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索玛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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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接《凉山文学》2018年第4期)
  十九 再叫儿乳名
  中午,华子军在日昭乡机关食堂刚吃过午饭,他的手机响起来,一看是凌勇强的号码。心想,凌县长这么急着想知道村民大会进展情况唼?他摁下电话,问凌勇强有什么事情?
  凌勇强急促地说:“子军,你现在能不能回指挥部?有件急事请你帮忙。”
  “凌县长,没有问题,我马上叫阿依送我回来!”华子军满口答应,匆匆来到孜莫阿依办公室,向她说明情况,恳请送自己一趟。
  孜莫阿依二话没说,一口答应。她让华子军去问一下石铁木呷是否要一起走,下班万一没有车,回不了家。
  华子军立即跑到石铁木呷办公室,告诉他。石铁木呷说跟他们一起走。
  孜莫阿依开动汽车飞速回哈觉县城。
  汽车到小区门口,华子军让孜莫阿依停住,自个下了车,和他们道过别,快步走进去。来到楼梯口,迎面碰上拉铁师傅。他一把抓住华子军的手,激动说:“华书记,你终算回来了,凌县长快急疯了,他在办公室等。他母亲不行了,急着回去,指挥部的车开到火普村又坏了。”
  华子军明白了,顾不上拉铁师傅,冲过去,大声叫喊道:“凌县长,我回来了,我们赶紧走吧!”
  凌勇强听到叫喊声,从办公室走出来,伤感说:“子军,谢谢。”
  华子军看到凌勇强眼眶红红的,打断他的话,催促道:“凌县长,什么话都不要说,走,我送你回家!”
  华子军又给拉石阿尔打电话,请假,他同意了。
  两人上了车,离开哈觉县快速向富诚而去。
  “子军,麻烦你了。”凌勇强说,“中午时,我妻子打来电话,说我母亲不行了,让我赶紧回去。但是指挥部的车又坏了。这个时段没有西晶回富阳的火车、飞机,因此,只能给你打电话。”
  华子军说:“凌县长,别说这样的话,还分彼此么?要不你先休息会儿吧。”
  凌勇强叹息说:“我心乱如麻,那有心思睡哦。唉,母亲在,家就在,母亲没了,家也没了。”
  华子军听到这句话,心里不由得打了一个颤,俗话说:母亲心中能装下一千个儿女,而一千个儿女心中不一定能装下这个母亲。自己到这边这么久了,居然没有主动给母亲打一个电话,问候一声,好似母亲不存在一般。想到这里,华子军心里阵阵绞痛。他长长出了口气,将凌勇强那句话重复了一遍,他领悟到这句话的分量和潜在的哲理。是啊,母亲在,兄弟姐妹们是一家人,母亲不在了,兄弟姐妹也就是亲戚了。
  不能乱想,我得用心开车,华子军告诫自己,这次回去就好好向母亲忏悔吧,好在自己父母身体健康,没痛没灾,还不至于: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也。凌县长这次可能就是与母亲的最后一面了,這一面可能是鲜活、慈爱的,也许是冰冷,僵硬的。自古忠孝两难全,选择了忠,只能失孝。可是他母亲说过,为了一个母亲那是小爱,为了千万个贫困的母亲,那才是大爱。
  凌勇强喃喃自言:父母其实是世上最大的备胎,只要你回头,他们永远在,表面上看,父母好像一直是强力后盾,实际上,他们一直在掏空自己,来填补你的一点点空缺。凡事多为父母考虑,他们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已经变得脆弱……
  经过近三个小时奔驰,他们到达西晶市已近黄昏,凄美的残阳将自己独特的时光交给了晚霞,使晚霞拥有残阳的凄情,将黄昏应有的情感表露无遗,使晚霞在灿烂外表的掩饰下透露出点点哀愁。
  回到富阳市已经是第二天零晨四点钟了,华子军将凌勇强送到小区门口,停下车,凌勇强双手握住华子军的手,激动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一个劲说着两字“谢谢”。
  华子军想进去看看他的母亲。凌勇强婉言谢绝了。
  华子军上了车,将头伸出车窗说声,凌县长保重。离去。
  凌勇强怀着沉痛的心情,拖上铅重脚步进入小区大门,走向回家的路。小区很安静,没有一点儿声响,昏暗的路灯照亮狭小一块空间,如同晃动的鬼火,给花园里树木留下奇形怪状的躯体,如同魑魅魍魉伸开勾魂臂膀,要勾走人的灵魂。凌勇强疲惫地抬起头,他望见整栋楼就自己家里灯光还亮着……
  家里死气沉沉,似乎整个屋子里的空气凝固了,妻子刘丽英守候在母亲床边,眼睛里包含着泪水,盯住母亲苍白的脸,母亲双目紧闭,鼻孔里一丝儿微弱的气息游离着。突然,她发现母亲的咽喉蠕动起来,吼管里发出鸣鸣的声响,嘴角跟着动了几下。
  刘丽英见状,急忙俯下身子,将嘴巴靠近母亲的耳朵,提高一点声调喊着:“妈,我是丽英,有什么话,你说吧,我会转告你的勇儿。”喊完,将耳朵挨到母亲嘴边,等着母亲说话,刘丽英委曲的泪水再也无法忍住了,哗哗流淌下来,心里的怨气直往上冒。一股恐惧从她心中油然升起,她仿佛看到吴二爷拖着长长的锁链走进家门,走向母亲床边。锁链哐当哐当作响,刘丽英的心紧成了一团,跳到嗓子眼儿了。
  母亲眼睛仍然紧闭,嘴巴张开发出声音,说出“勇……门”两个字。
  刘丽英吃了一惊,不知道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只得将嘴附在母亲的耳边,大声问:“妈,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母亲把最后一点力气都使出来了:“开……门。”
  “开门!”刘丽英莫名其妙地站起身来,母亲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这么晚,叫我开门干嘛?难道真有吴二爷被挡在门外……她不敢往下想,却又不敢违母亲的遗愿。纵然有吴二爷在门口,打开又何妨,没做愧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门。刘丽英胆颤心惊出了母亲房间。把家里所有的灯打开,整个屋子亮堂起来。尽管夜深人静,纵然有鬼怪精灵,它们也是怕光的。她慢慢走向房门,站在门口边,心脏咚咚一直跳,深深吸了口气,心中默默地叨念着“南无阿弥陀佛”。手伸向大门手柄,刚放到上面,门铃突然响起来。刘丽英吓得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丽英,你在哭啥?”门外传来关切地询问声音。
  刘丽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时候怎么可能是自己丈夫呢?但的确是丈夫的声音,她停止哭咽,打开猫眼儿,眼睛对准猫眼口,战战兢兢问:“你真是勇强?”   凌勇强有些诧异地反问:“老婆,我真是你丈夫啊,你今天这是怎么了?”
  刘丽英仔细看了好半天,确信站在外面的确实是自己丈夫。疯狂的心终算慢慢平息下来。她抹掉脸上的泪水,理了理头发,打开房门,哀怨地说:“老公,你怎么才回来啊。”刘丽英说着突然,腿一软,倒向凌勇强怀里。
  凌勇强急忙一把扶住老婆,在她耳边小声问:“丽英,你没事儿吧?”然后,将刘丽英扶进房内,关上门。
  刘丽英看着丈夫的眼睛,心酸的泪水滚落出来:“老公,你总算回来了。快,妈一直在等你!”
  凌勇强放开老婆,快步向母亲房间小跑而去,边跑边叫喊:“妈,勇儿回来了。你怎么样了?没事吧?”
  凌勇强冲进母亲房间,“扑嗵”双膝跪在床边,左手拉住母亲的手,右手轻轻地捋着额前白发,嘴里说道:“妈,你看看,你的勇儿回来了。”
  刘丽英走进来,俯在母亲耳边说:“妈,真的是你的勇儿,你刚才还叫我去给他开门呢。”
  母亲使出身平最大力气,睁开眼睛,嘴里嚅动着,嘴角露出欣慰的微笑,吃力地叫着:“勇儿!”两滴老泪从眼角滚落下来。
  “妈!”凌勇强两口子异口同声叫起来。
  母亲眼睛转动着,看着儿子,一脸满意笑容。然后,不停眨动。凌勇强没明白母亲的意思。母亲转眼又看看儿媳,眨眨眼,又看着儿子,干瘪的嘴唇努力向上噜着。
  刘丽英明白了,对凌勇强说:“老公,妈让你起来,别跪着。”
  凌勇强看着母亲,见母亲努力点了两下头,他听话起来,在母亲床头坐下,左手拉住母亲的手,右手伸进母亲的颈脖下,将脸贴在她的脸上,愧疚地说:“妈,儿子不孝,对不起你老人家。‘父母在,不远游。’儿子却没能守在你身边。”
  “勇儿……你在做……有意义的事……妈知足。”母亲使出最后一点力气,断断续续说完这句话后,张大嘴,猛烈抽搐起来。
  凌勇强的泪水滚落下来,心痛地说:“妈,你别说了。儿子陪你,儿子陪你。”
  母亲闭上眼睛,抽搐平缓下来,游离在鼻孔里的一丝气息悄然离去,母亲再也没有能耐留住它了。
  凌勇强感觉母亲的脸开始冰凉起来,手变得越来越僵硬了。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心如刀绞,他知道,母亲走了。他抬起头,眼睛盯住母亲的脸,她的脸已经由苍白变得蜡黄、僵硬,嘴角上却挂着满足、幸福的笑容。
  “丽英,母亲走了!”凌勇强慢慢将手从母亲的颈下抽出来,松开母亲的手,将她的手放进被子,拉上被子盖住母亲的脸。站起身,转向墙壁,额头顶着墙,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了,无声哭泣着,泪水哗哗流淌下来。自己成一个没娘的孩子,再也听不到母亲自己叫“勇儿”这个乳名了。妈,再叫一聲我的乳名吧!
  “妈!”刘丽英伏倒在母亲身上,伤心哭起来。
  天地呜咽落泪,江河哀痛哭泣……
  二十 千里寄哀思
  华子军回到家,天已蒙蒙亮,小区路灯关了,居民厨房的灯亮起来。早起的人们开始新一天生活,保洁阿姨和大叔们清扫着小区,扫帚发出唰唰声响。
  华子军停好车,绷紧的弦终于松弛下来,疲惫立即袭击了他,他感觉头昏脑胀,眼皮如同粘上胶水。他使劲揪了两把,努力不让眼皮粘上,加快步伐。华子军踏上电梯,到达家门口,用力摁响门铃。
  门打开,王红霞看见站在门口的丈夫,吃惊地叫起来:“老公怎么是你啊?你刚回来?快,快进屋。”
  华子军憨憨一笑,开心说:“老婆,没想到吧!瞧你吃惊模样!”华子军迈步往屋里走,脚却被防盗门槛绊了一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本能—把抓住老婆。
  王红霞连忙扶住他,着急问:“老公,没事吧,你怎么了?”
  华子军傻傻的笑着说:“老婆,没事,赶了一整夜路,就是太困了。想睡觉!”
  “好,好。”王红霞将华子军扶进寝室,替丈夫脱下鞋袜、衣裳,扶上床,盖上薄被子。很快,华子军鼻孔里发出匀称的鼾吉……
  第三天,凌勇强将母亲火化了。然后,兄弟俩又守孝三天。当天下午,凌勇强给华子军打电话,告诉他,晚上好好休息,明天一早去接他回哈觉。
  五、六天时间来,华子军除第二天去了一趟南平乡政府,给瞿志斌和纪东汇报工作外,哪也没有去,除去超市给老婆帮帮忙外,大部分时间都是在陪父母。
  第二天,吃过早饭,华子军发动汽车,慢慢开出小区。后视镜里,他看到妻子跟在车后,站在小区大门口,一直挥舞双手。华子军加大油门,快速向前。
  凌勇强早早起了床,带着家人,给母亲烧“头七”,几天来,凌勇强全身心操劳母亲的后事,明显瘦了一圈,黝黑的肤色失去了光泽,更显苍老。头发因没时间去修剪,长长的,有些零乱,夹杂不少白发。额头上凭添了几道皱纹。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兄弟告诉凌勇强,他们一家子今天要回上海了。
  凌勇强扫了兄弟一家人,默默地点了点头。又看着妻子,叮嘱道:“丽英,我今天也要回哈觉县。这段时间,你去老丈人家住些日子吧。过些时候,儿子放假了,他回来陪你啊。到时,你和儿子还可以来哈觉。你看行不行?”
  刘丽英点着头答应:“老公,我听你的,你放心走吧。到时候,我会准时回来给母亲‘烧七’的。”
  凌勇强放心长出了口气,嘴角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说:“丽英,吃完饭,你收拾一下,等会华子军来接我,随便把你送过去。”又问他兄弟一家人怎么走。
  兄弟告诉凌勇强,吃完饭,去富阳机场赶飞机,直飞上海。
  凌勇强点着头,沉重地叮咛说:“兄弟,母亲‘七期’时,别忘了朝富阳方向给她老人家烧点纸钱。你们不要以为是迷信,它是寄托我们对母亲的一份哀思。母亲养育我们不容易。”
  兄弟点头答应。
  吃完饭,兄弟一家人走了。刘丽英收拾好东西。凌勇强拨通了华子军的电话,询问他出门没有?
  华子军告诉凌勇强,自己已经在小区大门口等候了。   凌勇强扣上电话,告诉妻子,不要向华子军提及母亲去世的事情,如果问就说母亲已经无大碍。我不想让更多人知道此事。提上妻子收拾好的行李包,两人下楼,向小区大门走来。
  华子军看见凌勇强夫妇,叫喊着朝他们走过去。来到凌勇强夫妇跟前,热情地打招呼、问好。伸手要替凌勇强提行李包。
  凌勇强没有给他,淡淡一笑,将妻子介绍给华子军,说这行李包是自己老婆的,她今天回一趟娘家,帮她提一下,挣点表现。顺便搭一段便车。又将华子军介绍给自己的妻子。
  刘丽英惨淡一笑,向华子军问候。
  华子军嘿嘿笑起来,关切询问凌勇强母亲的病情,有无什么问题?
  凌勇强忍住伤痛,喃喃地告诉华子军,自己母亲身体还行,经治疗,已经有了好转。催促华子军赶快走。
  华子军将刘丽英送到她娘家所在的小区门口,凌勇强让华子军稍等片刻,自己去向岳父和岳母道个别。
  华子军笑着应承道:“凌县长,不急,可以和二位老人多聊会儿。”
  凌勇强很快走出来。等他上了车,华子军开动汽车向哈觉县进发。
  回到指挥部,已是第二天中午。拉铁师傅从窗户看见他们,立即告诉其他人。赵永皓和众援彝干部跑出来,簇拥着凌勇强和华子军,跟他们嘘寒问暖,纷纷询问凌勇强母亲身体状况。凌勇强勉强笑了笑,装出一副开心人样子,告诉大家,他母亲身体还行,无大碍。众人纷纷向凌勇强表示祝贺。凌勇强的心却在流血。
  赵永皓拉住华子军,走在后面,他问华子军,凌县长的母亲到底怎么样?华子军告诉赵永皓,具体情况,自己也不清楚,凌县长不让自己去他家里。但凭直觉,凌县长的母亲很有可能已经走了。他只是想埋藏在心底,不想让别人知道罢了。
  赵永皓叹息一声,不再说什么,拉起华子军向屋里走去。
  拉铁师傅炒了一份凌勇强喜欢吃的乌金猪回锅肉,也是华子军的最爱。立刻满屋飘浮着浓郁的芳香,让人胃口大开。
  吃过午饭,凌勇强直接去了县城政府,他得去消假。
  援彝干部们陆续上班去了。华子军将赵永皓送到县委组织部,驱车前往日昭乡,他得去向拉石阿尔报告一声,顺便问问这段时间觉呷村的情况。
  华子军到了日昭乡政府,停好车。从孜莫阿依办公室门口经过时,停步,扭头朝里面看了一眼,孜莫阿依正埋头整理资料。华子军敲了敲门,亲热地叫了一声。孜莫阿依抬头见是华子军,立刻放下手中的笔,站起来,满脸堆笑,朝华子军走来,亲切地叫说:“子军,你总算回来了,快想死我们了。”
  华子军哈哈一笑,开玩笑说:“不会吧,我有那么大的魅力么?阿依主任,说说你们怎么个想法?怎么个快死法?”
  孜莫阿依笑着将手伸向华子军。华子军赶紧抓住她的纤纤细手,握了握。孜莫阿依笑着,揶揄说:“想不到,几天不见,子军书记也贫嘴起来啦。”
  华子军笑着没有说话。孜莫阿依又问凌县长母亲的病情如何?华子军只得告诉她,自己不是很清楚。华子军问她,这段时间觉呷村情况怎样?
  孜莫阿依告诉华子军,这段时间,自己没有去村上,石铁木呷也没有去,所以村上的事情不知道,估计没有发现什么事情,因为一切风平浪静。
  华子军仰起头,闭上眼睛,无奈地摇晃着头,孜莫阿依没去很正常,可是石铁木呷作为支部书记这么多天不去村上,这是何道理?未免太过份了吧,连自己的职责都不要了,像这样的人如何带领老百姓脱贫致富?
  孜莫阿依见状,苦笑着,无奈地说:“子军,怎么怄气了?现在去村上来不及了,我们明天一起去。对了,忘了告訴你一件事情,明天在乡上将举行觉呷村养殖场建设招标会,你回来了,就得参加,看来,明天肯定没时间去村上了。”
  华子军立刻满脸堆笑,兴奋说:“阿依主任是真的呀,太令人振奋。我们培训牧羊人得抓紧时间,不然来不及了。阿依主任,我去向阿尔书记报告一声,就下来。”
  孜莫阿依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华子军转身走出去,上楼找拉石阿尔去了。
  觉呷村养殖场建设招标会进展顺利,由县索玛建筑公司中标,当天与觉呷村签订了修建合同,合同规定一个月时间内建好。中标公司第二天入场施工。
  养殖人员培训的事情也落实了,由西晶学院负责免费培训,指挥部和日昭乡政府每天给参训人员一定生活补助。同时学院还将派出专业人员到村上养殖场作技术指导。华子军开车将六名养殖人员送到学校。所有工作有序推进。
  凌勇强回到哈觉后,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去了,他是领头羊,方方面面的事情,都要操心,奔波。心里再多苦愁,他也得忍住,默默地忍住,尤其面对同事关切的询问,他又不想告诉他们实情,只能强压在心里,又无处倾诉。本身一般不喝酒、不抽烟,但近段时间来,不时也会喝上一点,抽一支。借机麻木一下自己痛苦的心灵和有点脆弱的神经。岂知借酒浇愁,愁更愁。白天下乡,忙于事情,不觉得什么。但夜深人静时,难免暗自浇泪。母亲“二七”那天晚上,他吃过晚饭,趁着夜色独自开车出去了。
  华子军忙拉上赵永皓跟在他的车后。
  凌勇强出了小区,直奔后面的山梁,华子军慢慢跟在他车后。很快他将车停在路边,打开后备箱,从里提下一个塑料,向半山腰走去。
  华子军跟随停下,熄灭车灯,睁大眼睛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等他上山之后,才慢慢将车开过去,离他车子不远的地方停住。两人下车,走到凌勇强停车的地方,抬头朝山上望去,见半山腰上有一堆燃烧的火光,那火在漆黑的夜里特别显眼。一个黑影在火光里左右忙碌着。
  华子军小声对赵永皓说,我们悄悄上去看看。赵永皓点头同意。两人朝山上爬去,很快,他们便嗅到空中飘浮过来香烛味道。两人停下脚步,躲在一簇灌木丛,伸头窥望。只见凌勇强面向富阳方向,双膝跪地,面前一堆熊熊燃烧的纸钱,火堆前插着两支蜡烛,三柱清香。他边烧纸钱,边喃喃自语,述说着对母亲的思念。
  他们明白了,再也无法忍住,一下子泪流满面,冲过去,跪在凌勇强身边,叩头作揖,异口同声叨念着。   凌勇强生气问道,你们这是干啥?臭小子居然跟踪老子咹?说!谁的主意?
  两人没有理睬他,继续叩自己的头。三叩九拜后,抓起塑料袋中的纸钱烧起来,两人边烧纸钱边埋怨,自己竟然被蒙骗了。烧完纸,不约而同地站起来,不理睬凌勇强,朝山下走去。
  凌勇强叫喊着他俩,但是他们头也没回。凌勇强叫骂起來。他俩只管走自己的路,置之不理。下到山,站在汽车边,等待他。
  凌勇强又向富阳方向叩了三个头,一屁股坐在地上,跟母亲喃喃自语起来。边跟老妈唠叨边等待香烛燃毕。过了好一阵子,香烛、纸钱终于燃烧殆尽。
  凌勇强双膝下跪,叩头,深情地说,老妈,七天后,我再来看你,起身,朝山下走去。
  凌勇强走到山脚,一眼看见站在车旁的华子军和赵永皓。他走过去,严肃问道:“你们今晚怎么了?想干啥?”
  华子军和赵永皓抱着手肘,盯住凌勇强没有开腔。
  凌勇强见二人不理睬自己,生气说:“两个臭小子,不理我是不是?好!不勉强,我反正要回去了,你们要上车就一起,不想上车,各人滚回来。”说完,气冲冲打开车门,上了车,打开汽车大灯,将头伸出窗外,见两人仍然无动于衷。凌勇强火了,朝他们吼道:你们到底是上还是不上?不上,滚一边去,老子要倒车,转弯了。
  两人仍然保持沉默,一句话不说,转身往回走。
  凌勇强转过弯,透汽车灯光,看见华子军的车停在不远处。将车停在华子军和赵永皓身边,朝两人骂道:“两个狗日的,居然敢监视老子,现在,你们洋盘,回指挥部立马滚到我办公室来,看老子如何收拾你们。”凌勇强骂着,加大油门飞奔而去,碾起的尘土四处飞扬。
  赵永皓问:“军哥,我们是不是做得过份?凌县长真生气了。回去肯定要挨骂,你说怎么办?”
  华子军回答:“皓哥,走,我们回去,就给他来一个死猪不怕开水烫,看他能把我们怎么样。”
  “好!”赵永皓答应着,跟着华子军上了车,回指挥部而去。
  华子军和赵永皓回到指挥部,看见凌勇强站在楼梯口等他们。
  “你们跟我到办公室来一下。”凌勇强的语气缓和了很多,听上去很亲切。
  两人跟着他来到办公室,凌勇强关上门,说,你们坐吧。转身用纸杯子倒来两杯水,递给他们。两人接过水杯,坐下,仍旧默不作声。
  凌勇强发话了:“子军、永皓,我知道你们在生气,这件事情,我确实隐瞒了你们,但是你们应该理解我呀,我确实不想让更多人知道。知道的人多也没有什么实际意思,难道让大家跟我一起痛苦?失去母亲的痛埋在我心底就行了。你们说对吧。”
  华子军说,痛苦埋藏在心底,只能无形增添个人痛楚,痛苦压抑多了,久了,人会得忧郁症,精神会崩溃的。我们都是远离家乡,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走到一起。欢乐可共享,痛苦为什么不能同分享呢?你这样做,只能说明你把自己当作领导,没把我们打上眼嘛。
  赵永皓附和着说:“对,就是这样,我完全赞同子军的说法。”
  凌勇强指点着两人,气恼说:“两个狗日的,居然给我上起政治课来了。好吧,臭小子,我正式向你们道歉,对不起。”说着,向华子军和赵永皓鞠了一躬,叮嘱道,“谢谢你们对我的关心,这件事情,我想到你们这儿为止,切不可再扩大范围。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你们明白吗?”
  两人答应了。凌勇强便问他们是怎么知道的,为啥会跟踪他呢?
  华子军笑着说,从富阳回来后,再也没见跟母亲视频。因此,一直在默默关注。今天晚上,看见你独自不声不响出去,感觉有问题,便叫上赵永皓跟踪了。
  凌勇强对华子军产生了佩服,笑着,指点华子军的鼻子,开玩笑说:“子军,你狗日的,有点厉害,把领导随时都监视到的嗦,好在我没做什么坏事,你有点可怕哦。”
  华子军嘿嘿笑起来,说:“凌县长,你别夸张啊,我是谁?我有几斤几两?我自己知道,何况我啥都不是,我能监视谁嘛?监视又有什么意义嘛。”
  凌勇强说:“好了,不说了,你们回去休息吧。”
  华子军和赵永皓答应,回寝室休息去了。
  第二天,吃过早饭,凌勇强对华子军和赵永皓说,一起去觉呷村,看看养殖场修建情况。
  华子军开上汽车,缓慢行驶在去觉呷村的路上。
  汽车转过一个山包,华子军远远地看见—个彝族汉子正在路边疾步行走。
  华子军将车停在他的身边,叫道,大哥,上车捎带你一段。
  那人回过头,笑着向华子军打招呼。华子军看清楚了,原来是曲比木果。华子军叫道,木果,上车,上车。
  曲比木果上了车,华子军给他们作了相互介绍。曲比木果微微一鞠躬,脸上挂着笑容问候,凌县长、赵主任子莫格尼。
  两人回礼,木果子莫格尼。
  曲比木果问,子军书记,你们去哪?村委会还是去走访村民?
  华子军告诉他,去养殖场,看看那里建设情况。你知不知道那边进展如何?
  曲比木果叹了口气说,不知道那些人想干啥,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刚开始去了几个人,弄了一天时间,就摆在那里,一个人都看不到了。
  华子军着急地看了凌勇强一眼,见他阴沉着脸,眉头紧锁。
  华子军问曲比木果要去哪?帮忙收的土豆如何了?
  曲比木果回答去了一趟表弟家,现在和你们一起去养殖场。土豆收了好几百斤。
  华子军说下次开车过来运,说声谢谢,不再说话,专心开车。
  汽车到了牧场。大家下车,看见不远处山腰上一块较平的地推出来,工地上一个人也没有。凌勇强向那块地走过去。华子军等人紧跟在他的身后。
  凌勇强站在那块地边,地里的牧草已经推了,翻压在泥土里,面积估计有五百多平米。他看了好半天,一句话也没说。华子军他们站在凌勇强身后,谁也没说句话。又过了好一阵子,凌勇强才回过头来,阴沉着脸,喃喃地说,我们回乡政府。说着朝路边走去。   来到车边,华子军说:“木果,我们马上要去乡政府,不能送你。”
  曲比木果微微一笑,说:“谢谢华书记,再往里走,也没路了,我走回去就行了。凌县长,赵主任,本想请你们到我家作客。可是你们要去乡上,有机会请到家里作客。”
  凌勇强笑着握住曲比木果的手表达感谢,说下次一定专门去。华子军和赵永皓向曲比木果揮手致意:子莫格尼。曲比木果手放在胸口,微微向前倾斜身子,嘴里说:子莫格尼。挥挥手,顺着一条羊肠小路朝山坡上走去。
  汽车向日昭乡政府快速前行。来到日昭乡政府。凌勇强直接去了拉石阿尔办公室。赵永皓跟在凌勇强身后。
  华子军下车,走在后面,路过阿依办公室门口时,他停下步子,与她过招呼,跟了上去。
  赵永皓推开拉石阿尔半掩的办公室门,走进,向他打招呼问好。
  拉石阿尔起身,和凌勇强两手握一起,另一只手相互轻轻拍打着对方的肩膀。拉石阿尔说:“凌县长,你们请坐。”
  等大家坐下后,拉石阿尔问凌勇强有何事,吩咐就是了。
  凌勇强说:“阿尔书记,是这样的,我们刚从觉呷村养殖基地建设现场回来,建设现场一个人也没有,为啥停工呢?”
  拉石阿尔笑呵呵地说:“凌县长,是这样的,今天早上,上班时,我给公司负责人打过电话,询问工程进展情况,他说预订的水泥、沙石等建筑材料明天才能到货,他们明天就开工。”
  凌勇强笑着说:“原来是这样,阿尔书记辛苦你们了。还请你多操些心,尽快建好,早日购羊开张哦。”
  拉石阿尔说,一定加强督促检查,力争不拖工期。
  凌勇强站起来,握住拉石阿尔的手,说:“阿尔书记,我代表指挥部向你及日昭乡党委、政府表示感谢。”
  拉石阿尔不好意思说:“凌县长,可不敢这么说,这都是我们分内的事情,你的感谢让我们无地自容啊!”
  凌勇强慷慨说:“我们就精诚团结,共同合作。因为我们‘结对子’不只是帮扶更是合作。合作是经验,也是理念,是引领着富城援彝工作的理念。”
  拉石阿尔握紧凌勇强的手,连声说谢谢,一定扎实做好合作工作,共同完成脱贫任务。
  华子军和赵永皓默默在看着他俩谈话交流,不插—句话。
  凌勇强对拉石阿尔说,指挥部还有事情,我们先回去了。
  汽车离开日昭乡,回指挥部而去。
  二十一 心系悬崖村
  三人回到指挥部已经是中午一点多钟了,食堂已无饭菜,拉铁师傅赶紧给他们每人煮了一大碗面条。三个人吃得挺香的。吃完饭,凌勇强安排道:“子军,下午没什么事情,你休息吧。永皓跟我去悬崖村,看看货运索道修复建设情况。”
  赵永皓答应了。华子军盯着凌勇强试探性问:“凌县长,我可不可以和你们一起去悬崖村呢?我想去看看。”
  赵永皓笑着说:“军哥,悬崖村可不是旅游景点,一点不好耍哦。”
  华子军瘪着嘴,不满地说:“死耗子,你以为我来哈觉县就是游山玩水的吗?你太小瞧人了吧。”
  凌勇强笑起来,说:“子军,你如果真想去,当然可以啊。走吧!”
  凌勇强开上车,带领华子军和赵永皓出发了。
  汽车从昭觉县城出发,往东北,再往东,驶上了支尔莫乡的省路。道路蜿蜒缠绕在悬崖与河谷之间。悬崖陡峭峋嶙,似有倾覆之势力。河谷不宽,有些地方很深,河床上布满了硕大的巨石,河水发出轰轰的响声。一路上,凌勇强轻车熟路,车子开得镇定、平稳。赵永皓见怪不怪,一副闲然模样,闭目塞听养起神来。华子军却心惊胆颤,浮想连翩。虽是省道,但八十多公里路,一直在悬崖与河谷间的裂缝里盘旋,扭来扭去,用了近三个小时,才走出这个峡谷。华子军后来才知道,他们走过的是美姑河大峡谷。
  凌勇强停下车,三人从车上下来,眼前一座钢梯依附着一座笔直陡峭的悬崖垂直而上,顺着钢梯拾梯而望,整个人非得后倾仰天而视,竟不见其有顶。远远看上去,像是用钢管在峭壁上堆出的直角三角形几何体,斜面是梯步。与原来的藤梯路相重合的部分,像是穿上了“铁甲”,更多钢梯经过的地方,是村民优化出的省时新线路。相比贴着岩面、垂直上下的藤梯路,斜面进出的钢梯路无疑更安全。但有些坡面还是有七八十度之陡,人走着走着就变成手脚并用爬行。
  赵永皓笑嘻嘻地对华子军说:“子军,怎么样?上面就是大名鼎鼎的悬崖村,敢上否?”
  华子军不以为然,说:“皓主任,既来之,则安之,岂有不敢之理?走,皓主任,我们上。”华子军说完朝上爬去。
  凌勇强赶紧叫住华子军,告诉他,今天不上去,改天再爬。我们要到前面去看货运索道修复情况。
  华子军从钢梯下来,说:“凌县长、皓主任,今天没法上去,你们给我讲讲这悬崖村吧。”
  凌勇强淡淡一笑,说:“我们往前走,边走让永皓讲给你听。”
  三人随着公路向前走去,赵永皓讲述道:悬崖村村本名叫阿土列尔村,已经有两百多年历史,但因其特殊的地理位置而与世隔绝,在2016年之前,一直是“养在深闺人未识”。它一夜间暴红,主要是媒体的发现和报道,才使这个坐落于山坳中,海拔一千五百米左右,有七十二户人家栖居小村子,以其出行艰难,引起高层的关注。2016年5月,凉山州架设了一条钢筋结构的梯道,解决群众出行问题。
  我们富城当年九月接到援彝扶贫任务后,首要任务就是着手解决村民的生产生活物资运输问题。经调查,以前修建苏八姑电站时,有一条货运输索道,后来废弃停止使用。于是,指挥部便报请相关部门批准,由富城投入80余万元对这条货运索道进行修复,目前修复工作正在进行之中。
  悬崖村地处四县交界,还拥有峡谷、溶洞、温泉、原始森林等旅游资源,能爬悬崖,能看峡谷,还有彝族神秘文化,再适合发展特色旅游不过了。经过前期艰苦努力,目前,成都一家旅游集团已入驻,拟投资三亿元,打造“悬崖村一古里大峡谷”景区。以后,村民们不搬迁,在村里就能实现挣钱的梦想。赵永皓说着脸上充满自豪和骄傲。   华子军又问赵永皓,那钢梯到底有多高啊?仰起头都看不到顶。
  赵永皓感慨说:从谷底到山顶的村子,海拔高差近千米,其中有八百米悬崖是垂直上下,村里人进出,需要顺着悬崖,攀爬十三级,两千五余步钢梯,危险度极高,稍不注意,就可能摔落,或死或伤。村里有十五个孩子在山下的学校读书,平时住校,每半月时间往返一次,家长和学校都有接送预案,但潜在的危险依然很大。其实,大凉山不止一个“悬崖村”。凉山彝族自治州,是从奴隶社会“一步跨千年”,属于“直通区”,特殊的地理、历史、文化,让这片土地成为最集中连片的贫困地区,这就是我们来这里的目的啊。赵永皓自豪的脸上挂着几许无奈和惆怅。
  华子军顺着公路看去,不远处,有一面五星红旗在旗杆上迎风飘动,虽然在四面大山压抑下,显得特别小,但是又显得特别红艳。华子军知道,那是勒尔小学。有学校,这片土地,就有梦想。有教育,这片土地,才有希望。
  他们走过学校,旗杆耸立在学校大门口。华子军走过去,面对五星红旗一个标准的军礼。凌勇强和华子军不由得挺直了胸膛,默默地注视着飘扬的国旗。每个人都是一脸的慷慨豪情。许久,华子军才慢慢放下了手,凌勇强和赵永皓视线跟着离开国旗。三人来到货运索道口,工人们正忙碌着修复工作。凌勇强找到负责人,握住他的手,询问修复进展情况。负责人告诉他们,进展还比较顺利,如果不出现意外情况,国庆过后就可以进入调试运行。这条索道单次运载量为五吨,砖头、水泥建筑材料都可以运上山。一旦这条货运索道正式投入使用,悬崖村的建设步伐将更快,变化更大。
  凌勇强说:“感谢你们,这条货运索道的建成对于阿土列尔村太重要,不仅将解决物资运输困难的问题,而且将成为重要的生产通道。因此,你们功德无量。”
  凌勇强和负责人谈了好半天,才告别离开悬崖村。回指挥部去了。
  二十二 抢救木呷
  凌勇强他们回到指挥部,天已经黑了,吃过晚饭,凌勇强回自己寝室去了。赵永皓到会议室上网和老婆卿卿我我聊天。凌勇强自从母亲去世后,就再也没有用过电脑,那台电脑几乎成了赵永皓专用之物。
  华子军回到寝室麻利脱掉衣衫,走进卫生间冲洗起来。
  华子军洗完澡,穿上衣裳,感到全身清爽。打开电视看了一会儿,没什么意思。打开柜子,从里面拿出一本从家中带过来的小说《静静的安昌河》。他很喜欢这本书,安昌河就是他家门前的那条河,每次读它都有回家的感觉。内容描写的是一名乡干部到村上任书记,带领村民勤劳治富,最终为救村民英勇献身的故事。他感觉就是给他写的,也好像就是在写他,不同的仅为主人公的身份是一名国家干部,而自己却是村干部而已。华子军躺在床上,背靠在床头,右手臂枕着头,认真阅读起来……
  第二天,华子军吃过早饭,拨了曲比木果电话,询问他帮自己收购的土豆堆放在哪里?今天到村上,准备运走。曲比木果回答放在村上办公室里,自己等会就到办公室。华子军扣上电话。石铁木呷的电话打过来,让华子军到乡上接他,一起去觉呷村。
  路上,石铁木呷告诉华子军,今天不用去村民家走访,去村上养殖修建现场,督促索玛公司施工建设。
  华子军答应了。石铁木呷给索玛公司负责人打了个电话,询问今天建设情况。公司负责人告诉石铁木呷,他们已经在组织原材料,估计最迟下午可以开工。石铁木呷扣了电话用彝语自言自语叫嚷着。
  华子军听不懂石铁木呷在叫嚷什么,估计他在骂人,不便询问。说:“木呷书记,现在去施工现场也没有实际意义,你看还去不?不如到村上办公室,看看曲比木果帮我收购的土豆。”
  石铁木呷诧异地问:“华书记,你收购土豆干啥?”
  华子军微微一笑回答:“准备收购一些,运到富阳去试卖一下,看能不能卖出去,如果能卖出,准备大量收购。木呷书记,上次给曲比木果说时,好像你知道吧。”
  曲比木果哦了一声。华子军驾驶着汽车,缓慢地驶进。
  汽车到了村委会办公室山脚下,曲比木果已经等候在公路边。华子军停好车,亲热地跟曲比木果相互打过招呼,跟在他身后朝半山腰村委走去,边走边问他收了多少斤?多少钱一斤?曲比木果回答收了四百斤,九角钱一斤,好多人都想卖,但是不敢多收。我告诉他们等华书记运到富阳好卖的话,他会组织人员大量收购的,到时,大家想卖多少,他肯定会收多少的。
  华子军翘起大拇指,感激说,谢谢,木果辛苦你了。
  曲比木果赶忙纠正,华书记,你这么说就太见外,你是在帮我们销售东西,我们该谢你啊。”
  华子军摇摇头,又问木果,市场上一元钱一斤,你怎么只收九角?
  曲比木果回答,乡亲们都说,他们在家门口就卖了。如果运到市场上,有那么远的路,还要守半天,不一定卖得出去。还说华书记运到富阳,也不知道能不能卖出去,不能亏华书记。
  华子军听着心中暖暖,不能亏华书记,多么真诚、质朴的话语啊,让他无话可说,只能以实际行动回报这些可爱的乡亲们。
  石铁木呷跟在他们身后,听着,好似无动于衷样,不理不睬。
  华子军他们三人来到村委会,曲比木果打开办公室,门口的地面上整齐地堆码着鼓鼓囊囊六蛇皮袋土豆。
  曲比木果走过去打开口袋,只见土豆个个大小均匀,表面光滑,无伤痕,见着招人喜欢。
  华子军开心地说,这么好的土豆,運到富阳一定能卖出好价钱。华子军边说边掏出钱夹,从里面拿出五张一百的递给曲比木果说,“木果,来,给你土豆钱。”
  曲比木果没有接钱,自个儿笑起来,不解地问,华书记,你干啥还给我拿钱呢呢?上次已经把钱给我了呀。
  华子军拍拍额头,疑惑说,不会吧,我怎么没印象?
  曲比木果嘿嘿笑起来,伸出四个指头,真诚说,真的给了,整整四百,那天开村民大会,散会后给的。
  石铁木呷说,华书记,那天确实给了的。
  华子军有些迷曚,收回钱。   曲比木果在附近喊了几个年轻人,帮着华子军将土豆往汽车搬运。
  石铁木呷也主动跟华子军抬起一口袋,没走多远,石铁木呷脸上便流露出痛苦的表情。华子军让他放下袋子,询问怎么回事?
  石铁木呷说,他也不知怎么了,腹部有些隐约作痛,可能凉了胃,没事,等会喝口热水就行了。车上我带的有水杯。
  土豆抬上车,华子军向帮忙的人一一表示感谢。
  石铁木呷上车喝了几口热水,感觉腹部好多了。从车上下来,问华子军,又做啥?
  华子军关上后背箱说,木呷书记,现在时间还早,我们去走访一、两户贫困户吧。
  曲比木果抢着说,华书记,到我家附近去吧,中午在我家吃饭,我阿达和哥哥曲比马马想跟你喝酒了。
  华子军赶紧推辞:“木果,不行啊,我开有车,开车不能喝酒,喝酒不能开车的。谢谢你阿达和你哥哥,改天有机会再去看望他老人家。”曲比木果坚决不同意,若不去就没有把他和他的家人当朋友,看不起他们。
  石铁木呷劝说道,华书记还是去吧,我们彝人就是这种性格。
  华子军没办法了,只能答应,但是申明,去了,必须答应一个条件,不能喝酒,如果要喝酒,自己绝对不会去。
  曲比木果没办法,只好答应。于是,三人上了车,继续向前行驶。到了通往曲比木果家的路边,华子军停好车,顺着一条羊肠小道往山匕攀爬。
  快到山顶时,华子军回过头,见石铁木呷已经满脸大汗,手摁住腹部,脸皮抽搐着,一脸的痛苦。
  华子军停下脚步,上前搀扶着石铁木呷手臂,关切地问:“木呷书记,你的腹部又开始痛?走,回去,赶紧去医院。”
  石铁木呷嘿嘿一笑说:“华书记,没事,再坚持一阵,上山后,平路就好了。我们彝人答应的事情不能反悔。”
  华子军无奈地摇摇头,扶持着石铁木呷艰难地行走在通往山顶的小路上。路很
  没走几步,石铁木呷被脚下一个土包拌住,一个趔趄,倒向地面。华子军赶紧抱住他,汗水已经湿透他的衣衫。华子军赶忙叫住前面行走的曲比木果,对他们说,木果,不能再去你家了,必须立刻将木呷书记送到医院治疗。
  华子军说着背起石铁木呷转身就往回走。曲比木果不好再说什么,石铁木呷也不再坚持,伏在华子军的背上痛苦呻吟着。
  石铁木呷有些肥大的身躯压在华子军较瘦弱的身体上,让华子军感到有些吃力,行走艰难,但是他没敢放慢步子。石铁木呷身上的汗水湿了华子军的背脊。汗水从华子军的脸颊上滚落下来,滴在地上。
  曲比木果跟在身后,扶持着石铁木呷的后背,走了一段路程,对华子军说让他轮换背一截。
  华子军喘息着粗气说自己还行,赶紧再走一段。又对背上的石铁木呷安慰道,木呷书记,再忍一忍啊,快到山下了。
  石铁木呷的泪水滚落下来,不知是疼痛还是感动的原因,他自己也分不清楚。
  华子军实在累得不行了,换给曲比木果。曲比木果背上石铁木呷快步往山下跑。华子军喘息了一阵,跟上去。
  到了山下,华子军打开车门,将石铁木呷扶上汽车,对曲比木果说,木果,一起去吧,麻烦你照顾一下木呷书记。
  曲比木果满口答应,上车,将石铁木呷扶靠在自己身上,抱住他的腰。
  华子军给乡中心医院田艳玲医生打了电话,告诉她,石铁木呷得了急病,不知道是什么病,请她准备一下,看能不能处理,不能处理好往县医院送。田艳玲答应马上作好准备。又通知相关医生在医院大院里等候。
  华子军加大油门飞快向乡中心医院而去。
  到了日昭乡中心卫生院,田艳玲带着几名医生已经等候在医院大门口。华子军停下车,田艳玲他们立刻上来,对石铁木呷作了简单地检查后,田艳玲说:“子军,石铁木呷得的是急性阑尾炎,必须马上送县医院作手术。”田艳玲说完,立即吩咐道,“王医生,你马上给他挂上抗生素液体,胡护士立即叫吉克师傅把救护车开过来。”
  众人七手八脚将石铁木呷抬上车。救护车呼叫着向县医院飞速而去。田艳玲给县医院打电话,请求他们立即作好做阑尾炎手术准备。
  华子军紧跟其后。
  汽车到了县医院,石铁木呷被县医院工作人员抬下去,他们飞快地将石铁木呷送到手术室。华子军拿着入院单楼上、楼下奔跑着,交费,办理住院手续。办理妥当后,和曲比木果守候在手术室外,焦虑等待着。
  不一会儿,一名医生拿着一个文夹过来,开口问,谁是病人的家属,请签字。没人开腔。
  华子军站起来问医生,我是他亲哥,可以签字不?
  医生说当然可以,将手中的文件夹递给华子军。
  华子军接过文件夹,毫不犹豫在家属签字栏内签上自己名字,递给医生。医生一看签字,盯住华子军不解地问,你们这是怎么回事?病人叫石铁木呷,你却叫华子军?
  华子军赶忙回答,不好意思,签得不规范,我彝名叫石铁阿木,华子军是我的汉名。要不然,我重新签字吧。
  医生盯住华子军的脸,困惑地将手中的文件夹又递给他。华子军写下石铁阿木四个字。医生接过文件夹摇摇头,不相信走了。
  过了好几个小时,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石铁木呷被推出来,华子军围上去,看着仍处在昏睡中的石铁木呷不知怎么回事。
  石铁木呷被医护人员推走了。主刀医生从手术室出来,华子军和曲比木果圍过去,关切地问,怎么样了,有没有危险?
  主刀医生说,放心吧,他已经没有任何生命危险。只是再晚半个小时,神仙也无可奈何了。
  华子军听了,长长松了一口气,放心坐到一边去了。
  田艳玲走过来,说,子军,你通知一下他的家属,让他们尽快来医院。你这冒充家属该结束了。田艳玲抿嘴笑起来。
  华子军嘿嘿一笑,拨通孜莫阿依的电话,告诉她,石铁木呷得了急性阑尾炎,现已经在县医院做完手术,一切顺利,病人无生命安危。请给他父母打个电话,让他们尽快来医院。   孜莫阿依答应了。给石铁木呷母亲打了电话。
  等石铁木呷父母亲赶到医院后,田艳玲把他们叫到医生办公室,作必要交待。华子军和曲比木果悄悄离开。
  华子军将曲比木果送到回家的山脚下才离开。
  下班后,拉石阿尔、海莱阿扎、孜莫阿依等机关干部纷纷前来看望。
  傍晚,石铁木呷从麻醉中苏醒过来,他睁开眼睛四周瞄了一眼,开口便问:“阿达、阿嫫,子军和木果兄弟呢?怎么没有看到他们俩?”
  他阿达问子军和木果是谁?找他们干啥?好象一直都没有看到这两个人。你们乡上的同事都来过了,我们都认识呀!
  石铁木呷含着泪动情说:“子军是村上副书记,从富阳来的援彝扶贫干部,木果是我们村的村民。他们是我的救命恩人,如果不是他们,你儿子恐怕完蛋了。一定是他们见你们来了,悄悄走了。”说着,忍不住流下泪水,此刻,他终于明白孜莫阿乌姐妹俩为什么会先后爱上华子军,他有一颗纯真的心,自己有何资格与他相比呢。
  木呷的阿嫫说,等病好了,我们去好好谢谢人家。木呷,你先休息,阿嫫回去给你做晚饭。吩咐丈夫照顾好自己的儿子。
  木呷的阿达陪着,父子俩闲聊起来。
  华子军回到指挥部,天已经完全黑了,大伙已经吃过晚饭,各自休息去了。拉铁师傅替华子军留了饭菜,见他回来,连忙给他端出来。华子军见到冒着热气的饭菜,连声向拉铁师傅表达感激之情。
  拉铁师傅摆动着双手,憨憨地笑着说,华书记,快吃吧,別又冷了。
  华子军点着头,大口大口地吃起来。拉铁师傅看着华子军吃相开心笑着。拉铁师傅等华子军吃完,便替他收拾碗筷。
  华子军不让。拉铁师傅告诉他,凌县长有事找,在办公室等候。赶紧去,急事。
  华子军只好将碗筷交给拉铁师傅,走到凌勇强办公室门口,门半掩着。他敲了敲。
  “请进!”里面传来凌勇强雄浑的声音。
  华子军推门走进去,问凌县长,找他有什么事情?
  凌勇强站起身来,笑着关切问:“子军,坐吧。啥时间回来的?吃晚饭没有?土豆收购没有?”
  华子军坐下,笑着作答。
  凌勇强点点头,深情说:“子军,我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你也知道,永皓已经好三个月没有回家了,他准备明天坐火车回去,可是火车票不好买,明天能不能买到还是问题。我想,你最近反正要送土豆回家,能不能干脆明天回去,顺便送一趟永皓。”
  “凌县长,没问题。我保证将皓主任平安送回家,安全接回来。”华子军爽快答应,“只是明天可能要稍走晚一点,我想顺便通知曲比木果和沙马沙依让他们明天一道走,去南平乡集中学习一段时间财务管理知识。上次回家,我已给瞿书记和纪乡长汇报,他们完全支持。”
  凌勇强朝华子军翘起大拇指,称赞道:“子军,有远见,我全力支持你。这样吧,你马上通知他们俩人,让他们明天一早赶到指挥部,就说是指挥部安排的。我这联系阿尔书记,告之他一声,让他支持。”
  “谢谢凌县长的支持。”华子军说着起身,分别拨通了曲比木果和沙马沙依的电话,把指挥部安排他们去南平乡学习的计划告诉了他们。俩人听了,很高兴,答应明天一定准时赶到指挥部。华子军又给瞿志斌打了电话,他答应一定安排好两人的学习、工作、生活。
  凌勇强跟拉石阿尔通了电话,把这件事情告诉了他。拉石阿尔同意,表示支持。
  凌勇强扣上电话,说:“子军,去把永皓叫来。”
  华子军答应着,兴奋地转身而去。不一会儿,他们回到办公室。
  赵永皓感激说:“凌县长,谢谢你的关心,感谢你的安排。”看着华子军不安地说,“麻烦子军,我心中过意不去啊。”
  华子军笑了,死耗子,你说啥呢?别自作多情,我可不是专门送你的哦,送土豆、送曲比木果他们去学习,只是捎带一下你。
  赵永皓抓住华子军的手,嘿嘿一笑说:“子军,不用解释,我心中明白。”
  “皓主任,什么都不说了。”华子军握紧赵永皓的手。
  凌勇强提出两个纸箱,走到他们面前,说:“纸箱里装了一些松茸、苦荞茶、鸡枞、冕宁火腿等大凉山土特产,带给你们的父母,代我向他们表示问候,辛苦他们了。”
  华子军和赵永皓同时松开手,朝凌勇强摆动着,异口同声地说:“凌县长,这可要不得,我们怎么能收你的东西,让你破费呢。”
  凌勇强有些生气,带着命令语气说:“你们拿着,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仅仅是我的一点儿心意。母亲在,家就在。现在,我就是想给我母亲买回去,都做不到啊!”
  华子军看到凌勇强眼里噙着泪水,什么也不说了,赶紧接过。赵永皓还想推辞,被华子军阻止,替他拿过来,连声向凌勇强感谢。
  凌勇强苦笑着说:“好啦,你们去休息吧。真羡慕你们,好好珍惜!明天,我不你们了。子军,路上,车开慢点,注意安全。”
  华子军和赵永皓点着头,含泪,激动地连声说谢谢。
  两人回到寝室,将纸箱放于墙角。赵永皓报怨道:“子军,我们怎么能收凌县长的东西呢?你以为土特产便宜呀,松茸、鸡枞光这两样就很贵的。”
  华子军瞪了赵永皓一眼,说:“死耗子,你白痴啊,没看见凌县长已经生气了吗?他思念母亲了,他是通过这种方式表达对母亲的眷念,而这种眷念又升华到我们的父母身上。永皓,你应该懂呀!”
  赵永皓点点头,什么话也不说,默默收拾自己行李去了。
  华子军没有什么可收拾的,便“扑嗵”躺在床上,眼睛盯住天花板,什么也不去想。但是,父母还是闪进了他的脑海之中,他们笑眯眯地看着他,慈爱地呼喊着他的乳名——军娃。自己有父母叫乳名,而凌县长想让母亲叫,却永远没人叫了。只有听到母亲叫自己乳名才是最幸福的人。
  赵永皓收拾好东西,将提包放在纸箱一起,走到华子军面前,说:“子军,谢谢你,明天送我回家。”   华子军坐起来,淡淡一笑,笑里隐藏着几许无奈和感慨。说:“永皓,同在异乡为异客,今时今日忆乡人,风催秋雁声声切,云笔飞花月掩痕。有什么值得谢的呢?
  赵永皓嘴角翘了翘,没有开口。
  华子军收敛起笑声,严谨问:“永皓,问你—件事,你父母还叫你乳名吗?”
  赵永皓认真地回答:“小时候,父母天天叫,读高中时偶尔叫,上大学后,父母就不再叫了。你问这个干嘛?”
  华子军像是对赵永皓,又像是自言自语说:“有人叫乳名那是亲切,也是幸福。”
  赵永皓点着头说:“子军,我明白。好了,早些休息,你明天要开十多个小时的车。我才拿到驾驶证,从来没有开高速路,不敢开,没法替换你哦。”
  关灯,两人睡下,很快发出匀称的鼾声。
  二十三 希望之路
  第二天,吃过早饭,凌勇强叮嘱了他们几句,开车离去。华子军看得出凌勇强脸上尽管挂着一丝笑容,但笑容里更多的是惆怅和伤感。他也想家,想念妻子,想念老母亲,尽管母亲已经不在人世,他多么希望能在母亲坟头上给她烧够“七期”。可是,他走不脱身,回不去,只能每到第七天时,在附近僻静的山上为母亲烧去自己的思念。
  华子军和赵永皓回到寝室,边看电视边等曲比木果和沙马沙依俩人。
  拉铁师傅提着塑料袋走进来,脸上带着歉意说:“华书记,皓主任,听说你们今天要回去,我没什么好东西送你们,就两袋苦荞麦面,送给你们父母,吃了对老年人高血压有好处。”
  俩人赶紧起身,走到拉铁师傅面前,摆手拒绝,拉铁师傅,这不行,我们怎么能收呢。
  拉铁师傅态度很坚决,没有一点儿余地,说我们汉彝一家人,你们跑这么远来帮扶我们,为了什么?这么一点点苦荞麦面能算什么?何况自家地里出产的。
  华子军和赵永皓只好收下,向拉铁师傅连声表示感谢。
  拉铁师傅黝黑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叮咛他们回去路上小心,注意安全。说完,转身离去。
  “索玛花开一朵朵……”华子军的手机响起来,是孜莫阿依的电话,接通电话问她有什么事?
  孜莫阿依问:“子军,我在场镇上碰见曲比术果他们了,听说你们要回富阳?”
  华子军回答:“是的,现在就在指挥部等他们,他们一到就出发。阿依主任,我现在唯一担心的是村上工作,木呷书记在住院,虽然已经与木石主任作了交待,但还是放心不下。”
  孜莫阿依说:“子军,你放心走吧,这几天,我就代你行使职责吧。有什么情况,我随时向你请示汇报。”阿依说着咯咯笑起来。
  华子军放心了,跟着嘿嘿笑了,他相信阿依的能力,连声向她表达感谢。
  孜莫阿依淡淡地说子军,你感谢我,我又该感谢谁?阿依叹了口气,子军路上小心点,累了,到服务区休息一会儿,千万不能疲劳驾驶。阿依叮咛完,没等华子军开口,压了电话。
  华子军心中“咯噔”一下,升腾起一股莫名的味道,揪着他的心,让他觉得隐隐作痛,难受。他走出指挥部,抬起头向上望去,蔚蓝的天空清澈透明,没有丝毫杂物。自己也应当心无杂念啊。华子军这么想着,心胸豁然开阔起来。在小区里快步走起来,步伐矫健。华子军来回走了好几圈,来到小区大门口,想看看曲比木果他们来了没有。望了好一阵子,没见到他们的影子,只得回去。
  华子军走到楼梯口,身后传来“哧”的刹车声。他回过头,曲比木果已架好摩托车,大声向他打着招呼。华子军快步走过去,只见沙马沙依身背一个红色旅行包,脸上挂着兴奋笑容。华子军和她相互问好后,握住曲比木果的手,说:“辛苦了!木果,你把车锁到楼梯间去吧,你们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回来。锁好车,等我一会儿,我去喊皓主任。”华子军说着,松开曲比木果的手,快步朝指挥部走去。
  曲比木果将車子推到楼梯间,锁好,便和沙马沙依站在楼梯口等候。
  华子军和赵永皓出来,四人上车,向富阳出发。
  晚上十点多钟,终于回到富阳。出了高速路,看着外面灯火辉煌,流光异彩的城市,沙马沙依眼睛死死盯住窗外,惊诧得一句也没有了。此刻,赵永皓兴奋起来,放下车玻璃,开心大叫起来:富城,我回来了。话也多起来,从副驾驶座位上扭过头欣喜地向曲比木果和沙马沙依描述着富城区的方方面面,连父母、老婆的情况都统统讲了出来。最后,对华子军吩咐道:“子军,你先送我回家,然后带木果和沙依去吃一盘富城的火锅。我肠胃不好,不敢吃,就不去了。明后天,我请你们喝酒吃中餐。”
  华子军瘪着嘴,不满地说:“死耗子,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想弟媳妇就明说,还找一大堆借口。重色轻友,一点儿不耿直。说吧,怎么走?我直接送你回去。”
  曲比木果和沙马沙依嘿嘿笑起来。赵永皓强说了家的位置,又强词夺理辨解。
  华子军虽然嘴不饶人,心中却非常理解,男人嘛,都有七情六欲,何况几个月都没回家了呢。华子军把赵永皓送到小区门口,停好车,打开后备箱。赵永皓取出行李,道过别,急步走进小区。
  华子军对着他的背影大声叫嚷:“死耗子,别纵情过度,伤了自个儿身子,我们还得早些回去哦。”
  赵永皓回过头叫骂道:“华子军,死流氓,你小心别弹尽精绝。”
  华子军哈哈大笑起来,发动汽车走了。
  第二天早晨,华子军没有起床跑步,美美地睡着懒觉。王红霞轻手轻脚起床,深怕打扰了他。
  煮好早饭,华子军起床。一家人吃完饭,父母送孙子上幼儿园,王红霞去超市。华子军去接曲比木果他们。
  两人住的宾馆离华子军家不远。昨晚,吃完火锅,华子军替他俩开了两间房间,等他们住下后,才回家。
  华子军在宾馆大厅找到二人,结完帐,带着他们直奔南平乡政府。
  他们走进机关大院,迎面一面鲜艳的五星红旗飘扬在办公大楼门前的旗杆上。旗台三方装饰着像飘扬红旗状的红塑胶,上面分别镌刻着入党誓词、怎么做一名合格的党员干部等内容。旗台四周摆放着鲜花,映衬着誓词和五星红旗,显得庄严、肃穆。华子军迈开矫健步伐走过去,走到旗台前,停下脚步,面对国旗一个标准的军礼。曲比木果和沙马沙依惊诧地看着华子军的一举一动,不知所措。   许久,华子军才放下右手,转过身,向他们招着手,俩人走过去。一起走进办公室大楼,来到党政办公室,看到埋头忙碌的胡志,华子军朝他叫喊了一声。
  胡志回头见是华子军,走过来,握住他的手,兴奋说:“子军,你们过来了,瞿书记和纪乡长已在等你们,我带你们去见他们。”
  华子军点点头,松开胡志的手,把身后很拘谨的曲比木果和沙马沙依拉到面前来,介绍给胡志,希望胡志在他们学习期间给予关照。
  胡志握住曲比木果和沙马沙依的手,热情向他们表达问候,让他们安心学习,一定会提供最好服务。俩人感激向胡志行礼问好子莫格尼,表达感谢。
  胡志让华子军他们先到二楼会议室,等—会儿。自己去请瞿书记和纪乡长。
  华子军点头答应,走进会议室,桌上摆放着有参会人员姓名的座牌。他们依牌而坐。正面是一排窗户,透过玻璃可以看到外面翠绿的树叶。右边墙壁镶贴着金黄色的鎏金大字“为人民服务”;左边墙体上粘贴着蓝色的“公生明、廉生威”六个大字。
  瞿志斌和纪东一前一后,走进会议室,向华子军他们走过来,胡志跟随在身后。
  华子军起身,向他们打着招呼。曲比木果和沙马沙依纷纷站起来,问候着子莫格尼。
  瞿志斌、纪东跟华子军等一一握过手后,坐到自己的座位已
  胡明军和徐平走进来,在他们的座牌上坐下。徐平好奇地盯着曲比木果和沙马沙依看,两人因为穿的是彝族民族服装,他少见多怪了。看得二人都不好意思了,红着脸地低下头,气氛紧张起来。
  华子军笑着说:“徐领导,你看我们的彝族民族服装好看不?如果喜欢,下次给你送一套如何?”
  徐平明白了华子军的意思,嘿嘿笑起来,掩饰说,他们的服饰确实好看,特别是女孩的太漂亮了。紧张的气氛得到缓解。
  胡志征询问:“书记、乡长,人都到齐了,可以开会不?”
  两人点了点头。
  胡志清了清嗓子,说:“各位,我们现在开会,首先,我向来自觉呷村,我们第二十三村的两位同志介绍一下南平乡领导。等会儿请子军书记介绍你们村的两位。”胡志将南平乡参会领导介绍给曲比木果和沙马沙依。华子军也将他们介绍给南平乡与会人员。
  接着由纪东乡长作欢迎词,胡明军强调财务纪律,徐平讲解具体财务管理。胡志安排曲比木果和沙马沙依的吃、住、行。每天三顿在乡机关伙食团免费用餐,己在附近小区租房两套,供学习期间居住,学习、工作在三资管理办公室,由徐主任负责包教包会。最后,瞿志斌从各方面作总结讲话。
  散会后,胡志说:“子军,你等会去书记办公室,他要询问工作上的事情。木果和沙依你们跟我去住宿的地方。”
  三人答应。华子军叫他俩把行李包从车上拿到。华子军打开车门,提下来。握住他们的手,叮嘱道:“木果、沙依,你们一定要好好学,学懂,会做。生活、学习上有什么困难可以直接找胡志主任,也可以跟我联系。另外,你们一定要学会适应新的环境,木果应该没问题。富阳城区少数民族很少,看不到穿民族服饰的人。如果你们有汉族服饰就尽可能穿,实在没有,穿民族服装抬头挺胸走自己的路,别人要看、要议论就让他们看、让他们议论。学习期间一定要注意安全,晚上没事不要随便出门,富阳毕竟是四川第二大城市,别走丢了。同时,我随时会和你们电话联系,了解你们学习、安全情况,当然,还会和三资管理办联系。学会了,我来接你们,回哈觉开庆功会。”
  两人异口同声,感激说:“华书记,你放心,我们一定认真学,争取早日学成归来。不辜负指挥部和全村人民的希望。”
  胡志带着他俩走出机关大院。华子军回到瞿志斌办公室,纪东乡长也在里面。华子军于是詳细汇报了近段时间的工作情况。瞿志斌听了很满意,鼓励华子军一定要再接再励,完成精准扶贫任务。工作中有困难及时汇报,南平乡将集全乡之力作坚实后盾。纪东又对华子军提出了殷切希望和更高要求。华子军拍着胸脯给他们作了保证。
  中午,胡志特地让伙食团单炒几个菜,笑着告诉沙马沙依俩人,今天第一顿这样安排,今后你们和我们机关干部一起排队,自己打饭菜。两人点头感激说,好,谢谢,我们享受的是机关干部待遇哦。
  吃过午饭,俩人准时前往三资管理办公室报道,开始了他们在南平乡的学习、工作和生活。
  华子军告过别,直接将汽车开到老婆超市门口,叫她安排人员把大凉山土豆抬下去,堆码上农产品货架。又亲自写上大凉山高山土豆标牌,按照略高于当地市场上的价格标上价码。将标牌插入土豆堆中,等候顾客挑选。看着自己的杰作,华子军会心地笑了。拍拍手,回到老婆身边,陪伴在她左右,他其实想亲眼看看土豆的出售情况。
  一个中年男子提着多半货篮土豆过来,指着土豆,盯住华子军问,你是老板?这土豆真的是大凉山的?没骗人?
  华子军站起身来,微笑着告诉他,自己不是这儿的老板,老板是自己老婆。不过,土豆千真万确出至大凉山,是哈觉县日昭乡觉呷村出产的。自己是援彝扶贫觉呷村的支部副书记,这次专门运回来试销。不信?来,给你看看我们觉呷村的照片。华子军从手机里翻出照片,给那人看。
  中年男子认真看了半天,终于相信了。问,书记,贵姓?这次运回来多少?
  华子军告诉他,免贵姓华,由于不知道好不好售,所以运回来的不多。
  中年男子点点头,从钱夹里掏出一张名片,自我介绍说:“华书记,我叫李永生,从事农产品运输、批发、销售的。如果有机会,我们可以合作。”
  华子军接过李永生的名片,握住他的手,开心说:“李老板,太好了,合作定了,我们已经成立了金索玛农贸公司,专门收购大凉山的各种农产品,准备销往各地。”
  李永生连声说,那就这样定了。让华子军给他留下电话,收购后联系。
  华子军爽快答应,李永生点头满意走了。
  华子军走出超市,打通赵永皓的电话,笑着问:“死耗子,有一件事情,想弱弱问一句,你准备还要耍几天时间唼?”   赵永皓骂起来:“华子军,你狗日的,起心不善,安的啥子心?我三个月没回家,没休息,你说该不该多休息几天?你是他妈的周扒皮、黄世仁唼?”
  华子军哈哈大笑起来:“狗日的死耗子,泼妇嗦,我还没有说要回去,就被你骂了个狗血淋头。休息,休息,我等你的电话就是了。”
  华子军翻了一阵白眼,扣了电话。回到超市给老婆帮忙,几次情不自禁地走到农产品货架处,查看土豆销售情况。有人观望,有人挑选,还有人选了又退还回去。看着这情景,华子军心中阵阵窃喜,只要有人关注,定有人购买,肯定有好结果。
  忙过一阵后,华子军回到收银台,心疼地看着老婆忙碌的身影,自己却又帮不上忙,感觉很愧疚。
  天渐渐地暗了下来,王红霞安排好店内的工作,跟华子军一起回家去了。
  又过了三天时间,华子军仍没有接到赵永皓的电话,他开始着急起来,不知道赵永皓到底还要耍几天时间,又不便打电话询问。只是自己走了这几天,石铁木呷的病怎么样了?有无好转,一点消息也没有。还有在西晶学院学习养殖技术的六个村民,他们的情况又怎么样呢?运回来的土豆销售得差不多,得赶紧回去收购。不知道养殖场修建得如何?动工没有啊。觉呷村建卡户整体搬迁项目进展如何?哈觉县相关部门签批没有呢?这些问题缠绕在华子军的心上,像一根儿绳索紧紧缠住他的心,他却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只能一味的等待。
  “唉”华子军不由叹息了一声,还是给孜莫阿依打电话问问吧,华子军这样想着,拨通了孜莫阿依的电话。把自己急于想知道的情况一股脑地抛出来。
  孜莫阿依听着华子军急促地问话,“咯咯”笑起来,等他问完,故意半天不说话。
  华子军着急催问:“阿依主任,你先說事情嘛,别光笑啊!急死人了。”
  孜莫阿依只得一件件事情告诉他,曲比木果病情好多了,再有几天可以出院了,参加养殖技术培训的村民仍在培训,听说学了不少技术。自己昨天去了养殖场,建设进展顺利。孜莫阿依询问华子军什么时间回去,大家开始想念他了。
  华子军告诉孜莫阿依自己很想回去,只是皓主任还在休假,不知道还要休多少天。又不便问,等他的电话通知。
  孜莫阿依“哦”了一声,不再问这事,俩人闲聊一阵,扣上电话。
  华子军出了口气,总算得道自己想知道的,多少放心些。他将手机放进裤兜。
  吃过午饭,华子军准备午睡一会,刚在床上躺下,他的电话就响起来。他以为是赵永皓的电话,看号码却是胡志的,赶忙接起来,问他有何事情。
  胡志说:“子军,乡党委准备六月三十日举行建党庆祝活动,请觉呷村的全体党员到时参加。那天,南平乡将以正式文件确认觉呷村同时成为南平乡第二十三村。你回去时,到乡政府来拿会议文件。”
  华子军很兴奋,满口答应,告诉胡志,明天就去拿文件。南平乡是真心实意在精准帮扶觉呷村啊,把觉呷村的村民当成自家人在扶持。贫困的村民一定会一天天好起来,日子会越过越红火,幸福的那一天很快就会来到。来年,索玛花定会幸福的绽放。
  二十四 返回大凉山
  华子军终于在焦虑等待中接到赵永皓要起程返回大凉山的电话,立即兴奋起来,开始收拾自己的行装。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老婆都替他准备妥当。
  下午,华子军去看望曲比木果和沙马沙依。这段时间现场学习和实际操作,他们的业务技能得到了提高,对财务处理有了直观认知。华子军深感欣慰。
  第二天一早,华子军赶到赵永皓住家的小区,接上他,直奔西晶市。晚上十点多钟,他们回到指挥部。凌勇强见到他俩十分高兴,开心地抓住他们的手,有力握住,激动说辛苦了。双手分别搭在他俩肩上,攀住他们朝会议室走去,边走边说,两位,今天晚上陪你们喝—杯。
  三人走进会议室,拉铁师傅已经将饭菜端上桌子,他站在桌边亲热打着招呼,赵主任、华书记子莫格尼。
  两人上前,分别握住拉铁师傅的手,连声问候感谢,送上一份来自富阳的礼物。铁师傅感激不尽。
  凌勇强将华子军和赵永皓拉到座位上,在自己左右两边坐下,对拉铁师傅吩咐说,拉铁师傅,去把黄老师夫妇俩和田医生请下来。你也参加,我们一起喝一杯。
  拉铁师傅笑嘻嘻地答应着,转身走出会议室。
  凌勇强朝华子军翘起大拇指,满意说,“子军,不错哦。你们走的第三天,石铁木呷的父母就拿着锦旗和感谢信来到指挥部,感谢你将石铁木呷送到医院,得到及时治疗,挽救了他的生命,彝汉一家亲得到真正体现。子军,这么大一件事情你都没给我们说啊。”
  华子军不好意思地说,凌县长,就这么件小事,不值得一提,应该做的。当时,那种情况之下,谁都会做,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凌勇强笑着说,至少我们应该知道,你这就是在彰显富城和哈觉深厚情感呀。
  华子军嘿嘿笑起来说,凌县长,我明白了。
  黄建鸣和田艳玲跟随拉铁师傅走进来。华子军起身,打着招呼向他们走过去。赵永皓也跟上去。四双手握在一起,特别亲热、开心。
  凌勇强说,好啦,你们都别站在那里亲热了,赶紧过来喝酒哦。黄老师,你的爱人呢,她怎么不下来?
  四人来到桌子边坐下,黄建鸣回答,她说不太舒服,准备休息了。凌县长,算了,不用管她。老婆在场,我受约束,放不开哦,好久没见到子军和永皓了,今晚得好好陪他们喝一杯。
  田艳玲笑着说,永皓、子军,我可不能喝酒哦,只能陪你们坐坐。
  凌勇强笑着对黄建鸣说,黄老师,酒喝好就行了,想喝多,不提供酒哦。他又指着拉铁师傅叫道,拉铁师傅赶紧过来坐,别站在那里。
  黄建鸣瘪嘴说,凌县长,我就知道你是小气鬼,至于酒嘛,呵呵,本人早就准备好了。黄建鸣说着跑出去。
  拉铁师傅挠挠头发,不好意思一笑,坐下来。凌勇强将酒瓶递给他。拉铁师傅接过,撕开包装,拧开瓶盖,起身倒酒。   黄建鸣提着两瓶酒走进来,他看了一眼拉铁师傅手中的酒瓶说,凌县长,看看我的私酒,不比你那酒差吧?
  凌勇强指着黄建鸣命令说,最多两瓶,不准喝第三瓶。
  黄建鸣翻了一阵白眼,不服气地嚷嚷,喝自己的酒,你也要管?明天周末,不上班,就算喝醉,有啥大不了事嘛。凌县长你管得太宽了吧。真是吃得稀,管得宽,管了河南,管四川。说完自个儿哈哈笑起来。
  凌勇强瞪了黄建鸣一眼,半开玩笑半认真说,黄老师,不管,你不是要反天了?孙猴子那么有本事,还不一样翻不出如来佛祖的手掌心嘛。说着哈哈笑起来。
  黄建鸣胡诌说,凌县长,我不是孙猴子,你也不是如来佛嘛。
  华子军笑起来,对黄建鸣说,黄老师,别贫嘴,喝酒。
  拉铁师傅掺满桌上的杯子,坐下来,看上去,他很拘谨。
  凌勇强说,我们就按规矩办,废话不说。都把酒杯端起来。热烈欢迎永皓和子军按期平安归队,一路辛苦了,特是子军开这么远的路程。喝!周末愉快!
  所有的酒杯碰在一起,大家纷纷说道周末愉快。
  按照凌勇强的叮嘱,两瓶喝完后,没有人再提喝第三瓶了。尽管黄建鸣和拉铁师傅还有些心欠欠的,却也无可奈何。田艳玲滴酒未粘,将自己杯子里的酒均分给黄建鸣和拉铁师傅。两人二话不说,乐意接受,就一口,杯子底朝天。
  田艳玲吃了些菜,见大家已经将酒喝完,便跟所有人打过招呼,回寝室休息去了。
  拉铁师傅放下酒杯,起身去了厨房,很快端来一大碗米饭,放在桌子上,对凌勇强他们说,凌县长,来,我给你们舀点米饭。
  黄建鸣不吃饭,起身向大家告辞。提上自己的酒,笑着对华子军说,子军,周一到学校,我们一起再喝。
  华子军嘿嘿一笑,没有说话。
  吃过晚饭,拉铁师傅收拾好厨房,准备回家。华子军关心地说,拉铁师傅,我送送你吧,这么晚了。
  拉铁师傅拍着胸口笑着说,华书记,谢谢你,不用送。你放心,我没问题。你别以为我喝多哦,这点酒,小意思。你跑了那么远的路,一定累惨了,早点休息吧,我十多分钟就到家了。
  凌勇强关切地问,拉铁师傅,路上有没有问题?
  拉铁师傅回答,凌县长谢谢,没有问题,我是当地人,轻车熟路。
  凌勇强说,那你小心点,到家打个电话。拉铁师傅点头答应。他们把拉铁师傅送出指挥部,很快消失在夜幕之中。
  华子军问,凌县长,我们觉呷村建卡贫困户整体搬迁项目进行到什么程度了?通往村上的公路什么时间能够动工呢?
  凌勇强拍着华子军的肩膀,开心地说,暂目不说,保密。
  华子军“哎”了一声,不满地哼哼道,凌县长又不是什么秘密事情,还副神神叨叨的样子,装模作样,故弄玄虚。不说算了。
  赵永皓用膝盖在华子军的屁股上顶了一下,嚷嚷道,子军,你怎么这样笨嘛,凌县长,不告诉你,说明什么?想想呀,有戏了啊!
  华子军朝赵永皓胸口推了一掌,骂道,死耗子,你个狗日的,水鸭子栽跟斗——显屁眼儿白嗦,你以为我有你那么笨,真没听出来唼。那是有意而为之。
  凌勇强拉住他俩的手,兴奋说,永皓、子军,你们说对了,两件事情哈觉县都定了,很快将在俄其玛村举行奠基仪式。到时候够你们忙一阵子。
  太好了!华子军兴奋得差点跳起来,要不是凌勇强拉住他的手,他还真有可能将凌勇强抱起来,来一个高抛动作。
  赵永皓开心说,真是一件大喜事,不愧我天天弄那些材料,眼睛都丢进电脑里了。
  凌勇强用力握紧他们的手,这是我们富城人的荣耀,也是富城人汗水的结晶。好了,时间不早了,你们快去休息吧。
  华子军担心地说,凌县长,再等等吧,拉铁师傅还没到家呀。
  凌勇强说,放心吧,他到家就會给我打电话的。走,先上楼。于是三人关了一楼指挥部的房门,朝楼上走去,刚上到二楼,拉铁师傅的电话就打给了凌勇强,他说自己已经到家。
  华子军和赵永皓跟凌勇强道过别,回到寝室,两人倒在床上酣然入睡。
  第二天一早,华子军按时醒来,起床跑步,开始新的一天生活。吃过早饭,他给孜莫阿依打了个电话,告诉她,自己已经从富阳回来,今天要去觉呷村。孜莫阿依很兴奋,让华子军在乡政府等,她也要去村上。
  华子军答应了。将赵永皓准时送到县委组织部后,又拨通了铁拉木石的电话,让他赶到村委会,有重要的事情和他商量。
  华子军来到日昭乡政府机关大院,停好车,孜莫阿依还没有到。他抬头见拉石阿尔办公室门敞开着,于是,他决定先去他办公室,把南平乡的邀请函送给他,顺便向他汇报一下工作。
  华子军来到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
  拉石阿尔抬起头,见是华子军,赶忙向他招手,让他快进去。
  华子军走进去,亲热地向他打招呼问好,郑重将邀请函双手递给他。
  拉石阿尔满脸笑容,接过邀请函,指着旁边的木椅说,“坐,坐。什么时候回来的?”
  华子军坐下,说昨天晚上到的,今天有一件事情要向阿尔书记汇报。哈觉的土豆在富阳十分畅销。这次自己收购的几百斤,没多久,销售一空,准备组织收购。目前,已经有不少人主动联系,愿意代为销售。我想成立一个农贸公司,专门从事我们哈觉农产品收购,运往富阳等各地销售。这样既可解决哈觉老百姓农产品卖难问题,还能提高他们的收入,富阳城市居民又能品尝到我们哈觉纯天然农产品,一举多得啊。
  拉石阿尔十分认同,说就以我们日昭乡名义成立,我安排海莱阿扎去办理有关手续。公司设在乡政府前面那排房子里,作为公司办公地点,一切由你负责。
  华子军激动地连声说阿尔书记卡沙沙。
  华子军电话响起来,一看是孜莫阿依的电话,知道她已经到乡政府,将电话压了,说,阿尔书记,阿依主任来电话催我去觉呷村。   拉石阿尔点头说,子军,你赶紧去吧,回来我们再商议其他事情。
  华子军朝拉石阿尔微微一笑,小跑出办公室,“噔噔”下到一楼,冲进孜莫阿依办公室,叫道,阿依主任,我来了。
  孜莫阿依抬头瞟了华子军一眼,将手机塞入包里,淡淡—笑,说,我们走吧。
  两人走出办公室,上了车,向觉呷村而去。
  路上,华子军问孜莫阿依,木呷的病怎么样了?要出院了不?
  孜莫阿依对华子军说,好得差不多了,过两天就可以出院。子军,另外有一件事情想跟你说说。
  华子军说,阿依主任,什么事情,只要不是违法乱纪的事,尽管说。说着嘿嘿笑起来。
  孜莫阿依笑起来,说,有一个人想见见你。
  华子军扭过头,诧异地盯着她,等着她说下去。
  孜莫阿依说,我姐想见见你。
  华子军心中不由隐隐作痛,眼睛盯住前方向,专注开车,没有开口,十多年过去了,彼此已经成陌路人,而且都已经是有家有室的人,再见面已无意义,何苦增加相互的痛苦。
  孜莫阿依见华子军不开口,又说,子军,怎么了?不愿意吗?过去的也是一段美好的回忆嘛。
  华子军苦笑着说,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吧。阿依主任,别打扰我,这路太烂,我得用心开车。孜莫阿依瞪了华子军一眼,说了一句,你就找借口嘛,扭头看着车窗外,不再理会。
  汽车到了村委会山脚下,铁拉木石的车已经停在路边。华子军将车停在他的车后,给他打了个电话,询问他在哪?告诉他,先去看看养殖场修建得怎么样,回来再商量事情。
  铁拉木石说他在办公室,马上下来。
  等铁拉木石上了车,华子军开车向养殖场而去。
  汽车到了养殖场,华子军停好车,一座较大的院落正忙碌修建之中。宿舍墙体已经建好,工人们正在安钉棱子和椽子,院子的围墙、羊舍已建好。养殖场即将大功告成,得赶紧购买种羊。学习养殖技术的村民们估计也该学成归来。华子军他们走过去,和修建的工人们打过招呼,询问何时可以完工。建筑工人们说再有十天来就可以交付使用。
  华子军很兴奋,连声表达感谢,不住地说辛苦了。
  华子军等三人离开养殖场,回到村委会办公室。华子军跟孜莫阿依和铁拉木石商量,自己想召开全村村民大会,跟大家商议一下,收购土豆和收割牧草的事情。
  孜莫阿依说,子军,你把两件事情的具体情况说说,我们心中才有个底。
  铁拉木石附和着说,华书记,你不说具体事情,我连怎么回事都不清楚,要是村民们问起,都不知道如何答复。
  华子军点点头,笑着说:“准备详细说,被你们抢了话头。收购土豆的事情,是这样的,我运回去的土豆在富阳销售很好,四百斤已经售完,还有一个做农产品贩买的人希望我们能代为收购。因此,准备成立农产品贸易公司,阿尔书记正全力帮我们操办有关手续,而且将乡政府几间门面无偿提供给我们使用。召开村民大会就是要发动全村村民都去收购,当然,收购肯定有报酬。另外,大家在牧场看到了,牧草已经在枯黄,我们应该尽快收割,晒干,堆放好,以备羊儿们冬天食用。收割牧草也会有报酬。希望木石主任能够负责组织这两项具体工作。情况就是这些,你们有什么想法?”
  孜莫阿依说,子军,两件事都不错,我支持。木石主任,你说说什么时间召开会议比较合适?
  铁拉木石回答道,谢谢华书记的信任,我一定把这两项工作组织好。我们后天下午开会,会上,再好好给大家讲清楚,我想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华子军说,就这么办。
  三个人又商议了一些其他事情后,铁拉木石说,华书记、阿依主任,过几天,我要娶儿媳了,到时,你们要来作客啊。
  华子军吃惊看着铁拉木石问,木石主任,你多大啊,都准备娶儿媳妇了?
  铁拉木石回答说,不小哕,四十多岁,该娶了嘛。
  好,我一定参加。华子军满口答应。孜莫阿依答應到时一定参加。铁拉木石很高兴,觉得非常有面子。邀请华子军和孜莫阿依中午去他家里吃午饭,现在就走。没等华子军答应,摸出手机,用彝语说了好半天才扣上电话。
  等铁拉木石说完,华子军便推辞说,今天还有事情,就不去了,改天再登门拜访。铁拉木石不答应,说已经给家里打电话,安排好了。
  华子军还想推辞,孜莫阿依劝说道,还是去吧,木石主任是真心实意在请,不去,他会感到很没有面子的。这样今后不利于工作的协调和配合。华子军只得答应前往,但是他一再申明要开车,不能喝酒。
  铁拉木石只是笑却不表态。华子军只好求助于孜莫阿依希望她能够配合,可是她也笑眯眯地看着华子军,半天不说话。华子军不高兴地瘪着嘴,干脆一屁股坐在办公室,不走了。铁拉木石只得无奈地表示不让华子军喝酒。华子军得到铁拉木石的表态,才满意地站起来。三人走出办公室,华子军锁上门,走下山,开上车向铁拉木石家而去。
  二十五 醉倒彝家情
  铁拉木石一家人热情叫华子军把汽车停到自家院子里。到时,派人送他回指挥部,明天去接。
  华子军责怪木石说话不算数。他嘿嘿笑起来,狡辩说,自己确实答应不喝酒,他肯定也不劝,家里人要求喝,跟他没有关系。又让华子军看着办,他不管。铁拉木石说完捂住嘴直笑。
  华子军没有办法,不得不端起酒碗。铁拉木石抱来一件雪花啤酒,喝啤酒如同汉族人先喝茶。他放在地,他说:“喝了啤酒,再喝我们彝人自酿的白酒,这酒是用玉米酿制的纯粮食酒。”
  这种酒的酒精度数60度左右。被援彝的人们称之为火药酒,因为,第一口喝进去时,如同火药进口,太撑口了,喝了就要叫一声,好像是火药要在嘴里炸起来的感觉。由于当地缺水比较严重,白酒的口感不是很好,但是喝了却不上头,头也不痛。
  华子军和孜莫阿依跟着铁拉木石一家人围着他家火煻边,席地而坐。
  木石有父亲,是长辈,座次上必须坐上方,华子军挨坐他的身边。孜莫阿依虽然是乡干部,但在彝人眼里她仍然是女人,因此只能坐在下方,她也深知此道,自觉地坐在那里。   木石的儿子提着一只鸡进来。华子军明白主人要用這只鸡款待他们。彝族人用家禽或牲畜款待客人,一般要当着客人的面前宰杀,以表示对客人的尊敬。
  木石的儿子开始杀鸡,华子军说了很多客气话,没有上前劝阻。他杀好鸡,华子军取鸡舌占卜吉祥,鸡舌呈波状向内弯曲,寓以铁拉木石家要进财。一家人非常高兴。木石的儿子开心出去烫鸡褪毛。
  木石拿起啤酒瓶,用牙咬开瓶盖,递给华子军。
  华子军接过向他表示感谢。木石的老婆让大伙在火煻里烤粑粑,粑粑是彝族人的主食,所有粑粑中,以荞麦面做粑粑最富有特色,据说荞面粑粑有消食、化积、止汗、消炎的功效,可以久存不变质。
  彝族人烤粑很讲究,一般正面要朝火煻内,忌正反不分,还要主动翻动。烧烤好的粑粑从火煻里取出时要将灰拍干净,放进盛粑粑的器皿里。然后将火煻中烧烤的痕迹抹平。切忌从火煻的锅庄下边传递烧烤的粑粑。
  木石的儿子将鸡肉剁成拳头大小放进火煻上的鼎锅里,用冷水烹煮,锅里不下任何佐料。火煻里的火苗跳跃着,舔着锅底。很快,锅里咕咕作响,冒着水蒸汽,屋子里立刻飘着一股股最纯朴、自然的鸡肉香味。
  铁拉木石让儿子拿来两只漆器小红碗,开始敬酒。说,子军书记,我要敬你酒。然后,将啤酒满满地倒在小红碗里,端起递给华子军。华子军接过酒碗,两人一同说道,子莫格尼。一口而尽,当然,不是喝得一点不剩,碗里还要留下一点儿,倒在地上,这是祭奠祖先,表达时时不忘记祖先的恩德。
  铁拉木石敬孜莫阿依,他按同样的方式进行。
  啤酒喝完了,木石换成他们家自己酿的白酒。坨坨鸡肉煮好了,他儿子捞起,洒上盐、花椒、辣椒等即可食用。华子军尽量少喝,最后对铁拉木石说,自己确实无法再喝了。孜莫阿依跟着华子军附和,才不至于喝醉,但已经昏天晕地了。
  傍晚,华子军被铁拉木石安排的人送回指挥部。下了车,向送他的司机告别后,昏昏窜窜朝指挥部走去。
  拉铁师傅从厨房里看见华子军,赶忙走出厨房,站在门口关切地问他吃饭没有?
  华子军微微一笑告诉他,自己吃过了。
  凌勇强在办公室听到华子军和拉铁师傅的对话,便问,是子军回来了吗?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华子军答应着,向拉铁师傅挥挥手,吐了吐舌头,微微一笑转身而去。
  华子军走进凌勇强的办公室,笑眯眯地询问有什么事情。
  凌勇强盯着华子军的脸,严肃地问,子军,你喝酒了?不会是开车回来的吧?
  华子军瞟了他一眼,只见严峻的脸上满是威严,鹰隼的眼睛里透露出凶煞光芒,华子军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背脊直冒冷汗。脸刷地通红,神色紧张地低下头,赶紧结结巴巴地解释,确是喝了些酒,但是喝得不多,回来时没有开车。
  凌勇强缓和了些口气,继续追问,子军,你在哪喝的酒?你的车呢?不会是喝了酒,车都不要了吧?
  华子军小声回答,在铁拉木石家喝的,上午,跟他和孜莫阿依去养殖场查看了修建情况,又安排他负责组织收购土豆,他很高兴,极力邀请去他家吃饭。我确实不愿意去,但是推辞不掉啊。彝人爱酒,我怎么推辞都没办法推脱,只好喝了些,汽车停在木石家里。明天去村上,他来接我。
  凌勇强淡淡一笑,对华子军说,子军,坐吧,坐下说话。
  华子军扫了凌勇强一眼,见他眼睛里没有了凶光,脸色也和悦了,颤惊惊的心这才稍稍平和一些,在他对面坐下。眼睛不敢直视。
  凌勇强起身,走到华子军面前,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子军啊,我们都知道彝人嗜酒,但自己必须把握好分寸,还有一定要做到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这是对组织负责,对家庭负责,更要对自己负责。响鼓不重槌,这个就不多说了。另外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们觉呷村异地搬迁项目,县政府已经批准立项,由指挥部组织实施,这段时间,你要配合指挥部做好实施前的一系列准备工作,过几天,将举行奠基仪式。到时候,富城区、哈觉县的领导都会出席仪式,南平乡的领导也会来参加。”
  华子军兴奋站起来,嚷嚷道:“凌县长,是真的吗?太好!我们的村民终于要住上好房子了。我们的养殖场建好了,金索玛农贸公司运转起来,他们就能过上好日子了,有了好房子和好日子何愁养不成好习惯、形不成好风气呢?这“四个好”目标定能实现,盼望着那一天早日到来啊。”
  凌勇强握住华子军的手,激动地说,子军,那一天一定会很快到来的。不过,我们还得百倍努力才能实现哦。凌勇强说着笑起来,脸上满是自信的笑容。
  华子军用力地点着头,他一直相信,这块让总书记心系的地方,这块富城区精准扶贫的地方,有一群无私奉献的人们,一定会盛开一片幸福的索玛花。
  第二天早上,华子军给铁拉木石通了电话,告诉他觉呷村安置点的事情,说这几天要在指挥部帮忙,去不了村上,但是明天下午村民大会一定会参加。请他多关心一下村上其它事情,等会儿赵永皓送自己过来开车。
  铁拉木石满口答应,他让华子军放心,保证做好村上其它事情。
  华子军开回车,将车停在指挥部小区里,跟凌勇强一道去哈觉县广播电视台,把指挥部将公开招标建筑公司修建移民安置房的消息通过县广播电视台传播出去。
  回到指挥部,凌勇强打电话跟拉石阿尔商量,请他能否派一两名人员来指挥部临时帮几天昂。
  拉石阿尔答应派孜莫阿依和石铁木呷过来协助工作。
  凌勇强连声表达感谢。
  下午,两人来到指挥部。木呷见着华子军就紧紧握住他的手,一个劲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华子军坦然说:“木呷,都是我应该做的,没有必要如此客气,我们是兄弟啊。”
  石铁木呷动情说:“对,子军,我们是好兄弟,今后一定协助你做好村上任何一项工作,让我们一道为觉呷村老百姓早日脱贫共同努力。”
  华子军用力点着头,激动拥抱在一起。   凌勇强对所有人进行了工作分工,孜莫阿依和石铁木呷主要负责报名登记和解释,协助资料打印装订,赵永皓负责有关资料的起草,华子军负责各种宣传资料的准备。各项工作紧张有序进行之中。
  二十六 燃起新希望
  第二天下午,华子军向凌勇强请了假,和石铁木呷一同前往觉呷村参加村民大会。两人来到村委会,村民们已经来到差不多,挤了一屋子,外面还站了不少。铁一尔布见着华子军,兴奋地向他鞠躬,嘴里说着子莫格尼。
  华子军笑眯眯地抚摸着他的头,亲切地回应,子莫格尼。
  铁拉木石正彝语组织村民学习县政府和指挥部有关扶贫文件以及扶贫规划。见华子军他们走进来,放下手中的资料,站起来向他们挥手招呼。
  华子军和石铁木呷笑着回应。让他继续组织大家学习。
  铁拉木石点头坐下,继续学习。华子军和石铁木呷坐在空位子上,石铁木呷给华子军翻译成汉语:到2020年,富城将通过与哈觉的共同努力,稳定实现贫困群众不愁吃、不愁穿的“两不愁”和住房安全保障、义务教育保障和基本医疗有保障的“三保障”的目标……
  华子军从铁拉木石的口中再次听到这个目标,不由地感到浑身上下热血沸腾起来,有股无形有力量在牵引着他向前、向前。他对这个目标充满了信心。
  铁拉木石解读完,把文件放在桌子上,说,木呷、子军两位书记,文件学习完,我们开会吧。
  石铁木呷点着头说,木石主任,请华书记先讲。他用彝语对大声说,大家欢迎华书记讲话!会议室内外响起热烈掌声。
  华子军茫然看着石铁木呷和村民们,不知所以然。铁拉木石赶紧翻译出来。华子军笑了,站起来,挥挥手,意示大家停下来。掌声停下后,华子军清了清嗓子,提高嗓门说:“各位村民们,首先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我们觉呷村异地搬迁安置点马上就要投入新房修建了,过彝族新年的时候,大家就可以入住新房过新年啦!”
  石铁木呷翻译成彝语,会场上立刻响起热烈的掌声。村民们用不太流利的汉语高声叫喊起来:共产党子莫格尼!共产党卡沙沙!
  华子军没有制止,让他们尽情地呼叫。许久,掌声、叫喊声才停下来。华子军接着说:“第二件事情,会议结束后,请大家向所有的村民以及你们的亲戚、朋友宣传,如果有多余土豆要出售,可以运到日昭乡政府,我们在那里设有收购点,将按照高于市场价格收购,有多少收多少,同时,也热切希望你们能够走乡串户去收,都运来。从明天开始,由木石主任在那里负责收购,请曲比马马和铁一尔布给予协助。”
  没等石铁木呷翻译完,会场上就热闹起来。曲比马马兴奋地用彝语冲着华子军大叫大喊。虽然不知道他在叫喊啥,但华子军心中明白。挥动着手,向他示意感谢。
  铁一尔布跑到华子军面前,激动说,华书记,你尽管放心,我们一定会努力干好。华子军信任点点头。
  会场热闹的气氛达到高潮,华子军没有阻止,让他们尽情释。
  放铁拉木石站起来,拉住华子军的手,激动地说,子军书记卡沙沙,我一定做好。
  华子军握住铁拉木石的手,笑嘻嘻地说,木石主任,你负责组织,先期可能要尽义务,没有报酬啊。铁拉木石不以为然,华书记,你小瞧我了,啥报酬不报酬的,你拿报酬没有?
  华子军松开他的手,激动地说,木石主任卡沙沙,请坐。
  铁拉木石坐下后,华子军又看了石铁木呷一眼,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对他说:“木呷书记,你除了这几天要在指挥部帮忙外,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你负责。”
  石铁木呷抬起头,盯着华子军,笑着问什么事情?
  华子军说,就是牧场的事情,除了修建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希望你能组织村民们收割牧草,具体情况,我马上讲。
  石铁木呷点着头说,子军书记,我听你的安排。
  村民们的吵闹声平静下来,他们看着华子军,每个人的眼睛里充满了期待。
  华子军接着说:“第三件事情,我们村养殖场即将建成,马上要购回两百余只半细毛羊饲养,因此,我们必须提前为羊儿们准备足够的过冬草料。这件事情由木呷书记负责,组织大家前往牧场,收割牧草,晾晒干后,村上按质按价回收。”村民们听完石铁木呷的翻译,又沸腾起来,大家纷纷议论着、争辩着。
  华子军干脆坐下去,欣慰地看着村民不停地争吵,只有这样,他们的思维才会活跃起来,在争辩中思路才会开阔。
  村民们的争吵结束了,华子军便问大家对这三件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
  一个汉子站起来,华子军认识他,第一次去他家时,大上午就被他力邀喝酒,只是不知道的名字了。他用彝语说,华书记,我有件事搞不明白,如果都搬到新的地方去了,我们如何种地啊?
  铁拉木石将他的话翻译给华子军。
  华子军扭头小声问铁拉木石,他叫什么名字?
  铁拉木石小声回答,阿的打各。
  华子军笑着对他说,阿的,这好办啊,原来的旧房子不用拆,可临时住人。到时候,太僻远,太荒瘠的土地就不用种农作物,直接種牧草,晒干后,送到牧场去。比较近,肥沃的土地可继续耕种,种那些值钱的东西,由农贸公司收购,运往大城市销售,赚大钱。可能大家又要问,我们吃什么?这也简单,我们去产粮区收购大米、面粉,这些主食大家都吃得习惯的。华子军边说铁拉木石边翻译给大家。
  阿的打各听了,信服地连说,我懂了,华书记,卡沙沙。
  华子军说,阿的,你愿不愿意跟木石主任他们一起收土豆?不过,刚开始可能没有报酬。阿的打各听完铁石木呷的翻译,兴奋表示听从华书记安排。
  华子军向他表达感谢,又问大家还有什么不清楚。
  大伙异口同声地回答,没有了。
  华子军又微笑着问,石—拉铁来没?
  木呷的翻译出去。石一拉铁从人群中站出来,高声应着。
  华子军说,拉铁,一定要组织全家人去割牧草。他满口答应。   华子军满脸堆笑说,木呷书记、木石主任你们给大家表个态吧。
  两人纷纷表态一定扎实地把工作落到实处。村民大会顺利结束,取得理想效果。
  散会后,华子军将木呷和木石留下,对他们说,明天开始收购土豆,你们看多少钱一斤合适?
  铁拉木石说,我觉得就按市场价收如何?
  石铁木呷笑着说,子军书记,你光说收购,钱呢?沙马沙依他俩还在千里之外的南平乡学习哦。
  铁拉木石抢着报怨,子军书记,你就这么整我冤枉唼,我可没有空手套白狼的能耐哦。
  华子军笑着说,木石主任,放心吧,不会让你掰手指头。我私人借出来,先垫上着,沙马沙依俩人回来,取出钱还我,或者卖了土豆再还我都行。我们回县城就去取。牧草暂时还不用钱。
  两人抓住华子军的手,用力握着,一句话也没说。
  华子军又重复问木呷土豆多少钱收购合适?
  石铁木呷说,我赞同木石主任说的价格收购。
  华子军说,两位,我有个想法,先按你们说的价格收,最后根据卖出的价格,再适当补助给村民一部分。回为我们最终目的要让我们村民脱贫增收。到时,木石主任,你安排铁一尔布认真记录下每一个村民交來的姓名和斤数。
  两人松开华子军的手,石铁木呷说,子军书记,干脆年终—起给大家分配呀!
  华子军说,主要是提高大家的积极性,多跑,多收,免得一天没事光喝酒去了。华子军说着自个儿笑起来。
  两人同意。华子军说,走,回去取钱钱。
  开上车,向县城而去。
  哈觉六月的天空瓦蓝瓦蓝的,飘浮着朵朵白云。这些云,有的几片连在一起,像海洋里翻滚的银色浪花,有的几层重叠着,像层峦叠嶂的远山,有时在一片银灰的云层上,又飘浮着朵朵大小不一、形状不同的云朵儿,就像岛屿礁石上怒放的海石花。再看那太阳,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焰。向大地倾泄着过量的光与热。太阳下,炙热难忍。
  上午9时,日昭乡俄其玛村,觉呷村建卡户异地搬迁施工现场,站满了来自觉呷村和俄其玛村的村民们,他们穿着盛装,伴随现场响起乐曲,跳起欢快的舞蹈。场地正前方搭建了一个简易的主席台,其实就是将地面稍作平整,树起两根树杆,上面悬挂着一副红底白字,喷着“日昭乡觉呷村建卡户异地搬迁开工仪式”的横幅。离主席台不远的右边整齐地排列着一排推土机、装载机等施工机器。工人们操纵着机器只等一声令下,便大显身手。富城区、哈觉县两区县的主要领导们以及凌勇强、瞿志斌等都到了会场。他们站在横幅下,拿着话筒作了简单地讲话,最后,哈觉县的一位领导高声宣布:日昭乡觉呷村建卡户异地搬迁建设开工!
  站在主席台的人们相互握手祝贺,村民们扯起嗓门吼叫、吹口哨,那排施工机器发出疯狂轰鸣声,搬迁建设工程拉开了序幕。开工仪式不到一小时结束了,大家纷纷离开现场。村民们则站到公路上观看着机器施工,久久不愿意离去,他们的眼睛里满是瞳憬,是啊,等到新年,他们就能入住新房子,过上好日子,幸福的生活已经在向他们招手了。
  华子军和村组干部仍然守候在现场,守护着他们的村民们,随时提醒着安全。村民们看得差不多了,才逐渐散去。
  等村民们走后,华子军才和石铁木呷开车离去。
  “索玛花开一朵朵……”华子军的手机响起来。他只得将车停在路边,见是胡志的号码,摁开,问他有什么事情。
  胡志问他回日昭乡政府了没有,和木呷书记赶紧过来参加讨论会议。华子军答应了,扣上电话,向乡政府飞快而去。
  华子军来到乡政府,停好车,跟石铁木呷走进会议室。凌勇强正在介绍觉呷村异地搬迁户工程设计、招标、建设等相关情况。俩人在会议室后排找个座位坐下,认真听凌勇强介绍。
  凌勇强最后特别强调:“大家在现场已经看到,异地搬迁地各方面条件都不错,唯一不足的是,那条河隔断了省道和安置点的连接,给村民们今后出行带来诸多不便,为方便村民生活,我们是否考虑修一座过河的桥。请瞿书记、阿尔书记商量商量。想听听你们的意见。”凌勇强说完,扭头分别看了看坐在他左右的瞿志斌和拉石阿尔,继续说,“阿尔书记,你先说说吧。”
  拉石阿尔为难说,修桥肯定是件大好事,只是我们日昭乡财力有限,实在拿不出钱来修建,只能恳请凌县长和瞿书记想法子给予考虑。
  凌勇强淡淡一笑:“瞿书记,哈觉县和指挥部的情况,你是知道的,确实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觉呷村是你们精准帮扶的村子,你看,你们能不能考虑一下。”
  华子军睁大眼睛盯着瞿志斌,希望他能答应下来,毕竟南平乡一年财政收入相当于哈觉县近五年收入。修座桥也就几十万元的事情,对于南平乡来说,不过九牛一毛罢。
  瞿志斌四周扫了一眼,对现场南平乡部分村居和企业负责人说:“南平乡村居、企业负责人们,凌县长和阿尔书记把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为了远在哈觉的第二十三个村,我们是不是应该倾情帮扶‘自家人’?共同出资修建一座桥,配合安置点的建设,尽快推进项目实施,确保群众早日住新房,过新桥,走新路。”
  蒋伟银站起来,提议道,瞿书记,我们南平乡有二十二个村居,一个村居捐一万就是二十二万,我相信,很多村居都不会少于这个数的。
  瞿志斌很高兴,又问其他人,有何想法。大家纷纷表示愿意为第二十三个村付出。
  瞿志斌又问华子军有什么想法。华子军站起来,激动说:“瞿书记,我有个想法,再过两天,乡上要庆祝‘七一’,何不现场举行一次捐款活动?我相信,全乡党员一定会踊跃响应。这座共同出资修建的桥,就叫连心桥,定会连结起全乡人民和觉呷村人民的心。”说完,坐下去。
  瞿志斌赞成地说,好!这办法好,足以考验我们南平乡党员干部的素质和思想境界,更可以体现我们团结协作精神。胡志主任,回去后,马上草拟一份倡议书,发至全乡每一名党员干部。当然每个村居、企业更应当仁不让献出一份爱心。到时候,我们在桥头立一块石碑,刻上村名和捐款者姓名。凌县长、阿尔书记,我们将捐款收起后,直接转入指挥部,请你们组织实施后序工程。   凌勇强非常支持。拉石阿尔点头表示同意。
  瞿志斌又问:“子军,你们村牧场修建得如何?什么时候可以开养?我们可等着今年冬至节喝羊肉汤哦。另外,你把这段时间在觉呷村工作情况给我们来自南平乡的诸位簡单讲讲。”
  华子军又起身,脸上微微发烫,有些腼腆地汇报道:“瞿书记,各位领导,我们的养殖场很快就要建起来了,一旦峻工,立马去购买凉山半细毛羊,今年冬至节肯定能喝上羊肉汤。另外,我们的牧羊人也快从西晶学院毕业了,他们可是我们村首批进入大学深造的村民哦。木呷书记正在组织村民们收割多余的牧草,晾干后,作为冬天的饲料。木石主任在大量收购凉山土豆,准备运回富阳销售。我们金索玛农贸公司即将成立,专门负责收购凉山的农产品。阿扎书记正在给我们办理营业执照呢。其他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就不用说了。”
  所有人鼓起掌来,满意地笑着。座谈会在友好的氛围中结束。
  中午,日昭乡在伙食团为来自南平乡远方的家人们准备了一顿简单的午饭。吃过午饭,瞿志斌带着南平人跟凌勇强等援彝干部告别日昭乡回指挥部去了,热闹的乡政府恢复了平静。
  二十七 远方的关怀
  华子军和石铁木呷向土豆收购门市走去,孜莫阿依跟在他们身后。三人来到门市上,铁拉木石四人正在装码一袋袋土豆,地上已经堆放了半屋子,个个土豆光滑、饱满,大小匀称,很有卖相。
  铁一尔布光着上身,汗水流淌在瘦弱的背脊上,其他三人穿的短衫被汗水湿透了。华子军招呼着他们,叫他们休息一会儿,询问吃午饭没有。
  四人停下手中的活,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手上的泥土全抹到脸上,个个成了大花脸。华子军他们想笑,却笑不起来。
  铁拉木石笑着回答,他们刚吃过,是早上从自己家里带来的。铁一尔布从另一间屋子里搬来三根凳子,叫华子军他们坐下说话,自己一屁股坐在地上。阿的打各和曲比马马挨着铁一尔布坐在一起,憨憨地笑着,盯住华子军,嘴里说着华子军听不懂的彝语。铁一尔布翻译给华子军,他们说华书记辛苦了,这几天,已经收了好几千斤,得赶紧送到富阳去。
  华子军微笑着向他们点头,示意感谢。
  铁拉木石说,华书记,你们都坐下说话吧。
  孜莫阿依在凳子上坐下,华子军一屁股坐在铁一尔布身边的地上,拍拍他的肩膀,疼爱地说,尔布累不累?铁一尔布拍着胸口,不在乎地回答,这算啥。
  石铁木呷挨着华子军席地而坐。铁拉木石蹲在地上。华子军笑嘻嘻地说,阿依主任,每天能不能帮我给他们送点开水?
  孜莫阿依笑着开玩笑说,子军书记,你真是贵人多忘事,收土豆头天晚上,就打电话给我安排了这件事情,我可是天天牢记你老人家的吩咐,从没有懈怠过。
  华子军自嘲说,阿依主任,我真说过?看来真的步入老年人行列,记不起了。
  石铁木呷问铁拉木石,收的有多少斤了?
  华子军和孜莫阿依停止说笑,静听铁拉木石回话。
  铁拉木石回答道,估计少说也有一万多斤,可以联系买主了。
  “行,我这就给李永生,李老板联系,看他何时来运?”华子军笑着准备拨电话,突然,想起一件事,问,“哎,诸位想想,我们这边现在什么好卖?可以让李老板从富阳那边运些过来,我们组织销售,这样他来时,就免得放空,可以降低成本。”
  铁拉木石说,这边好像什么都有,也不贵,从富阳那边运来,估计不好销售。孜莫阿依跟着说,是这样的,这边天气好,适合各种农作物的生长,而且品质远远高于富阳那边。
  华子军摇了摇头,自言自语说,看来李老板只能空车来了。华子军拨通了李永生的电话,告诉他,这边已经收购了一万多斤土豆。
  李永生说,自己的货车可以装十吨以上货物,除收购土豆外,还可能收洋葱、大葱、香葱、蒜苔、大蒜、生姜、茄子、青椒、辣椒、西红柿这些鲜活农产品。他在农业、交通管理部门办理有《绿色通道通行证》,有这证可以免收过路费。但土豆不在免费之列。现在暂且不收土豆,收些鲜活农产品。收够了,马上给打电话。
  华子军爽快答应了李永生的要求。又叮嘱道,李老板,你来时,可能要现金支付哦,我们太穷了,借钱、白条收购,实在无力垫付。
  李永生哈哈笑起来说,老华,你太小人看我李永生了。我决不拖欠分文。这样,为了表达我的诚意,把你帐号发给我,我马上打一万预付款过来。
  华子军很激动,连声问,李老板,你说的是真的吗?你不怕,不担心吗?
  李永生说,怕啥呢?你老婆在富阳开了那么大一家超市,能跑么?何况对你了解清楚了。说着自个儿笑起来,继续说,老华,既然说到这里,我告诉你实话,这是我们首次合作,为了今后更好的协作,本次除了油料费、人工费,所赚的钱,我全部交捐给你们村上,也算是对你们扶贫工作尽点绵薄之力吧。
  华子军感动得连声感谢。扣上电话,将李永生的话原原本本告诉了现场的人。
  众人听了格外兴奋。铁拉木石赶忙说,华书记,我现在住家的那个村出产洋葱、大蒜、生姜,我们明天就去那个村收购,想要收购十吨农产品太容易了。华书记,你安排几个人。
  华子军兴奋地点着头,对石铁木呷说,木呷书记,你安排一下,把我们党员干部都动员起来。一定叫上石一拉铁。全村上下同心协力,打—场漂亮的收购仗,怎么样?
  石铁木呷满口答应,立即掏出手机开始安排。
  孜莫阿依笑着问华子军,自己能做点啥事?
  华子军说,阿依主任,记住每天给我们送些茶水来就是最大的关爱了。说着嘿嘿笑起来。
  孜莫阿依瘪瘪嘴说,好吧,就听你的安排吧。
  华子军等石铁木呷打完电话,吩咐道,木呷书记,从明天起,你负责这门市上土豆收购,石一拉铁和阿的各打留在这里,木石主任熟悉他住家那村的情况,他带人去收购。大家觉得如何?
  没问题!大家纷纷赞同答应。孜莫阿依说,子军,李老板刚才不是说暂时不收土豆吗?   华子军说,没事,有人送来,还是收,就不大张齐鼓宣传了。
  很快,有人送土豆来了,大家不敢懈怠,赶紧忙碌起来。
  华子军的手机响起来,是胡志的电话,接通。胡志告诉他,晚上早些回指挥部,富城区郑书记要看望慰问所有援彝的干部,同时,还要召开座谈会。
  华子军答应了一声,把电话塞进裤兜里,又忙活起来,将土豆稍作挑选装蛇皮袋里。他觉得参不参加座谈会跟他没有多大有关系。能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足已。
  傍晚,华子军回到指挥部,劳作一下午,感到很疲乏,心里却充实。
  打开宿舍门,跟赵永皓碰了个正面,赵永皓将自己打扮得周武郑王,收拾得焕然一新。他说,子军,你怎么才回来?座谈会马上开始了。赶快准备一下,到会议室哦,我先下去了。
  华子军哦了一声,没有多大的热情,他关上房门,三下五除二将自己脱了个精光,走进厕所冲了个热水澡,感觉轻爽多了。华子军换好衣服,来到会议室。会议已经开始了,主席台上坐着富城区的领导。除认识凌勇强和瞿志斌外,其他的一个也不认识,尽管上午作过介绍,但人多,距离远确实没有对上号。
  凌勇强正在向富城区的领导们介绍援彝工作推进的情况。
  华子军找了一个位子坐下。凌勇强介绍援彝工作推进情况简单明了,花时不多。很快,他就说请区委郑书记讲话,会议室立刻响起热烈掌声。
  掌声停下,郑书记说,自己代表区委、区政府来看望慰问富城全体援彝干部人员,向大家道一声辛苦了!掌声又响起来。华子军看清楚了富城的最高领导,他五十来岁,身材魁梧高大,留着短发,额头上有些秃顶,声音宏亮有力。
  接着他充分肯定指挥部取得的阶段性成效,分析当前对口帮扶工作面临的形势和问题。全区上下要咬定“确保对口帮扶工作走在全省最前列、争当全省对口帮的标杆典范”目标不放松,举全区之力,背水一战,以最优异的成绩体现富城干部最大政治担当,绝不辜负省委、市委对富城帮扶哈觉的信任和重托。把哈觉当作自己的第二故乡,始终维护富城干部的良好形象、展示涪城干部的风采。
  他的话很有鼓动性,参会人员情绪奋亢,倍受感动。接着,在他的讲话中提到了华子军。然后,眼睛四周扫了一圈,问华子军参会没有,坐在哪?
  华子军站起来,向郑书记招招手,答应着。
  郑书记热情地向华子军招手道,子军坐前面来,躲在最后干啥。
  華子军只得走到前排,在一个空位子坐下来。
  紧接着,郑书记特地将华子军表扬了一番,对他的工作给予了较高的评价。同时,对赵永皓、黄建鸣、田艳玲都给了充分的肯定。
  会议结束,凌勇强大声宣布,大家辛苦了,今晚在一起吃顿工作餐,可以适量喝点酒。永皓和子军你们俩指挥一下,将会议桌拼凑在一起。
  饭菜是指挥部伙食团准备的,简单、实惠。大家吃得舒心。每个人都体现出自身的价值,做有意义的事情就是实现人生最大的价值,也是最幸福的事。
  两天后,富城区、南平乡领导们离开哈觉县,回去了。援彝的干部们按照既定的扶贫计划有序推进。
  觉呷村收购了十余吨土豆、洋葱、大蒜、生姜等鲜活蔬菜。傍晚,一切准备妥当后,华子军便打通李永生电话,告诉他已经收了十余吨蔬菜,可以安排人员来运输。李永生说,他现在就出发,明天早上就到哈觉。
  华子军担忧地说晚上开车不睡觉,不安全,还是明天一早出发吧。
  李永生告诉华子军,他们是两人轮流开车,中途会在服务区休息的,没问题。
  华子军放心了,告诉他,到了打电话,自己到县城外迎接。
  华子军揣上电话,兴奋地对众人说:“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李老板已经从富阳出发,明天一早就到。木呷书记,明天早上,我给你打电话,我们一起去接李老板。木石主任,你看能不能让阿的各打他们今晚住在你家,明早好帮忙装车?”
  “没问题!”木呷和木石纷纷表态同意。
  华子军接着说:“木石主任,还有一件事要麻烦你,希望明天早上为李老板他们准备些早饭。木呷书记,你在县城超市买两份面包、牛奶、饼干等,李老板回去时,中午在路上吃。表达一下我们的诚意。”
  两人满口答应。
  华子军吩咐完,又问大家还有没有不妥帖的地方。大家都觉得已经很周全。于是,华子军告别铁拉木石他们,跟石铁木呷回县城去了。
  华子军回到指挥部,兴奋来到凌勇强办公室。赵永皓正向凌勇强汇报工作。华子军不管那么多,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凌勇强。
  凌勇强听完华子军的汇报,不放心地问他,价格和付款如何进行?
  华子军说,价格按略高于我们收购价支付,当场现金结算,而且他提前已经预转了一万元。还明确表态,本次合作所赚利润全部捐给我们村,算是对我们扶贫支持。
  赵永皓不相信地说,子军,你可要多个心眼,别让人家卖了还在那里帮他数钱钱哦,天下哪有这么好的商人哦。
  华子军抢断赵皓永的话说,耗子,你可别说无商不奸这话。“无商不奸”本该是无商不尖,是商人卖东西用斗装冒尖,让利于人,被类似你这样的人冤枉了千年。何况我早已按照他名片上的地址,了解清楚李永生的为人和实力。
  赵永皓白了华子军一眼,不满地嚷嚷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好心当作驴肝肺,懒得跟你说。
  凌勇强笑着说,子军,我们明天一起去迎接他们,体现我们指挥部对这件事情的重视,让永皓也看看世上是否存在有良知的商人。
  华子军高兴地说,太好了,凌县长亲自到场,更有利于今后我们双方的合作。
  拉铁师傅走到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说,凌县长,快来吃饭吧,饭菜都快凉了。
  “好,好!吃饭。”凌勇强起身,边走边说,“吃了饭再继续说事情。”
  华子军和赵永皓跟在凌勇强身后走出办公室。
  吃过饭,凌勇强安排了一些杂七杂八的琐事后,便吩咐大家早些休息。华子军和赵永皓回到寝室,简单洗漱了一下,太累了,倒在床上就酣然入睡。   第二天早上,华子军跑步回到宿舍,赵永皓还在打着呼噜。华子军脱光衣服准备洗漱。“索玛花开一朵朵……”他的电话响起来,赶忙拿起来,接通。
  李永生告诉华子军,自己就要到哈觉县城了。
  华子军说,自己马上就赶过来,在县城入口处等,不见不散。又告诉他,援彝指挥部凌县长将亲自来迎接。
  李永生听了大为震惊,连声问,什么?你说什么?凌县长还要亲自来迎接?这规格太高了,我都有些诚惶诚恐了。老华,没必要弄得这么隆重嘛!
  华子军认真地说,李老板,你这就不懂了嘛,说明我们领导平易近人,还有我把你的所作所为都告诉了他,他看重的是你的人品哦。好了不说了,等会见。
  华子军扣上电话,拨通石铁木呷的电话,请他尽快赶过去。叫醒赵永皓,洗漱完,他们走到一楼会议室。凌勇强已在吃早饭了,见华子军他们进来,问华子军,李老板打电话来了没有?
  华子军赶紧回答,打过了,他们快到县城入口处了。
  凌勇强放下碗,说,走,我们这就出发,不能让人家等我们。叫拉铁师傅把饭给你们留着,等会儿回来再吃。说完起身往外走。
  华子军和赵永皓赶忙跟出去,上了车,凌勇强开动汽车,直奔县城入口处。
  石铁木呷已经站在那里了。
  凌勇强停好车,等候李永生。
  华子军给李永生打电话,告诉他,已在等了,又说了指挥部车牌号。
  半小时后,一辆大货车停在指挥部汽车后,李永生从货车上跳下来,华子军赶忙向他打招呼。李永生问候着,快步来到华子军他们身边。华子军拉住李永生的手,将凌勇强、赵永皓分别介绍给对方,相互认识。凌勇强握住李永生的手,微笑着,亲切问候。李永生很激动,连声向凌勇强表达感谢之情。
  华子军上了李永生的车,向铁拉木石的家而去。
  众人来到铁拉木石家院子前,跳下车。院子里来了不少彝族同胞,女人们个个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她们见着来人立即手牵着手,唱起悦耳迎宾曲,跳起欢快迎客舞,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们。
  李永生被这场面深深感动了,这是他一生做生意第一次遇到,一天两次受到高规格的礼遇。
  凌勇强笑着对李永生说,李老板,怎么样,我们的彝族同胞热情吧。他们热切盼望用你的车轮子带上他们致富增收。
  李永生说,谢谢,凌县长信任,感觉这里条件也不错啊。
  凌勇强哈哈笑起来,好一阵,对华子军说,子军,李老板有疑虑,你告诉他具体情况吧。
  华子军看着李永生说,李老板,这儿离县城近,不是扶贫的地方,更不是我们觉呷村。只是这里出产洋葱、大蒜、生姜,我们在这儿设点收购罢了。等会去日昭乡装土豆时,希望李老板和我们去看看觉呷村,就能体会到,总书记为什么会心系那里,富城为什么要来精准扶贫。
  铁拉木石走过来,说,凌县长、李老板,大家进房吃早饭吧。
  凌勇强说,李老板,先吃饭,吃完饭好装车。木石主任,我吃过了,让永皓他们去吃吧。彝族同胞们簇拥着他们走进屋内。
  吃过早饭,石铁木呷吩咐男人们准备装车。华子军认真地说,李老板,洋葱、大蒜、生姜我们分门别类按袋装的,每袋一百斤,你只需要数袋子就行。当然,可以任意抽选若袋称验一下。华子军说完,又对铁拉木石叮嘱道,木石主任,你把台称搬出来,让李老板抽选几袋核实一下。
  李永生摆手阻止道,老华,不用那么麻烦,我信任觉呷村,更相信你。因为,我们还要合作。数一数袋子就行。李永生便安排和自己同来的助手去数袋子。
  装完洋葱、大蒜和生姜,凌勇强和赵永皓还有其他事情,告别李永生离去,临行前,凌勇强将华子军和石铁木呷叫到一边小声吩咐,子军、木呷,你一定要叫李永生把钱支付了哦,绝对不能欠帐。两人点头答应。
  华子军带着李永生前往日昭乡政府。李永生的助手和铁拉木石等装土豆,华子军开上铁拉木石的汽车,带着李永生、石铁木呷和铁一尔布前往觉呷村。
  李永生一路艰辛,连滚带爬总算到铁一尔布家门口,张大嘴喘息,痛苦地摇晃着头,半天说了一句老华,我一切知道了,一叶障目。我们回去吧!
  回到日昭乡政府,所有的土豆都装上了车。李永生默默地说,走,去县城把钱转给你们。李永生按照高于收购价,扣除预支部分,将剩余的钱采用即到帐方式,全部转到华子军帐户上。
  李永生要走了,华子军叫石铁木呷把午餐交给他们。李永生提着午餐,激动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好半天说了一句,老华,你们觉呷村有情,我李永生不是无意之人,事久见人心,我们来日方长。
  华子军等人齊声说,李老板,我们合作永远愉陕。
  李永生动情地点着头,上了车。华子军挥着手对他说,李老板,路上小心,注意安全。回去时,给我老婆送些土豆过去,她那里早断货了,市民都在盼着呢。
  李永生点头答应,老华放心,你老婆的超市是我今后发展的连锁销售点。他说完,挥挥手开车走了。
  二十八 喜悦与无奈
  第二天,华子军和石铁木呷从银行取出钱,在铁拉木石家里将收购洋葱、大蒜和生姜给村民们打下的白条全部兑换成现金,村民们拿着大把大把的现钞,惊喜地数着,激动地大喊大叫起来,他们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种的蔬菜,没出家门就卖了好价钱,比市场上还高。纷纷向华子军打探还收不收。华子军肯定地告诉他们收,一定收!从明天开始。
  村民奔走相告,人人有了一个更美好的期待。
  发完村民的钱,华子军提议每一个参与收购人员按天数给予一些补助,便于提高大家积极性,大家议议每天发多少比较合适?
  木呷和木石表示同意,都说刚开始,每天按五十元发吧。
  华子军同意,吩咐木呷和木石根据实际情况造份花名册,大家把补助领了,明天按原来安排带人继续分头收购。
  发完补助,竟纯赚万余元,华子军他们激动地拥抱在一起,觉呷村第一次有了利润,而且是通过大家齐心协力赚到的,有了这么好的开头,所有人对未来充满信心,对美好生活满怀憧憬。眼前处处盛开着幸福的索玛花。   华子军手机铃声打断了他们情绪。华子军松开手,接通电话,你好,我是华子军,请讲。
  对方兴奋地在电话里说:华书记,马海合机啊,我们在西晶学院学习结束了,今天下午准备回家。
  太好了,下午什么时间结束?我们来接。你们学得怎么样?今后,我们村的养殖场全靠你们哦。
  马海合机说,谢谢华书记,下午3点结束。学得应该没问题吧。我们一定会努力,不辜负华书记你们信任和全村老百姓希望。
  华子军扣上电话,安排铁拉木石和自己下午三点,开车去接马海合机他们。
  铁拉木石答应,又说,子军,才说在我家好好喝一盘,庆祝庆祝,看来搞不成了。
  华子军说,木石主任,接马海合机他们到后,晚上一起喝啊,既庆祝我们首战成功又给他们接风,一举两得。这次,我请客,来觉呷村好几个月了,也没请过大家吃顿饭,我这副书记做得不称职。说着,自个儿笑起来。
  铁拉木石说,子军,怎么能让你请客呢?我们村不是已经有收入了吗?吃顿饭花点钱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何况这钱是我们几个人辛辛苦苦挣来的,再说这本钱还是你私人垫付的。说白了,与集体,与公款根本就不粘边嘛。
  石铁木呷跟着说,子军,木石说得不错,实事就是如此。
  华子军摇着头说,木呷、木石你们说得确实有些道理,但是我们绝对不能这么想,因为我们的目的是要带领觉呷村全体老百姓脱贫治富,让他们都过上好日子。今后,用钱的地方很多,必须把钱用到刀刃上。我请大家,是我的心意。我把你们都当兄弟,为了这份兄弟情,你们说不该吗?
  石铁木呷和铁拉木石一把抓住华子军的手,异口同声动情地说,是兄弟,什么也不说了。
  华子军激动地握住他们的手,笑起来,说,木呷,晚上你把阿依主任请上吧,这次她可没少帮忙哟。我再约上皓主任,如果凌县长有空,请他一起参加。
  石铁木呷和铁拉木石纷纷表示听从华子军的安排。
  中午,华子军和石铁木呷在铁拉木石家吃过午饭,约定下午三点在西晶学院大门口相见。华子军将回石铁木呷送到县城,自己指挥部去了。
  凌勇强和赵永皓都不在指挥部,华子军分别给他们打了电话,将情况告诉他们,真诚邀请他们晚上赴会。两人均表示一定参加。华子军又请赵永皓帮自己在县城联系一家好点儿的餐馆,自己对这方面不熟习。
  赵永皓答应订好了餐馆就短信告之。华子军感觉有些困了,看时间还早,便回寝室休息一会儿。他将手机闹钟时间调整到两点,倒在床上就呼呼大睡。
  下午,华子军和铁拉木石开车准时来到西晶学院,接上马海合机等六人,返回哈觉。到了觉哈,时间还早,华子军把他们直接带到指挥部休息。然后,吩咐铁拉木石把车回开家,自己接他过来。
  夜色渐浓,哈觉县城虽说不大,但依旧繁华喧嚣。霓虹灯点亮了县城的奢华,也掩盖了星月的清辉,放肆地把变幻的彩色投向天空。天空朦胧,连黑夜也不那么清幽、纯粹了。
  凌勇强和赵永皓回到指挥部,跟华子军他们打过招呼后,华子军就催促他们赶紧出门。大家一起朝赵永皓预定的饭店走去。
  大伙心情好,喝得很开心。可能有凌勇强这县上领导在场原因,喝起来有些拘谨,不过没有人喝醉,一切都在掌控中。凌勇强开场白就强调喝得开心,但不能喝醉。
  吃饭结束后,凌勇强安排一名司机将铁拉木石他们送回家,跟孜莫阿依、石铁木呷道过别,与华子军、赵永皓步行回指挥部。路上,华子军向凌勇强汇报这段时间工作进展情况。凌勇强很高兴,给予充分的肯定。
  觉呷村的养殖场终于建好了,指挥部和乡政府一起组织建筑专家进行验收,基本合格,可以使用。回到乡政府会议室,凌勇强兴奋地说,子军、木呷,养殖场已经建好,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购进种羊啊?得赶快哦,时间不等人啊。
  华子军认真地回答,凌县长,阿尔书记,我们明天就去看看,先预定,过两天,我们村的会计曲比木果和出纳沙马沙依就回来了,然后交钱购买。只是我还不知道哪儿有出售的?
  凌勇强笑起来,说,早给你们打探好了,凉山州农牧局直属的凉山半细毛羊原种场,那儿就是专门培育优质凉山半细毛种羊的,他们担负着凉山各县市绵羊改良工作。永皓,把详细情况给我们子军书记说说吧。
  赵永皓一副得意相,作出满腹经伦的模样,看着华子军说:“子军,你听好了啊,凉山半细毛羊是列入国家“七五”、“八五”重点科技攻关项目培育成功的我国第一个48-50支纱半细毛羊新品种,填补了我国养羊业中的空白。1997年經四川省品种审定员会审定,正式命名为‘凉山半细毛羊’。”赵永皓详细地介绍了凉山半细毛羊培育、特征、肉品等方方面面的知识,介绍完,一副自得样,说:“怎么样?子军这些知识,你没有吧?”华子军说着嘿嘿笑起来。
  华子军瞪了赵永皓一眼,瘪着嘴说,赵老婆子卖瓜——自卖自夸。就这点知识也值得卖弄么?华子军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打心眼儿佩服赵永皓。
  赵永皓白了华子军一眼,没好气地说,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子军,你就把好心当驴肝肺嘛,小心今后没^理你。
  华子军转动一阵白眼,没有理会他。
  凌勇强问拉石阿尔,后天三十号,南平乡要举行“七一”庆祝活动,会上要为觉呷村异地安置点修建连心桥举行现场捐款仪式。瞿书记希望我能回去参加,可是现在那走得脱嘛。因此,只能安排赵永皓代表指挥部去参加他们的庆祝会。阿尔书记,你们啥时间去?
  华子军听了,这才记起这件事,自己早忘到九霄云外了。
  拉石阿尔回答,凌县长,我们明天先去凉山半细毛羊原种场看一下,跟他们联系上,然后就直接从西晶市出发,直奔富阳。
  凌勇强说,阿尔书记,带我向瞿书记和纪乡长问好,感谢他们对扶贫工作的支持。到时候,一定要邀请他们来参加我们觉呷村养殖场开业仪式,看看异地安置点建设情况。绝不能忘记南平乡对我们的恩情。当然,我会电话联系他们的。   拉石阿尔点着头,激动说,凌县长,这些我们都瞳,彝人是瞳知恩、感恩的民族。
  凌勇强淡淡一笑,阿尔书记,别误会,没其它的意思。好了,我们还有事情,要先走一步。阿尔书记,路上注意安全,子莫格尼。凌勇强说着站起来,向拉石阿尔告辞。赵永皓跟着起身。
  拉石阿尔挽留说,凌县长,快中午了,吃完饭再走嘛,就在我们伙食团吃便餐。
  凌勇强摇摇头,边走边说,阿尔书记,下午一点,县长要召集开会,没办法,得赶紧回去。改天专门来吃你们食堂的坨坨肉。
  拉石阿尔等只得将凌勇强他们送上车。待走后,拉石阿尔便对华子军等人说,走,到我办公室,我们商量一下明天的事情。
  众人来到办公室,拉石阿尔说,我们明天早上6点半出门,争取上班时间赶到半细毛羊原种场,谈好后,马上出发,不然,明晚赶到富阳时间就太晚了。
  华子军说,两位书记,我们干脆吃了午饭就去原种场,争取下午把事情搞定,明天一早直接去富阳。太晚了,路上不安全。我们也不能让瞿书记他们等候太久。
  石铁木呷跟着说,子军的提议不错。
  拉石阿尔笑着问海莱阿扎,阿扎你觉得怎么样?
  海莱阿扎说,阿尔书记,我觉得他们说得在理,出门安全最重要。你如果下午没别的事情,我们就去吧。
  拉石阿尔想想,点头同意,吩咐孜莫阿依给赵永皓联系一下,下午到指挥部接他,一起去半细毛羊原种场。
  吃过午饭,接上赵永皓直奔原种场。指挥部事先已经和他们联系好了,事情进展很顺利,双方签定了两百头半细毛种羊购买合同。事情办完,大家约定明天一大早在指挥部汇合。然后,各自散去。
  华子军和赵永皓回到指挥部,停好车,时间还早,没有什么事情。华子军问赵永皓去不去县城走走,顺便给家里买点哈觉的土特产品,回一次家不容易,难得今天这么清闲。
  赵永皓点头答应,两人步行向县城而去。
  两人漫步在步行街,见着挂有土特产品招牌的商店就往里走。各商店里面的产品大同小异,特色也不明显,只是价格有所不同而已。两人随便挑选了一些,走出商店,往回走。
  “子军,永皓。”身后传来孜莫阿依的叫喊声。
  两人同时停下脚步,回头看去。只见孜莫阿依微笑着向他们招手,走过来。她身边跟着一位年龄比她大些的女子。
  华子军看清楚了,那女子就是孜莫阿乌,他不由得紧张起来,局促不安低下头。他不知道如何面对孜莫阿乌,更不知怎样与她相识、交流。心中报怨起来,这个孜莫阿依,你不是故意让我难堪吗?已经过去十年的事情,时间抚平了心中的伤痛,彼此已经淡忘,你又何苦弄出一个尴尬场面。再说,现在大家都是有家有室的人,难不成还想从头再来?岂不成笑话,而且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唉,华子军唉声叹气。也许是自己想多了,人家只是希望作个普通的朋友,毕竟相识了一场,也曾有过一段美好的记忆。
  孜莫阿乌姊妹俩走到华子军和赵永皓面前,孜莫阿依笑着说,两位买这么多东西带回去啊!真是好儿子,好丈夫啊!
  赵永皓无奈回答,回家一次不容易,总得给父母、老婆带点啥吧,不然,不好意思回家。华子军低头偷偷眇了孜莫阿乌一眼,一句话也没说。不过孜莫阿乌好像没在意,不时瞟上华子军几眼。孜莫阿依拉过姐姐,故意说:“皓主任,这是我姐。子军书记,孜莫阿乌还记得不?”
  赵永皓听出孜莫阿依的弦外之音,诧异盯住华子军问,子军,原来你认识阿依主任的姐姐,而且相识不只一两天时间啊,怎么认识?好久认识的?太不可思議了。
  华子军瞪了赵永皓一眼,没有理睬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平静一下心境,大大方方向孜莫阿乌伸出手,尽管十年时间,但手仍然稍稍抖动。他激动说,阿乌卡沙沙,很高兴再次见到你,你还好吗?
  孜莫阿乌脸上微微发红,也许是光线照耀的原因吧,她不自然伸手抓住华子军的手,有些哽咽说,子军卡沙沙,日子凑合过吧。上次见到你妻子,她很漂亮,儿子很可爱,一定很幸福。
  两人握了握,松开。华子军已经听出来孜莫阿乌日子过得并不好,也许很差劲,可有什么办法呢,毕竟回不到从前了,过去的只能让它过去,再难的日子也只有凑合着过。华子军抬起头,仰望着天空,湛蓝的天空一碧如洗,纯洁干净,没有一丝杂色。他对孜莫阿乌微微一笑,不能说自己过得很幸福,怕伤害她的情感,淡淡说,谢谢阿乌的夸奖,一般,凑合过吧。
  赵永皓听着华子军和孜莫阿乌谈话,知道他们不仅仅是认识的问题,一定还有一段不一样的经历,这段经历曾经是幸福、甜美的,只是没有完美的结果。他想不出这是为什么,更不知道经历了什么。
  孜莫阿依对赵永皓说,皓主任,你看这样好不好,我跟你到前面那家商店,去帮你挑选些适用的土特产品。
  赵永皓明白孜莫阿依的意思,点头同意,加快步伐就向前而去。
  华子军赶紧说,不用了,谢谢你们的好意。就是普通朋友,也没有什么可聊的,问候一下行了。
  孜莫阿依扫了华子军一眼,无奈地摇摇头,挽住孜莫阿乌的手腕,说:“姐,人已经见着了,相互聊了,彼此知道对方,这就够了。我们走吧,他们明天一早要回去,别担搁他们买东西。”又挥挥手说,“两位,你们先逛,我们还有事,不陪你们了,明天早上见。”
  孜莫阿乌点点头,深情的眼神从华子军脸上划过,满是伤感和无奈,痛苦挥挥手,深情叫了一声“子军”。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四目相对,华子军困苦低下头,不敢再看孜莫阿乌,嘴角痛楚抽搐着。悠悠说,你们去忙吧,阿乌子莫格尼!
  姊妹俩转身朝相反方向而去。
  华子军失望地望着她们背影,若有所思,失去的永远将失去,不仅仅是那份真情。
  赵永皓感慨说,子军,说说你和孜莫阿依她姐姐怎么认识的,讲讲你们那令人荡气回肠的故事吧。
  华子军瞪了他一眼,没好气说,偶尔认识,没有故事。说完,快步走到前面去了。   赵永皓“哼”了一声,自言自语说,别自作清高,有的是办法弄清楚来龙去脉。说着,跟上去。
  二十九 大凉山来客
  第二天晚上九点,由拉石阿尔带队,日昭乡村干部一行六人及赵永皓顺利抵达南平乡政府。瞿志斌率领南平乡村干部迎接他们的到来。曲比木果和沙马沙依也在人群中。双方见面热情握住对方的手,真切致意、问候,子莫格尼。一股股亲情在彼此之间流淌,家人的亲情湮没了陌生的尴尬,亲切和谐的气氛笼罩在整个机关大院里。
  当蒋伟银握住华子军的手说,子军辛苦了,欢迎凯旋时,他这才感觉到回家了。
  瞿志斌和纪东将拉石阿尔等人迎进会议室坐下后,双方热情地交流起来。胡志直接去机关食堂,吩咐厨师赶紧准备晚餐。华子军与曲比木果和沙马沙依坐在一起,详细询问他们在南平学习情况。他俩认真地回答着华子军问题,还信心满满说,他们已经掌握了财务操作规则,可以出师了。华子军很高兴,给予他们充分的肯定、表扬。不过他心里还是不能完全放心,因为他要的启码是两名合格、称职的财务人员。
  吃过晚饭,瞿志斌和纪东将拉石阿尔他们安排住下后,才握手道别。华子军和赵永皓各自回家去了。
  第二天一早,华子军接上拉石阿尔他们直接去了庆祝大会会议场。来到会议场外,四处站立着前来参会的南平乡党员干部,他们三五成群在一起或抽烟交流,或说笑推搡,每张脸上都挂着笑意。见着拉石阿尔等人都好奇地观望,他们尽管知道南平乡在帮扶日昭乡觉呷村,也在影视剧里见过穿着民族服饰的彝族同胞,但是很多人还是没有去过彝区,更没有见过真实的彝族同胞。
  拉石阿尔等男子们皮肤黝黑,穿着黑色窄袖右斜襟上衣和多褶宽裤脚长裤,头前部正中蓄小绺长发头帕,右方扎一钳形结,看上去很魁梧。孜莫阿依和沙马沙依则穿着艳丽服饰,身上佩戴的各式银饰品,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走起来叮叮作响。
  他们的好奇让日昭乡来客很尴尬,纷纷低着头,穿人群而行。华子军见状,不管认识与否赶忙上前跟他们打招呼,告诉他们来的都是兄弟姐妹,是南平乡第二十三村的领导,莫用这眼神看人嘛!显得不尊重人家哦。大家可以用子莫格尼就是吉祥如意的意思,跟他们打招呼。华子军说着主动上前跟他们握手,引开他们注意力,迫使收回怪异眼神。
  听到华子军说话的人,便挥手向来自远方的客人们招呼起来:子莫格尼!子莫格尼!围上去热情地跟客人们握手问候。
  客人们被南平人的热情感动了,动情向他们问好致谢,嘴里不停地说着:子莫格尼!卡沙沙!
  胡志小跑过来,老远就向拉石阿尔和海莱阿扎招呼起来。他来到拉石阿尔身边,互致问候。引着他走进会议室。南平人簇拥着客人们紧跟其后。瞿志斌、纪东等走下主席台,鼓掌欢迎拉石阿尔一行。会场里所有的南平人都跟着鼓起掌来。握手、问候,场面热情和谐,热烈温馨。拉石阿尔和海莱阿扎被南平乡的领导迎上主席台。华子军带着孜莫阿依和觉呷村的干部们坐在给村居安排的座位上。孜莫阿依眼睛不时向四周扫视着,流动着惊奇。石铁木呷和铁拉木石等相互小声议论着,发出阵阵感叹。
  会议室布置简洁,主席台上摆放着两排桌椅,上方挂着一副横标:富阳市富城区南平乡建党九十六周年庆祝大会。右前方安放着一个发方台。会场两边悬挂着两副标语。
  大会在庄严的国歌声中开始了,会议由纪东乡长主持,第一项议程是乡人大主席宣布日昭乡觉呷村为南平乡的第二十三村。享受与其他二十二个村居同等的政治经济、考核奖励待遇。宣读完文件,他还特别强调,全乡人民要一道举全乡之力,共同倾情帮扶觉呷村自家兄弟,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跟上全乡前进的步伐,早日实现脱贫致富,扶持他们是我们责任和应尽的义务。他的讲话给现场觉呷村干部们莫大的鼓励和信心,用力鼓起掌来。
  纪东接着宣布会议第二项议程,为自家人举行现场捐赠仪式。以村居、企事业为单位进行举牌捐款。当纪东宣布请举牌时,五十余家单位纷纷举起了捐款牌子,最高的达十万元,最少的也是一万元。最后经过工作人员的统计,本次共收到捐款高达八十余万元。修建一座连心座不仅足足有余,而且还能购买更多半细毛种羊。孜莫阿依和华子军激动地小声议论着,其他觉呷村人更是异常亢奋。
  会议按照拟定的程序推进。庆祝会议程结束后,南平乡举行“庆七一歌颂党”文艺汇演,各村居、企事业单位自编自排的节目精彩纷呈。演出过程中瞿志斌跟拉石阿尔商量,让觉呷村出一个节日。拉石阿尔答应了,回为不仅每个村居有节目,连南平乡的领导们都上台演唱《长征组歌》和《我的祖国》。
  拉石阿尔来到觉呷村座位上,向他们宣布马上准备一下,等会上台表演节目。先商量,等会把节目给我报来。吩咐完便离去。
  华子军赶忙组织商量。木呷和木石都说时间太匆忙,不知道表演什么,显得束手无策。华子军问孜莫阿依唱歌如何,会唱《情深意长》不?
  孜莫阿依自信地回答会。华子军说,这就好办了,阿依主任唱歌,其他人上台伴舞,根据音乐节奏跳你们平时跳的那些舞蹈,只要动作整齐就可以了。曲比木果和沙马沙依齐声说,这个没问题,舞蹈是我们的强项。
  石铁木呷笑着问华子军,子军,你跟我们一起上台跳怎么样?
  华子军赶忙摆手说,木呷这可是代表我们觉呷村的形像和荣誉,不能赶鸭上架。都知道我不会,回去后,我虚心向你们学会了再说吧。木呷,把节日报给阿尔书记吧。
  一个节日表演完后,主持人上台宣布;下面由来白干里之外的兄弟姐妹给我们表演舞蹈《情深意长》。
  觉呷村人走上舞台,摆出一朵索玛花造型。优美的音乐响起来,孜莫阿依开口就唱:五彩云霞空中飘,天上飞来金丝鸟……甜美的歌声回荡在会场,宛转、悠扬。伴舞者跟隨音乐起舞,把现场的人一下子带到了粗旷、苍茫的大凉山,带到了火一般热情的土地。人们仿佛看到了江里流着的金沙,盛开的索玛花,绵延无尽的大山,五彩斑斓的天空,激情四射的火把。台下暴出热烈掌声,为歌声陶醉,为火辣舞蹈疯狂。   下午,华子军利用空闲时间给李永生打电话,询问收购的农产品销售得怎么样了?李永生告诉他,行情不错,叮嘱华子军赶紧继续收,有十吨左右就联系。华子军立刻答应,告诉他,自己和村上的干部昨晚回到富阳,上午参加南平乡“七一”庆祝活动,但是明天一早又要回去。晚上,请他们到家里作客。李老板有空请到家里坐坐,喝杯酒。李永生回答自己晚上有安排不能参加。华子军听了不便勉强。
  晚上,华子军不仅邀请拉石阿尔、石铁木呷等人远方的客人,还特地邀请蒋伟银、胡志和胡明军参加家庭聚会。让老婆王红霞操刀主厨炒一桌正宗富阳菜。他有三个愿望要告诉彝族同胞们,煎、炒、炸、卤、炖能作出各种美味,没必要作成坨坨肉,造成不必要的浪费。同时,给孜莫阿依姐妹一个信号,自己有老婆,有儿子,有一个幸福的家。过去的事已经过去,现在、将来不会再发生了。最后一个愿望,他得让好酒的彝族同胞痛痛快快喝一顿酒,这也是木呷和木石他们的心愿。
  华子军给赵永皓联系时,他却说,自己要利用难得回家的机会,赶紧封山育林。播种植树是不能喝酒的。华子军听了哈哈大笑起来,骂他狗日的重色轻友,不过,华子军理解赵永皓,没有强求,毕竟奔三的人了。
  华子军带着拉石阿尔等一行人回到家里,老婆王红霞、父母亲全都在忙碌着。儿子果果自个儿在客厅里玩耍,见着华子军立马跑过来,甜甜地叫着爸爸。华子军抱起儿子用胡茬在他的脸上一阵猛扎,儿子咯咯地笑着。
  王红霞和父母亲放下手中的活,从厨房里出来热情地招呼来客,兴奋地邀请他们快坐,父亲递香烟,母亲洗水果,王红霞倒茶水。华子军放下儿子帮忙。待妻子、父母忙完后,华子军便将来客和自己的家人介绍相识。在介绍孜莫阿依和妻子时,他特地多说了一些话,要给孜莫阿依传达一个信息,他非常爱自己的老婆,同时要老婆明白自己和孜莫阿依仅仅是普通的同事。
  介绍完,王红霞和母亲又到厨房忙碌去了。
  华子军和父亲便陪着客人们喝茶聊天,孜莫阿依和沙马沙依坐不住了,起身走进厨房帮忙。
  不一会儿,蒋伟银、胡志和胡明军赶来了,他们与众人打过招呼,跟着闲聊起来。
  王红霞做了一桌丰盛的晚餐,远方的客人们见着这色香味美的佳肴,不由得纷纷称赞,垂涎欲滴却不知从何下箸。
  华子军倒上酒,端起杯子,站起来兴奋地说:“各位,今晚很高兴,不论远方的客人,还是咫尺的朋友,大家能来,说明看得到我华子军,因此要尽情的喝。阿尔、阿扎两位书记,明军、胡志、阿依主任你们不能有顾虑,一定要带头喝。这是家宴,是我们一家人私人请客,不会违反相关规定的。明军是纪委副书记,违反规定,也是先追究他。”华子军说着笑起来,继续说,“阿尔、阿扎两位书记、各位,我们这儿喝酒有个规矩,先一起喝三杯,再各自发挥。大家来这儿就入乡随俗。第一杯酒,我敬大家,感谢的话,希望的话,我都不说,要说的,只有两个字:干杯!”
  大伙端起杯子,站起来,所有的杯子碰在了一起,纷纷说干。很快每一只杯子底朝了天。
  华子军说,各位,坐下吃菜,不要客气。众人坐下,拾起桌子上的筷子,挟菜吃起来。
  晚宴结束了,大家吃得开心,喝得舒畅,也克制,没有人喝醉。蒋伟银叫来两位没喝酒的村干部,安排他们开车将拉石阿尔他们送回宾馆,把胡志和胡明军送回家。华子军和蒋伟银将大家送到小区门口,汽车已经等在那里。所有人兴奋相互握手告别,向华子军再三表达感谢。送走他们,华子军和蒋伟银转身往回走。
  蒋伟银问华子军又准备什么时间回去。
  华子军喃喃回答明天就走。
  蒋伟银拍拍华子军肩膀说,子军,这次安排你去做精准扶贫工作,辛苦你了,有什么困难,只要黄土村和我能做到的,你尽管吩咐,我们决不说半个不字,黄土村和觉呷村心是在一起的。
  华子军嘿嘿笑起来,谢谢伟银大哥,你放心,只要有问题,第一个就会想到你的。当然,能够克服的,我们会自己努力解决的。
  蒋伟银跟着笑了,好!你个臭小子,理解你的为人。
  两人边走边聊,在小区里来回走了一圈后,华子军向蒋伟银告辞。
  华子军回到家里,给父母倒上洗脸水,放在他们面前,拧干毛巾水,递给他们,待他们洗完,然后,将水倒在洗脚盆,华子军蹲在父亲面前,将他的脚放在盆里,细心地给父亲揉搓着,清洗干净后,擦干水,让父亲放在沙发,叫妻子王红霞把指甲刀给自己。
  王红霞找来递给华子军,自己过去将洗脚水倒掉,重新打来一盆,放在母亲身边,她蹲下,把母亲把鞋袜脱掉,用心洗起来。
  华子军坐在父亲的身边,抬起他的脚,放在自己的大腿上,用心的一个脚指一个脚指剪去指甲。剪完父亲脚指甲,又去给母亲修剪。父母亲一直眼光闪闪,流动着幸福的光芒……
  三十 收获希望
  第二天,天没亮,妻子就起床准备给丈夫做早饭。华子军跟着起来,对妻子说不用做了,等会接上阿尔书记他们一起吃富阳的米粉,他们没吃过,特别想吃。
  两人走出房间,摁亮客厅的灯,只见父母从沙发上站起来,母亲微笑着对华子军说,军娃,早饭已经做好了,吃点饭再走吧。
  华子军激动地上前,抓住母亲的双肘,动情地说,妈,你和爸啥时候起来的?怎么不多睡会,还把早饭都做好了。
  父亲说,军娃,去吃吧,放在餐桌上,是你最喜欢吃的番茄鸡蛋面条。你妈知道你今天一早要走,昨晚一直没怎么睡好,看了好多遍手机,深怕晚了,误大事。
  泪水在华子军的眼眶里旋转着,他强忍着不让它滚落下来。伸手理了理母亲额前的头发,深情地说,妈,谢谢。扭过头朝父亲点点头说,爸,辛苦您了。
  华子军吃着面条,感到阵阵揪心,可怜天下父母心,一生都为自己的孩子,可是有幾个孩子能记住他们的父母呢。吃过母亲做的面条,华子军感到心里暖暖的。
  父母、妻子将华子军送到车边,母亲和妻子一人拉住华子军一只手,一唱一合叮嘱着,父亲默默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深邃眼眶里流动着慈爱的光芒。   许久,母亲和妻子松开华子军的手。华子军向父母深深鞠了一躬,打开车门,上车,开车走了。父母、妻子跟着送到小区大门口,一直望着远去的车影。
  华子军接上赵永皓,来到宾馆。瞿志斌、纪东等南平乡的干部也到了。拉石阿尔、华子军等日昭乡的乡村干部告别了瞿志斌等,离开富阳,踏上了回乡的路程,而日昭乡和南平乡两乡人民共同谱写的友情却日以深厚,觉呷村脱贫事情印在了南平人心里,必成为他们生活中的一件大事,必定真情帮扶,让自家人早日跟上全乡人民前进步伐。
  回到哈觉县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了,大家随便找了一家小饭馆吃过晚饭后,华子军恳请铁拉木石将曲比木果和沙马沙依安排在他家里住一晚上,明天再一起回觉呷村。
  曲比木果说,自己的摩托车还放在指挥部。
  “过两天去骑。”铁拉木石说着嘿嘿笑起来,又故作不满说,“子军书记,你太小看我木石了吧,好像只有你会关心人似的,你说我能不答应嘛。”
  华子军赶忙笑着解释说自己不是那意思,善意提醒,善意提醒。
  孜莫阿依拍着铁拉木石肩膀说,木石主任,你这就不懂吧,子军抠门是出了名的,他把曲比木果和沙马沙依安排到你家住宿,想为你们觉呷村节约住宿费。孜莫阿依说着咯咯笑起来。其他人跟着笑了。
  华子军愣了孜莫阿依一眼,没好气的报怨说,阿依主任别乱说啊,你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自作聪明。我是为他们的安全作想。
  拉石阿尔笑着吩咐道,好了,都别说了,早些回家休息,明天还要上班。阿扎、木呷,我送你们,木石你负责木果和沙依,子军你跟永皓回指挥,顺路送—程阿依。
  众人答应着,按照拉石阿尔的吩咐各自上车,回去了。
  华子军和赵永皓回到指挥部,只见凌勇强办公室门敞开着,灯光从门口照射出来,显得特明亮。“回来了,你们怎么不進来坐坐?”办公室里传出凌勇强的询问声。
  华子军和赵永皓相向一笑,不由吐了吐出舌头。走进去,异口同声向凌勇强问好。
  凌勇强站起来,让他们先坐下。倒上两杯水,递给他们后,在他们面前坐下,看着华子军噜噜嘴,说说这次回去的有关情况。
  华子军知道凌勇强想知道什么,笑起来,将几天的情况简单向凌勇强作了汇报。而凌勇强最想知道,会场上举行捐款情况,他详细说了一遍。当凌勇强听说现场就收到了八十余万捐赠时,眼睛里立刻闪动着惊异、兴奋的光芒。华子军明显地看到凌勇强如释重负出了一口气。
  凌勇强不自禁站起来,激动地拍着华子军的肩膀,感慨地说,老瞿和老纪真有办法,南平乡是真心帮掷阿!
  华子军带着自豪的口吻说,那可不是吗?那么多对口帮扶单位,就南平乡把我派来了。话里还带着一股酸楚味。
  凌勇强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华子军鼻子说,子军,你小子有怨气,老实说是不是?
  华子军嘿嘿一笑,凌县长,冤枉啊,你何时见我有怨气了?我何时又偷奸耍滑过?这几个月时间来,我可是一心扑在扶贫这份工作上无怨无I每哦!
  赵永皓一屁股站起来,拍着华子军的肩,开玩笑地说,小鬼,刚才的话里,你就宣泄出了严重的怨言啊。说完,自个儿笑起来。
  凌勇强跟着笑了。华子军瞪了赵永皓一眼,一巴掌拍在赵永皓的手背上,顺手推开,嚷嚷道,死耗子,闭上你的乌鸦嘴,怎么什么话到你嘴里就变成了一堆臭狗屎呢,你就不能说点动听的?凌勇强说,子军,今天高兴,纯属玩笑。好了,你们早些去休息吧,明天该干啥就去干啥。
  两人嘿嘿笑起来。赵永皓抓住华子军的手臂说,砍脑壳的华子军,走,上去休息。
  华子军顺势起身,向他翻了一阵白眼,向凌勇强道别后,跟着赵永皓出了办公室,回宿舍去了。
  第二天,吃过早饭,华子军将赵永皓送到单位,开车来到铁拉木石家门口,大门紧闭,四周安静,看来还没起床。华子军拨通了铁拉木石电话。好半天,铁拉木石才接,边说话边打着哈欠。华子军催促说自己都到家门口,该起床了,太阳都晒屁股啦。
  又过了好半天,那扇大门才打开,铁拉木石笑着说,子军书记,你怎么这么早啊?快,快进屋,还没有吃早饭吧?
  华子军扫了他一眼说,木石主任,估计就你们没吃早饭吧,看看都几点了,再过一阵就该吃午饭了,我不打电话,你们是不是还不打算起来呢?说着,嘿嘿笑起来。
  铁拉木石推开大门说,子军书记,你的意思就是我们都懒嘛。走,进屋,坐下慢慢说,别站在这儿。
  华子军跟在铁拉木石身后,边走边说,我可没说啊,是你自己说的哦。木石主任,这几天,你这儿的收购情况怎么样?
  铁拉木石拉住华子军的手,兴奋说,子军,你来看看就知道了。他把华子军带到专门为收购农产品腾出的屋子,里面已经堆码了多半屋子袋子。
  华子军兴奋地翘起大拇指,称赞道,太好了!木石主任辛苦你们了。
  曲比木果和沙马沙依先后起来,纷纷向华子军打招呼。
  华子军微笑着向他们问候。又说,木石主任,赶紧作早饭吧,吃完饭,我们去村上,把这段时间收支票据移交给木果和沙依。今后涉及所有财务由他们全权负责。
  铁拉木石说,子军,我老婆早把饭作好了,走,一起吃点吧。
  华子军催促道,我已吃过,你们赶快去吃。我去外面走走,等你们!
  吃过早饭,华子军对大伙说,我们先去土豆收购门市上看看收购情况,再回村上。大家点头答应,曲比木果和沙马沙依上了华子军的车。上车时,华子军从后视镜中看到曲比木果毫不顾忌地拉着沙马沙依的手,显得特别亲热,贴心地询问沙马沙依有没有什么东西拉下,他好去拿来。而沙马沙依在曲比木果面前显得柔情似水。华子军明白了,这次学习,两人竞学习出感情了。如果真是这样就麻烦了,今后村上的财务总不至于由两口子来管理吧?华子军心中有点儿担心,唉,他暗自叹息,只能到那时再说下文。他回过头,发动汽车,出发。
  来到门市上,   曲比马马和铁一尔布正忙着整理装袋,里面堆了半屋子的土豆。华子军和铁拉木石走过去跟他们打过招呼,让他们歇一会儿。曲比木果兴奋地跑上去抱住他俩,问寒问暖。等他们亲热够了,华子军才询问收购情况。
  铁一尔布把情况告诉了华子军他们,说再收几天就差不多了。
  华子军痛爱地抚着铁一尔布的头,动情地说,尔布这几天辛苦你和马马哥,向你们俩表示衷心的感谢,谢谢!请代为转告马马哥。
  铁一尔布赶忙摆手说,华书记可不能这么说,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村上给我们付了工资的。
  华子军淡淡一笑,没再说什么了,多懂事的孩子。
  石铁木呷和孜莫阿依走进来,大家相互招呼后,石铁木呷说,子军,马海合机打来电话,说村民收割的牧草已经晾晒干,问我们何时开始收草。
  华子军回答,上午,我们把帐务移交给木果和沙依,下午就组织收购。走,我们现在就回村上搞移交。阿依主任,一起去村上吧,我们移交,你作鉴证如何?
  孜莫阿依“咯咯”笑起来说,子军书记,我本原就要去你们村上的,不过,不是去作什么鉴证的,主要是去看看你们村牧场的情况,另外还要督促你们是不是应该购种羊了。
  华子军嘿嘿笑着说,阿依主任谢谢你的及时监督,我们今天搞完交接,明天就去原种场购回种羊。
  大家上了车,一起向村委会而去。路上都很开心,曲比木果和沙马沙依有一段时间没有回家了,走进觉呷村,见到家乡的一草一木竟兴奋地唱起歌来,他们是用彝语唱的,华子军虽然听不懂唱的什么,但能听瞳他们激动的心景以及对家乡的热爱和故土的眷恋。
  回到村上办公室,由石铁木呷主持,孜莫阿依鉴证,华子军和铁拉木石分别将这段时间收购土豆等农产品的收入和付人员工资的收支帐目移交给了会计曲比木果和出纳沙马沙依,经核算觉呷村第一次真正赢利一万两千元的利潤,所有的人兴奋地击掌祝贺,相互庆祝。由于结余金额较大,直接移交现金不现实,华子军便主动给沙马沙依写了欠条,并保证晚上回县城直接转入到村上的户头上。
  曲比木果收拾好票据,真诚地对大伙说,华书记,各位领导,快中午了,今天就到我家吃午饭吧。吃了饭,下午好去牧场收草料。
  华子军嘿嘿一笑说,木果不麻烦,我车上带的有方便面,烧点开水,泡起就吃。孜莫阿依跟着说,木果,我们这么多人,确实太麻烦,不好意思。
  曲比木果急了:“怎么叫麻烦呢,我阿达和阿姆听说我今天要回去,很开心。当我告诉他们中午要请华书记、阿依主任等乡村领导到家里作客时,他们更是高兴得不得了,吃过早饭就开始准备了。要是你们不去,我阿达和阿姆会伤心的。当然,我今后在家里也没有面子。”
  沙马沙依知道只要华子军去,其他人肯定会去的,于是附和着说,是啊,华书记,我们彝人最看重的就是面子,如果不去,木果今后真的就颜面扫地哦。
  华子军很为难,看着石铁木呷和铁拉木石,希望他们能表个态能推辞一下,他知道彝族同胞好客,但确实不愿意给曲比木果的阿达和阿姆添麻烦。石铁木呷和铁拉木石却没当回事,微笑着盯住华子军半天不开口,华子军知道靠不上他们。只能对孜莫阿依说,阿依主任,你说这样冒然去是不是不合适?
  孜莫阿依反而劝起华子军来,子军,彝人的性格,你是了解的,干脆就去吧,不然木果的阿达和阿姆肯定会不高兴的。
  华子军很无奈,只好同意。大家上车向曲比木果家里而去。很快,汽车停下来。大伙开始步行,走了近一个小时的山路,赶到曲比木果的家。
  吃过午饭,大家又翻山越岭走到停车处,开上车继续朝牧场赶。
  来到牧场,马海合机等六名学习归来的牧羊人已经站在基地大门口迎接华子军他们一行,双方互致问候后,走进牧场,只见村民们收割的牧草已经凉晒干,并且全部打成了一捆捆的堆放在土地,割后的牧草又开始发新芽。忙碌的村民见村干部们都来了,立刻围上来,纷纷向他们打听什么时候可以收草。
  石铁木呷用彝语大声宣布:我们现在就是来收牧草的,请大家赶紧把捆好的草搬进基地里来。不过,有一点希望大家要理解,今天暂时还不能给大家支付现钱,因为,我们的出纳和会计昨天晚上才从南平乡学习归来,上午才搞完的交接,所以没来得及取现金,因此,只能给大家打张欠条,不过,请大家放心,村上绝对不会拖欠你们分文的。他讲完,扭过头,又用汉语对华子军说了一遍。然后看着华子军,小声问,子军,我没说错吧?
  华子军满心欢喜,欣慰翘起大拇指,称赞道,木呷,你讲得非常棒!石铁木呷说出了华子军心里想说的话,如果不是他讲出来,自己还真不知道如何开口呢。
  石铁木呷脸上露出幸福得意的笑容。
  村民们纷纷表示理解,但还是有些村民不相信,毕竟这段时间收购的土豆钱还没兑现。于是纷纷询问华子军,让他说句实话,村上到底有没有钱支付?由于说的是彝语,华子军茫然地看着问话的人,询问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石铁木呷赶紧翻译给华子军,他明白了,拍着胸口保证:“请大家放心,木呷书记说得一点都没错,我们村上已经有钱了,完全可以全额支付给大家,因为这是大家的辛苦费,也是大家劳动的收获。明天,我们去购买种羊,最次后天就把钱发放到你们的手上,包括这次收购土豆的钱一分不少。”华子军想,如果让石铁木呷翻译,村民们有可能不相信,于是他说,“木呷书记,你别翻译,让阿依主任告诉他们,免得他们又怀疑。”
  孜莫阿依笑眯眯地将华子军的原话翻译给现场的村民们。告诉他们,赶快按照木呷书记说的做吧。
  村民们听了孜莫阿依的话,虽然将信将疑,但还是搬运牧草去了。
  华子军等人一起回到牧场基地,马海合机从屋子里提着一杆大秤出来,将秤挂在门前的一根木桩上。曲比木果抗着一张条桌,沙马沙依搬来一根长板凳,两人坐下,铺开记录本,一切准备就绪,就等村民们送牧草上门。
  很快,石一拉铁家里五口人挑牧草进来。石铁木呷用彝语询问,拉铁你家收割了多少?就这些吗?还有没有?你今天没去收购点?   拉铁笑呵呵回答,还多,上午去了,木石主任让我们回来,把家里把牧草交了。
  石铁木呷点了点头,笑着说了声,赶紧忙去吧。
  马海合机说,拉铁,先堆在一边,等你们都运过来后,再一起过秤如何?
  拉铁兴奋地答应,一家人堆在一起,又挑去了。
  很快,村民们都陆陆续续挑着牧草过来,沙马沙依起身让大家按拉铁的办法各自堆放在一起,最后一起称秤。
  华子军和孜莫阿依看着此项工作有序推进都舒心地笑了,开心地闲聊起来。石铁木呷和铁拉木石两人用彝语交流着,华子军不知道他们说的啥,时不时瞟一眼。他终于忍不住问孜莫阿依,他们说的啥。孜莫阿依回答也是闲聊。
  石一拉铁终于将收割的牧草全部运回来。马海合机称秤,曲比木果记录,沙马沙依开票,秤完后,全家人一共收割了牧草一千余斤。马海合机分別在曲比木果的记录本和沙马沙依开掘的收据上签上自己的名字。
  华子军扫了一眼,写的字曲曲折折、弯弯扭扭,签写的是什么,反正他不认识。
  沙马沙依撕下一联收据,交于石一拉铁,再三叮嘱道,拉铁,你一定要收好这张票据,千万不要丢了哦,到时要凭票据才能在我这儿领取现金啊。
  拉铁信心满满地说,没问题,放心吧,丢不了,这是钱。
  其他牧羊人将秤过的牧草搬进库房,整齐地堆放好。
  华子军放心了,曲比木果和沙马沙依在南平没有白学,他们不仅掌握了财务业务知识,更弄懂了财务纪律,一切按照财务管理规则操作。觉呷村的财务管理走上了正轨。马海合机这六个牧羊人也学到了真本事,工作协调有序,就看他们下一步饲养了,华子军相信他们一定能胜任,何况他们身后还有西晶学院,还有原种场作技术支撑。
  华子军欣心地说,阿依、木呷、木石看了他们的工作有何感受?
  三人纷纷称赞,不错,真不错,让人放心。
  华子军说,放心就好,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我还要去银行给集体转钱呢。明天购种羊的事情还要给凌县长汇报一下,请他提前帮我们联系联系。
  孜莫阿依瞟了木呷和木石一眼,看着华子军点头同意。
  华子军等四人向曲比木果他们打过招呼后,开车离去。
  三十一 再续彝海情
  黄昏时刻,华子军转完钱,回到指挥部,凌勇强还没有回来。赵永皓坐在会议室的电脑旁噼里啪啦忙碌着。华子军蹑手蹑脚走过去,站在他的身后,他居然没有发现。华子军朝电脑桌面上看去,只见他写道:《富城区“大手笔”书写卫计帮扶“大文章”》近日,富城区卫计系统组织一百余人帮扶专家团队再次奔赴凉山州哈觉县,精准开展对口帮扶工作。如此“大动作”的背后必定意味着“大手笔”,为富城卫计帮扶这篇“大文章”再次划上浓墨重彩的一笔。看到这,华子军悄悄地笑了,心想,这死耗子还真会吹牛呢,大动作、大手笔、大文章全部被他用完了,真是吹牛不打底稿哦。还有这一百多名专家又是好久来的哦,怎么没听说过呢?
  华子军忍不住继续往下看:开展精准对接,敲定帮扶细则。赠送器械药品,发挥捐赠效益。与哈觉县新增的三个受援单位签订《对口帮扶协议》;与哈觉县人民医院签订《合作共建临床科室协议》,与七个中心卫生院签订了《综合医联体协议》。捐赠全数字化彩色多普勒超声诊断仪、办公电脑、打印机、文件柜、常用药品等总价值47.8万余元的医疗器械、办公设备及药品,据统计,富城区卫计系统捐赠的物资、现金累计价值逾二百万元……
  华子军把赵永皓已经写的内容看完了,他还在继续写,看来富城区的卫计系统确实下大力气在帮扶,的确如永皓写的那样是大动作、大手笔啊。华子军悄悄地退出会议室,不能打扰他。
  华子军走到厨房门口,拉铁师傅两口子还在里面忙碌。他微笑着向拉铁师傅夫妇打招呼,说自己现在没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不?
  拉铁师傅手上忙活着,回答道,华书记,不用了,你回寝室休息一会儿,马上好,吃饭时,我叫你。
  华子军说声你们慢慢忙,转身离去。回宿舍休息。
  华子军打开电视,倒在床上,感觉有些疲惫,竞迷糊起来。
  “索玛花开一朵朵……”手机铃声将华子军吵醒,他坐起来,一看是李永生的号码,赶紧接通,向他问好,询问有什么事情。
  李永生说,运回去的土豆、大蒜快卖完了。现在收了多少?啥时间可以来运?华子军告诉他再过两三天差不多了,到时提前电话联系。
  李永生又说,这次贩运除去油料费和人员工资,赚了近两万元,把你们村上的帐号发给我,我给你们转两万整数,算作我对你们扶贫尽点绵薄之力。
  华子军激动说,李老板,这怎么要得,你赚点钱也不容易啊。他没想到李永生如此重信守义,得让死耗子明白什么是真正的诚信友善。
  李永生打断华子军的话,说子军,其他的话就别说了,我既然已经说出口,如何能失言,更不能失信,哪有吐出的口水又舔回去的道理。钱是赚不完的,以后再赚不迟。老华,我看重的是你和你爱人的人品,你爱人听说我将赚的钱全部转给你们村上时,她就决定今后免费为我提供一个货柜,专卖你们那里的农产品。好啦,我还有事,压电话了,记住发帐号过来。没等华子军开口,他就扣了。
  华子军将电话放在床头柜上,抱着双肘,抬头望着天花板,心中如涛涌动:这精准扶贫工作不仅仅是国家、政府行动啊,还有不少人都在默默地奉献自己的光和热。李永生,还有自己的老婆以及那些购买凉山农产品的人不都是直接或间接在献一份爱吗?他相信这份爱定会使彝区脱贫治富,大小凉山定会盛开出幸福的索玛花,会开得更鲜,更艳。
  “嗑嗑”传来一阵敲门声打断华子军的思绪,他走过去,打开房门,是拉铁师傅的老婆,她笑着告诉华子军吃饭了,凌县长他们都回来了。
  华子军笑着答应,然后跟在她身后下楼,来到厨房,微笑着向拉铁师傅打招呼。他嘿嘿一笑说,华书记,今天周末,凌县长安排一起吃饭,不用分餐,快去会议室吧。   华子军听了,暗然一笑,今天怎么又周末了呀,自己活得连时间都忘了,他转身走进会议室。
  凌勇强招手叫道,子军,过快来。吃饭都忘啦,睡着了?
  华子军微微一笑,不好意思地挠着头,走过去。会议桌拼成的餐桌旁坐满了援彝干部,他们脸上挂着笑容,齐刷刷地看着华子军。
  华子军在离凌勇强不远的一个空座上坐下来。左边是田艳玲,右边是黄建鸣夫妇。田艳玲身着洁白衬衫,披着湿漉漉长发,显得特有魅力。她悄悄问,子军,今天下村跑累了?
  华子军点点头说,今天特累,又特高兴,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黄建鸣故意嚷嚷说,子军,今天周末,陪你喝点酒?
  华子军看着凌勇强说,那还得凌县长答应才敢喝呀。
  黄建鸣大声说,凌县长,今天难得大家聚得这么整齐,又是周末,是不是喝点酒,解解乏。
  凌勇强淡淡一笑,指点了几下黄建鸣,答应了,吩咐赵永皓去拿一瓶酒来。
  赵永皓起身离去。
  华子军扫了凌勇强一眼,嘴角嚅动几下,征询说,凌县长,趁这会儿,我给你汇报一件事情,行不?
  凌勇强朝华子军点了点头。
  华子军说,凌县长,我们明天去原种场购种羊,烦请你给他们负责^联系一下嘛。
  凌勇强说,子军不急,过几天,指挥部将在觉呷村异地安置点举行连心桥奠基仪式,到时候,我们同时进行觉呷村养殖场开业典礼。南平乡纪东乡长将前来参加,这样不是更好吗?
  太好了,好事呀!华子军开心嚷嚷着,到时自己脸上也有光彩。
  凌勇强又说,子军,指挥部明天将开展“重走长征路、再续彝海情”红色主题教育活动,我们将对所有援彝党员干部进行一次革命传统教育。旨在传承长征精神,纪念彝海结盟,重温汉彝情怀,推动对口帮扶工作。尽管你的组织关系在觉呷村,也邀请你参加。说完,嘿嘿笑起来,脸上露出一丝不可捉摸的表情,似乎夹杂勉强意味。
  华子军听出个中味道,呵呵一笑,不以为然说,谢谢凌县长,我知道,凌县长法外开恩,我既然不是你们体制内的干部,组织关系又不在指挥部,那我就不参加嘛。
  赵永皓拿着一瓶酒进来,听见华子军的话,有些生气说,子军,你狗坐轿子——不受抬举嗦。别说那么多废话,你是援彝的村支部副书记,更应该主动接受红色教育,免得变色忘了初心。
  华子军瞪了赵永皓一眼,骂道,狗日的死耗子,硬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唼,十处打雷九处有你嗦,不要水鸭子翻筋斗——显屁眼儿白噻。
  赵永皓刚要张口说话,被黄建鸣打断了,他笑呵呵地说,永皓和子军,你们就是三十夜的门神——贴反了呀,永皓别说了,倒酒。子军,不准再说,我们明天一起去。
  田艳玲微笑着说,子军,我们是一个团队,为了共同目标,说啥体制内外喃。
  凌勇强脸上挂着笑容问,子军,你有情绪?对我不满,还是对指挥部不满?
  华子军说,没有啊,纯属玩笑。我当然要去,而且主动申请去,就这么定了。他分别给木呷和木石拨了电话,把实情告诉他们。又叮嘱他们明天继续收牧草和农产品。
  二十余名援彝干部熱热闹闹地度过了一个愉陕、和睦的周末。
  第二天,吃过早饭,大家便早早守候在小区大门口,等车出发。凉山的天空好像永远是蔚蓝的,太阳是火辣辣的。站在太阳底下,全身立刻汗汲汲的,裸露在外的皮肤阵阵灼痛感,大家只好躲在阴凉处闲聊着。
  不一会儿,一辆中巴客车开过来,停在小区门口。赵永皓走上去,热情跟师傅打过招呼。站在车头叫喊道,诸位,上车,准备出发。又给凌勇强打了电话。
  师傅打开车门,大家依次而上,根据各自的喜好选择座位坐下。
  凌勇强接到电话后,快步从办公室出来,跟师傅打过招呼后,上了车。汽车直赴冕宁县,华子军的耳边回荡起八十年前,刘伯承将军和彝族首领果基小叶丹那诤诤誓言:“彼此愿永结弟兄,肝胆相照,团结如一,永不反悔”。“彝海结盟”成为红军正确执行党的民族团结政策光辉典范,充分体现了党的民族政策胜利,它给奇迹般的长征增添了光辉一笔,成为红军长征途中十件大事之一。
  八十年后的今天,富阳人来了,他们来实现红军当年勾画的蓝图,不忘初心,对口精准帮扶,继承和发扬不畏艰难的长征精神,感念汉彝同盟兄弟情怀,珍惜民族团结互助的真挚友谊,用真心、真情、真招协助哈觉县如期脱贫奔小康。
  汽车穿过“彝海胜地”木门楼,开始爬坡。七公里的山路盘旋而上。来到红军广场,迎面耸立着一座“彝海结盟”纪念碑,纪念碑由一组反映“彝海结盟”壮举的群体雕塑构成。雕塑造型由刘伯承、聂荣臻、果基约达(小叶丹)和一位彝族群众共四人组成。人像采用冕宁县玫瑰红优质花岗石座雕塑材料,隐喻红色的革命政权是先辈们不惜抛头颅、洒热血,用生命和青春换来的。他们的丰功伟绩和党的民族政策将与日月同辉、天地共存。
  整座雕像主题鲜明,形神兼备,气势恢宏,具有强烈的艺术感染力。纪念碑有着深刻的寓意:雕塑基座高三点五米,人像高五米,基座宽二点二米,台阶高六层,意为一九三五年五月二十二日结盟和六十周年纪念活动。
  碑文用彝、汉、英三种文字书写,记叙了彝海结盟的意义:“彝海结盟”为红军抢渡大渡河、击破国民党军队的封锁赢得了宝贵时间,在粉碎蒋介石迫使红军重蹈石达开覆辙的图谋中有功不可没的历史作用。
  凌勇强让赵永皓拿出党旗。黄建鸣两口子主动请求擎旗。凌勇强同意。赵永皓双手捧着党旗,郑重交到黄建鸣手上。黄建鸣夫妇小心翼翼展开,鲜红的党旗在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身后彝海结盟纪念碑上刘伯承、聂荣臻、果基约达(小叶丹)脸上挂着欣喜的笑容,后辈们正在践行着他们当初的誓言。
  二十余人汇集到党旗之下,面对党旗,自觉举起右手。援彝指挥部支部书记凌勇强走到大家前面,有力地举起的右手,开始领誓:我志愿加入中国共产党,拥护党的纲领,遵守党的章程,履行党员义务,执行党的决定,严守党的纪律,保守党的秘密,对党忠诚,积极工作,为共产主义奋斗终身,随时准备为党和人民牺牲一切,永不叛党。凌勇强没有用赵永皓为他准备的稿件,竟一字不差背出来。   大家跟着凌勇强朗朗诵念。此刻,每一个共产党员都毫无例外地经历过庄严的入党宣誓仪式。而今天再次重温入党誓词,就是要每一个共产党员都能回头看看自己一路走来的脚印,正者更正,歪者纠偏板正,迷路者速返,警钟长鸣。使每一个人再一次得到心灵的净化和升华,增强为人民服务的光荣感、责任感和使命感,而且缅怀先烈,珍视传统,更能唤醒共产党员的奋斗意识,牢固树立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为党和人民的事业奋斗终身的信念,砥砺廉洁奉公的品质,既要干活又要干净。这一刻,所有的人都心潮澎湃,人人感到了肩上的重任和来此的目的。
  彝海景色迷人,凉爽幽静,从山顶远远望去,犹如一颗镶嵌在群山中熠熠生辉的蓝宝石,四周层峦围护,林木繁茂,披绿拥翠,郁郁葱葱,处处山花烂漫,令人陶醉,来到这里,可以体味到“不是江南,胜似江南”、“杂花生树,群莺乱飞”的绝妙意境。彝海不远处的草坪上有三块石头,这三块石头是结盟石,据说刘伯承、小叶丹等人当年正是坐在这几块石头上谈话的。几块石头见证了这段动人的历史,仿佛听到了他们亲切的话语和友好的交流,描绘着美好的未来。
  红色主动教育活动结束,车上大家不由得纷纷谈论着自己的感受和想法,每个人均表示一定要努力工作,不辱使命,为彝族同胞脱贫尽职尽责。
  回到指挥部已是下午,大家分散各自安排。凌勇强去办公室,忙碌起来。赵永皓来到会议室,在电脑上操练着,估计在写今天红色主题活动简报。华子军没事情,回宿舍里冲了澡,洗去身上汗渍,感觉轻松了许多。
  华子军坐在椅子上,拨通了铁拉木石电话。铁拉木石告诉他今天村上的各项工作进展顺利,牧草已经收完,堆码好。土豆、大蒜这些农产品今天又收了不少,再有一、两天时间就可以和李老板联系。另外,木果说李老板给村上转的两万元钱到帐了。
  华子军激动说,木石主任,李老板好人啦,言而有信,不仅把上次的利润全部捐赠给了我们,还自己出资凑够两万元整数,有时间,你代表村委给他打个电话,表达一下感谢之J情。另外你给曲比木果和沙马沙依说一下,把牧草收购情况核算一下,明天接他们去银行取钱,把村民的帐结了。
  铁拉木石答应道;没问题,马上分头给他们联系。子军,你把李老板电话發给我。
  华子军扣上电话,把号码发给木石后,拨通李永生电话,向他表示最真诚的感谢。
  “嗑嗑”传来一阵敲门声,华子军站起来,走过去,打开房门,见是黄建鸣,便笑着招呼,请他进屋。
  黄建鸣摆着手说,不进屋了,我们等一会去外面喝点小酒如何?子军,你放心,我请客。
  华子军问,黄老师就我们两个人呀?这可能不好吧,谁请客不重要,主要是被凌县长知道要挨批评哦。
  黄建鸣说,没事,我们是休息时间去,又不是上班时间。何况就在小区外面不远的地方,不存任何问题。大不了去给他说一声。如果赵永皓有空,把他叫上也行。
  华子军不好再推辞,只好答应。
  黄建鸣高兴说,子军,说定了,等会电话联系。你先忙,拜拜。笑呵呵转身而去。华子军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无奈一笑。
  (长篇连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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