誓死捍卫居民阳光权,物业经理喋血闹市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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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7年8月30日上午,大连市殡仪馆礼堂内,“沉痛悼念李洪霖同志”的黑底白字横幅下方,是一张笑容可掬的半身遗像。
  低回的哀乐声中,某物业管理公司经理李洪霖的追悼会在这里举行,上百位小区居民自发赶来,献上绵绵哀思。一张张悲伤的面孔,一双双饱含泪水的眼睛,“诉说”着李洪霖生前为维护小区居民的阳光权与房地产老板及其法律顾问英勇无畏地作斗争,最终献出了年仅48岁的宝贵生命的维权故事……
  
  挺身而出为了居民阳光权
  
  在这个小区上千户居民眼里,李洪霖是一位非常称职的物业经理。时光回溯到20年前,他大学毕业后,进入该集团公司工作,从普通职员晋升为中层管理者。2005年初,他被公司领导任命为物业管理公司经理。
  走马上任后,李洪霖全身心地投入到本职工作中去,事无巨细,都要躬身亲为。在他及物业管理员的共同努力下,整个小区内没出现过失窃、被盗现象。他连老人散步、孩子嬉闹之类的分外事都要过问,小区居民体会到了这种保姆式的贴心服务。
  2006年7月,李洪霖发现该小区南侧、仅有一墙之隔的招待所周围搭起了围档,数百名建筑工人进驻现场,准备翻建两幢5层小楼。他了解到,整个翻建工程包括在原址东西两侧兴建一幢6层的招待楼及两幢住宅楼,楼高分别为12和15层。
  即将拔地而起的高层建筑,会不会影响到本小区居民的阳光权呢?李洪霖带着这一疑虑,就去找招待所翻建工程的开发商。
  面对李洪霖的质疑,经理黄伟太表示翻建工程有规划许可证和建筑许可证等合法手续,不存在影响小区居民的阳光权问题。
  李洪霖悬着的心也就放了下来,反过来安慰那些与他一样存在着疑虑的小区居民。
  转眼到了2007年2月,招待所翻建工程完成了大半,很快就要封顶了。李洪霖在小区里巡查时,发现一些楼层较低的居民家里的光线不如以往,并且通风条件也受到了影响。
  直觉告诉李洪霖:都是前面的高层建筑惹的祸!为此,他去工地上明查暗访,从施工人员口中挖出实情:招待所与该建筑公司系合作建房,前者拿出近20亩地块,后者出资6000万;竣工后,双方按照63:37的比例分房;建筑公司老板黄伟太征得有关领导同意后,私自将楼层“拔高”,即两幢住宅楼均改为16层,招待楼增至8层。
  李洪霖不敢相信黄伟太真有这么大的胆量,专程去相关部门了解情况。各方信息汇总起来,证实黄伟太私自加高楼层。
  这几幢加高的高层建筑有没有侵犯小区居民的阳光权呢?李洪霖到处寻找相关政策规定。
  功夫不负有心人。李洪霖找到了市政府于2002年6月1日颁布实施的《大连市城市建筑间距及挡日照处理规定》,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新建的高层建筑与原有住宅的直线距离不得小于40米,以确保原有住宅的臥室和起居室满窗日照时间不得少于1.5小时。”
  随后,李洪霖带着纸笔和计时器等物品,深入到小区居民的家中进行测试。结果表明,近50户居民的阳光权受到相距30余米的招待所高层建筑的影响,卧室和起居室满窗日照时间不足1.5小时,其中有20户居民的家里可谓是暗无天日,大白天都要开灯。
  李洪霖的心中燃起了怒火。他带着一群小区居民找到黄伟太,质问他为何要违规建楼,为何置小区居民的阳光权于不顾?黄伟太当即矢口否认,李洪霖拿出强有力的证据予以驳斥。
  随后,黄伟太抛出一条潜规则:“城里的地价实在太高了,超高超建现象很普遍,又不是我一家建筑公司这样做。”李洪霖说:“我管不了那么多,现在要管的是招待所翻建工程侵犯了邻近小区居民的阳光权……”
  李洪霖等人强烈要求黄伟太拆除违章建筑,还小区居民的阳光权。黄伟太保证在一周内给予答复。
  
  针锋相对无所畏惧
  
  3月5日是李洪霖与黄伟太约定好的给予答复的日子。李洪霖带着10多位小区居民前去找黄伟太讨说法,却吃了闭门羹。黄伟太的助手告诉他们,公司专门聘请了法律顾问,正在着手处理这起阳光权纠纷。
  第二天,李洪霖在小区公告栏内看到一则《告示》,要求阳光权受到影响的小区居民与律师事务所签订相关的经济补偿协议。
  天呀,这不是“霸权条件”吗?李洪霖据此征求小区居民的意见,没有一户居民愿意接受开发商的经济补偿。在他们看来,再多的钱也买不来明媚的阳光,还有无遮无拦的自然风。
  李洪霖自告奋勇地担当“小区居民代表”,与黄伟太的法律顾问进行正面接触。于是,他撕毁那则《告示》,找到法律顾问周丽娟,周丽娟亲自给李洪霖倒了一杯茶水,请他坐下后,这才开口说道:“李经理,人心都是肉做的。招待所翻建工程停工一天,就会造成几万元的损失,违建部分一旦拆除的话,至少要损失1000万……”
  李洪霖的态度非常强硬,他称自己只管本小区居民的阳光权神圣不可侵犯。周丽娟劝他不要义气用事,称法律是会作出公断的。
  这次“对话”,很快就不欢而散。正当李洪霖为此烦恼之际,周丽娟找上门来,称自己愿交他这么一位正直无私、忠于职守的朋友。李洪霖说:“别绕弯子了,有什么事情,你就直说吧。”
  周丽娟犹豫了一会儿,这才开口说道:“李经理,你每月就那么点儿固定工资,大连的房价一涨再涨,我来想办法,以低于成本价的价格在招待所帮你买套房子……”
  李洪霖当即识破了周丽娟的“意图”,高声说道:“我维护的是小区居民的利益,不是为了个人得好处!”说完,他向她下达了逐客令。
  没多久,周丽娟拿着相关法规深入到小区内部,挨家挨户地做工作,她希望小区居民尽快领取相关赔偿。
  李洪霖得知这一情况后,带领手下的物业管理员,对周丽娟进行围追堵截,双方多次发生激烈的争执。李洪霖挥舞着大手说:“只要有我在,你的阴谋别想得逞!”周丽娟则要他换位思考,双方再次不欢而散。
  3月13日,李洪霖得知黄伟太招进一批施工人员,进驻工地后,分成两班人马,开始马不停蹄地施工,直至次日凌晨也没歇下来。李洪霖与部分小区居民坐在一起商量,得到同样的结论:黄伟太狠抓施工进度,想尽快封项;周丽娟故意拖延时间,目的与黄伟太如出一辙。
  第二天上午9时许,李洪霖带领近百位小区居民,拉着“迎接315,还我阳光权”的横幅,闯入招待所的工地上,采取拉电闸、拔栅栏等方式,阻止建筑工人施工。
  没想到,黄伟太命令建筑工人手持铁棍,将李洪霖及小区居民们团团围住。李洪霖没有退却,同他们据理力争,几位建筑工人猛地将他推倒在地。这时,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赶紧走上前,准备将李洪霖从地上扶起来,建筑工人没有放过她,动手威胁她。老太太站立不稳,突然跌倒在地,致使腰部挫伤,引发心脏病,众人赶紧将她送进附近的医院里……
  这次“武斗事件”结束后,李洪霖脑筋一转,开始走起了官方途径。他与小区居民联名给相关部门写控告信,认为招待所翻建工程存在违法超建现象,要求立即停工,严肃处理相关人员,以防止流血事件的发生。
  3月22日,相关部门介入调查此事,黄伟太及周丽娟等人再三阻挠执法。一周后,监察队员在执法过程中被一帮胆大包天的建筑工人打伤,全身多处骨折,住进了医院。有关部门采取停电、停水等强制措施,责成招待所翻建工程停工整改。
  李洪霖本以为有了“尚方宝剑”,小区居民很快就会享用阳光权。没想到,黄伟太自备发电机发电,找送水车送水,每天24小时施工。此外,黄伟太还加高、加固工地围档,安排数十名建筑工人守候,不允许小区居民及政府工作人员靠近一步。
  面对咄咄逼人的黄伟太,李洪霖只得坐在办公室内写汇报材料。他打算将这些材料送交更高的相关部门。
  那天中午,十几名陌生小伙子闯进李洪霖的办公室,为首的一人指着他的鼻子说:“姓李的,你不要管招待所的事情,否则有你的好看!”
  李洪霖怒不可遏地说:“我连死都不怕,还怕你们吗?你们是不是黄伟太和周丽娟派来的?”这帮小伙子见势不妙,争先恐后地走出办公室。李洪霖冲着他们的背影说:“心底无私天地宽!请你们给黄伟太和周丽娟捎个信儿,让他俩把所有见不得人的手段都使出来吧!”
  黄伟太否认派人上门威胁一事,周丽娟劝李洪霖说:“邻里好,赛金宝。招待所与小区居民可是邻居啊,双方退一步,肯定是海阔天空。”李洪霖认为,除了拆除违章建筑,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4月1日,李洪霖有了新的举措。他组织部分小区居民堵在招待所的门口,声称要通知电视台和报社记者前来曝光。这一招,可把黄伟太和周丽娟给吓坏了,他俩央求李洪霖高抬贵手,称在一周内肯定会妥善地处理好此事。
  李洪霖反復思考后,终于答应了黄伟太和周丽娟,前提条件是这次不可食言。
  
  维权路上喋血闹市街头
  
  4月2日起,李洪霖发现自己每次步出小区时,周围都有几个人在盯梢。他把这一情况告诉手下的物业管理员,大家都乐于当他的“保镖”。此后,李洪霖每次外出,身边都有两三名物业管理员陪同。
  4月7日中午1点半前后,李洪霖穿着工作服,手拿对讲机,从物业公司办公室出来,被两名物业管理员护送到小区东侧一交叉路口处。李洪霖让物业管理员回小区工作,自己步行去附近的摩托车修理部,准备提车后,去总公司送报表。他万万没有想到,死神正盘旋在自己的头顶上方。
  李洪霖独自走了大约100米的路程。说时迟,那时快,三名陌生的年轻男子快步冲上来,用身体从三个不同角度冲撞他的身体。李洪霖发出了“啊”的一声惊叫,身体摇晃了一下,差点儿倒在地上。
  一名男子从兜里拔出20厘米长的折叠弹簧刀,朝着李洪霖的后背猛扎一刀,鲜血顿时喷涌而出。他当即摔倒在地上,发出了痛苦的呻吟。三名男子见势不妙,迅速溜之大吉……
  一名过路的市民发现后,在第一时间打电话报警。5分钟后,警车和120救护车相继赶至现场。医生检查发现,李洪霖已停止了呼吸和心跳。
  警方迅速成立专案组,全面展开侦破工作。办案民警调取了案发地点的监控录像,发现那3名形迹可疑的青年男子,遂将他们列为重点怀疑对象。李洪霖的家人及小区居民认为李洪霖的惨死与阳光权纠纷有关,怀疑是黄伟太雇人所为。
  5月23日,警方将犯罪嫌疑人齐伟抓获。根据齐伟的供述,办案民警于5月27日抓获了犯罪嫌疑人许启来,5月29日抓获犯罪嫌疑人林飞。另三名犯罪嫌疑人正在通缉之中。
  6月1日,犯罪嫌疑人周丽娟作为幕后主谋,进入警方的视线。当天下午,办案民警在周丽娟的办公室内将她抓获。据周丽娟供述,4月1日上午,她突然接到装修公司老板林飞的电话,求她介绍一些事情给她做。她顿时有了不错的主意:请林飞找人将李洪霖痛打一顿,让他尝到皮肉之苦,确保工程在2007年4月底全部竣工。
  两人见面后,周丽娟告诉林飞,李洪霖不给自己面子,害得招待所的翻建工程难以正常进行,要他找几个朋友,前去“教训”他一下。他爽快地答应了。
  当天下午,林飞专程去小区“结识”了李洪霖。随即,他分别打电话给手下的装修工齐伟、许启来等,以老板的口气说:“明天帮我去打一个人。”齐伟等人都没提出异议。
  4月2日中午,林飞将齐伟等五人召集到小区附近的一家饭店里“聚餐”。待他们吃饱喝足后,林飞开始布置任务了:“兄弟们,帮我去教训小区的物业经理李洪霖,让他在家里休息十天半个月就行了。只要摆平这件事,咱们以后有着做不完的装修活……”既然是老板布置的任务,齐伟等人都没有提及“酬金”。
  警方多方证实,黄伟太对周丽娟雇凶刺杀李洪霖一事并不知情,也没有参与案件的策划、实施。
  李洪霖为维护小区居民的采光权而惨遭杀害的噩耗传出后,李洪霖的公司领导及小区许多居民自发地去他家里吊唁,认为他是一个刚烈正直、英勇无畏的硬汉。
  李洪霖的妻子是下岗女工,儿子正在念大学,家里的顶梁柱一下子倒了,这对可怜的孤儿寡母只能望着李洪霖的遗像以泪洗面。李洪霖的75岁老母亲难以接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现实,高血压、心绞痛等病症发作,终日卧床不起。
  令李洪霖家人欣慰的是,小区居民并没有忘记李洪霖所作出的贡献。小区居民踊跃捐款,送来了2万多元慰问金。
  物业经理李洪霖为维护小区居民的阳光权而献出了宝贵生命的消息传出后,在大连房地产界产生了强烈的震撼。相关领导部门以此次招待所翻建工程为典型个案,在全市范围内纠正各大工程超高超建现象,确保公民的阳光权落到实处。
  8月29日,其他几名犯罪嫌疑人也一一落网。近日,周丽娟、林飞、齐伟等7人涉嫌故意伤害(致死)一案已被提起公诉。
  (文中人物作了化名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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