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金鱼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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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一条金鱼。庙会里捞金鱼活动中常见的那种。听捞金鱼的顾客说,我和我的其他同类都有着巨大的椭圆形身子,以及黑眼睛,当然,我们纯黑和纯红的体色,在水中非常吸引眼球;不过他们最喜欢的,是我们的尾巴,据说,那尾巴在游动的时候呈现的姿态,就好像女子舞蹈时挥舞的轻纱一样。庙会很盛大,每到夜里,我便依稀在鱼头攒动的拥堵金鱼池里探头看见外面绚烂的霓虹灯光彩,照得整个鱼池的水都明亮了起来,同时也炽热了起来。
  来打捞我们的顾客络绎不绝,有的好手,一举便能捞上来一条,甚至是两三条,装在被水撑得鼓鼓的塑料袋里,被兴高采烈地带回家,而一些身手笨拙的人,则每次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遗憾地走掉。每到顾客摩拳擦掌、要准备捞的时候,我的心情便有种说不上来的复杂:我既想要看看外面的世界,但有时,我却又觉得莫名的胆怯,然后顾虑起来,到底是离开这里好,还是呆在这里好?到了渔网快要到来时,我还是忍不住想要逃走,在水中拼命摆着我的身躯,逃得远远地;同时希望自己并不那么出众、不那么漂亮,好让那些顾客不会注意到我的存在。
  我在庙会举行的第二天终于遇见了一个说得上话的金鱼。她是个女孩子,是条黑色的金鱼。我意识到,她实在是太纯净、太高贵了。她通体都是纯正的黑色,那是无法用语言表达的黑色,比黑夜更浓,比人们的头发更密。她就像是她的外表一样,着实再完美不过。我喜欢上了她,很快地,在几秒之内。当我听见她细细的沉吟后,刹那间,我感到莫名的冲动,我觉得就算是过几分钟就和她死在一起,那也不亏了。我的身体与她的身体逐渐贴近,逐渐融汇,逐渐失去轮廓。
  接下来,第三天、第四天,我们都在一起。很快乐。小小的鱼池里,我们东逛西逛,漫无目的地游。每当渔网出现在鱼池上方时,我便用我的身躯尽量盖住她,两个人飞快地游蹿着。第五天的时候,我却听说庙会将在明天结束。我们不甘心起来。我们不放过任何一点在一起的时间,就算只是挨在一起、一言不发也好,但是即使是这么微小的心愿,也在这天晚上被轻易地打碎了——我永远地离开了她。当我们在一起紧挨着,享受彼此之间的体温时,我被打捞了起来。打捞我的人用的力道、方位都很准,在顷刻间,我就已经感觉到了一丝离开水的干燥。可以说,我是在不经意间被捞起来的。我挣扎着,一心想要活下来——我仍还是恐惧,恐惧死。小小的渔网上,我耗尽全身解数挣扎着,只为了存活,我已经无暇顾及水中的她了。
  我就这么被捞走了。几经辗转,我离开了故乡,原来,我之前是在日本,在多摩川,而打捞我的人,他是中国人,我原先完全听不懂他的话,但慢慢的,我竟也熟悉了其中的套路。他是个普通的人,干着普通的事,长得很普通,出身很普通。他不过是个偶然间来到日本旅游的人而已。我住的地方在鹤壁,据说是在中国的河南省。在居所的旁边,是一条名为淇河的河流。我一直很向往那里,但是我却每天在主人的精心照料下过活。其实我也很想要在那条河里面自食其力地活着,但我却并没有选择的权利。时间长了,我也无法割舍,慢慢适应了这样平静的生活。主人打着光棍,没有坏习惯,但是却没有女人缘。我不由地由他想起了我自己。远在日本的她,是否还在?我不知道,也不会有什么人知道。
  打破这一平静的,是突如其来的暴雨。房屋被洪水所淹没,接连而来的波浪吞没我所在的鱼缸,将我卷进浩大的淇河之中。我再度有了那时的感觉,被打捞上来的是那种提到嗓子眼的恐惧。我害怕一切被打碎时的感觉。就算再怎么好的地方,总是在心理上比不过自己曾经呆惯的环境。
  接连不断的暴雨在第三天结束了。放晴之后,河水又以惊人的速度退去。我落在淇河里,这条我曾经向往的河道。这里的确很清澈,但是我却发现了生活在这里的弊端——这里面不时地有着成群出没的鸭子。这些鸭子由附近村子里的人饲养,以河里的鱼虾为食,它们捕食小小的鱼虾和浮游生物时,仅仅是伸长脖子,作秀一样地高吟一声,接着就好像白鸽冲向天空一样,将长长的脖子直插入水中,在还未看清楚的刹那间,鱼虾就已经进入腹中,那简直恐怖的爆发力令我感到一阵阵的颤栗,甚至无法呼吸:那么灵活小巧的鱼虾,在鸭子嘴前,无非蝼蚁一样,而我,更不过是一条身材臃肿、身负累赘的金鱼而已。这使我无时无刻不担心着自己。
  我在极度恐慌之中度过了很长的时间,昼夜交替,四季变换,没有什么人陪伴,我孤独地杵在鸭子极少经过的角落,时常想起曾经在金鱼池的那几天、和主人相处的那段时间;但我仍还是漫无目的地虚度年华。我在想我之前的主人是否会回来,但是等待了不知多少日子,我所处的河段旁边的小径鲜少有人问津,我也没有如愿以偿,看到那个普通的面孔经过。我也曾在梦中遇见她,她摆动黑色的身躯,在淇河纤长羸弱的水草之间穿梭,回头向我投来低吟声,那是我们互相表达爱意的讯号。在漫长的时空变迁之中,她高贵的纯黑色逐渐被流年磨损,褪去了一层色彩,每回梦中,那黑色都愈发平淡。
  终于有一天,巨大的动静不经意间访问了淇河。终于有一群异乡面孔的人来到这里游玩。我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我的欣喜若狂。我害怕孤独,曾经有少数的鱼虾流经身边时,我都忍不住想要去搭话,但是最后还是抑制住了这种心情——不知什么时候,它们又将遭遇不测,成为鸭子们的腹中之物。我努力地不把心思放在这上面,我不能倾注过多的情感,我恐惧离别,恐惧说再见。看到人群,我终于愿意唤醒我快要腐朽的身躯,摆动我依旧轻盈的尾巴。我发现自己其实已经老去了,我不再像以前那样活动自如,我的一举一动,都比我发出指令要慢上许久,我已经渐渐迟钝了。我好想抓住存活的机会,存活的时间,一点也好。这是我的执念,我原来也这么贪生怕死,这么极度自私。
  人们愉悦地行走在岸上的小径,每到此时,我就迫切地摆动身体,活动开来,用尽所有的花样来让他们注意到我的存在。哪怕只是不经意间,只要他们能留下一点点我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的痕迹就好,一点点就好。偶尔地,和我一样老去的人们会注意到我的存在,看见这个水中因为赤红色的身体而格外显眼的金鱼,但也都不过叹一口气,很快便走远;除此之外,还有年纪极小的孩子,他们还不懂什么,不过是被我的外表所吸引,过来凑个热闹而已,刚想要伸手打捞我,又被大人的厉声呵斥叫走。   终于在那么一天,有一位中年女子带走了我。她的手很细嫩。我仿佛看见几道白光映入水中,再一看才发现那是手指。因为长时间的摆动身躯,我累得动弹不得,没有时间顾虑太多,我只感觉到那只手很温和,比淇河冰凉的水温暖,比淇河肃穆的感觉柔和。我有些发昏,我太久没有感受到上到陆地的感觉,身子难受得瑟瑟发抖,躯体艰难地渴求着水分,越是挣扎却越是感到通体枯竭。虽然只是不长的时间,但我却觉得那么久,那么漫长。惟一的慰藉是那只手,手的触感,稍稍让我觉得安心。
  后来我进入了塑料做成的小小鱼缸里。我先是大口地呼吸着,让自己从近乎昏厥的感觉中走出,然后打探周围。这个小小的空间让我觉得有些难受,住惯了辽阔的淇河,我仍还不适应。透过透明的塑料,我看见了女子的脸庞。她长得很清秀,几乎没有什么岁月的痕迹,我之前见过的所有人里,都没有此般姿色的。
  她有着美满的家庭,有一个善解人意的丈夫,有一对可爱俏皮的双胞胎儿子。他们在一起生活得很美好,这次正逢假期,他们来到淇河游玩一天,之后又要去桂林疗养。他们美好的生活,不禁让我想起我与她。如果没有这场突如其来的别离,我与她的未来,又将是怎样呢?
  一家四口开着一辆宽敞的越野车穿行于开阔的公路。当然,其中还有我。因为他们对于我的热情欢迎,我感觉自己也好像是家庭中的一员一样。某一天,自从进入鱼缸之后就没有一点进食的我饿得快要昏过去。而这时,水的另一侧传来巨大的动静——一家人在食用淇河特产的缠丝鸭蛋时,不小心将它掉进了鱼缸里。我曾经听闻过这种缠丝鸭蛋,在之前旅团到访的时候,那位领队对着那群鸭子指指点点,并怀着商业目的向他们推销这种鸭子的鸭蛋,说是叫做缠丝鸭蛋,煮好之后一剥开就会有丝状的东西缠绕在蛋上。我对于那导游唯利是图的嘴脸十分鄙夷,于是没怎么在意这种鸭蛋,也没有继续听他的花言巧语。然而当我凑上去的时候,我却感到了震惊,那是我一生中最无法忘记的场面:鸭蛋的剖面平整极了,巨大的蛋黄占据了主要的部分,那蛋黄呈金黄色,比太阳还要耀眼,仿佛随时都会流出油一样,一圈一圈像年轮一样的痕迹,又像是大树的根部。
  我急切地游过去,用尽我浑身的解数,张开小小的嘴,迫不及待地吃下去其中的一角。这种味道,就好像生来便哺育了我一样,那种亲切感,尚还温存。我不顾一切地想要把它吃完,以我小小的鱼肠覆住它,不让它离开。那味道在身体里蔓延开,蒸腾出一阵阵热气。我好像中毒一样,开始慢慢地吐泡泡,一点一点地吐泡泡,身体浮于水面之上。我曾从人们的口中听闻过极致安乐,而或许这,便是安乐的极致了吧。我发现自己好像不再是之前淇河里那条慢慢老去、毫无活力的金鱼了,宛若重获新生。
  之后的旅行,都在愉快之中度过,我再次感到了开心欢愉,就好像是之前在金鱼池里和她在一起的时光一样。很快,车上的行程便结束了,我们到了最终的目的地——桂林的疗养院。
  我们居住的疗养院四面环山,风光异常秀丽。这里的水不同于之前的淇河以及金鱼池,呈现出一幅浓浓的翠绿色。那对双胞胎男孩很喜欢到院子里的水池喂鱼。每次茶余饭后,他们就抓起一块馒头,兴高采烈地跑到小桥边上,把馒头一点点地揪掉,丢进水里。那里面的鱼非常大,是纯种的鲤鱼,但是各方面都很平庸,实在是再普通不过。或许是长时间缺乏食物吧,一旦有馒头块落入水中,他们便像群亡命徒一样,你争我抢,凑上嘴巴,迅速地吞掉。往往那些争先恐后去抢食的鱼却并不能如愿以偿,它们相互撞飞了,最后食物总是被那些灵活的鱼从容地吃掉。每每看见,我便不禁为这样的场景感到可悲,本是同类,却要为了一点点口粮争一个你死我活。如果大家排好顺序,按照投食的数量均分食物,谁也不会吃亏,但是偏偏因为一丝丝细微的落差,它们便由此感到深深的妒意,互相翻脸,搞起窝里斗。这就是所谓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吧。
  后来喂食久了,孩子们又开始胡闹起来,把香蕉皮和纸团,甚至是小鱼干这样的东西丢进水里,但是那些鱼儿依旧来者不拒,哪怕自己同类的肉,也依旧是一场龙争虎斗,甚至更加激烈,有时,败落的鱼甚至被甩到半空中,再狠狠地落到岩壁上,但尽管这样,下一次却还是不甘心地凑上前去。我注意到,根据馒头的大小不同,它们抢食的积极性也大不相同。有时,仅仅是洒下零星的一点馒头屑屑,浮上水面的鱼寥寥无几;倘若是失手丢下小半块馒头,鲤鱼们丑恶的嘴脸便毕露无遗,就算是围上那馒头一圈,估计也只有凑上来的鱼的极少数力壮者而已,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结果反而是那条并不激烈相争的狡猾的鱼,趁乱用嘴叼走,飞快地游去,到达看上去安全的地方,再停下来慢慢享用;只是,固执的鱼还不会死心,便又穷追不舍,誓要与那小人决出胜负。其他的鱼还蒙在鼓里,以为那馒头还在它们的身边不远处,于是苦苦寻觅,最终还是无果,凑到各个鱼的身边蹿来蹿去,以为对方偷吃掉了,甚至又是一场战争。
  我的命运在不断轰鸣着。
  疗养的日子过去了,但我却没有想到,一家四口要把我留在疗养院。据说是要放生到那片鱼池中。这对我而言无疑是五雷轰顶。又是一次陷入低谷。就算是回到遥远的淇河也好,我不想要和那些沾满腥臭的丑恶之徒居住在一起,以至全身也如此沾满污秽。
  临行的那几分钟,我感觉好漫长。我回头望向住宿部后方的高山,那高山上栖满群青,笔直挺拔的树木仿佛是在为一家人送别。此刻,什么都被我看得很清晰,女子的毛孔也逐渐分明起来,男子衣服的褶皱,显得格外突出,孩子们之间的区别也格外明显。远处隐约闪现出一些细碎的光芒,将其余还灰暗的天空映得好像大片的翡翠,这又让我仿佛置身于古老的淇河,苍老的波纹,浅映在水面上的翠绿树影,身下覆满青苔的鹅卵石。我本鄙夷万分的淇河啊,我现在又是那么地想念你,想念你泛起的点点波涛,好像轻轻的吻,想念你这个冰冷但却哺育出缠丝鸭蛋的母亲,我想念你的乳汁,曾经让我欢愉过,消沉过,悲伤过,黯淡过,也让我向往过。一家人把我带到临河的小桥上,对着鱼缸为我道了声再见,女子隐约有些难受,她没有看她的丈夫和儿子们怎样把我送入河边。   我看见原本因为盖子的颜色而变成蔚蓝色的阳光,一点、一点地缩减,随之到来的是泥土颜色的光,打进水中,被分成花里胡哨的各异色彩。鱼缸开始逐渐倾斜。要开始了,我绕着圆圈游动,为他们示意道别。水开始一点点地流出,我听见水落入河水时的哗啦哗啦声。远方,穿着青花瓷旗袍的女人美丽的身影逐渐婆娑,她的长发快要消失,脚步越来越仓促。她回了一下头。那一刻,她的面容,让我难以忘怀,甚至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与快要在心中消亡的她高贵的泳姿逐渐重合,成为我生命乐章最后的变奏。她的头发凝固了,一直保持飞扬的状态;她的耳环褪色了,但还仿佛戴在耳边;她的神色憔悴了,好像老照片里走出来的一样,陈旧、无助;她的眼泪干了,但此前挂在脸上的痕迹还未消除。
  也就在那一刻的后一刻,相隔不过几毫秒,也可能是几微秒,我落入了水中。悬在半空中的我,心脏跳得好快,好像随时,我的身体就会崩塌殆尽一样,我闭上双眼,好像身体就是瀑布的一体一样。我已经不像之前那样,那样离不开,那样放不下,那样舍不得,我感觉我已经可以承受一切的痛楚和打击,哪怕现在天崩地裂也毫无关系。我很自然地落入水中,可以说是没有动静,身旁游动的鱼群依旧没有紊乱,还在照常地游动着,我睁开双眼,却几乎看不见什么,只能感受到不稳定的水流。又脏又臭的水,让我倍感难受,游动一下,身体甚至都沾上到处乱跑的浮藻,让我喘不过气来,身边都是鲤鱼的气味,甚至浮着它们鱼鳞之间的寄生虫、杂质,那股骚味,直叫我发抖连连。
  我意识到之前说的话转变得是那么快。我绝望了。我被那群鲤鱼贱视,被它们孤立,我不与任何事物交流,一旦感到有什么东西过来,我就落荒而逃,飞快地游走,或许那只是落叶露水之类的。每当有人来喂食的时候,我更是躲得远远的,任凭那些鱼认为抢过来的食物多么津津有味,我也不想去看一眼。有的时候,遇上难缠的人,看见我红色的身体,就在我的身边投食,可我却视而不见,让他们大为失望。
  天气逐渐变凉,又逐渐回暖,到最后,又炎热起来,整个池子都好像是煮开的一锅水,蒸腾出丝丝热气。
  一年过去了啊。在这一年里,我又做了什么呢?我想要为自己的空洞哭泣,可我的泪水却成为了这河的一部分,一去不复返。我已经老得不行了,鳞片之间开始出现缝隙,身上的色彩也不那么鲜艳,最可怕的还是我的视力,经过长时间能见度低的生活,我能看见的东西越来越少,甚至很难察觉到光的存在。我也不再去和那些鲤鱼斤斤计较,因为我自己的身上也已腐朽不堪。真是怪异,命运让我经历了三次辗转,然而我却并不知道最后我存活的意义。曾经的那些回忆,都模糊得不行,就快要记不起来了。
  我到弥留之际了。身子好轻,一旦不注意就会侧身漂浮在水面上,有的时候,只是浮上水面吃掉上面的水蚤也会感到疼痛。她还在吗?如果在的话,她是不是也和我一样,如此老朽了呢?
  我生命的最终章到来了。
  我在水中看见了缠丝鸭蛋。我看得一清二楚,那年轮状的纹路,那金黄色的蛋黄,还有纯白的蛋清,都让我觉得无比亲切。我用尽我的全身力气扑向它,对于年老体衰的我来说,这无疑已经超负荷。我看见那些满身污秽的鲤鱼像往常一样开始争夺。这一次,我没有去不理会,我没有包容,我也想要冲上去,为了口粮而战;在游动的过程中,一切的感觉,都在越来越轻,我简直快要飞出水面,我发觉到原来这是我的本能,出于野性的本能。
  鲤鱼完全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仍还在龙争虎斗,那一刻,我的内心中五味杂陈,愤怒、期盼、嫉妒,还有些委屈。那缠丝鸭蛋逐渐变成椭圆形,逐渐变成黑色,开始有了尾巴,是的,逐渐开始变成她。那不再是记忆中褪色的模样,而是再度有血有肉地出现,再次变为高贵的纯黑色,我不经意间留下了泪水。
  我冲过去,第一次顶撞般地穿过成群成堆的鲤鱼,对于我的态度,他们感到反常与抵触,他们愈发地往我所在的地方挤成一团,此时想必从桥上往下看的话,将会是一团团黑色的流云飞速变换着。我的筋骨都快要断裂,鱼鳍已经失去控制,眼睛似乎已经脱离身体,什么也看不见,但我已经能够准确地找到方向,我不懈怠地往前冲,身边已经没有了一切,鲤鱼也已经不算什么;他们挤瘪我的身体,扒掉我的鱼鳍,含住我的尾巴,甚至没有一丝理智地吃下我的眼珠,他们压榨我肉体的一切,却压榨不了我的灵魂。我的执念已经走火入魔,没有什么能阻止我前进的方向。
  我早已脱离了这片鱼池,回到以前,时间一点点倒退,我又回到曾经的塑料鱼缸,又回到清冷的淇河,又回到那个普通人的家里,又回到装金鱼的袋子里,又回到金鱼池,回到她的身边。我与她的身体再度贴近,再度融汇,最后又失去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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