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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小说《印度之行》是爱·摩·福斯特最具影响力的一部作品。小说以20世纪20年代初期英国人与印度人之间的关系为题材，反映了民族之间的紧张关系和对抗情绪所酿成的悲剧，表现了殖民地印度与宗主国英国之间的无法相融以及最终注定的殖民统治的失败。本文试通过对小说中英印之间的关系进行分析，来探讨殖民统治失败的根源。
关键词：殖民统治 失败的根源 《印度之行》
中图分类号：I106.4 文獻标识码：A
爱·摩·福斯特最著名的小说《印度之行》，是他在1912-1921年两次印度之旅后写成的。小说复杂而神秘，一直是当代评论家分析和争论的焦点，是20世纪最具有深刻现实意义的小说之一。故事描写了在英国殖民统治背景下英印人民交往的种种障碍，英国校长费尔丁以及两名初到印度的英国人穆尔夫人和葵斯特小姐，为和印度人建立真正友谊做出了种种努力，但最后归于失败。小说以20世纪20年代初期英国人与印度人之间的关系为题材，反映了民族之间的紧张关系和对抗情绪所酿成的悲剧，从而突出表现了殖民地印度与宗主国英国之间的无法相融，以及注定的殖民统治的失败。本文试通过对《印度之行》中英印之间的关系进行分析，探讨殖民统治失败的根源。
种族优越感和种族隔离导致的与殖民地人民之间的无法融合，是殖民统治失败的根源之一。福斯特揭露了殖民制度对人的个性的消解和异化，小说中的朗尼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朗尼是典型的英国公学制度的产物，他在公立学校时，有一种年轻人特有的人道主义精神。但现在这种精神却在英国统治下的殖民地印度消失殆尽了。印度使他的性格发生了变化，他对印度实际上了解得很少，来印度后变得骄傲自大，冷酷无情。他声称英国人到印度来，“不是为了主持公道、维护和平而来的”，而是“为了用强权控制这个不幸的国家”（75）。朗尼变成了大英帝国殖民机器的一部分，他是彻头彻尾的欧洲中心主义者。他所代表的英殖民者所体现的种族优越感为英殖民统治的失败埋下了潜在的危机。
两个传统的英国贵族女子穆尔夫人和葵斯特小姐希望通过印度之旅，了解这个神秘的东方国家，从而开阔视野。但到达后，她们才发现当地的种族歧视十分严重，一切并非心中所想。帝国主义者企图借用种族优劣这一观念和各种伪科学，宣扬其种族“质”的优势，从而弥补其扩张过程中“量”的不足，为其扩张和统治鸣金开道。这种种族优越感和种族歧视在小说中随处可见，并在山洞事件后到达了顶点。俱乐部作为英国人活动的主要场所，成为种族歧视的集散地和帝国的前哨，而英国人的洋房与印度人的平房的距离则显示出种族的隔离。事实上，印度英国人采取了一种统治者的姿态，这种对待印度人的高傲态度，几乎是所有英国殖民官吏和他们的太太们所采取的态度。例如莱斯理太太和托顿太太，她们理所当然地乘上阿齐兹医生租用的马车，既不道谢也不付钱，甚至对他谦恭的鞠躬不理不睬。她们并不认为自己的行为有多么傲慢无礼，因为她们内心深处一直认为她们在种族上优越于印度本土人，印度本土人为她们服务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玛布莱德太太在俱乐部里公然宣扬对印度本土人所应持有的态度：“我们唯一的办法就是冷淡他们，对他们不要客气。”（48）而外科医生的夫人凯林德太太则更加残忍地说：“我们对一个土著所能做的最好的事就是让他去死。”（48）因此，毫不奇怪作为政治上的统治者、印度的英国人会与印度本土人保持距离，并把他们排除在社交圈外。英国殖民官和官太太们的俱乐部是不允许印度人进入的，甚至印度知识分子、医生和律师也不得入内。当穆尔夫人表示想邀请阿齐兹医生到俱乐部时，他回答说印度人是不允许进入昌德洛普俱乐部的，即使作为客人去也不行。双方都意识到这一鸿沟。因此，即使当英国殖民官想通过举办“联谊会”来弥合这一鸿沟时，他们也显得非常虚伪和不真诚，结果这个“联谊会”以失败而告终。
对于主办“联谊会”的托顿太太来说，“联谊会”根本就不是为了要对印度人表示友好并试图去弥合鸿沟的晚会。对她来说，这仅仅是为了“将来有那么一天高级官员的到访而检验一下她的社交能力”（59）。因此，也就毫不奇怪，当她看到穆尔夫人对待印度人的友好态度时，她对穆尔夫人矜持而高贵地说：“你比他们优越，别忘了这一点。”（61）在“联谊会”上，当穆尔夫人和葵斯特小姐看到印度的客人与英国人完全隔离，乱哄哄地挤在网球场的另一边时，她们可能从未料想到竟会在“联谊会”上看到这样的孤立和隔离！更糟的是，女主人拒绝与她们邀请来的印度男宾握手。而且当她得知一些印度妇女也受过西方教育时，她的态度更加的冷淡和疏远，从心里瞧不起这些殖民地的印度人。当网球赛开始时，本来打算在东西方之间进行混合双打，但这种打算似乎被举办方忘得一干二净，整个场地完全被俱乐部的成员所垄断了。由此可以看出，在印度人和英国人之间建立私人的友谊关系几乎是不可能的。显然，“联谊会”不仅没有起到弥合鸿沟的作用，反而加深了这一鸿沟。
帝国学院的校长费尔丁先生，作为一个思想开放、豁达、友好、天性快活的英国人，他并不赞成他的同胞的这种歧视印度本土人的行为。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在印度他与他的同胞总是相处不好，而在英国他却有许多朋友。他的学生和学生家长们都很爱戴他，“但在他和他的同胞之间的鸿沟却令人烦恼地越来越宽”（74）。阿齐兹医生与他产生了友谊，并把他视为他最珍贵的朋友，而阿齐兹医生对费尔丁先生最大的信任，就是把妻子的照片拿给他看。这是一个印度知识分子对一个英国人所能表示的最深厚的友谊和亲密的兄弟之情。然而，种族隔离的势力是如此强大，英国人和印度人之间的鸿沟是如此深广，以至于在小说结尾，两个朋友不得不分手。他们互相信任，但他们别无选择。此时，阿齐兹告诉费尔丁只有当英国人被赶出印度，他们才能成为朋友。对阿齐兹医生而言，费尔丁“作为人是他的朋友；作为英国人就是他的敌人”。他“怀着抽象的仇恨盯视他”（314），对他痛苦地喊道：“无论如何要打倒英国人。这是肯定的。我说，你们这些家伙滚蛋吧，越快越好”（316）；“我们要把你们清除出去，是的，我们要把每个该死的英国人都赶进海里去，然后——你和我就会成为朋友了”（316）。费尔丁先生和阿齐兹医生之间的关系很好地体现了英殖民者与殖民地人无法相融的现实。
宗主国与殖民地的文化差异导致的文化冲突是殖民统治失败的第二个根本原因。从宏观上来看，英殖民者从属于西方文明而殖民地印度属于东方文明。在历史上，东方文明因为地域上的阻隔和科技上的相对落后而按照自身的逻辑和路线发展，然而即使是这样，这两大文明体系也在相互影响，而在不断地发展中，也必然会出现文化差异所引发的摩擦与冲突。尤其是到了近代，随着地理大发现和西方列强殖民统治政策的推行，东西方文化冲突变得更加剧烈。由于西方人自身的强烈的民族优越感，导致在他们的眼里，东方文明是幼稚的、落后的、非理性的、不正常的，而西方文明是成熟的、先进的、理性的、正常的。他们认为东西方文化格格不入、无法相融。《印度之行》中，穆尔夫人、葵斯特小姐和费尔丁先生都试图与印度人交朋友，但最终他们的努力都归于失败，尤其是费尔丁先生和阿齐兹医生之间的友谊的失败，说明了殖民统治者与殖民地人民之间存在着无法逾越的、根深蒂固的矛盾，深刻地体现了古老东方文明和西方传统文明之间的难以沟通。
费尔丁先生和阿齐兹医生之间的交谊的失败其中有一部分原因也是由于他们之间文化观念上所存在的巨大差异而造成的。费尔丁先生是西方传统的基督文化的代表，而阿齐兹医生是古老的东方文明印度文化的代表。对于友谊，阿齐兹医生认为朋友之间应该肝胆相照，因此他把心中所有的秘密都倾诉给了费尔丁，但费尔丁并没有以同样热情的方式回报他。因为西方文化崇尚的是尊重个人隐私，与他人保持距离。所以在阿齐兹医生眼里，费尔丁显得对待他人很冷淡、缺乏热情。因此，从某种程度上说，他们之间的文化差异也是导致他们之间友谊无法持久的原因之一。
葵斯特小姐参观山洞的心理历程也从另一个角度反映了东西方文化的冲突。她对印度充满好奇和想象，渴望看到真正的印度。虽然有热切的、真挚的愿望，但她发现自己不能真正理解印度文化。印度的混乱和她的理性思想格格不入，所以在破庙中看到废弃的印度雕塑时，她感觉到极度的恐惧。在山洞，这种对异域文化的冲突又一次强烈地冲击着她。面对空洞、黑暗的山洞和枯燥的回声，她内心的恐惧、困惑和挫败感交织在一起，在进入山洞的瞬间她的精神开始崩溃。在山洞里，她所有的困惑、矛盾和失落感都达到了混乱的极点，印度文化中的强烈的神秘感对葵斯特小姐造成巨大的压迫，并最终促使了她精神崩溃。从此可以看出殖民地统治者和殖民地人民在文化方面也存在着不可调和的矛盾与隔膜，即便是善良的葵斯特小姐和费尔丁校长都难免与印度文化发生冲突，更不必说那些偏执的、持有种族优越感的英国人了。
宗教危机，即宗主国与殖民地之间的宗教的隔阂与排斥是殖民统治失败的第三个根源。殖民地印度是个多宗教国家，宗教对印度人的思想和行为有着根深蒂固的影响，而西方的基督教亦是如此，因此宗教之间的差异深刻地影响着英印人民之间的交往。费尔丁先生常常说对他来说印度教是混乱的，不能估算的和令人好奇的。印度教徒所做的事情，几乎件件都使非印度教徒感到荒唐。在印度，这种即将来临的胜利是一种混乱，是对理性和外部形态的一种破坏。没有尊严、没有品味、没有形式，他说尽管他的穿着像一个印度人，可他永远也不会成为其中的一个。
在《印度之行》中，像费尔丁先生这样的西方人认为“印度一片混沌”，而西方的地中海文明已经“摆脱了混沌”，达到了和谐，“地中海地区是人类的规范地区。”他认为当人一离开地中海到达南部，在印度或在东方的其他地方，他面对的就很可能是“怪异”与“奇特”的混乱局面，这时地中海的规范就不再适用了。而在印度，很难用理智来区分、规范事物，印度的神秘为西方理性的头脑所无法理解。东方人认为混乱预示着最终的有序，只有在混沌中才能理解印度教仪式和在暴风雨中茂城湖中撞船的事件所包含的不可言喻的玄机。小说的第三部分“神殿”描述了高德波尔教授主持的博爱之神克利希那的诞生大典。这一盛典集中体现了印度秩序所具有的活力，颂扬了充满着神秘、混沌和张力的生命之魂，体现了宇宙混乱之中的内在的和谐。
福斯特以严肃的态度从英国人的角度来看英国对印度的殖民统治，探讨了在英国殖民统治背景下英印两国和人民交往的种种障碍。由于在种族、文化、宗教三个方面英印两国人民之间都存在着不可调和的矛盾与隔膜，再加上宗主国英国与殖民地印度之间事实上就存在的政治上的不平等，最终导致英殖民统治的失败。从中印之间存在的种种矛盾也可以看出殖民统治在世界上的任何一个角落都是无法通行的。
参考文献：
[1] [英]福斯特，杨自俭译：《印度之行》，译林出版社，2008年版。
[2] 罗玲娟：《从〈印度之行〉的人物关系看东西文化冲突》，《华东交通大学学报》，2005年第3期。
[3] 汪涛：《社会认同的冲突——评福斯特的〈印度之行〉》，《湖北大学学报》（哲學社会科学版），2006年第33期。
[4] 张秀芝：《迷人的梦幻与失望的悲凉——福斯特〈印度之行〉解读》，《西安外国语学院学报》，2006年第14期。
[5] Gilbert,S·M.E·M·Forster’s A Passage to India and Howards End[M].Beijing: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1996.
[6] Gillie,Christopher.A Preface to Forster[M].New York:Longman Inc.,1983.
作者简介：孙雪，女，1975—，河北廊坊人，硕士，讲师，研究方向：英美文学，工作单位：廊坊师范学院。
关键词：殖民统治 失败的根源 《印度之行》
中图分类号：I106.4 文獻标识码：A
爱·摩·福斯特最著名的小说《印度之行》，是他在1912-1921年两次印度之旅后写成的。小说复杂而神秘，一直是当代评论家分析和争论的焦点，是20世纪最具有深刻现实意义的小说之一。故事描写了在英国殖民统治背景下英印人民交往的种种障碍，英国校长费尔丁以及两名初到印度的英国人穆尔夫人和葵斯特小姐，为和印度人建立真正友谊做出了种种努力，但最后归于失败。小说以20世纪20年代初期英国人与印度人之间的关系为题材，反映了民族之间的紧张关系和对抗情绪所酿成的悲剧，从而突出表现了殖民地印度与宗主国英国之间的无法相融，以及注定的殖民统治的失败。本文试通过对《印度之行》中英印之间的关系进行分析，探讨殖民统治失败的根源。
种族优越感和种族隔离导致的与殖民地人民之间的无法融合，是殖民统治失败的根源之一。福斯特揭露了殖民制度对人的个性的消解和异化，小说中的朗尼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朗尼是典型的英国公学制度的产物，他在公立学校时，有一种年轻人特有的人道主义精神。但现在这种精神却在英国统治下的殖民地印度消失殆尽了。印度使他的性格发生了变化，他对印度实际上了解得很少，来印度后变得骄傲自大，冷酷无情。他声称英国人到印度来，“不是为了主持公道、维护和平而来的”，而是“为了用强权控制这个不幸的国家”（75）。朗尼变成了大英帝国殖民机器的一部分，他是彻头彻尾的欧洲中心主义者。他所代表的英殖民者所体现的种族优越感为英殖民统治的失败埋下了潜在的危机。
两个传统的英国贵族女子穆尔夫人和葵斯特小姐希望通过印度之旅，了解这个神秘的东方国家，从而开阔视野。但到达后，她们才发现当地的种族歧视十分严重，一切并非心中所想。帝国主义者企图借用种族优劣这一观念和各种伪科学，宣扬其种族“质”的优势，从而弥补其扩张过程中“量”的不足，为其扩张和统治鸣金开道。这种种族优越感和种族歧视在小说中随处可见，并在山洞事件后到达了顶点。俱乐部作为英国人活动的主要场所，成为种族歧视的集散地和帝国的前哨，而英国人的洋房与印度人的平房的距离则显示出种族的隔离。事实上，印度英国人采取了一种统治者的姿态，这种对待印度人的高傲态度，几乎是所有英国殖民官吏和他们的太太们所采取的态度。例如莱斯理太太和托顿太太，她们理所当然地乘上阿齐兹医生租用的马车，既不道谢也不付钱，甚至对他谦恭的鞠躬不理不睬。她们并不认为自己的行为有多么傲慢无礼，因为她们内心深处一直认为她们在种族上优越于印度本土人，印度本土人为她们服务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玛布莱德太太在俱乐部里公然宣扬对印度本土人所应持有的态度：“我们唯一的办法就是冷淡他们，对他们不要客气。”（48）而外科医生的夫人凯林德太太则更加残忍地说：“我们对一个土著所能做的最好的事就是让他去死。”（48）因此，毫不奇怪作为政治上的统治者、印度的英国人会与印度本土人保持距离，并把他们排除在社交圈外。英国殖民官和官太太们的俱乐部是不允许印度人进入的，甚至印度知识分子、医生和律师也不得入内。当穆尔夫人表示想邀请阿齐兹医生到俱乐部时，他回答说印度人是不允许进入昌德洛普俱乐部的，即使作为客人去也不行。双方都意识到这一鸿沟。因此，即使当英国殖民官想通过举办“联谊会”来弥合这一鸿沟时，他们也显得非常虚伪和不真诚，结果这个“联谊会”以失败而告终。
对于主办“联谊会”的托顿太太来说，“联谊会”根本就不是为了要对印度人表示友好并试图去弥合鸿沟的晚会。对她来说，这仅仅是为了“将来有那么一天高级官员的到访而检验一下她的社交能力”（59）。因此，也就毫不奇怪，当她看到穆尔夫人对待印度人的友好态度时，她对穆尔夫人矜持而高贵地说：“你比他们优越，别忘了这一点。”（61）在“联谊会”上，当穆尔夫人和葵斯特小姐看到印度的客人与英国人完全隔离，乱哄哄地挤在网球场的另一边时，她们可能从未料想到竟会在“联谊会”上看到这样的孤立和隔离！更糟的是，女主人拒绝与她们邀请来的印度男宾握手。而且当她得知一些印度妇女也受过西方教育时，她的态度更加的冷淡和疏远，从心里瞧不起这些殖民地的印度人。当网球赛开始时，本来打算在东西方之间进行混合双打，但这种打算似乎被举办方忘得一干二净，整个场地完全被俱乐部的成员所垄断了。由此可以看出，在印度人和英国人之间建立私人的友谊关系几乎是不可能的。显然，“联谊会”不仅没有起到弥合鸿沟的作用，反而加深了这一鸿沟。
帝国学院的校长费尔丁先生，作为一个思想开放、豁达、友好、天性快活的英国人，他并不赞成他的同胞的这种歧视印度本土人的行为。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在印度他与他的同胞总是相处不好，而在英国他却有许多朋友。他的学生和学生家长们都很爱戴他，“但在他和他的同胞之间的鸿沟却令人烦恼地越来越宽”（74）。阿齐兹医生与他产生了友谊，并把他视为他最珍贵的朋友，而阿齐兹医生对费尔丁先生最大的信任，就是把妻子的照片拿给他看。这是一个印度知识分子对一个英国人所能表示的最深厚的友谊和亲密的兄弟之情。然而，种族隔离的势力是如此强大，英国人和印度人之间的鸿沟是如此深广，以至于在小说结尾，两个朋友不得不分手。他们互相信任，但他们别无选择。此时，阿齐兹告诉费尔丁只有当英国人被赶出印度，他们才能成为朋友。对阿齐兹医生而言，费尔丁“作为人是他的朋友；作为英国人就是他的敌人”。他“怀着抽象的仇恨盯视他”（314），对他痛苦地喊道：“无论如何要打倒英国人。这是肯定的。我说，你们这些家伙滚蛋吧，越快越好”（316）；“我们要把你们清除出去，是的，我们要把每个该死的英国人都赶进海里去，然后——你和我就会成为朋友了”（316）。费尔丁先生和阿齐兹医生之间的关系很好地体现了英殖民者与殖民地人无法相融的现实。
宗主国与殖民地的文化差异导致的文化冲突是殖民统治失败的第二个根本原因。从宏观上来看，英殖民者从属于西方文明而殖民地印度属于东方文明。在历史上，东方文明因为地域上的阻隔和科技上的相对落后而按照自身的逻辑和路线发展，然而即使是这样，这两大文明体系也在相互影响，而在不断地发展中，也必然会出现文化差异所引发的摩擦与冲突。尤其是到了近代，随着地理大发现和西方列强殖民统治政策的推行，东西方文化冲突变得更加剧烈。由于西方人自身的强烈的民族优越感，导致在他们的眼里，东方文明是幼稚的、落后的、非理性的、不正常的，而西方文明是成熟的、先进的、理性的、正常的。他们认为东西方文化格格不入、无法相融。《印度之行》中，穆尔夫人、葵斯特小姐和费尔丁先生都试图与印度人交朋友，但最终他们的努力都归于失败，尤其是费尔丁先生和阿齐兹医生之间的友谊的失败，说明了殖民统治者与殖民地人民之间存在着无法逾越的、根深蒂固的矛盾，深刻地体现了古老东方文明和西方传统文明之间的难以沟通。
费尔丁先生和阿齐兹医生之间的交谊的失败其中有一部分原因也是由于他们之间文化观念上所存在的巨大差异而造成的。费尔丁先生是西方传统的基督文化的代表，而阿齐兹医生是古老的东方文明印度文化的代表。对于友谊，阿齐兹医生认为朋友之间应该肝胆相照，因此他把心中所有的秘密都倾诉给了费尔丁，但费尔丁并没有以同样热情的方式回报他。因为西方文化崇尚的是尊重个人隐私，与他人保持距离。所以在阿齐兹医生眼里，费尔丁显得对待他人很冷淡、缺乏热情。因此，从某种程度上说，他们之间的文化差异也是导致他们之间友谊无法持久的原因之一。
葵斯特小姐参观山洞的心理历程也从另一个角度反映了东西方文化的冲突。她对印度充满好奇和想象，渴望看到真正的印度。虽然有热切的、真挚的愿望，但她发现自己不能真正理解印度文化。印度的混乱和她的理性思想格格不入，所以在破庙中看到废弃的印度雕塑时，她感觉到极度的恐惧。在山洞，这种对异域文化的冲突又一次强烈地冲击着她。面对空洞、黑暗的山洞和枯燥的回声，她内心的恐惧、困惑和挫败感交织在一起，在进入山洞的瞬间她的精神开始崩溃。在山洞里，她所有的困惑、矛盾和失落感都达到了混乱的极点，印度文化中的强烈的神秘感对葵斯特小姐造成巨大的压迫，并最终促使了她精神崩溃。从此可以看出殖民地统治者和殖民地人民在文化方面也存在着不可调和的矛盾与隔膜，即便是善良的葵斯特小姐和费尔丁校长都难免与印度文化发生冲突，更不必说那些偏执的、持有种族优越感的英国人了。
宗教危机，即宗主国与殖民地之间的宗教的隔阂与排斥是殖民统治失败的第三个根源。殖民地印度是个多宗教国家，宗教对印度人的思想和行为有着根深蒂固的影响，而西方的基督教亦是如此，因此宗教之间的差异深刻地影响着英印人民之间的交往。费尔丁先生常常说对他来说印度教是混乱的，不能估算的和令人好奇的。印度教徒所做的事情，几乎件件都使非印度教徒感到荒唐。在印度，这种即将来临的胜利是一种混乱，是对理性和外部形态的一种破坏。没有尊严、没有品味、没有形式，他说尽管他的穿着像一个印度人，可他永远也不会成为其中的一个。
在《印度之行》中，像费尔丁先生这样的西方人认为“印度一片混沌”，而西方的地中海文明已经“摆脱了混沌”，达到了和谐，“地中海地区是人类的规范地区。”他认为当人一离开地中海到达南部，在印度或在东方的其他地方，他面对的就很可能是“怪异”与“奇特”的混乱局面，这时地中海的规范就不再适用了。而在印度，很难用理智来区分、规范事物，印度的神秘为西方理性的头脑所无法理解。东方人认为混乱预示着最终的有序，只有在混沌中才能理解印度教仪式和在暴风雨中茂城湖中撞船的事件所包含的不可言喻的玄机。小说的第三部分“神殿”描述了高德波尔教授主持的博爱之神克利希那的诞生大典。这一盛典集中体现了印度秩序所具有的活力，颂扬了充满着神秘、混沌和张力的生命之魂，体现了宇宙混乱之中的内在的和谐。
福斯特以严肃的态度从英国人的角度来看英国对印度的殖民统治，探讨了在英国殖民统治背景下英印两国和人民交往的种种障碍。由于在种族、文化、宗教三个方面英印两国人民之间都存在着不可调和的矛盾与隔膜，再加上宗主国英国与殖民地印度之间事实上就存在的政治上的不平等，最终导致英殖民统治的失败。从中印之间存在的种种矛盾也可以看出殖民统治在世界上的任何一个角落都是无法通行的。
参考文献：
[1] [英]福斯特，杨自俭译：《印度之行》，译林出版社，2008年版。
[2] 罗玲娟：《从〈印度之行〉的人物关系看东西文化冲突》，《华东交通大学学报》，2005年第3期。
[3] 汪涛：《社会认同的冲突——评福斯特的〈印度之行〉》，《湖北大学学报》（哲學社会科学版），2006年第33期。
[4] 张秀芝：《迷人的梦幻与失望的悲凉——福斯特〈印度之行〉解读》，《西安外国语学院学报》，2006年第14期。
[5] Gilbert,S·M.E·M·Forster’s A Passage to India and Howards End[M].Beijing: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1996.
[6] Gillie,Christopher.A Preface to Forster[M].New York:Longman Inc.,1983.
作者简介：孙雪，女，1975—，河北廊坊人，硕士，讲师，研究方向：英美文学，工作单位：廊坊师范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