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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不久，因无锡画家袁清霓先生出画册要我作序而无意中发现了他早年临摹的北宋王诜《蜀道寒云图》卷。此卷在纵25.8厘米、横714.6厘米的纸本之上，淡墨氤氲地展开了跌宕起伏的云气山岚，其景色，是“蜀道难”的壮丽与崎岖；其用笔，是融斧劈于披麻的滋润婉约；而笔墨厚实、灵气生动出格调的文气清新是总的感觉。卷后，还临了王诜自跋的文字；此外另有钱绍武的亲笔跋文。当时，我产生了三点看法：第一，北宋的王诜《蜀道寒云图》以前一直处于只知其名的虚闻状态，今目睹了所画什么和如何画的全貌。第二，王诜《蜀道寒云图》真迹不知何在，此临本有填补其图像空白的意义。第三，此卷是在20世纪50年代末为秦古柳先生指导下的临本，较忠实于原作。
临摹者袁清霓先生，1941年生于江苏省无锡市，1956年起成为秦古柳先生的入室弟子；后来成了我少年时期的启蒙老师。1959年时，秦古柳先生见两年来一心钻研的袁清霓进步神速而火候已到，便出示了自己珍藏的王诜《蜀道寒云图》卷照片副本使之临习。据袁先生说，王诜原作是绢本，尺寸不明。他所临纸本的尺寸，由秦古柳先生依据北宋一般长卷的纵向尺寸亲自确定。所临方法是对临，即先用木炭条在纸上确定大致布局，然后落墨；在秦古柳先生的形准中得笔墨气韵的要求下，数月中临了数卷之后才被选定这一卷被留了下来。卷后王诜的自跋文字，也是照着原样临摹了下来。其余的所临各卷均在上面练字之后被废弃了。又据袁先生说，此画只让他一人临摹过。其临摹所达到的水平，见袁先生的师兄、中央美术学院原雕塑系主任钱绍武教授跋语：“右王晋卿写《蜀道寒云图》卷，由太老师吴观岱先生请人照下副本，后为古柳师珍藏。清霓弟学有大进，古柳师乃出示使临习其南北交融之法，清霓潜心钻研，遂能出宋入元，顿窥国画堂奥，此卷乃所临之第五卷，其精自不待言，可贵也，当宝之。”确实，直面这长卷，最可概括的是一个“精”字：精于对笔墨的理解，精于整体氛围的把握，精于细节处理的趣味，精于神情的传达，精于用笔的灵动，精于滋润的水性，精于气韵的贯穿。有必要指出，临此卷时袁先生才18岁，那是一个学习他人最容易亦步亦趋之似而入揣摩之道得其笔头特色的年龄。也就是说，此临本从微妙的笔头气息到宏观的构图把握之如何接近原作，是完全可以想象得到的。
关于王诜《蜀道寒云图》卷原作，民国时期有四点信息传出：一、钱松岩（1899～1985年）“幼时……临过王晋卿《蜀道寒云图》”（马鸿增《新金陵画派五十年》171页，江苏美术出版社2008年4月版）。二、1940年诸健秋曾作《仿蜀道寒云图》，其所仿的是王诜原作的一小段之大意，为挂轴形式，几年前被拍卖过。三、被袁世凯公子袁克文（字龟庵）收藏过。该信息见诸健秋《仿蜀道寒云图》所题款识：“宋王晋卿《蜀道寒云》卷曾藏于沅上袁龟庵家，其笔致苍古，取景逼真，颇若野外写生者，可见古人作画一笔不苟，足令后人钦仰也，余背拟一角，愧不能似，聊写其意而已。”四、吴观岱（1862～1929年）曾请人精心拍照，照片的副本在秦古柳先生家，此见袁清霓临本上的前已录钱绍武跋语。据袁先生说，当年吴观岱先生想买下来，但所限时日中凑不足钱数，只得精心拍摄后归还作罢，后来秦古柳先生成为了吴观岱先生的女婿，于是那套照片副本就传给了秦古柳先生。至于真迹流向了何处，从此杳无音讯。
在历史文献中，有王诜《蜀道寒云图》卷的信息。例如《元诗选》中见吴镇与邓文原的题诗。吴镇《王晋卿蜀道寒云》为：“蜀道何年辟，猿猱若畏攀。云依□木静，梵呗禅关闲。野店市未散，斜傍河梁间。行人自南北，飞鸟互往还。鸡鸣遍村落，舟行溜潺潺。青松纷满目，夕阳并在山。谁云画图表？徒然见一斑。”（《四库全书》集部，总集类，元诗选，二集卷十四；还见顾嗣立编选《元诗选》710页，中华书局1987年版）邓文原《王晋卿蜀道寒云图》为：“巨灵何年移五岳，石扇中开两厓削。峡中六月清风寒，仰视青冥何漠漠。碧溪屈曲通冷泉，绀叶玲珑带篱落。勾连石栈不可梯，缥缈烟中见楼阁。行行游子几经年，几度空林愁夜鹤。仙峰历览岂不嘉，还忆白云旧岩壑。江城过雨秋气凉，时有疏钟度寥廓。山林如此谁能为？都尉丹青深问学。当年故习一销镕，三百余年无与角。君家珍秘在云房，六时展对忘离索。我诗渠画相后先，固应不负三生约。”（《四库全书》集部，总集类，元诗选，二集卷七；还见顾嗣立编选《元诗选》288页，中华书局1987年版）两诗描述的画图情景，与目前所见的袁清霓临本《王诜蜀道寒云图》卷颇相一致。
从临摹本的《王诜蜀道寒云图》卷看画风，可以认为是王诜画风中新的一种。我们常见的王诜作品如故宫博物院藏《渔村小雪图》卷、上海博物馆藏《烟岚叠嶂图》卷等，笔法或尖劲清散或墨笔勾皴染，风格接近李成、郭熙萧疏清旷感觉。而《蜀道寒云图》卷的笔法则较多出现披麻皴，风格接近五代的董源与后来元代的黄公望，邓文原说“当年故习一销镕”是可认为指此变。从而，与“逸气”相关。对于这一点，王诜充分肯定了自己，自跋中“凡言无逸气者，不知晋老曾历览此佳山水假毫颖间写此真概耳”一句是为表明。他特别强调了的“逸气”，符合淡墨氤氲披麻皴画法的江南感觉。
王诜自跋全为：“过庭作书适意则思逸神飞，不得意则情拘志惨，即一时旨归。未有无根源可能从容中道省（省，可能是“者”的笔误—笔者注），作画亦然。今图得《蜀道寒云图》卷，观者以为无逸气。眉山瞻公云：凡言无逸气者，不知晋老曾历览此佳山水假毫颖间写此真概耳，晋老跋涉固劳，而性情自逸，观者殊不知也。则知瞻公良是法言。予因拈出作书，未有无根源可能从容中道者，以识图之后。元祐六年春病月廿四日。”元祐六年为公元1091年，此前王诜经历了数年被贬而能得以跋涉于自然山水间，如元丰三年（1080年）被贬至均州，元丰七年（1084年）被转至颍州，元祐元年（1086年）才回到京城。又宋代文人楼钥（1137～1213年）跋王诜《江山秋晚图》中的“……若丹青非亲见景物则难为，王晋卿图自名胜，然方其以金狨游冶都城嫩寒中，安知江山秋晚之事，不有南州之行宁能写浩然词意耶”之言，都是“晋老曾历览此佳山水假毫颖间写此真概耳”的旁白说明。“南州之行”的南州，虽今地名不确（有说是现四川綦江县），但能理解成是王诜总的山水之旅，此图蜀地山水的“真概”或许与此相关。数年被贬后，易生清静之心而更容易追求“逸气”，于是王诜此图面貌的所画，与以往的有所不同。跋中一再出现的“逸”如“思逸神飞”、“逸气”、“性情自逸”等，别忽视了其在特定北宋时期的画论价值。绘画表现的“逸”，被唐代朱景玄《唐朝名画录》关注，于北宋初黄休复《益州名画录》作为“逸格”定为最高品后，其内涵为欧阳修（1007～1072年）“萧条淡泊，此难画之意”阐释，其画法为沈括（1031～1095年）述董源画的“用笔甚草草，近视之几不类物象，远观则景物灿然，幽情远思，如睹异境”等的阐释后，凝结于苏轼（1037～1101年）“取其意气所到”的“士人画”，认为画“至于其理，非高人逸才不能辨”，进而米芾（1051～1107年）《画史》对文人画给予了“平淡天真”、“清润秀拔”、“意趣高古”、“清逸意”、“逸笔”、“不俗”的品评后，更清晰了北宋文人画“逸”的认识。王诜跋语中的“逸”从思、气、性情三方面的表述，除反映了当时文人画思想的浸润外，还能认为有新的画论价值：既是北宋论“逸”新词汇的出现，又是苏轼论画之“逸”新材料的发现。
此图能管窥秦古柳先生的当年传统中国画教学之功。秦古柳 (1909～1976年)，无锡人，吴观岱先生入室弟子，学养厚，画格高，坚持旧有的师徒相授国画传习方式，立足于无锡纳门授徒而搦管传灯。书画成就与艺术教育成就之卓越，正随着历史的远去越来越彰显出他的深远影响力。其启蒙教育以临摹古画为主，旨在悉心体悟古人的画法画理。由于通悟育人之道善于因材施教，周围聚集了一批青少年才俊，除袁清霓外有钱绍武、董欣宾等。他的教学方法，一是紧密结合画史画论，如钱绍武《秦古柳先生的艺术》（《书画艺术》2003年第4期）一文回忆到：“先生往往以古今名迹相示，……每示一门一派必阐明源流，临习之中兼分析利弊。”二是师生融洽互动，如秦古柳、袁清霓合作《流源闲听水图》上的袁清霓、钱绍武之题，前者云：“少时在旧方书屋学画，古柳师命余习元人没骨法，余画了两株树，并用先生颜色墨，研后在纸上涂抹，先生看后感觉尚可，就在石上补人物，并加点染，顿觉气韵生动，元人静穆之气油然而生。甲申岁冬日清霓谨写。”后者云：“清霓弟出示临《流源闲听水图》，前景之树及青绿山石均为弟当时练习，古柳师赞其气韵不俗，即信笔补一老翁坐石上若有所思，其旁潺潺流水，芳草萋萋，隐约有青山一抹，疏秀超逸，发人远想，而古柳师与清霓弟师生情谊亦宛然可见，予在旧方书屋中有四年之久，对图拊事，不能自已，古柳师之人格魅力使人念念不忘也。甲申之冬钱绍武谨识。”正是在这样具体入微的笔头气息的启蒙中，作为入室弟子的袁先生能上入宋元，下逮明清地学习。此卷所临，是其整个教学过程中的一个点，笔墨之精正是那种状态的表明。而在那种状态之中，无意间产生的这北宋王诜《蜀道寒云图》卷临本，填补了真迹的图像空白。
期望此文发表后，能起到抛砖引玉的作用，真迹的北宋王诜《蜀道寒云图》卷会有一天出现在世人的眼前。
（作者为南京艺术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责任编辑：任军伟
临摹者袁清霓先生，1941年生于江苏省无锡市，1956年起成为秦古柳先生的入室弟子；后来成了我少年时期的启蒙老师。1959年时，秦古柳先生见两年来一心钻研的袁清霓进步神速而火候已到，便出示了自己珍藏的王诜《蜀道寒云图》卷照片副本使之临习。据袁先生说，王诜原作是绢本，尺寸不明。他所临纸本的尺寸，由秦古柳先生依据北宋一般长卷的纵向尺寸亲自确定。所临方法是对临，即先用木炭条在纸上确定大致布局，然后落墨；在秦古柳先生的形准中得笔墨气韵的要求下，数月中临了数卷之后才被选定这一卷被留了下来。卷后王诜的自跋文字，也是照着原样临摹了下来。其余的所临各卷均在上面练字之后被废弃了。又据袁先生说，此画只让他一人临摹过。其临摹所达到的水平，见袁先生的师兄、中央美术学院原雕塑系主任钱绍武教授跋语：“右王晋卿写《蜀道寒云图》卷，由太老师吴观岱先生请人照下副本，后为古柳师珍藏。清霓弟学有大进，古柳师乃出示使临习其南北交融之法，清霓潜心钻研，遂能出宋入元，顿窥国画堂奥，此卷乃所临之第五卷，其精自不待言，可贵也，当宝之。”确实，直面这长卷，最可概括的是一个“精”字：精于对笔墨的理解，精于整体氛围的把握，精于细节处理的趣味，精于神情的传达，精于用笔的灵动，精于滋润的水性，精于气韵的贯穿。有必要指出，临此卷时袁先生才18岁，那是一个学习他人最容易亦步亦趋之似而入揣摩之道得其笔头特色的年龄。也就是说，此临本从微妙的笔头气息到宏观的构图把握之如何接近原作，是完全可以想象得到的。
关于王诜《蜀道寒云图》卷原作，民国时期有四点信息传出：一、钱松岩（1899～1985年）“幼时……临过王晋卿《蜀道寒云图》”（马鸿增《新金陵画派五十年》171页，江苏美术出版社2008年4月版）。二、1940年诸健秋曾作《仿蜀道寒云图》，其所仿的是王诜原作的一小段之大意，为挂轴形式，几年前被拍卖过。三、被袁世凯公子袁克文（字龟庵）收藏过。该信息见诸健秋《仿蜀道寒云图》所题款识：“宋王晋卿《蜀道寒云》卷曾藏于沅上袁龟庵家，其笔致苍古，取景逼真，颇若野外写生者，可见古人作画一笔不苟，足令后人钦仰也，余背拟一角，愧不能似，聊写其意而已。”四、吴观岱（1862～1929年）曾请人精心拍照，照片的副本在秦古柳先生家，此见袁清霓临本上的前已录钱绍武跋语。据袁先生说，当年吴观岱先生想买下来，但所限时日中凑不足钱数，只得精心拍摄后归还作罢，后来秦古柳先生成为了吴观岱先生的女婿，于是那套照片副本就传给了秦古柳先生。至于真迹流向了何处，从此杳无音讯。
在历史文献中，有王诜《蜀道寒云图》卷的信息。例如《元诗选》中见吴镇与邓文原的题诗。吴镇《王晋卿蜀道寒云》为：“蜀道何年辟，猿猱若畏攀。云依□木静，梵呗禅关闲。野店市未散，斜傍河梁间。行人自南北，飞鸟互往还。鸡鸣遍村落，舟行溜潺潺。青松纷满目，夕阳并在山。谁云画图表？徒然见一斑。”（《四库全书》集部，总集类，元诗选，二集卷十四；还见顾嗣立编选《元诗选》710页，中华书局1987年版）邓文原《王晋卿蜀道寒云图》为：“巨灵何年移五岳，石扇中开两厓削。峡中六月清风寒，仰视青冥何漠漠。碧溪屈曲通冷泉，绀叶玲珑带篱落。勾连石栈不可梯，缥缈烟中见楼阁。行行游子几经年，几度空林愁夜鹤。仙峰历览岂不嘉，还忆白云旧岩壑。江城过雨秋气凉，时有疏钟度寥廓。山林如此谁能为？都尉丹青深问学。当年故习一销镕，三百余年无与角。君家珍秘在云房，六时展对忘离索。我诗渠画相后先，固应不负三生约。”（《四库全书》集部，总集类，元诗选，二集卷七；还见顾嗣立编选《元诗选》288页，中华书局1987年版）两诗描述的画图情景，与目前所见的袁清霓临本《王诜蜀道寒云图》卷颇相一致。
从临摹本的《王诜蜀道寒云图》卷看画风，可以认为是王诜画风中新的一种。我们常见的王诜作品如故宫博物院藏《渔村小雪图》卷、上海博物馆藏《烟岚叠嶂图》卷等，笔法或尖劲清散或墨笔勾皴染，风格接近李成、郭熙萧疏清旷感觉。而《蜀道寒云图》卷的笔法则较多出现披麻皴，风格接近五代的董源与后来元代的黄公望，邓文原说“当年故习一销镕”是可认为指此变。从而，与“逸气”相关。对于这一点，王诜充分肯定了自己，自跋中“凡言无逸气者，不知晋老曾历览此佳山水假毫颖间写此真概耳”一句是为表明。他特别强调了的“逸气”，符合淡墨氤氲披麻皴画法的江南感觉。
王诜自跋全为：“过庭作书适意则思逸神飞，不得意则情拘志惨，即一时旨归。未有无根源可能从容中道省（省，可能是“者”的笔误—笔者注），作画亦然。今图得《蜀道寒云图》卷，观者以为无逸气。眉山瞻公云：凡言无逸气者，不知晋老曾历览此佳山水假毫颖间写此真概耳，晋老跋涉固劳，而性情自逸，观者殊不知也。则知瞻公良是法言。予因拈出作书，未有无根源可能从容中道者，以识图之后。元祐六年春病月廿四日。”元祐六年为公元1091年，此前王诜经历了数年被贬而能得以跋涉于自然山水间，如元丰三年（1080年）被贬至均州，元丰七年（1084年）被转至颍州，元祐元年（1086年）才回到京城。又宋代文人楼钥（1137～1213年）跋王诜《江山秋晚图》中的“……若丹青非亲见景物则难为，王晋卿图自名胜，然方其以金狨游冶都城嫩寒中，安知江山秋晚之事，不有南州之行宁能写浩然词意耶”之言，都是“晋老曾历览此佳山水假毫颖间写此真概耳”的旁白说明。“南州之行”的南州，虽今地名不确（有说是现四川綦江县），但能理解成是王诜总的山水之旅，此图蜀地山水的“真概”或许与此相关。数年被贬后，易生清静之心而更容易追求“逸气”，于是王诜此图面貌的所画，与以往的有所不同。跋中一再出现的“逸”如“思逸神飞”、“逸气”、“性情自逸”等，别忽视了其在特定北宋时期的画论价值。绘画表现的“逸”，被唐代朱景玄《唐朝名画录》关注，于北宋初黄休复《益州名画录》作为“逸格”定为最高品后，其内涵为欧阳修（1007～1072年）“萧条淡泊，此难画之意”阐释，其画法为沈括（1031～1095年）述董源画的“用笔甚草草，近视之几不类物象，远观则景物灿然，幽情远思，如睹异境”等的阐释后，凝结于苏轼（1037～1101年）“取其意气所到”的“士人画”，认为画“至于其理，非高人逸才不能辨”，进而米芾（1051～1107年）《画史》对文人画给予了“平淡天真”、“清润秀拔”、“意趣高古”、“清逸意”、“逸笔”、“不俗”的品评后，更清晰了北宋文人画“逸”的认识。王诜跋语中的“逸”从思、气、性情三方面的表述，除反映了当时文人画思想的浸润外，还能认为有新的画论价值：既是北宋论“逸”新词汇的出现，又是苏轼论画之“逸”新材料的发现。
此图能管窥秦古柳先生的当年传统中国画教学之功。秦古柳 (1909～1976年)，无锡人，吴观岱先生入室弟子，学养厚，画格高，坚持旧有的师徒相授国画传习方式，立足于无锡纳门授徒而搦管传灯。书画成就与艺术教育成就之卓越，正随着历史的远去越来越彰显出他的深远影响力。其启蒙教育以临摹古画为主，旨在悉心体悟古人的画法画理。由于通悟育人之道善于因材施教，周围聚集了一批青少年才俊，除袁清霓外有钱绍武、董欣宾等。他的教学方法，一是紧密结合画史画论，如钱绍武《秦古柳先生的艺术》（《书画艺术》2003年第4期）一文回忆到：“先生往往以古今名迹相示，……每示一门一派必阐明源流，临习之中兼分析利弊。”二是师生融洽互动，如秦古柳、袁清霓合作《流源闲听水图》上的袁清霓、钱绍武之题，前者云：“少时在旧方书屋学画，古柳师命余习元人没骨法，余画了两株树，并用先生颜色墨，研后在纸上涂抹，先生看后感觉尚可，就在石上补人物，并加点染，顿觉气韵生动，元人静穆之气油然而生。甲申岁冬日清霓谨写。”后者云：“清霓弟出示临《流源闲听水图》，前景之树及青绿山石均为弟当时练习，古柳师赞其气韵不俗，即信笔补一老翁坐石上若有所思，其旁潺潺流水，芳草萋萋，隐约有青山一抹，疏秀超逸，发人远想，而古柳师与清霓弟师生情谊亦宛然可见，予在旧方书屋中有四年之久，对图拊事，不能自已，古柳师之人格魅力使人念念不忘也。甲申之冬钱绍武谨识。”正是在这样具体入微的笔头气息的启蒙中，作为入室弟子的袁先生能上入宋元，下逮明清地学习。此卷所临，是其整个教学过程中的一个点，笔墨之精正是那种状态的表明。而在那种状态之中，无意间产生的这北宋王诜《蜀道寒云图》卷临本，填补了真迹的图像空白。
期望此文发表后，能起到抛砖引玉的作用，真迹的北宋王诜《蜀道寒云图》卷会有一天出现在世人的眼前。
（作者为南京艺术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责任编辑：任军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