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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蒙蒙亮，拉卷帘门的声音划破了周围的宁静。
文晓波打了一个呵欠，把一口袋水面往摩托上一放，他准备去给超市送货。右脚刚跨上摩托车，左胳臂却突然感到一阵痛麻，无法用力，摩托车随即倾倒。
见势不对，他向旁边一闪，一把砍刀又对准了头部，他转身就跑。附近街道上许多晨练的老人立即喊了起来。在店内加工水面的李雪峰见状，立即拨打110报警并追出店来，5名持刀男子已钻进一辆出租车逃走。
2007年8月30日，李雪峰对本刊记者讲完上面的故事后，眼睛里饱含泪水，不过他定定神说，绝对不会屈服于水面联盟的淫威，除非把他杀死。
水面联盟是个什么样的联盟？为什么非要把做零售生意的小老板强拉入伙？这背后究竟隐藏了多少商业秘密？这与近段时期各种消费品涨价是否有着某种联系？
30岁的年龄60岁的脑袋
李雪峰，33岁，李记切面店的老板。说是老板，其实这家店里，他也是唯一的正式员工。
从重庆主城出发，经机场高速路，不到半个小时就能到达渝北区两路镇，李记切面店就位于该镇龙永街84号。店门并不当道，但是前来买水面的人不少。
店的门面是租的，60平方米，月租金600元。狭长的门面是这样安排的——外面是个摊位用来卖面，中间是加工房，最里面是他们一家5口人的临时住处。门口面摊墙上挂的营业执照和卫生许可证被擦得干干净净。
如果不是因为一个月前，几个不速之客的到来，这里一切都是平静而祥和的，但是现在一切都变了。
一个亲戚的女儿本来长期寄宿在他家，有人叫李雪峰“走着瞧”之后，对方主动把孩子接回了家。而就在本刊记者采访的8月30日上午，一群不名身份的人还直接闯入李记切面店，拿着相机到处乱拍，李雪峰六十多岁的岳父问他们有什么权力到店里拍照，对方话也不说，还推了他一掌。
那时，李雪峰不在家，由于受到威胁，没有人愿意来他店里帮他送货，他只好抽空溜去送货，结果半个小时的时间，别人就闯了进来。大家都相信，每天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店里——如果李雪峰在店里，他们什么都不做，一旦不在，就可以为所欲为。
李雪峰对本刊记者说：“要是我在，我就和他们拼命！”
李雪峰每天早上3点钟起床，加工水面，一直要忙到4点半，然后再一家超市一家超市地送货，送完货，再打开自己的店铺，做零售。
做水面本来就很辛苦，还要为家人和生意担忧，现在，李雪峰只能以酒解愁，他的酒量越来越大，一顿就要喝一公斤白酒。
更要命的是，三个月来，由于过度劳累以及担惊受怕，李雪峰的头发一缕一缕地掉，为了在本刊记者面前“不被耻笑”，他去剪了个光头。
他的岳父一提起李雪峰就眼泪汪汪，说他是30岁的年龄60岁的脑袋。
水面联盟来了
今年2月的一天，李雪峰接到了一个朱姓水面老板的电话，对方客客气气，说他们正在筹备一种新的行业发展思路：以后大家都不用那么辛苦自己生产水面了，他们成立公司后，以前的水面生产作坊都可以通过入股的方式加入，除了继续享受销售带来的利润外，还可以享受股份分红。
李雪峰对于这种运营方式有所了解，这就是所谓的水面联盟。公开的消息说，重庆最早的水面联盟——渝中区水面联盟是2006年成立的，当时40多家水面作坊统一歇业组建公司，设立了6家水面加工厂，向该区各面摊统一配送水面。同时，该联盟还统一提高了水面批发价，造成渝中区小面大范围提价，绝大多数面摊小面从每2两2元涨到2.5元。一位法律专家告诉记者，水面联盟实质上就是一种垄断经营的价格联盟。
对于朱老板的提议，李雪峰没有反对，也没有支持。只丢下了一句话：“你们把公司做起来后，我再决定。”
4月，德鹏粮油公司成立，接下来，李雪峰多次接到朱老板以及该公司总经理唐老板等人的入伙邀请，李雪峰告诉记者，朱老板还提出请他出任公司的加工厂的厂长。
7月，在多次邀请下，李雪峰和其他渝北区做水面的老板一起参加了公司的联盟成立大会，在李雪峰印象中，与会的至少有五六十人，但主要发言的是来自重庆其他几个区做水面联盟的老板。
李雪峰告诉记者，当天的会议很热闹，他还以为会有大的举动，不过除了那些请来的水面联盟的老板大谈联合水面老板一起做生意有多么划算外，基本没有谈具体的操作方式。
会后，唐老板邀请与会者到当地一家火锅餐厅吃饭喝酒，李雪峰也去了，一直到晚上12点才回家。
看上去很美的条件
开会后的第二天一早，李雪峰就赶到了德鹏粮油公司的办公室，他甚至把办公室的清洁都做了，然后，就等着朱老板和唐老板的到来。
他是被通知来上班的，还要求必须早上8点前来。但他不理解的是，什么都没有说清楚，自己上什么班呢？
他终于等来了唐老板等人，再三要求下，他们给李雪峰开出了条件：你从现在起不再加工水面了，以后由公司统一给你配送，以你现在的加工能力，每包面粉，公司补贴你12元。
李雪峰当即表示不能接受这样的条件，他希望每包面粉的补贴为15元，或者每月补贴4000元。另外，如果非要他去公司上班的话，那么他要求月工资2000元。
由于没有满足要求，整个谈判实际只进行了不到20分钟，李雪峰就匆匆离开了公司。
在接受本刊记者采访时，李雪峰算了这么一笔账：
一袋面粉（25公斤装），可以生产出32公斤水面。面粉每公斤的价格是2.2元，而水面每公斤的销售价格是2.4元。那么他每袋面粉可获毛利润就是21.8（2.4×32-2.2×25）元。现在，假设李雪峰每天的加工能力是12袋面粉，那么，他一天的毛利是261.6元。
那么，根据公司提出的方案，李雪峰的收益又如何呢？
依然按照12袋的生产能力计算，每袋补偿12元，李雪峰就可以获得144元的补偿款。当然要拿到12袋面粉的补偿款，他就必须卖出12袋面粉生产出的384（32×12）公斤水面，如果卖不到这么多，那么他的补偿款就会下降。这384公斤水面必须由公司统一定价，批发价格至少是每公斤2.6元，零售价格为每公斤3元。每公斤有0.4元的价差。那么384公斤，李雪峰就可以获利153.6元。补偿款144元加上153.6元的零售获利，实际上李雪峰每天获得的收益应该为297.4元。
显然，加入水面联盟的收益要超过自己加工水面的收益，但问题的关键在于：一是加入水面联盟后，由于销售价格提高，水面的销量就会下降，下降带来的不仅是补偿款下降，同时零售收入也下降，自然最终的收益会下降；另一个问题是，李雪峰担心公司生产出来的水面的质量不过关，他不想因为加入水面联盟而毁了自己的金字招牌，李雪峰从13岁起做水面，20年的操作经验，为他做的水面赢得了巨大声誉。
除了收益问题的权衡外，李雪峰一直不放心的是，新成立的公司有着太多不稳定的因素。
公开的资料显示，德鹏粮油公司的经营模式与之前重庆各地出现的水面联盟如出一辙，都是由液化气罐老板出资控股成立的公司。而就在2007年6月，重庆最早成立的水面联盟的盟主、公司总经理及出纳突然神秘失踪，给入伙者带来了不小的损失。还让李雪峰顾虑的是，公司里搀杂了些社会上的人，这些力量对于自己的权利形成了威胁。
店外来了一些陌生人
“生意不成，仁义在。”这是句老话，但是李雪峰的遭遇并没有遵循这样的商业逻辑。
李雪峰除了在自己的门面里零售外，还长期在超市租摊位卖自己生产的水面，也顺带销售一些别人生产的米线。谈判失败后，米线被生产商断了货。李雪峰告诉本刊记者，是唐老板直接指使的。
不久，他还听到风声，说唐老板要叫人来砸他的生产设备。于是，7月底，李雪峰向当地派出所报案。
7月28日，朱老板打电话给李雪峰叫他30日参加公司的会，李雪峰随即提出了公司要对他被断货一事作出解释，对方没有给予正面回答。
当天下午，唐老板带3车人前来通知李雪峰参会，“车上的人都是统一的留平头，”事后有人向本刊记者描述。
不过，李雪峰还是拒绝了，对方随后丢下“走着瞧”的话离开。李雪峰将此情况到当地派出所备案。随后，唐老板及朱老板多次打来电话要求李雪峰入股联盟，被拒。
8月16日，唐老板再次带领两男子上门，在店内巡视一番后，认为其店内的卫生不达标，并辨认谁是李雪峰的孩子，吓得李雪峰连夜将孩子送回老家避祸，并在店门安装防护措施。
此后，李雪峰通过各种渠道获得消息，公司不会放过他。一位同样做水面的人告诉他，唐老板的背后有黑白两道在支持，要垄断整个水面市场，肯定要拿闹得最凶的人开刀，显然，李雪峰就是那个闹得最凶的人。
李雪峰也知道事情越来越复杂了，不久，为确保家人安全，他将从事装修的妻弟文晓波叫回店里帮忙，以便有个照应。
不过，8月20日就出现了本文开头叙述的一幕。
文晓波被砍后，李雪峰立即给唐老板打电话，叫对方不要把他逼急了，他说，狗逼急了也要跳墙。对方装着什么都不知道。
随后，李雪峰带着渝北区双龙派出所民警赶到唐老板所在的公司，指认唐老板就是行凶主谋。唐老板随后被民警带回派出所调查。
“如果他当真什么都不知道的话，为什么警察一叫他，他就跟着走了呢？”李雪峰见人就说。
文晓波挨打后，为维持生计，店里还是决定雇人给附近几个大超市送面。出发前，李雪峰一再让大家注意安全。结果他们送货回来报告，一路上发现摩托车后均有神秘男子开着轿车跟踪，他们吓得胆战心惊。
不过，事情并没有结束。第二天，走出派出所的唐老板和其企业法律顾问一行来到李雪峰的店里交涉。唐老板认为李雪峰此前指认其为指使殴打店员的主谋，侵犯了他的名誉权，将提起诉讼。担心发生冲突，李雪峰的家人直接拨打了110报警。
死了都要自己卖
在李雪峰为自己的遭遇苦恼的同时，唐老板也开始喊冤。
他对前去采访的记者说，自己合法经营，绝对没有指使或雇佣他人殴打李雪峰的店员，也没有对李雪峰进行过人身或语言威胁，“他指认我是打人的幕后凶手，让我非常冤枉；经过派出所调查后，我当天就离开了派出所，这也证实了我是清白的。”唐老板认为，李记切面店有人挨打可能与其他同行恶性竞争有关。
唐老板承认此前曾到过李雪峰的切面店，“那是带领股东们到他店里去考察，因为李雪峰曾向德鹏公司提出加盟申请。”唐老板说，由于李雪峰要求当厂长，并且提出工资2000元、每月补偿店里机器停运的损失4000元等条件，让股东们不能接受，故而没有让其入股公司。
唐老板还向重庆当地媒体传真了一份日期为今年4月9日，有手写签字的《自愿申请书》。
但是，李雪峰对本刊记者否认了申请书上的签字是其所为，并称唐老板介绍的加盟情况是编造的。
由于感到安全再次受到威胁，李雪峰开始找相关部门反映。
重庆市米制品加工行业协会秘书长洪涛认为，水面联盟是一个自发组成的垄断组织，目的不是为了提高产品质量，保证市民食品安全，而是为了获取更大的垄断利润，因此估计“命不长”。
重庆市渝北区物价局物价检查所所长李龙说，渝北区水面联盟事件已引起区政府高度重视，并责成物价部门牵头，联合工商、公安等部门进行调查。他称，物价部门目前已将初步调查结论上报区政府。
而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官员则告诉本刊记者，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李雪峰为什么会有如此遭遇，不过现在大家都在收集证据，一旦证据确凿，有些人会罪责难逃。
现在，只有小学文化的李雪峰开始看法律书籍，但是面对本刊记者的采访，他对那些法律条款又有些失望，他说像他这种情况根本打不起官司，所以更直接的方式就是“拼命”。
在采访李雪峰的过程中，又有两家没有加入水面联盟的水面老板加入到了我们的谈话中，最后大家得出的结论只有一个——绝对不能让水面联盟为所欲为，死了都要自己生产自己卖。
（本文主人公联系方式详见：www.zfxm.com）
文晓波打了一个呵欠，把一口袋水面往摩托上一放，他准备去给超市送货。右脚刚跨上摩托车，左胳臂却突然感到一阵痛麻，无法用力，摩托车随即倾倒。
见势不对，他向旁边一闪，一把砍刀又对准了头部，他转身就跑。附近街道上许多晨练的老人立即喊了起来。在店内加工水面的李雪峰见状，立即拨打110报警并追出店来，5名持刀男子已钻进一辆出租车逃走。
2007年8月30日，李雪峰对本刊记者讲完上面的故事后，眼睛里饱含泪水，不过他定定神说，绝对不会屈服于水面联盟的淫威，除非把他杀死。
水面联盟是个什么样的联盟？为什么非要把做零售生意的小老板强拉入伙？这背后究竟隐藏了多少商业秘密？这与近段时期各种消费品涨价是否有着某种联系？
30岁的年龄60岁的脑袋
李雪峰，33岁，李记切面店的老板。说是老板，其实这家店里，他也是唯一的正式员工。
从重庆主城出发，经机场高速路，不到半个小时就能到达渝北区两路镇，李记切面店就位于该镇龙永街84号。店门并不当道，但是前来买水面的人不少。
店的门面是租的，60平方米，月租金600元。狭长的门面是这样安排的——外面是个摊位用来卖面，中间是加工房，最里面是他们一家5口人的临时住处。门口面摊墙上挂的营业执照和卫生许可证被擦得干干净净。
如果不是因为一个月前，几个不速之客的到来，这里一切都是平静而祥和的，但是现在一切都变了。
一个亲戚的女儿本来长期寄宿在他家，有人叫李雪峰“走着瞧”之后，对方主动把孩子接回了家。而就在本刊记者采访的8月30日上午，一群不名身份的人还直接闯入李记切面店，拿着相机到处乱拍，李雪峰六十多岁的岳父问他们有什么权力到店里拍照，对方话也不说，还推了他一掌。
那时，李雪峰不在家，由于受到威胁，没有人愿意来他店里帮他送货，他只好抽空溜去送货，结果半个小时的时间，别人就闯了进来。大家都相信，每天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店里——如果李雪峰在店里，他们什么都不做，一旦不在，就可以为所欲为。
李雪峰对本刊记者说：“要是我在，我就和他们拼命！”
李雪峰每天早上3点钟起床，加工水面，一直要忙到4点半，然后再一家超市一家超市地送货，送完货，再打开自己的店铺，做零售。
做水面本来就很辛苦，还要为家人和生意担忧，现在，李雪峰只能以酒解愁，他的酒量越来越大，一顿就要喝一公斤白酒。
更要命的是，三个月来，由于过度劳累以及担惊受怕，李雪峰的头发一缕一缕地掉，为了在本刊记者面前“不被耻笑”，他去剪了个光头。
他的岳父一提起李雪峰就眼泪汪汪，说他是30岁的年龄60岁的脑袋。
水面联盟来了
今年2月的一天，李雪峰接到了一个朱姓水面老板的电话，对方客客气气，说他们正在筹备一种新的行业发展思路：以后大家都不用那么辛苦自己生产水面了，他们成立公司后，以前的水面生产作坊都可以通过入股的方式加入，除了继续享受销售带来的利润外，还可以享受股份分红。
李雪峰对于这种运营方式有所了解，这就是所谓的水面联盟。公开的消息说，重庆最早的水面联盟——渝中区水面联盟是2006年成立的，当时40多家水面作坊统一歇业组建公司，设立了6家水面加工厂，向该区各面摊统一配送水面。同时，该联盟还统一提高了水面批发价，造成渝中区小面大范围提价，绝大多数面摊小面从每2两2元涨到2.5元。一位法律专家告诉记者，水面联盟实质上就是一种垄断经营的价格联盟。
对于朱老板的提议，李雪峰没有反对，也没有支持。只丢下了一句话：“你们把公司做起来后，我再决定。”
4月，德鹏粮油公司成立，接下来，李雪峰多次接到朱老板以及该公司总经理唐老板等人的入伙邀请，李雪峰告诉记者，朱老板还提出请他出任公司的加工厂的厂长。
7月，在多次邀请下，李雪峰和其他渝北区做水面的老板一起参加了公司的联盟成立大会，在李雪峰印象中，与会的至少有五六十人，但主要发言的是来自重庆其他几个区做水面联盟的老板。
李雪峰告诉记者，当天的会议很热闹，他还以为会有大的举动，不过除了那些请来的水面联盟的老板大谈联合水面老板一起做生意有多么划算外，基本没有谈具体的操作方式。
会后，唐老板邀请与会者到当地一家火锅餐厅吃饭喝酒，李雪峰也去了，一直到晚上12点才回家。
看上去很美的条件
开会后的第二天一早，李雪峰就赶到了德鹏粮油公司的办公室，他甚至把办公室的清洁都做了，然后，就等着朱老板和唐老板的到来。
他是被通知来上班的，还要求必须早上8点前来。但他不理解的是，什么都没有说清楚，自己上什么班呢？
他终于等来了唐老板等人，再三要求下，他们给李雪峰开出了条件：你从现在起不再加工水面了，以后由公司统一给你配送，以你现在的加工能力，每包面粉，公司补贴你12元。
李雪峰当即表示不能接受这样的条件，他希望每包面粉的补贴为15元，或者每月补贴4000元。另外，如果非要他去公司上班的话，那么他要求月工资2000元。
由于没有满足要求，整个谈判实际只进行了不到20分钟，李雪峰就匆匆离开了公司。
在接受本刊记者采访时，李雪峰算了这么一笔账：
一袋面粉（25公斤装），可以生产出32公斤水面。面粉每公斤的价格是2.2元，而水面每公斤的销售价格是2.4元。那么他每袋面粉可获毛利润就是21.8（2.4×32-2.2×25）元。现在，假设李雪峰每天的加工能力是12袋面粉，那么，他一天的毛利是261.6元。
那么，根据公司提出的方案，李雪峰的收益又如何呢？
依然按照12袋的生产能力计算，每袋补偿12元，李雪峰就可以获得144元的补偿款。当然要拿到12袋面粉的补偿款，他就必须卖出12袋面粉生产出的384（32×12）公斤水面，如果卖不到这么多，那么他的补偿款就会下降。这384公斤水面必须由公司统一定价，批发价格至少是每公斤2.6元，零售价格为每公斤3元。每公斤有0.4元的价差。那么384公斤，李雪峰就可以获利153.6元。补偿款144元加上153.6元的零售获利，实际上李雪峰每天获得的收益应该为297.4元。
显然，加入水面联盟的收益要超过自己加工水面的收益，但问题的关键在于：一是加入水面联盟后，由于销售价格提高，水面的销量就会下降，下降带来的不仅是补偿款下降，同时零售收入也下降，自然最终的收益会下降；另一个问题是，李雪峰担心公司生产出来的水面的质量不过关，他不想因为加入水面联盟而毁了自己的金字招牌，李雪峰从13岁起做水面，20年的操作经验，为他做的水面赢得了巨大声誉。
除了收益问题的权衡外，李雪峰一直不放心的是，新成立的公司有着太多不稳定的因素。
公开的资料显示，德鹏粮油公司的经营模式与之前重庆各地出现的水面联盟如出一辙，都是由液化气罐老板出资控股成立的公司。而就在2007年6月，重庆最早成立的水面联盟的盟主、公司总经理及出纳突然神秘失踪，给入伙者带来了不小的损失。还让李雪峰顾虑的是，公司里搀杂了些社会上的人，这些力量对于自己的权利形成了威胁。
店外来了一些陌生人
“生意不成，仁义在。”这是句老话，但是李雪峰的遭遇并没有遵循这样的商业逻辑。
李雪峰除了在自己的门面里零售外，还长期在超市租摊位卖自己生产的水面，也顺带销售一些别人生产的米线。谈判失败后，米线被生产商断了货。李雪峰告诉本刊记者，是唐老板直接指使的。
不久，他还听到风声，说唐老板要叫人来砸他的生产设备。于是，7月底，李雪峰向当地派出所报案。
7月28日，朱老板打电话给李雪峰叫他30日参加公司的会，李雪峰随即提出了公司要对他被断货一事作出解释，对方没有给予正面回答。
当天下午，唐老板带3车人前来通知李雪峰参会，“车上的人都是统一的留平头，”事后有人向本刊记者描述。
不过，李雪峰还是拒绝了，对方随后丢下“走着瞧”的话离开。李雪峰将此情况到当地派出所备案。随后，唐老板及朱老板多次打来电话要求李雪峰入股联盟，被拒。
8月16日，唐老板再次带领两男子上门，在店内巡视一番后，认为其店内的卫生不达标，并辨认谁是李雪峰的孩子，吓得李雪峰连夜将孩子送回老家避祸，并在店门安装防护措施。
此后，李雪峰通过各种渠道获得消息，公司不会放过他。一位同样做水面的人告诉他，唐老板的背后有黑白两道在支持，要垄断整个水面市场，肯定要拿闹得最凶的人开刀，显然，李雪峰就是那个闹得最凶的人。
李雪峰也知道事情越来越复杂了，不久，为确保家人安全，他将从事装修的妻弟文晓波叫回店里帮忙，以便有个照应。
不过，8月20日就出现了本文开头叙述的一幕。
文晓波被砍后，李雪峰立即给唐老板打电话，叫对方不要把他逼急了，他说，狗逼急了也要跳墙。对方装着什么都不知道。
随后，李雪峰带着渝北区双龙派出所民警赶到唐老板所在的公司，指认唐老板就是行凶主谋。唐老板随后被民警带回派出所调查。
“如果他当真什么都不知道的话，为什么警察一叫他，他就跟着走了呢？”李雪峰见人就说。
文晓波挨打后，为维持生计，店里还是决定雇人给附近几个大超市送面。出发前，李雪峰一再让大家注意安全。结果他们送货回来报告，一路上发现摩托车后均有神秘男子开着轿车跟踪，他们吓得胆战心惊。
不过，事情并没有结束。第二天，走出派出所的唐老板和其企业法律顾问一行来到李雪峰的店里交涉。唐老板认为李雪峰此前指认其为指使殴打店员的主谋，侵犯了他的名誉权，将提起诉讼。担心发生冲突，李雪峰的家人直接拨打了110报警。
死了都要自己卖
在李雪峰为自己的遭遇苦恼的同时，唐老板也开始喊冤。
他对前去采访的记者说，自己合法经营，绝对没有指使或雇佣他人殴打李雪峰的店员，也没有对李雪峰进行过人身或语言威胁，“他指认我是打人的幕后凶手，让我非常冤枉；经过派出所调查后，我当天就离开了派出所，这也证实了我是清白的。”唐老板认为，李记切面店有人挨打可能与其他同行恶性竞争有关。
唐老板承认此前曾到过李雪峰的切面店，“那是带领股东们到他店里去考察，因为李雪峰曾向德鹏公司提出加盟申请。”唐老板说，由于李雪峰要求当厂长，并且提出工资2000元、每月补偿店里机器停运的损失4000元等条件，让股东们不能接受，故而没有让其入股公司。
唐老板还向重庆当地媒体传真了一份日期为今年4月9日，有手写签字的《自愿申请书》。
但是，李雪峰对本刊记者否认了申请书上的签字是其所为，并称唐老板介绍的加盟情况是编造的。
由于感到安全再次受到威胁，李雪峰开始找相关部门反映。
重庆市米制品加工行业协会秘书长洪涛认为，水面联盟是一个自发组成的垄断组织，目的不是为了提高产品质量，保证市民食品安全，而是为了获取更大的垄断利润，因此估计“命不长”。
重庆市渝北区物价局物价检查所所长李龙说，渝北区水面联盟事件已引起区政府高度重视，并责成物价部门牵头，联合工商、公安等部门进行调查。他称，物价部门目前已将初步调查结论上报区政府。
而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官员则告诉本刊记者，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李雪峰为什么会有如此遭遇，不过现在大家都在收集证据，一旦证据确凿，有些人会罪责难逃。
现在，只有小学文化的李雪峰开始看法律书籍，但是面对本刊记者的采访，他对那些法律条款又有些失望，他说像他这种情况根本打不起官司，所以更直接的方式就是“拼命”。
在采访李雪峰的过程中，又有两家没有加入水面联盟的水面老板加入到了我们的谈话中，最后大家得出的结论只有一个——绝对不能让水面联盟为所欲为，死了都要自己生产自己卖。
（本文主人公联系方式详见：www.zfxm.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