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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5年12月15日,美国总统杜鲁门发表对华政策声明,主张中国各政治力量的代表召开全国会议,商讨和平团结的有效办法。仅隔一个星期,美国五星上将马歇尔就作为美国总统特使来到重庆,“调处国共军事冲突”,参与国共和平谈判。马歇尔来华后,首先恢复已经中断的国共谈判,并于次年1月成立有国共美三方组成的三人委员会,共商解决各项军事问题的具体办法。在此后将近一年的时间内,周恩来和马歇尔共事在同一个委员会中。
转达毛泽东谢意
马歇尔调停的消息发布后,周恩来认真研究了美国的对华政策,表示审慎乐观的态度。接着,他又以中共中央发言人的身份发表谈话,对杜鲁门对华政策声明中的态度,尤其是关于国共停止敌对行动,结束国民党一党专政,改组政府的建议表示欢迎。
马歇尔到重庆的第二天,周恩来和董必武、叶剑英便前往拜访。他对马歇尔说:中国人民抗战八年,如从“九一八”算起,已经十四年了,牺牲重大。中国不能再有内战。我们主张由政治协商会议草拟宪法,然后由改组了的政府筹备国民大会,通过宪法,使中国走入宪政的国家。
1946年元旦,根据马歇尔的提议,由国共美三方各出一人组成委员会(后简称三人会议),国民党为张群(不久改为张治中),共产党为周恩来,美国为马歇尔。这个委员会的职责是处理有关停战、恢复交通和受降事宜,采取一致协议方式,每方都有否决权。一切决议须送国、共最高当局核准后生效。周恩来在签字仪式上说,“我们欢迎外来的友谊协助”,“同时也愿望盟国恪守‘不干涉中国内政’的诺言”。马歇尔还提议,设立有三方代表参加的执行部,执行已取得协议的政策,监视停战,公正地作调查。执行部下设四个交通中心、八个小组。周恩来对此表示支持,同时呼吁,国民党应该迅速停止对热河的进攻。
1月7日,三人委员会举行首次会议,讨论《关于停止国内军事冲突、恢复交通的命令和声明》。针对恢复交通的问题,周恩来提出,碉堡和工事理当在拆除之列,并且呼吁全国全面停战。张群虽在表面上赞同,但却提出东北和华北的赤峰、多伦例外,因为政府要从苏联手中接收主权。周恩来严正指出,东北已为我人民武装接收,主权已经恢复。如果是全面停战,那么,东北当属其中。至于赤峰和多伦,周恩来更是断然拒绝,因为那里已经成立了民选政府,一切都在按人民的愿望行事。
三人会议举行了五次。由于国共双方争执不下,马歇尔提议暂时对此不予讨论。周恩来在单独和马歇尔会谈时,反对国民党以接收主权为名,从中共手中“接收”赤峰、多伦。当日,马歇尔去见蒋介石,转告周恩来的意见。没想到蒋介石也同意马歇尔的意见,暂时不予讨论,收回所谓“接收”的要求。这样,晋察冀解放区北部的安全与东北解放区交通的通畅获得了保证。
经过马歇尔的斡旋,1月10日,国共双方的代表张群和周恩来终于签署了《关于停止国内军事冲突、恢复交通的命令和声明》与《关于停止国内军事冲突的协议》。同日,国共双方的最高统帅向各自的军队下达停战令。在此基础上,政治协商会议开幕,周恩来出席会议,并向会议呈送中共代表团的《和平建国纲领草案》,正式提出军队国家化和政治民主化的要求。
政协会议于31日闭幕,也就是这一天,国民党改派张治中为代表,与周恩来、马歇尔组成最高军事三人小组会议,研究军队整编统编问题。据张治中回忆,在马歇尔向蒋介石提出的最初整军草案中,“准予中共陆军和国民党陆军成一与二之比。而海、空军是中共当时所没有的,中共向未提过这种要求,现在突然取得百分之三十的兵力。当然为国民党方面始料未及的。这份草案当然让蒋感到非常诧异,马上请马歇尔来谈话,结果由马再加修正提出,陆军比例改成一比五,其余海、空军两点就没提了。”2月25日,周恩来、张治中和马歇尔签署《关于军队整编及统编中共部队为国军之基本方案》。在签字仪式上,周恩来对马歇尔卓有成效的工作,给予了充分的肯定。他说:“这次的成功,正如停止军事冲突协定之成功一样,应感谢马歇尔将军之协助与努力。我个人也很光荣,能与一个世界战略家共同工作,完成此计划。”
马歇尔也作了简短致词,他说:“此协定为中国之希望。吾相信其将不为少数顽固分子所污损,盖此少数顽固分子,自私自利,即摧毁中国大多数人民所渴望之和平及繁荣生存权利而不顾也。”据张治中说,这番刺激性话语是有所指的,“他所称的‘少数顽固分子’是指国民党方面的,大概他当时已经从情报方面得到若干的报道了”。
三人委员会的初期工作虽然时有争执,但是,总归排除了干扰,签订了一些书面性的文件,这自然要归功于马歇尔的努力。
周恩来回延安汇报情况后,又回到重庆,在参加政协闭幕式后,就直接去拜访马歇尔,特意转达毛泽东的谢意,感谢他为促进停止内战所做的努力,希望他再促使东北停战,认为他的态度和方法是公正的,表示中共愿意在这个基础上和美国合作。马歇尔很高兴,当即表示将努力说服蒋介石,解除对中共动机的疑惧。马歇尔还建议国共双方军队混编。中共军队主要驻在华北,一部分可驻在东北、华南。周恩来知道,马歇尔作为一个美国人,他的思维方式与时下的局势是多么的格格不入,蒋介石就是要将中共的军队从华北、东北、中原和华南排挤出去,怎么可能会答应中共军队常驻呢?再说要将两支性质截然不同的军队混编,多少有些异想天开,是万万难以实现的。马歇尔既然说了,那也就姑妄言之,姑妄听之了。
一路视察到延安
1946年2月28日,周恩来和马歇尔、张治中就停战和整编工作,一同由重庆飞北平,开始视察华北和华中各地。在北平,国共双方报告的内容虽是各执一词,但却都表达了共同的希望:早日停止军事冲突,恢复交通,实现真正的和平、统一。马歇尔听了很高兴,笑容满面地说:“既然大家都有和平统一的愿望,那么停止军事冲突也就有了基础。”说着,他带头鼓起掌来。马歇尔的情绪感染了张治中和周恩来,他们都发表了即兴讲话,周恩来说:“美国朋友站在朋友的地位帮助我们,特别是马歇尔将军在促进中国政治民主化、军队国家化上对我们的帮助,更值得我们称赞和学习。”
此时,国民党正准备在花园口开始黄河堵口工程,使黄河重归故道。这样,黄河故道内的解放区将被淹,四十万居民就要深受其害。周恩来就此严重问题,立即向马歇尔通报,表示同情黄泛区群众的利益,同意黄河重归故道,但是,必须先复堤,让河床居民安全迁移,才能实施堵口工程。周恩来专此向马歇尔提交了一份备忘录,得到了马歇尔的理解。
到北平的第二天,他们又飞往张家口、集宁。3月2日,飞抵济南。在一处住所的客厅里,国共双方在山东的主要负责人王耀武、何思源和陈毅、叶飞、黎玉等早已迎候在这里。三人委员会济南执行小组作了山东停战情况的汇报。听罢汇报,马歇尔有感而发,绕开敏感的停战问题,却谈起了美国棒球。他说:“你们知道,棒球在美国很受欢迎,可是,它的裁判员却不好当,常常是吃力不讨好,双方的队员几乎都能找出点什么来,批评裁判的不公正,不为运动员所理解,可是,裁判员必须干下去,不能因为别人的指责,就拍拍屁股走人,那不行,那棒球比赛不下去了,如果都這样,还叫美国吗?因为,棒球是我们的国球。”
马歇尔看了一眼周恩来、张治中,又将话题转到自己所担负的使命上:“美国政府派我来调解国共两党的争端,我是负有外交使命的。你们应该相信我像棒球裁判员那样,公平公正,不偏袒任何一方,使你们的国家真正走上和平统一道路。”
第二天,三人小组飞抵河南新乡。当时,河南还有军事冲突,处于黄河以北的孟县,已为八路军占领,国民党军却公然违背停战令,于1月14日渡过黄河进攻孟县。这是昭然若揭的事实,连执行小组的美方代表都予以确认,但国民党方面代表郑介民却百般狡辩、抵赖,中共方面代表叶剑英据理力争,并且拿出国民党军进攻的手令,双方争执得极其激烈。
周恩来和张治中静静地听着,不便插言,只待“裁判员”马歇尔的口哨了。马歇尔听不下去了,打着手势让他们停止争论,又以美国来说中国事了:“懂得历史的人都会知道,美国曾有过南北战争,那也是生死大搏斗,可是,战争结束后,以前的生死对头不还是携起手来共同和平建国吗?他们都没有去追究对方在战争中的是和非。战争结束了,为什么要去追究呢,以至现在,我们都弄不懂那场大战中谁是谁非,难道非要搞清楚不可吗?”
紧接着到太原、归绥。所到之处,国共双方终于能够坐到一起,震天的炮火声总算停息下来了。想到这里,马歇尔暗自高兴起来。下一站不就是延安吗?毛泽东、共产党,是他心中的一个挥之不去的迷团。他对身旁的周恩来说:“周先生,下一站我们就到延安了,按照你们的说法,你是到家了。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将军,请讲吧,什么问题都可以问。”周恩来开朗地笑着。
“在重庆,我和你几乎天天见面,还有董必武、王若飞、叶剑英、吴玉章、陆定一,你们的人,我见了不少,也共过事,有着很深的印象,只是毛泽东先生……”马歇尔说到这里欠了一下身,看了一下飞机舷窗下的茫茫无际的黄土地,又接着刚才的话茬,“听说毛先生想去莫斯科休假,是真的吗?”
周恩来知道这是一个试探性的提问,立即回答:“毛泽东先生告诉我,他也听到这样的传闻。但是,他对我说,即使去国外休假,我宁愿去美国,因为在那里我可以学到许多对中国有用的东西。”这并非客套性的回答,那个讨厌的赫尔利在中国时,毛泽东和周恩来就给罗斯福去信,想绕过赫尔利,直接去华盛顿同罗斯福面谈,只是因为信落到赫尔利手中而没有送达,毛、周的华盛顿之行也就自然无从谈起。
说话间,飞机已在延安降落。机场上早已集中了一万多人,人人挥动着手中的彩旗,呼喊着欢迎的口号。如此熱烈的场面,令马歇尔十分激动。周恩来走下飞机,将毛泽东介绍给马歇尔。
“欢迎马歇尔将军来延安。”毛泽东和马歇尔握手拥抱。
毛泽东身穿布质制服,戴着灰旧解放帽,看起来秀气随和。马歇尔端详着,重庆谣传的妖魔化毛泽东的话语顿时云消雾散。啊,就是他领导的队伍,在中国大地上唯一可以与蒋委员长的军队抗衡!想到这里,马歇尔向毛泽东投去钦佩的目光。
延安中央礼堂洋溢着欢乐的气氛,毛泽东在这里设晚宴款待马歇尔一行,他在祝酒辞中称赞马歇尔为“和平使者”。此前,毛泽东在接受美联社记者采访时,已经表明对马歇尔调停的态度。他说:“总的方面,中国走上民主舞台的步骤,已经部署完成,其间,马歇尔特使促成中国停止内战,推进团结、和平与民主,其功殊不可没。”
第二天上午,他们又登机离开延安前往武汉。登机前,马歇尔在与毛泽东握手告别时,深有感触地说:“我们的会晤是有历史意义的。”毛泽东回答:“我愿意重申我们对你帮助中国人民和平、民主、团结、统一事业的衷心感谢。”从武汉回到重庆,马歇尔陶醉在成功的喜悦之中,但让他始料未及的是,东北的炮声再度轰然而起,这搅得他坐立不安,手足无措。
“能让的我都让了!”
1945年8月,苏联红军出兵东北,中共领导的冀热辽军区部队参与协同作战,击败日伪军,收复山海关等地,随后又进驻锦州和承德。9月,中共中央又增调部队和干部十万余人,从邻近地区日夜兼程进入东北。当时,苏联红军只驻扎在沈阳、长春、哈尔滨等大城市。不久,东北民主联军成立,分布于苏军未能驻防或已撤防的东北各地。可是,国民党却以接收主权为幌子,于10月底分两路大举进攻东北,东北的国共双方武装已成剑拔弩张之势。
为此,周恩来多次与马歇尔交涉,马歇尔进退两难,只得采取折中的办法,“美国可以为国民政府运送部队去东北进行接收,但已被共产党军队接收的地区暂时维持现状”。正是马歇尔一行视察各地的时候,苏军开始从所驻扎的东北城市和铁路线撤军。国民党军乘机进驻沈阳,随后又向解放区各路进攻。抚顺、辽阳、铁岭、鞍山和营口等地,都被国民党军攻占。蒋介石心中喜滋滋的,正酝酿更大的军事行动。
马歇尔就要回国述职,周恩来一再挽留,希望他在东北问题解决后再回美国。他指出,抗战胜利后,国民党不承认中共有受降区,中共才向东北发展以谋出路。我们从未拒绝国民党从苏军手中接收主权,但政府军却往西开到热河向我们进攻,并源源不断开进东北,还反对我们派执行小组到营口去的意见。周恩来向马歇尔提出解决东北问题的两大原则:“(一)外交和内政分开,中共不介入外交,内政要协商;(二)军事和政治平行解决。政府军在东北只保留五个军的兵力,实行政治民主,地方自治。”
马歇尔犯了难,因为他的手中已有蒋介石的五项条件,其中最让他感到棘手的是,蒋介石要接收“一切为恢复主权必须的地方,有权接收沿长春路两侧三十公里内地境的主权,这些地区的中共军应撤出”。马歇尔没辙了,只能和稀泥。看着周恩来的愤激的表情,马歇尔表示所有的问题都是可以协商的,有些问题就等他从美国回来后再作处理。
马歇尔离开中国的第二天,1946年3月12日,国民党军随苏军的撤离而进驻沈阳,并以沈阳为基地从东、南、北三方面向东北民主联军进攻,十多天的时间,国民党军便占领新民、彰武、盘山、辽中、法库、辽阳、抚顺、铁岭等地。3月22日,国民党军向东北重镇四平街发起猛烈的进攻。27日,周恩来同张治中和马歇尔的代表吉伦紧急磋商,确定由军事调停处执行部派遣执行小组,前往东北调处停止冲突。
马歇尔在返美述职的四十天中,本打算回到乡间别墅住上一段时日,享受一下乡村恬静的生活。可是,大洋彼岸的中国东北的炮声,震得他茶饭不思,匆忙踏上前往中国的行程。
中共得知马歇尔就要回来的消息,采取了积极的配合态度。4月20日,毛泽东便给周恩来发来指示电:考虑到马歇尔刚刚回来,“周应和他维持过去那样的良好关系,以期争取东北停战,并解决一切国内大问题”。在与马歇尔交涉时,“应避免用激烈态度与抗议形式。周、马之间仍应尽可能保持友好关系,使国民党无隙可乘”。
根据毛泽东的指示,周恩来就东北问题,与马歇尔谈了很长的时间。周恩来告诉马歇尔,蒋介石之所以进攻东北,就是因为他始终不承认中共领导的东北部队,还在诽谤他们为“土匪”,还要“讨伐”。“在这种情形下,他们进攻,我们便要抵抗,于是战争一直在继续。尽管如此,我们仍然愿意停战的,我们希望停了以后来谈一切,我们也愿意承认国民党军队的地位。这是我们和他们不同之点。”
马歇尔静心地听着,觉得周恩来所说是在情理之中。与周恩来共事以来,马歇尔早已被其温文尔雅的风度所折服。马歇尔曾对民主同盟的张君劢、罗隆基说:“周恩来是我未遇过的外交对手。”
东北战云密布,中原又起硝烟。蒋介石调集11个正规军26个师,约30万人,向中原军区驻地宣化店进逼。周恩来心情焦灼,向马歇尔提出:东北问题解决的同时,一定要撤去对中原地区的包围,并让他们安全转移。周恩来为中原军区部队的安危,多次与马歇尔和国民党交谈,签订了一些协定,其中一个重要成果,是可以将2000余伤病员和非战斗人员等,安全地遣送到河南安阳。这样,后来的中原突围才得以轻装上阵。
蒋介石的胃口越来越大,单方面提出一个整军方案,要中共部队退出察哈尔、热河、烟台、威海卫、苏北和东北大部。周恩来接到这个方案,极为愤慨地对马歇尔说:“这是不能考虑的。”由于美国错误的对华政策,马歇尔已失去初来时的公允。周恩来在致中共中央电文中说:马歇尔“在第一时期对停战、政协、交通、复员、整军的意见和办法是公正的。第二时期对东北问题就偏了,只要我们让,不要国民党让,而且让了还不停战”。
6月26日,国民党军队大举进攻中原解放区,并扬言在四十八小时内消灭中原解放军。面对危局,周恩来和马歇尔会谈,他认真地说:“能让的我都让了,不知政府是破裂呢?还是一面打一面谈?我们愿意和平,但不能接受蒋的这一套。”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周恩来也没有关闭调停的大门,而是客观分析马歇尔调停的全过程,批评美国对华政策的两面性。他在会见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教授裴斐时,针对他所提出中共和苏联的关系指出:“中国不会置身于一个国家的影响之下,以致成为一国的工具,而应起把同盟国综合起来的作用,至少要成为美苏合作的桥梁。如果国民政府改组成为联合政府,就可与一切盟国都保持友好关系,反过来影响国际间的合作。中国是有理想的,中国要富强起来。中共对美国是既要合作,又要批评其政策中的不对之处。”
“让我们做个朋友吧!”
抗战胜利前后,蒋介石先后与史迪威、赫尔利、马歇尔打过交道,史迪威被他挤兑回国,赫尔利倒是得心应手,可让中共极不满意,很快也奉召回国。马歇尔是史迪威的上级和好友,蒋介石一直对他心存疑虑。他在日记中多处记述马歇尔的调停,却很少赞扬的语气,说马歇尔实行的是“妥协绥靖政策”,“必至根本失败而后已”。
中原解放區陷于重围之中,7月中旬,国民党军又集中50万人,向华东解放区大举进攻,同时对国内反战和民主的呼声实行法西斯的恐怖手段,先后在昆明暗杀著名的爱国知识分子李公朴、闻一多。周恩来悲愤至极,立即去见马歇尔,愤怒地说:“不知你听到昆明的消息没有?现在国民党有一切权力可用,但却用暗杀的手段来对付民主人士,是无耻、法西斯的作风,令人愤慨。我得到消息后,愤慨得无话可说。国民党用这样的方法,还有什么谈判、民主可言?”
马歇尔听着,脸色凝重了。7月18日,马歇尔专为此事上了庐山,要求在此避暑的蒋介石对此做出合理解释。正是从这一天开始,到9月10日,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年近七旬的老人,竟然八上庐山,在周恩来和蒋介石之间奔走。
蒋介石毫无和平诚意,对马歇尔不过是口是心非,应付应付。这下可苦了马歇尔,一个誉满全球的美国五星上将,上山下山,奔走呼吁,被调停工作折腾得形容憔悴,却无果而终。老人心碎了,他对新任驻华大使司徒雷登说:“我真想退出军调处,回到家乡享受清新的空气,这里的硝烟太浓,我受不了。”
美国的对华政策一贯自相矛盾。周恩来充分理解马歇尔所担当的尴尬角色,他在接受美国记者李勃曼采访时,有意将马歇尔与史迪威、赫尔利作了比较。他说:史迪威与赫尔利政策的差别,就是史迪威主张平等地援助一切抗日军队,他是执行罗斯福政策的。赫尔利的主张却是要经过蒋介石来援华。因蒋介石反对,“赫尔利放弃了自己的联合政府主张,公然站到蒋介石方面反共,于是赫尔利的帝国主义面目暴露了。”在谈到马歇尔时,周恩来称赞道:“直率、朴素、冷静,与史迪威相似。……但在一九四六年三月东北问题起来以后,双方意见常有距离。他对苏联有猜疑,往往把苏联牵涉到各种问题上去,加上美国政府的错误政策,使我们与马歇尔无法取得一致意见。但是,我与马歇尔个人关系很好,我认为他是一个有智慧的人。”
此时,国民党已铁定要挑起全面内战,三人委员会已是一个摆设,整整三个月都没开过一次会。周恩来认为,时下最紧迫的是重启三人委员会,他向马歇尔建议召开三人委员会会议,讨论停战问题。当马歇尔向蒋介石反映周恩来的建议时,却遭到拒绝。于是,周恩来断然退出谈判,于9月16日离开南京来到上海。
马歇尔和司徒雷登急了,他们致函周恩来,一再催促他速回南京。在当时的情形下,国民党毫无停战的意向,周恩来就是回南京,也不会重开三人委员会会议。周恩来致函马歇尔:“我并非不欲回南京与阁下等共商停战之确切办法者,唯因政府当局不仅无停战表示,且变本加厉积极进攻张家口、哈尔滨、安东与苏北各地,若再冒昧商谈,徒骗人民,而为政府放手大打之烟幕,于真正和平决无补益。故宁留上海以待三人会议之召开。”
马歇尔收到信后,认为国共双方的焦点在张家口,于是多次找蒋介石,希望停止进攻张家口。这次,蒋介石倒给了马歇尔面子,回复对张家口的军事进攻停止十天,条件是,中共应按照他圈立的名额和要求,参加国民党所召开的所谓“国大”,中共的18个师,必须在限期内进入他所规定的区域。显然,这又是一个大的阴谋,耿直的马歇尔当然难以洞察其奸,反倒高兴起来,立即给周恩来送去备忘录,请速回南京。不多日,他又专程来到上海,再次劝说周恩来速回南京。周恩来考虑到马歇尔的诚意,应允即去南京。
就在周恩来即将前往南京时,10月11日,国民党军攻占张家口。蒋介石于当日宣布,11月12日召开“国大”。周恩来不得不取消南京之行。但是,很多民主人士出于对和平渴望,一再劝说周恩来去南京,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周恩来回到南京,并去见了蒋介石,没想到他只给予八分钟的接见,便拒而不谈实质问题而去了台湾。
蒋介石置周恩来的警告于不顾,如期召开由国民党一党支持的所谓“国大”,国共和谈的大门被重重地关闭了。周恩来走访马歇尔,告诉和谈破裂的真相,并表示中共代表团将择日返回延安。马歇尔显得特别沮丧:“我已没有理由再挽留你了。什么时候你回延安,我即时为你提供飞机。我也有义务保护中共在各地代表团人员安全,负责把他们送到你们那儿去。”11月19日,马歇尔亲自到机场给周恩来等送行,登机前,周恩来真诚地说:“让我们做个朋友吧,我们共产党人是不会忘记你的。”次年1月,马歇尔接受新的任命,担任美国国务卿,结束了劳而无功的美国总统特使的使命。○
责任编辑 张荣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