踢死母亲的贪污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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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穷奢极欲、贪得无厌的人比贫穷而知足的人要更加不幸得多。
  ——莎士比亚
  
  2006年7月份的一天,在辽宁省大连市发生了一起令人发指的人伦惨剧:长期卧病在床的老妇汪莲竟然被她的儿子解均一脚踢死!这一灭绝人性的行为激起了人们极大的愤慨。人们纷纷要求对逆子解均予以严惩。解均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怎么会做出弑母的恶行?警方调查后惊讶地发现,解均大学毕业,中共党员,是当地某建筑设计院的一名部长,工作非常出色。尤其出人意料的是,在事发之前,解均还是个令人称道的孝子:为给身患绝症的母亲治病,他背上了沉重的经济负担;为了更好地照顾母亲,他还千方百计说服妻子辞去工作,专门侍奉母亲,孝行坚持了8年之久……
  孝子为何沦为弒母逆子?人们在震惊的同时,也对解均的巨变感到不可思议。
  一年之后,2007年6月份,大连市中级人民法院对解均一案作出判决:以贪污罪、伤害罪判处解均有期徒刑14年,并赔偿他弟弟21万元。
  在法院的判决中,解均除了犯下伤害罪外,还多了一个罪名,即贪污罪。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随着案情真相大白,解均由人向魔的转变轨迹逐渐清晰地呈现在世人面前。
  
  精心照顾绝症老母,孝行可嘉
  
  解均出生在大连市一个普通工人家庭。他下面还有一个小他5岁的弟弟。成天目睹父母辛勤劳作,供养自己和弟弟读书,解均暗下决心,将来一定要好好报答二老。1994年他大学毕业,进入一家建筑设计院工作,收入相当不错。他非常珍惜这份工作,干得也很出色,他的努力很快得到了回报:一年之后他加入中国共产党;1996年,他又被提拔为设计二部的部长;同年,他和公司职员程梅喜结连理;1997年又喜得贵子……解均在干好工作、建设小家的同时,也没有忘记他的“大家”:他经常拎着礼品去看望父母,在他们面前端茶递水,极尽孝道;对弟弟也格外帮助。解均的表现,让他的父母感到万分欣慰。
  然而,好景不长。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瞬间便将这个六口之家的幸福击得粉碎。
  1998年的一天,解均的父母在大连香炉礁逛夜市,在回家过马路时被一辆飞驰而来的轿车撞倒。解均父亲当场死亡,母亲汪莲则身受重伤。解均闻讯赶到医院,请求医生不階一切代价救治母亲。在医生的全力抢救下,汪莲总算脱离了生命危险。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自己还没有好好地孝敬父亲,他就撒手西去。父亲的惨死,让解均愧疚不已。面对着大难不死、身受重创的母亲,他叮嘱自己:一定要不惜代价治好母亲的病,加倍报答她老人家,让她幸福、快乐地度过余生。
  在解均的努力下,母亲汪莲的病终于痊愈,他刚长舒一口气,又一个不幸从天而降:在汪莲出院后的一次复检中,她居然被查出感染上了艾滋病毒!原来,艾滋病毒是汪莲在遭遇车祸后,在抢救的过程中感染上的!
  解均欲哭无泪。他想到向医院索赔,可是因为母亲当时曾辗转几家医院抢救,她到底是在哪家医院感染上艾滋病毒的还难以认定。解均担心母亲感染上艾滋病毒的消息传出后,对家人不利。经过反复考虑之后,他决定放弃索赔,同时要求家人一定保守住这个秘密。
  在接二连三的灾难面前,解均表现出了一家之主的气概。考虑到弟弟解阳尚未谈对象,他和妻子程梅商量,拿出一部分钱资助弟弟按揭买了一套住房,从母亲身边搬走。如此一来,照顾重病母亲的担子便落在了他和妻子肩上。因为解均在单位担任中层领导职务,工作十分繁忙,他便千方百计劝说程梅辞去工作,好在家里专门照顾母亲。程梅虽然不太乐意,但还是被丈夫的一片孝心所感动,最终同意了解均的请求。
  得知自己感染上艾滋病毒后,汪莲一度绝望至极。可是,当看到大儿子如此孝顺时,她又感到十分欣慰,最终打消了轻生的念头,积极配合医生治疗。
  
  拿公款行孝,孝已变味
  
  由于汪莲的病情不稳定,需要长期用药,高额的药费成了解均沉重的负担。加上孩子又上了双语幼儿园,学杂费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这些仅靠解均一个人的工资来维持,他的收入虽高,但慢慢地还是捉襟见肘起来。从哪儿摘到钱给母亲治病呢?解均为此常常急得夜不能寐。
  解均在单位主持设计工作,每次给一些房屋开发建筑单位搞设计,都有数量不菲的设计费进账。这些设计费,按照他与院方签订的经济指标合同的规定,都要分文不差地上交给单位。过去解均从未私自截留过一分钱,可是,现在,面对生活的重压,他不由自主地将目光瞄向了这些公款,打起了“靠岗位生财”的歪点子……
  2002年1月,一家房屋开发建筑公司将一笔10万元设计费交到了解均手上。正为钱发愁的解均收到这笔钱后并没有像以往那样上交,而是采取不上账的方式,全部装进了自己的腰包。由于是第一次贪污,刚开始他提心吊胆,并不敢动用一分钱,准备一有风吹草动就把这笔钱补上去。可是,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竟然没人提起这笔钱的事情。看到一切风平浪静,解均这才放下心来。后来,他用这笔钱给母亲买了一些高级消炎药,还给她注射上千元一支的人体白蛋白,以增强免疫功能。除此之外,他还给母亲买了许多高级补品。他贪污的10万元钱几乎全部花在了母亲身上。在程梅的精心料理下,加上药补和食补相结合,汪莲的病情得到了有效的控制。她的脸上泛出了红晕,饭量也大了,解均见状终于长吁了一口气。
  钱能救命。尝到甜头的解均胆子越来越大,在犯罪的深渊里越陷越深……
  然而,这一年,由于解均私自截留了部里的设计款。部门没能完成院里下派的经济指标。为此,解均受到了院方的黄牌警告。解均不由得吓出一身冷汗,他看到母亲的病情稳定,决定暂时将好药撤下来,同时,他更加专心于工作,以期干出好成绩来,保住自己的乌纱帽。
  在解均的努力下,2003年,他所在的部门超额完成了院里年初定下的经济指标,他本人则受到院党委的表扬,并被评为“先进工作者”。年底,单位又奖励了他一万元。
  然而,由于汪莲这一年没用好的消炎药和营养药,病情又开始恶化。解均见状心急如焚,连忙安排母亲住院。没多久,他那一万元奖金就用光了。他准备动用家里的积蓄,程梅不同意,说:“你要是觉得这样做对得起老婆孩子,你把全家东西都卖了给你妈治病也行!”解均怕事情闹大,影响夫妻感情,最终没敢动用家里的积蓄。难道自己要眼睁睁地看着母亲走向死亡?想到这里。解均坐不住了,再次将手伸向了公款。
  2004年6月,解均又收到一笔9万元的设计费,他故伎重演,再次将这笔钱拥为己有,拿去给母亲治病。有了钱,用上了好药,汪莲的身体得到恢复,神志也慢慢清醒过来。为了减轻儿子的负担,她坚决要求出院。回到家后。这 天,她当着媳妇程梅的面,从床头拿过一个小包,将里面一个10万元的存折递给儿子解均,说:“你为我治病花了不少钱。这钱是你爸活着时攒下的,你拿去用吧!”解均知道那笔钱是妈妈的养老钱,不忍心接过来,便宽慰她说:“妈,您别操心。天无绝人之路,钱。我有办法搞到。”一旁的程梅听了,生气地对婆婆说:“妈,您宝贝儿子可真有本事,他能拿到公家的钱给您治病!”
  汪莲听了。表情立即僵硬了,用颤抖的手指着解均说:“你赶快把公家的钱还上,我们解家,祖祖辈辈饿死不弯腰,冻死迎风站。你若再从单位搞钱,我就去死尸解均只好一个劲地向母亲赔不是,表面上诺诺连声,肚子里却是一腔苦水,他暗想:“妈啊,我不拿公家的钱,又怎能救你的命呢!””
  从那以后,汪莲一见到解均,就要追问他公款还上了没有,每次解均都说还上了。汪莲还不放心,又问他给自己治病花了多少钱,甚至连他提的水果、营养品的价格都要问个仔细。她语重心长地对儿子说:“这些东西妈不稀罕,妈最看重的就是你有出息,能为咱解家争光!”然而,解均并没有领会母亲的苦心,他拍着胸脯敷衍母亲说:“妈,您太多心了,我若连这点钱也拿不出,您老岂不白养了我一回厂汪莲对儿子的话信以为真,情不自禁地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2005年一年,汪莲的病情一直稳定。少了一份后顾之比,解均工作的劲头又上来了。在他的带领下,当年他所在的部门再次超额完成了任务。然而,这一次解均一分钱奖金也没有得到。他意识到,领导可能已对自己的贪污行为产生了怀疑。在鸣响的警钟面前,解均感到了深深的不安。
  可是,不久,汪莲的腐败又一次恶化,不得不住进了医院。高额的住院费,让解均又一次面临贪与不贪的抉择。前几次得手,无形中助长了他的侥幸心理,他再次铤而走险,贪污了7万元设计费。用这笔钱,他又一次将母亲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汪莲清醒之后,见到解均便追问住院费是从哪来的。解均听了不由一阵烦躁,他真想冲着母亲大发雷霆,可是,看着她衰弱的身子,他还是克制住了,强压着火气哄骗她说:“妈,您不了解别人。还不了解我吗?住院费是我主持设计工作干得好,领导奖给我的红包,您放心花就是。”汪莲仍然放心不下,她告诫儿子说:“花赃钱,早晚出事!你要是贪黑钱。我就死给你看!”解均吓坏了,情急之中对天发誓,说是绝无此事,汪莲见了,眉头这才舒展开来,说:“那就好,那就好……”
  
  贪污让他沦为弑母恶魔
  
  经过上次的治疗,汪莲的病情又趋于稳定。解均见状,又一次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去。他想通过自己的表现来挽回领导的信任。可是,正当他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母亲汪莲不小心得了一场感冒。就是这场感冒让他掉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对于常人而言,感冒并不是个大病,可对于自身免疫功能受到极大损坏的艾滋病患者而言,感冒却是非常可怕的,而对于年老体衰的汪莲来说,这场感冒则是致命的,让她病情复发、加重,很快就命若游丝。
  怎么办?看着丈夫眉头紧锁,程梅在一旁没好气地说:“你妈又不只你一个儿子,这次的医疗费怎么说也轮到你弟弟来出!”解均听了,没有吱声。当初,为了不让母亲的病情影响弟弟解阳的婚事,他授意弟弟欺骗女友,说是他父母都已不在人世。最近解阳才把媳妇娶进门,经济困难不说,要是让他出钱为母亲治病,弟媳又岂会善罢甘休?想到这里,解均摇了摇头。程梅见状,急了,说:“妈这个病没有治愈的希望,花钱是个无底洞,人也特别遭罪,还是放弃治疗吧!”解均听了一下子愣住了,他条件反射似地扬起手朝程梅的脸上打了一巴掌!程梅哭着跑进了卧室。
  解均顾不上妻子,一个劲地抽着烟。他的思想在进行着激烈的斗争:贪污公款,那是火中取栗,他也清楚“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脚”的道理;如此一来,他只有动用家里的积蓄这一条路了。
  解均正想着用家里的积蓄,程梅已将存折递到了他的面前。原来,心疼丈夫的程梅刚才已经想通了,不把家里的积蓄拿出来,丈夫会再次将手伸向公款,这样做他迟早会走向绝路。
  解均抬起头来,看着妻子红肿的双眼,他的心禁不住一沉:妻子嫁给自己以来,对自己言听计从,她辞去工作,在家里既要照顾患有艾滋病的母亲,又要带孩子,还要忙活家务,不时地为自己牵肠挂肚……生活的重负让她看起来已不像是个城里女人。可就是这样一个贤妻。自己刚才还打了她……解均把伸向存折的手移开了,他理了理妻子额前的头发,说:“把存折收起来吧,我出去找朋友想想办法。”说罢站起身来就走出门去。
  解均并没有去找朋友。他知道借债也是需要归还的。他不忍心动用家里的存款,让妻子和幼子生活在毫无保障之中。走投无路的他又一次想到了公款。他告诫自己说,这绝对是最后一次了!
  这样,解均又从部里新收的设计费里拿出6万元给母亲治病。母亲得救了,解均的麻烦却来了。不久,上级审计部门开始对建筑设计院各部门的财务收支进行审计。得知这个消息,解均如坐针毡,他预感自己的末日要到了1
  2006年7月的一天,心情郁闷的解均喝了许多白酒,来到才出院的母亲身边。汪莲看到平日里滴酒不沾的儿子竟然喝得醉醺醺的,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便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连忙向儿子追问情由。
  这时的解均精神几近崩溃,他无心隐瞒下去,就一五一十地说出了实情。得知儿子贪污了几十万元公款,汪莲气得嚎啕大哭,她指着解均的鼻子骂道:“你这是在造孽啊!老天哪,我这是缺了哪辈子德啦?!”说着,她顺手拿起枕头就打解均。解均的头脑本来就一片混乱,汪莲这一闹,瞬间激发了他压抑已久的情绪,他发疯了一般踢了母亲一脚。这一脚一下子踢在了汪莲的心窝上,她当场倒地身亡。解均见状,酒一下子醒了,扑过去抱起母亲哭着大喊道:“妈!妈……”
  儿子踢死母亲的恶行传开后,举世震惊。一时间解均成为千夫所指。醒悟过来的解均天天以泪洗面,只求一死。面对司法机关的审查,他除了承认踢死母亲的罪行外,还主动交待了自己贪污公款的犯罪事实。
  解均被捕后,他和弟弟两个家庭都炸开了锅。妻子程梅和弟弟解阳为了继承母亲的房产而打起了官司,这还不说,解阳还以解均踢死母亲为由,向大连市中级人民法院提起民事诉讼赔偿,索赔21万元。程梅受不了这个刺激,一气之下和解的办了离婚手续。
  解均苦心维持的家庭彻底解体了!
  在狱中,解均对自己的行为进行了深刻的反思。他认为,是贪污让他队一名孝子沦为一个弒母逆子。如果不是贪污,他可以尽自己的力量来给母亲治病,哪怕是最终因为经济困难而无力保住母亲的性命,母亲也会安然地逝去。正是贪污,让他的孝行变味,进而迷失了真心,最终竟致踢死了母亲。他虽然没有被判处极刑,但良心的折磨将让他的余生不得安宁!莎士比亚说过:一个穷奢极欲、贪得无厌的人比贫穷而知足的人要更加不幸得多。解均的经历不幸成为这句话最生动的注脚。
  
  (责编 陶仁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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