿车很快隐入茫茫的黑夜,在大雪中向着北平开去。身后的一切,正静静地被一场大雪覆盖。
  郭昭俊抱怨道:“爹,您怎么也干这种事了?这点钱,给他们不就得了!”
  郭世五沉声说道:“你懂个屁!今晚的事,一个字都不要透露出去,明白吗?”
  郭昭俊不以为然道:“知道了。不就两幅破字画吗?值得这么神秘兮兮,杀人灭口吗?”
  郭世五沉默地看向窗外的黑夜,为了这两幅字画,他费尽了心机,这次他不惜亲自动手,而且只带着儿子,为的就是防止走漏风声。
  轿车平安驶回北平。郭世五带着两幅字画一头扎进自己的书房,小心翼翼地打开,细细地欣赏起来。
  没错,这两幅画轴,正是从清宫“三希堂”里流散出去的珍品——《中秋帖》和《伯远帖》。
  “三希堂”是乾隆皇帝的书房,得名于三件稀世画帖。郭世五为了得到这两件珍品,真是费尽了心机。
  人的欲望总是一步步膨胀,这两幅字帖带给郭世五的快乐只是短暂的。因为他尚未拥有“三希”之首——《快雪时晴帖》。如果能让它们重聚一堂,这次的收藏才算得上完美。只可惜,《快雪时晴帖》并没有出紫禁城。如今的紫禁城已经更名为故宫,并成立了专门的博物院来管理,要想得到它,恐怕是难上加难了。

逆 产


  那张薄薄的报纸,郭世五已经看了无数遍。如今,时局动荡,这只是一条微不足道的消息。可郭世五的唇角却浮起一丝浅笑,他像一只猎狗,靠著敏锐的嗅觉,闻到了猎物的香气。郭世五当即让管家备车,准备厚礼,他要去拜访刚刚上任的故宫博物院院长易培基。
  国民政府成立后不久,有激进派提议,故宫所藏珍宝属于“逆产”,应该拿出来公开拍卖,还与民间。易培基强烈反对,但为了缓和矛盾,他还是同意出售原紫禁城中收藏的药品、绸缎、皮草等不宜长久保存的物品,以筹措维护国宝的资金。
  一壶清茶,两人对坐。郭世五说此行是为了购买“逆产”,献上自己的一点绵薄之力。易培基哪里知道郭世五的心思,当即将具体事务转交给了两个人。一个叫李伯玄,此人是易培基的女婿,主要负责故宫物品出售事宜。另一个是易培基最得力的手下马衡,负责清点故宫遗留古物。
  事不宜迟,郭世五随即找到了李伯玄和马衡,在两人的配合下,选购了一万银元的物品,然后丢下银票,转身就走。刚走不远,李伯玄独自从里面追了出来:“郭先生,请留步。”
  “李秘书长还有事?”郭世五放慢了脚步。
  李伯玄脸上堆满了笑容:“郭先生,账算错了。”
  郭世五哦了一声:“原来是这样,还缺多少?我立即补上。”
  李伯玄连连摆手:“不是算少了,是算多了。”
  故宫对其出售的物品有个规定,三千银元以上的,可以打七五折。也就是说,郭世五虽然选了价值一万银元的货物,但只需要付七千五百银元就可以成交,而郭世五付的是一万的银元票。李伯玄追出来,就是告诉郭世五,可以退还他两千五百银元的折扣。但是,银票还没有兑换,一时拿不出这些“找头”。
  郭世五哈哈大笑:“李秘书长。钱,我就不要了,您拿去给兄弟们喝茶也好,交官也罢。这件事,我从此绝口不提,就当是我交了您这个朋友。”   李伯玄听罢,笑道:“那怎么好意思呢?”
  郭世五毫不介意,没再作停留,只留下李伯玄在原地怔了好久。
  不久后,郭世五找到了时任司法总长的好友王荫泰,以他的名义宴请李伯玄和马衡。如果能将李伯玄和马衡都收买,再加上王荫泰的官威,还愁有什么事办不成?
  酒酣耳热之际,郭世五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当年,我曾有幸在紫禁城内得见‘三希’真迹,只是这一别多年,恐怕再难相见了,也不知它们是否还在故宫?”
  王荫泰当然知道郭世五的心思,笑着附和道:“五哥,这是什么话,李秘书长和马先生在此,你想看什么宝贝看不到?”
  李伯玄一听,立即起身说道:“郭先生,明日就请去故宫,我们陪您去看真迹,只是……‘三希’只剩下《快雪时晴帖》了,恐怕到时候郭先生会嫌缺漏,不能尽兴。”
  郭世五沉吟片刻,正色说道:“看就不必了,不如李部长和马先生商量一下,把那幅剩下的《快雪时晴帖》卖给我。反正都是‘逆产’,这样一来,不但可以大大增加修缮故宫的费用,而且我郭某从不亏待帮忙的朋友。”
  王荫泰在一旁点头称是,正要帮腔,这时一直笑而不语的马衡突然放下酒杯,一言不发地离开了酒桌,走了。
  郭世五的脸立马黑了下来,他没想到,马衡竟如此不识抬举。宴毕,王荫泰送走了李伯玄,看着郭世五笑了起来:“五哥,看来此路不通,你这事,我倒另外有个办法。”
  郭世五疑惑地问道:“你?这一行你又不懂。”
  王荫泰摆了摆手:“五哥,你这行我是不懂,但我懂政治啊。想得到你想要的东西,很简单,把易培基弄下马,换一个可以帮你的人,不就成了?”说罢,王荫泰又在郭世五的耳边嘀咕了几句,露出一脸奸笑。
  郭世五叹了一口气:“唉,故意栽赃虽然有失道义,但也没别的办法了,就这么办吧。”
  不久后,司法总长王荫泰收到故宫副院长张继的举报,说易培基利用职务之便盗卖国家宝物,而且证据确凿,证人正是北平古董大家郭世五。为此,易培基不得不暂时辞职。
  在王荫泰的安排下,郭世五早已经和张继达成了协议,一旦二人联手将易培基拉下马,张继一上任,双方就进行合作。尽管郭世五很不喜欢张继的为人,认为此人太过狡猾,比自己还要不择手段,但江湖就是这样,利者为先。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正当他们打着如意算盘时,国民政府竟然任命马衡为代理院长。也就是说,郭世五与张继的计划落空了。
  说起马衡,郭世五不由得想起当初宴席上他笑而不语的神情,心里有些发凉。这个人确实不简单,国民政府能选中他当代理院长,证明那些乌合之众还有些眼光。难道,仅仅因为这个马衡,他就要放弃全盘计划吗?

重 聚


  就在郭世五还没有找到方法攻下马衡时,马衡却主动登上了郭府的大门。
  马衡是带着一个年轻人来的,郭世五笑着问道:“不知马院长此次来访,所为何事?”
  马衡喝了一口茶,抬起头正色道:“我是带《快雪时晴帖》真品来请您鉴赏的。”说罢,他给身边的年轻人使了个眼色,年轻人小心地从身后的包裹里取出一幅画轴,慢慢地打开。郭世五眼前一亮,果然是《快雪时晴帖》真品。郭世五的目光简直不舍得从字画上移开。看来今天马衡是来卖画谈价的,原来他才是躲在幕后的黑手。这个人真的不简单,藏而不露,恐怕是想要独吞这份好处。
  想到这里,郭世五的口气反倒轻松起来:“马院长,这幅字画,您想要个什么数?”
  马衡笑而不答,这神情让郭世五又有些不自在起来,他最怕看到马衡这样的笑容,只好抬起头来说:“马院长,我郭世五还有些家财,您直说便是。”
  “好,那我就直说了。”马衡开口道,“郭先生,我这次来,不是卖画,是想让‘三希’珍宝重聚。”
  “重聚?”郭世五倒吸了一口凉气,忙打了个哈哈,“马院长说笑了,我这儿可什么都没有,怎么重聚?”
  马衡面色凝重:“郭先生,今日我带着真品上门,足见我的诚意,如果郭先生再這样遮遮掩掩,就有失体面了。自从您上次急切地想得到这幅《快雪时晴帖》,我就可以肯定,另外二帖在您手上。这个乱世,除了您还有谁有能力得到它们?唉,为使故宫国宝免受日本人的荼毒,国民政府决定近期将它们全部迁至南京。若想重聚,恐怕还是要看郭先生您的态度了。”
  马衡的一席话说得铿锵有力。郭世五呆呆地看着马衡良久,他没想到,自己保守了多年的秘密竟早被识破了。马衡说的没错,如今北平的命运谁也说不清,若家国不保,个人贪求便若过眼云烟。郭世五大笑道:“马院长,痛快,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就冲您这份魄力,今天我们就一起开开眼,让‘三希’珍宝重聚一次。”
  小小的屋内,铺展着《快雪时晴帖》《中秋帖》《伯远帖》。马衡和郭世五都久久不语,在历史的长河中,这虽是短短的一瞬,但足以震撼人心。面对穿越历史的三件珍宝,个人利益都显得微不足道了。
  良久,马衡抬起头说道:“郭先生,您知道我的来意了吗?”
  郭世五当然知道。这个马衡确实不是个按常理出牌的人,他竟然以退为进,借三件珍宝重聚之际,想让郭世五交还两件国宝。郭世五沉默良久,才抬起头说:“马院长,请容我再考虑考虑……”

承 诺


  郭世五突然就感觉自己老了,他没想到日本人来得这么快。从七月七日战争爆发到北平沦陷,仅仅用了二十一天。从此,他郭世五就要做亡国奴了。
  日本人真的来了,而且到了郭世五的家里。王荫泰带着一个叫做武田的日本军官敲响了郭世五的家门。
  王荫泰将郭世五拉到一边,悄声说道:“五哥,你不用怕日本人,我和武田长官关系甚好。但是……武田先生对中国的古董情有独钟,您看有没有什么好东西,给武田长官欣赏欣赏?”   郭世五冷冷一笑:“你现在跟了日本人,我就不是你的五哥了,咱不是一路人!”说罢,他把王荫泰晾在一旁,向武田招了招手,然后来到后院一个精致的小屋内,对着武田说道:“这里面都是我的宝贝,喜欢什么随便挑!”
  房间内摆满了各种精美的瓷器。武田喜笑颜开,随即又对王荫泰说起来。王荫泰连连点头,笑着对郭世五说道:“五哥,别说我没帮你。武田长官喜欢的是书画,您看……要不您把珍藏的三希堂的两幅字画拿出来,让武田长官欣赏一下?”
  郭世五勃然大怒:“王荫泰,你我也算是有过交情的,想不到你竟会栽赃我!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有三希堂的字画了?”
  王荫泰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五哥,当年你陷害易培基,我可没少帮忙。你这样的老江湖,我会不知道底细?没有那两幅字画,你会费尽心思要买《快雪时晴帖》?”
  郭世五冷笑一声:“对,当年我是卑鄙下流,不择手段。但即便我是一个畜牲,我也知道,国不能卖!”
  王荫泰的脸上白一阵,红一阵。武田感觉到了郭世五的不友好,冷冷地看着他。郭世五不卑不亢地说道:“谁都知道我郭世五以瓷发家。字画我没有,瓷器随便挑。”
  武田哪里听得懂郭世五的话,只好问王荫泰:“你说这位郭五爷是你最好的朋友,他好像不太欢迎你?”
  王荫泰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好苦着脸,赔着笑说:“是的,我朋友最近心情不太好,而且他最好的收藏是瓷器,要不,您还是挑点瓷器吧。”
  武田茫然地点了点头,装腔作势地拿了几件瓷器,丢下一些钱,就离开了。郭世五冷冷一笑,这小屋其实就是个赝品仓库。
  这天夜里,郭世五一个人坐在院中,儿子郭昭俊哼着小曲进了门:“爹,今天我又卖了一批当年您烧制的瓷器,这帮小日本,哪里认得古董,给的价钱可都不低,咱们又要发一笔了。”
  郭世五一言不发,这浑小子,眼里只有利益,根本没有丧国之耻。子不教,父之过,现在和他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我听说易培基老先生已经病逝,我明天要去上海祭奠一下,你帮我收拾一下。”
  郭昭俊赶忙制止:“爹,上海正在开战呢!”
  郭世五摆了摆手:“这一趟,我必须去。”
  郭昭俊知道父亲的脾气,越老越倔,只好摇了摇头。
  郭世五辗转到了上海,来到了易培基的墓前,陪在他身边的还有一个人——马衡。郭世五跪在了易培基的坟前:“易先生,对不住了!”
  有风吹过,吹乱了郭世五花白的头发。
  郭世五轻叹了一声:“以前我是和自己人斗,使狠,使坏,什么招数都敢用,如今日本人来了,我却成了一只病猫。”
  马衡苦笑:“郭先生,往事不提也罢,如今国运不昌,你有何打算?”
  郭世五无奈地看着远方:“马院长,邀你来,我还有一事相托。本来我应该将‘二希’两帖交还故宫。只是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日本人在,我还是不放心呐。我会嘱咐我儿子,等我死后,将它们交还给故宫!只是不知道,我能不能活到将日本人赶出中国的那一天。”
  马衡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看着被迷雾包裹着的远方。

谋 杀


  回到北平,郭世五闭门不出,然而还是有事找上了门。
  这天深夜,郭世五在书房枯坐,突然听到后院传来两声刺耳的枪响,整个郭家大院乱成一团。郭昭俊大叫着让人快追,说他看见一个黑影跳出了墙外。
  枪声是从三姨太的房里传出来的,郭世五赶到时,床上的三姨太已经中弹身亡。平时,郭世五最疼爱的就是三姨太,常在三姨太房中过夜。这分明就是冲着他郭世五来的,可究竟是什么人要杀他?
  他左思右想,毫无头绪。匆匆赶来的郭昭俊害怕地问道:“爹,您去了一趟上海,不会是干了什么得罪人的事吧?”
  郭世五眉头一皱,难道是马衡?马衡在郭世五的心中,一直是个谜一样的人物,他办事的方法,总是大胆而异于常人。郭世五向马衡承诺,如果他死去,就会将两幅字画交还故宫。那么,如今最盼望他死去的人会不會就是马衡?
  郭世五的头上冒出一阵冷汗。
  郭世五病倒了,医生说是胃癌,只有做了手术才可以多活几年。郭世五听从了医生的建议,还没有看到日本人被赶出中国,他舍不得死。
  手术后,郭世五很虚弱,郭昭俊来到病床前说:“爹,王厅长来看您来了。”郭世五无力地说道:“不认识!”门外的王荫泰却笑着走了进来:“五哥,兄弟我来看您来了!”
  郭世五看见王荫泰,怒目圆睁,只说了一个“滚”字,伤口就一阵阵地疼痛。王荫泰讪笑着站在病床前,郭昭俊赶忙扯了扯王荫泰的衣袖。
  王荫泰走出了病房,郭昭俊跟了出来:“王厅长,您别生气,我爹就这个脾气。”王荫泰摆了摆手:“我不生气,我就是来看看老家伙什么时候死。放心吧,到时候,我会将你扶植成北平商会会长的。”
  郭昭俊连连点头,脸上堆满了笑。
  出院后,郭世五回到了家中,终日静养,身体却依然一日不如一日。
  这天,郭世五的小孙子举着一把手枪在院子里玩游戏。郭世五抱起他,拿起那把手枪,却赫然发现,那是一把真的左轮手枪。
  “手枪是从哪儿来的?”
  “是我从爸爸的一个抽屉里翻出来的。”孩子稚声稚气地答道。
  郭昭俊怎么会有手枪?幸亏枪里没有子弹,要是伤了人可就坏了。郭世五带着小孙子将手枪放回原处,发现郭昭俊的抽屉里有四颗子弹。左轮手枪装满应该有六颗子弹,还有两颗去了哪里?郭世五回房找来了曾让三姨太丧命的那两颗弹头,竟发现和那四颗子弹一模一样。
  六颗子弹齐了。郭世五眼前一黑,他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个结果。
  是夜,郭昭俊刚进屋就听见一声厉喝:“畜牲,你给我跪下。”   郭昭俊看见父亲正举着黑洞洞的枪口对着自己,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郭昭俊老老实实交待了杀害三姨太的经过:郭世五去上海时,郭昭俊发现父亲的书房里的两幅字画不见了,他怀疑父亲将那两幅画交给了三姨太。这样一来,父亲一死,那两幅字画就要落入三姨太的手中。郭昭俊不敢质问父亲,只好去找王荫泰商量。王荫泰因此确定了“二希”字画就在郭世五的手里,便指使郭昭俊杀了三姨太和郭世五。随后,王荫泰给了郭昭俊一把满膛的左轮手枪。可郭世五毕竟是自己的父亲,郭昭俊下不了手,于是瞅准机会,杀害了三姨太。说来说去,为的就是能得到郭世五的全部财产。
  郭世五气得浑身发抖,举起手枪,对准了郭昭俊的脑门。郭昭俊哭求着父亲,涕泪滂沱。郭世五一时下不了手,只觉气血翻涌,嗓子眼一甜,喷出一口鲜血,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郭世五再次醒来时,已气若游丝。他让人速去南京请马衡来北平。然而,迟迟不见马衡。五天之后,郭世五已经不行了,他将家人都叫到床前,临终之际,他交代夫人,日本人一日不出中国,一张上海汇丰银行的寄存单一日不能交给郭昭俊。这张存单,正是他去上海时,把珍藏的《中秋帖》《伯远帖》寄存在汇丰银行的存单。
  最后,郭世五又无奈地嘱咐郭昭俊:“虽然你是个逆子,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在日本人被赶出去之后,将家中所有的古董交給故宫,特别是那两幅字画。切记!”
  交代完这一切,郭世五就闭上了双眼。

尾 声


  三年后,抗日战争全面胜利。
  郭昭俊取走了存在汇丰银行的两幅字画,他并没有遵照郭世五的遗嘱,而是奇货自居,待价而沽,只可惜连年内战,一直没能出手。
  1948年,国民党逃往台湾,带走了故宫里的大量珍宝,那幅《快雪时晴帖》也在其中。不久后,郭昭俊也逃往台湾,准备向国民党政府兜售这两件珍宝,却因国民党政府一直疲于奔命,未能成交。无奈之下,郭昭俊又将这两件珍宝抵押给了香港的一家银行。
  1951年,人民政府以高价从香港买回了《中秋帖》和《伯远帖》。《快雪时晴帖》仍存于台湾,三希堂的三件珍宝依然天水相隔,不知何日才能重聚一堂……
  〔本刊责任编辑 钱璐璐〕
  〔原载《今古传奇·故事版》2017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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