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我的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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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段和爱情无关的经历。它没有爱情的极度欢乐或悲伤,甚至连一份完整的喜欢都没有,但它绝对是你我都有过的青春记忆。
  我是一名高三的学生,每天往返于家和学校的两点一线,心中本不可能也不应该有任何位置留给其他的人或事,然而我的脑海里总是有着一个挥之不去的身影。在这个敏感的年龄里,为了远离是非,我只好果断地把它埋藏在心底。即便它慢慢生根发芽,即便我渐渐满身荆棘,我仍坚信我能够在合适的时间将它忍痛拔去,即使拔不去,最后也要使它化为春泥,喂养我原本脆弱贫瘠的心灵。
  在别人眼里,我是一个看起来十分强势的女生,平日里可以和男生称兄道弟,也可以和女生混作一团。我不会在学习上掉队,更不会轻易放弃每一次锻炼自我的机会。我愿意参加辩论、演讲,也从不害怕当着众人高歌一曲。我的字典里没有畏惧。我的热情大方为我赢得了许多朋友。毫不夸张地讲,有时走在路上有一些有点熟悉的面孔和我打招呼,我都只能回以微笑,因为一时想不起他的名字,总要过几秒后才能在长长的名单里寻到答案。
  但是他不一样。
  没有惊鸿一瞥,一切纯属意外。我和他的“邂逅”不过始于老师无意进行的一次座位调动。从此,我们开始了3个月的近距离接触。当时的漫不经心,现在想来却仿佛是我在喧闹的人群中循着灯笼暗暗的光线,用上辈子修来的福分换取到仙人的指引,才能最终遇到灯火阑珊处的他。
  坦诚地说,他不具备任何一个我心目中完美男生的条件——成绩平平,相貌一般,眼神里没有丝毫柔情,反而生着一副与生俱来的凶狠模样。大家对他的第一印象似乎都比较糟糕,他的眉毛略微向外侧上方延伸,带着一股天生的怒气。唯一能作为点缀的就是他那左侧的酒窝,总是如昙花般短暂开放,在我的心扉留下一地芳香。懒惰是他的最大特征,爱把课桌当枕头,爱在老师转背写板书的空当小憩一会儿;成绩总是不上不下地在中等徘徊,却还恬不知耻地说着自己有多聪明……
  不过近距离接触他是一件特别有趣的事。尽管我外表是一个好学生的模样,内心却存放着叛逆的土壤。自然,我们成为了朋友,虽然彼此死不承认。
  他会不客气地一口喝掉我的半瓶水,不经允许地抄我的作业;我也可以随时掐他的手臂用来泄愤,让他给我充当搬东西的苦力。我们曾为某个问题争得面红耳赤,也曾一起声讨班主任的不恰当做法;我们同为暂时的幻想家,却又清醒地意识到现实的残酷……
  这些不都是友谊的佐证吗?
  然而,太过默契的关系和太过以轻心舒适的环境总是会让一切失去掌控,于是友谊渐渐开始偏离轨道,我开始偷偷收藏关于他的记忆。
  那次我感冒了,坐在座位上咳个不停。同桌微微蹙起眉头,想要责怪我打扰她听课却不好意思开口。他很直接地对我说:“你老这样咳多不好,影响别人听课,关键是有可能会传染给我。”正当我准备开口骂他没心没肺时,他突然说:“以后注意一点吧,都这么大人了,还老感冒。怎么,你还想骂我?哼,你就少说几句话吧,否则嗓子哑掉了我就等着看你笑话了。”当时,我的心里突然涌上一股莫名的感动,他说的那么真切自然、不加修饰,让我都有些内疚于自己的粗心和不注意。
  第二天,抽屉里莫名其妙地多了一包喉糖,我想我知道这是谁的好意。而他的目光躲避了我一个上午,似乎害怕那一句言谢——作为朋友,这理所当然。
  出去做义工活动,我们的任务是打扫附近社区的楼梯间。他一边扫着垃圾,一边骂骂咧咧:“这都是些什么人啊?零食包装随手丢,还要本大爷亲自帮他们收拾残局。”然而在骂声之中,他却很自然地捡起了被风吹落的、别人晒在阳台上的衣服,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又继续骂咧着。让呆在一旁视而不见的我们有些惭愧。
  班上要制作小发明以参加科技节的比赛。他撇了撇嘴:“这活动不就纯属耽误我们学习时间吗?”然而,他和物理课代表花了整个周末的时间去买齐材料,努力地研究、精心地制作,最后给班里赢来了一等奖……
  一来二去,我渐渐地猜不透他的坏、看不厌他的好。尽管我习惯了高高在上,向来对于溢美之词的使用极为吝啬,却开始莫名地夸他聪明。他也习惯了毫不惭愧地接受。我曾经开玩笑地跟他说,以后等我成了作家,他也如愿成了企业家,我要免费为他写一本传记,以此纪念我们深厚的友谊。于是他说,你这家伙终于有觉悟了。
  不知从哪一天起,大家都隐约地感觉到了我对他的好感。或许是缘于某次喊他进教室拿东西,他因懒惰而不理睬时,我不知怎地极其自然地握住了他的手,硬将他拽进教室。他竟然也没有反抗,出人意料地顺从了一次。那一刻,同学们在背后扑哧地笑着,某些男生怪声怪气地哼哼着,但我都不在乎,好像我牵他就是天经地义一般。他们都说,他的邪恶已经攫住了我,让我手足无措地掉到了这恶作剧小子的陷阱里。
  他们不理解我为什么对他青睐有加。他们只觉得他总爱用不屑的眼神看人,骨子里透着一种不易亲近的排斥力。其实我明白,他不过像个孩子,爱用可恶的话语逗人罢了。没有仔细观察过一个人就永远没有资格来评价他,更不用说给他下定论了。其实有时我也会被他气得眼珠都快要瞪出来,却还看他在一边放肆大笑。但他有事要求我时,却又可怜巴巴地低声乞求,甚至用手势做出跪下的样子。
  我最难忘记,是那年的六一儿童节。明明都高一了的他还死赖着要过节。
  他买了一杯旺仔牛奶作为给自己的礼物。他把易拉罐放在桌上,痴痴地看着;我坐在他的斜后方,也痴痴地看着。那是个大晴的日子,阳光透过窗外密密的树叶筛进教室,斑斑驳驳地印到旺仔的脸上,也印到他的脸颊上。他颈部的绒毛在阳光下微微起舞,映衬着他那独特的酒窝,让每一个看到的人都几近融化。他像往常那样,趴在桌上,懒懒地用手弹着那个无辜旺仔的脸颊,像是终于找到了自己可以欺负的对象。我想,他大概想回到那单纯疯玩的孩提时代了,那时没有老师逼他上进,没有家长给他压力。他不用抛弃自己喜欢的音乐或是篮球,不情不愿地计算着某个电阻的阻值;他也不需要对于父母的冷淡装作不屑,一个人在凌晨四点的时候靠小说陪伴才不觉孤单。
  我钦佩他这种独自承担的勇气,即便难过和忧郁都要一个人扛,即便自己的心事无人诉诸——还是可以用微笑来回报世界,把它的每一个嘲讽都变成笑意;还是可以自娱自乐地度过每一个雨天,然后默默地在心里放晴。
  我就这样一次次品尝着悸动的酸甜,任青春在岁月里发酵。
  每一个天真的女孩都幻想过初次的悸动,总以为会充满诗意,但她们最后大多是被一个毫不起眼的坏小子俘虏。但就是这个坏小子让本被繁重学业和工作压迫得几近崩溃的女孩们变得充满能量。他好像救世主,好像魔法师。
  正如他和我的故事。在这个同学们都爱用MP3和辅导书封闭自己、隔绝他人的年龄,他以一种对人的真实轻而易举地感动了我,在我心里烙上了深深的印记,让我更加勇敢地成长,学会直面人生、真实做人。
  老师和家长们总是把青春的悸动看作是洪水猛兽,把那种青涩的美好不由分说地抹杀。但我写这篇文章的目的,绝不是为早恋正名。况且现在“早恋”的界定本身就存在问题。很多时候那不过是单方面的极其单纯的仰慕,不过是比普通朋友更加亲密的异性关系;就算一不小心成为了双向的互动,趋向危险的土壤,也不一定就会滋生罪恶。在我看来,如果能把那个美好的身影藏在心底,把他带给你的感动化为能量,让它们推动着你前行,未尝不是走上了通往成长的捷径。
  就像我心中的这个身影,至今都与我保持着单纯的友谊。只是他不曾知道,也永远不会知道,我的心为他悸动过多少次。
  自从高二文理分科以后,我只能偶尔在楼梯转角看到他匆匆掠过的身影,偶尔路过篮球场时听到他进球的大声欢呼,偶尔在集体活动时和他打个照面……意外相逢,心中总会充满惊喜;很久不见,却也没有太多失望——只是想着,或许因为最近的学习不够努力,再或许是最近的状态不佳,老天免去了本可以属于我的一次与他见面的奖赏。于是我便会对着空荡的楼梯傻傻地笑,似懂非懂地跑回自己的教室,一头钻进辅导书中……
  空气里氤氲着甜蜜的气息,伴着微微的苦涩,把整个青春的季节都化成了诗意。
  编辑/梁宇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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