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无言,落花有声

来源 :广西文学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lw3202004012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1
  一直以来,我总觉得花开无声。
  儿时,常常跟在劳作的父母身后,在田间地头瞎逛,那些细小金黄的野山菊,总会把我的注意力吸引过去,我偶尔把细小多情的野山菊采摘下来,拽在小手上,有时我又把它们合成一大束,捧在胸前。撒欢着奔跑的我,两只小手扬起的野山菊,如两具燃烧的火把,点亮了乡村弯曲的山路,也照亮着我的童年。
  野山菊花开的季节里,我童年的梦想,也被它星星点点的金黄色点缀着,那一缕缕恰如其分的淡淡清香,迷醉着我的梦境,让我忘记生活着的这片土地的贫瘠,忘记童年生活的简约,忘记父母肩头的负累,忘记脚上磨出漏洞的布鞋,忘记裂开口子的裤裆……
  慢慢长大之后,我爬上山头,来到对门坡狮子湾的大坡上,来到下冲那几块疏于耕种的荒地里,我把长势更旺盛、花朵更自傲和狂放正随风轻摇的野山菊,一朵一朵摘下来,装进我的背篓里,我把它们晾晒在屋前的院坝上,晒干的野山菊,最后被我装进火炕上的猫箩里。从此,这些野山菊,便成为我们全家茶碗里一整年的清香。
  那些年,我离野山菊很近,我很想听听它们花开的声音,但是,我每次看到的,都是它们毫无保留的怒放,有些花蕾,在我伸手采摘的一瞬间,突然绽开了,但却悄无声息。
  2
  曾不止一次在别人的文字里,看到了“我听见了花开的声音”这样多情的描述。
  这句话,也曾经蒙惑了我很多年。
  走进学校后,我多想倾听一次花开的声音。
  那时,我想,如果能听到花开有声的话,它们有的应该像爆竹一样,炸出一连串的响声。
  试想,春天里,花儿朵朵,次第绽放,花开的声音此起彼伏,山山岭岭,角角落落,一朵朵花开,一阵阵声响。这些花开的声音,冲破严冬的寒流,炸开灿烂的整个春天。那该是一种怎样的景象?
  我还想,花开的声音一定不是那种单调的声音,它应该多姿多彩。它们应该也有独唱,有重唱,有和声……它们应该有撕裂和狂放,也有低调的沉吟,应该有心碎的触动,也有留恋的匆离……
  读到小学二年级的那个春天,我在一个银色月光弥漫的夜晚,在父母沉睡之后,偷偷溜到门前的桃树下,我在含苞待放的桃树下静候花开。我想,今夜,那一树含苞待放的桃树上,一定会有悦耳的花开,它们究竟是大鞭炮爆炸一样的震耳欲聋,还是小鞭炮噼噼啪啪般的连绵不绝?我满怀期待。
  当晚,我为自己的冒险,为自己的冲动决断暗自激动。
  忙碌的月光从树杈间滚落下来,像一朵朵银色小花,散在我身上,我顿时感到,那些月光似乎已经把我置身于花丛中。
  夜间的虫鸣,细碎孤寂。它们是不是也和我一样,期待花开?
  深沉的夜,淡淡的寒冷,最终还是把幼小的我斗败了。我被睡意俘虏。
  在后来的梦里,我恍若听见桃树上花儿开放时,发出的声声脆响。那些响声由远及近,由模糊到清晰。每一朵桃花的开放,都有一阵喜悦的微笑伴随。我甚至看见花骨朵里,跳出一个个花仙子,她们在桃树枝头轻歌曼舞,然后又一个个下到地面,牵着我的小手一起舞蹈。
  第二天,我在微笑中醒来时,太阳已经透进窗户,照到我的脸上,我正躺在舒适的床上,我的头还枕在父亲的臂弯里。
  3
  上初中以后,我们校园里,有四棵繁茂的枣树,整齐有序地站在男生宿舍门前。我们常常端着饭盒,在门前一边用餐一边看树。那时,我非常渴望能在那些碧绿的树叶里,挤出几朵大大的枣花来,让枣花给枣树上单调的绿叶,增添几分灵气。
  但是,枣花并不像枣树的枝干和叶子那么张扬,它们在春天百花盛开的季节里,把机会先让给鹅黄色的迎春花,粉色的杏花,雪白的梨花、苹果花,还有漫山遍野的、一串串的白色洋槐花……当这些花儿都渐渐凋谢的时候,长相普通、色彩单调、身材细小的枣花,才抓住春天的尾巴,爬上枝头。
  枣花并不惹眼,也不妖艳美丽,但是它却可爱至极。它们像一群细小的精灵,在碧绿的树叶上奔跑。我想,这些比野山菊还要细小的枣花,它们开放的时候,应该就是安安静静的吧,至少我无法听到它们花开。但是,我却愿意给它们花开一个有声音的想象。我想,它们花开的世界里,应该有一场无伴奏的、原生态的,如我在瑶乡里听到的,白裤瑶细话歌那般最美的和声。
  只是,我已经学会理智,在看细碎的枣花时,我没像幼时那样,再次来到树下守候花开。
  那时,我只关注,枣树上的每一朵小小的枣花,会不会都能加倍努力,最后都能长成一枚枚小小的青枣,这些小小的青枣,会不会在夏风中壮实起来,然后在秋风中妖娆多情起来。
  而我,可不可以躲过老师的责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爬上枣树,把这些甜甜的、脆脆的枣子,当成我口中最美味的仙果。
  4
  长成大人以后,我一直还在迷恋“花开的声音”。
  在乡下教书的日子,我在房前屋后,种了几盆墨兰、牡丹、芍药和丁香,我甚至把到山野里踏青时,随手带回来的牵牛花和含笑花都栽种在花盆里。
  看花,闻花,种花,护花,让我的粗俗平添了几分清雅,使我在单调枯燥的工作之余,对那些花儿生出几分怜悯、几分暧昧。
  那几年,我的生命毕竟也到花开的时节了。在青春萌动的岁月里,我曾经渴望的爱情,却总是迟到。我每天备课上课,批改作业,然后就是浇花培土。我感觉自己对花的挚爱超过对自己的关怀。有这些花儿陪伴,哪还有时间在意自己的青春。但是,我的内心仍然给自己的青春寄予了希望。
  我在宿舍前面,腾出一块小小的菜地来,一年四季,我都在那块小小的菜地里,种上各种蔬菜,我餐桌上的菜肴,大多来自我的菜地。小小的菜地里,有我吃不完的菜,抽薹之后,也会开出花来,黄灿灿的油菜花、南瓜花,还有香喷喷的香菜花……那时的花香堆满我的世界,现在想來,难怪我的爱情迟暮,我是在一季又一季的花香里,在一季又一季的劳作中浪费芳华。   后来,我又在天井里种了一株三角梅,我想让三角梅那种大气的紫红色,为我的青春开出一个春天。但是,这株三角梅,像一株“铁树”一般,除了叶子,它没有我想要的紫红色。偶尔在枝头露一点点紫色,都只换得我脸上浅浅微笑。毕竟,它不是我想要的春天的样子。
  我的青春积蓄,不知不觉中,就已经消失殆尽了。我等待爱情,就像等待天井里三角梅的花开。
  如果,爱情也有声音,那一定就是我想听的那种花开的声音。我一次次自我勉励,我觉得爱情的春天迟早会来的。也许,花开无言,我的青春无语。
  现在回想,我的青春,会不会在某个不经意的夜晚,成为一朵不曾留意的花,它早就绽放在黑暗里,无声无息。我曾经的迷茫,会不会变成一种回味无穷的依恋。如今我青春醒来的时候,能够回忆起来的,是不是某个人身上淡淡的花香呢!
  對于自己已然流逝的青春,我无以言说。我只会在心里默默思念,思念美好昨天里,关于爱情春天的遗失。我青春里的那朵青涩的花,是不是已经开在我后悔的念想里?
  我承认自己有点“花心”,看过花,种过花,摘过花……我被花扰乱了青春。我不敢说自己对爱情多么痴迷,但是,我的青春记忆里,没有一段是我最真切的铭记。
  其实,我一直都没有听见花开的声音。
  如今,我只想在心里好好地培养一朵透明的、毫无杂质的、为我独有的花。
  5
  或许,花开无语,是寂寞的。虽然,花儿开得安定与沉静。
  但是,只要有花开,就会引来无数的喝彩。娇艳的花朵,蜂蝶簇拥,把沉睡了一个冬天的大地唤醒。
  冬天醒来,被厚厚衣服包裹的人们,也会抛开棉衣毛裤的束缚,敞开胸怀,拥抱春天。
  当我在春天里,尽情享受花开烂漫的时候,突然会不合时宜地想起花落的残败,心中不免滋生忧伤。
  毕竟,人世间,没有一种花,可以常开不败,也没有一个人,能永远留住春天。
  有花开,就会有花败。有娇美,就会有凋零。
  我好矛盾,本不想目睹落花的无奈,却又不想在心里永远装着花开不败的念想。
  我选择在这年春天里,带着女儿来到红水河畔,去看那些高高大大红红的木棉花。
  在我心里,一直固执地认为,世界上,只有木棉树喊春的样子最直接,也最强烈。木棉树把那些木棉花高高地举在枝头上,就像举起艳丽的火炬,它们吹着喇叭叫喊春天。在这种强烈执着原始的呐喊之下,试问,谁还能藏住春天?
  当然,和我一起看花的刚上初中的女儿,暂时是读不懂木棉花的高雅,看不懂木棉的执着的。哪怕木棉花的娇艳和婀娜多姿,也会被女儿错误以为,那是风的多情。
  走在木棉花簇拥的小道上,愉悦和欢畅涌上心头。木棉的一树火红,仿佛是人为地给木棉树装上了无数的红色小灯笼,这满树的小灯笼为春天点燃了大大的火团。木棉花用自己的生命,绽放出属于自己美丽的春天。在木棉花开的时节,密密麻麻,朵朵笑开的木棉花,把花蕊都露在身外,使春天变得暖暖的。
  突然,一阵风吹过,一朵大大的木棉花从枝头掉下来,落在女儿头顶,划过她稚嫩的脸颊,最后砸在水泥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女儿双手揉头,疼痛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强忍着疼痛没有哭出声来。木棉花的红色,留在女儿的发梢、额头、脸颊。砸在地面的木棉,用自己生命最后的红色,为生硬的水泥地画了一朵别样的花。
  那一瞬间,我竟然来不及顾及女儿的疼痛,我的思绪还停留在木棉落地时,“咚”的那一声闷响。
  “咚”的那个声音落进心头。让我坚信,落花,有声。
  在山泉边,在为女儿洗去木棉花留在她身上的红色印迹的时候,我突然感觉,时间流逝得太过于无情了,春天才刚来,前一分钟,春天还挂在高高的木棉枝头,“咚”的一声,木棉花落,春天似乎又要走了。
  这年的春天,就像是被我用山泉水洗去的一般,它们似乎是被我从女儿脸颊上、额头上、发梢上洗走的。
  这年的春天,是被洗去木棉红色的那捧山泉水,带去了远方吗?
  过后,我再回想,木棉花就算再好,它毕竟也有自己的缺陷。
  有花无果,让我感觉木棉的生命是残缺的。
  也许花本无错,错在那些高高的木棉树,木棉树给了全世界一个红红的、暖暖的春天,却没有给大地一个丰收的季节。
  6
  说起落花,总让我想起一个与落花有关的地方,一个名叫“落花坪”的村庄,一个果实累累、生活丰实、盛产黄腊李的村庄。
  落花坪在高高的山上。是一个需要不断攀爬、一路蜿蜒、一直向上才能抵达的地方。
  落花坪不平,落花坪到处是山,落花坪是一个个小小的山洼断断续续连接而成的村庄。一个山洼,一两户人家,守一两座山头,护一片李花。
  我和大多喜欢春天的人们一样,在很多年的春天里,都会在李花娇媚的时节赶去落花坪看花。
  落花坪的山坡上、田地间、房前屋后……被白白的李花装点成一个雪白的世界。让我不由得怀疑,上天是不是多给了落花坪几分疼爱。否则,每年的春天里,它为什么又多给了落花坪一场美丽的“雪”。
  前些年,落花坪还不被外人知晓,李花能按照自己的方式自由盛开,自由凋零。李树也在按照自己的性格,该结果的时候结果,该摇晃的时候摇晃。
  每次在落花坪看满山满岭的李花,都会让我狂放不安的心变得安安静静,我时常独自一人坐在李园里发呆。那些时候,只有李花上翻飞的虫碟,让安静的我有活着的迹象。
  我想,如果能与这片李花一起白头,该多好呢!
  “花开自有蜜蜂来”。
  不知落花坪的李花,在什么时候,用什么方式招惹了山外的人们。
  三月,草长莺飞时节,一批一批的人们蜂拥而至,不辞辛劳,涌进狭小的落花坪。
  从此,原本沉默的落花坪不再沉默。   那天,不知哪座影楼把靓丽的模特请到落花坪,在那些李树下、花丛里,模特们不断更衣,不断摆出唯美造型,让摄影发烧友的快门声此起彼伏。那些婚纱和雪白的李花相得益彰,落花坪的美被定格成永恒的瞬间。
  不知是谁的提议,说是想在春天里下一场李花雪。于是几个“自告奋勇”的影友爬到那几棵百年老树上,把树枝摇得晃晃悠悠,原本执着的李花,被那几双强悍的大手带离枝头。
  我在近旁看到李花真的像雪花一样纷纷扬扬。这种美艳的画面让别的游客尖叫,但是却没有让我有一点点振奋。因为,我仿佛听到那些被强行摇落的李花发出的伤心哭泣。
  我很懊恼,因为我无法制止人们对李花的无情。我捡起一捧被摇落的李花在手,看到它们花托上,被人为摇落枝头时的淡淡汁液,这些汁液就像一滴滴滚动的泪珠。
  那时候,我想哭。但是,我却没有眼泪。
  李园周围的人们都在叫嚣,都在观看这个温暖春天里,那些雪花一样纷纷扬扬的李花。我不知道,在人群中,还会不会有第二个人和我一样,为这一地落花伤怀?
  是年,被摇落李花的那几棵百年老树,枝头结出的李子少得可怜。李园的主人,在树下把烟圈吐成一朵朵无奈与惆怅。
  7
  花开是荣耀,花落也许是痛苦。我们在看到花开光鲜的时候,常常忘记花落的痛苦。
  正如我们期盼青春永驻,渴望自己不会老。但是,又有谁能如愿?
  花开花落总有自己的规则。
  其实,如果我们不违背花的意愿,那么它的落地和凋零,一定也是一种从容,一种幸福。
  毕竟,这是每一季花开都将面临的抉择。每一朵花,终将褪去华丽的外表,回归平凡和普通。就像我们每个人一样,经过了青春的喧嚣之后,内心又都将恢复平静。
  写到这里,我在思索着我走过的路,突然发现,我也像一朵花。在我生命长河里,尽管我的青春无语,但我最终还是为自己绽放过一个春天,我生命的张力在青春年华里得以释放,我和大地万物一样,都将从春天走到夏天,在经历秋天的收获,最后在某个冰冷的冬季里沉静地回归大地。
  或许,我的青春花开,并不妖艳,也不隐喻,我渴望它像那木棉花一样叫嚣,但是它却选择了如野山菊一般无声无息。只是,等到我的花落时节,我是否能结出生命的果实?如果没有生命的果实,我宁愿让青春像那些大朵大朵的木棉,花落之时,掷地有声。
  我们每个人其实都一样。如果是一朵花,就应该在春天绽放,又恰似花儿,必定在落花时节凋零。
  我欣赏一朵花儿静静地开,就像欣赏我自己。我的生活周围,如果能有一些像花一样的知己该有多好呢!我就会和他们一起,抱成一团,在美丽春天摆一桌狂放的百花盛宴。如果,我这朵小小的野山菊不能引人注目,甚至连蜂蝶昆虫都对我不屑一顾,那我就甘愿做一个观众,让别的花儿开出她们应有的美丽。
  也许,有花的春天太过于温暖,有果的夏天太过于热烈,有风的秋天太过于高爽,有雪的冬天太过于严寒。但是,只要选择了人生,我们最终都逃不过四季。
  如果,一定要让我在木棉和李花中做出选择,我宁愿选择后者,用一颗颗李果的香脆,提醒别人我的存在。
  當然,如果我已经选择人生的平静,生命中无法结出果实,我也会用高调的音符,像木棉花一般,在春天里持续高唱,在最后的花落时节,也会发出震撼的声响,让大地记得我曾经来过。
  花开是一道风景,花落亦是一道风景。花开无言,落花有声。如果只记得花开,如果没有花落,我们如何能看见,落花时旋出的曲线?如何欣赏到那些落花挥洒的从容?
  花开是人生,花落也是人生。从花开到花落,恰是我们走过的一生。
  作者简介:宋先周,广西作家协会会员、河池市作家协会理事。文学作品多见于《解放军文艺》《作品》《广西文学》《红豆》等报刊,部分散文作品被旅游部门作为重要景点推介文本介绍。系鲁迅文学院第四届西南六省青年作家培训班学员,广西第十三期青年作家高研班学员。
  责任编辑 韦 露
其他文献
爷爷八十大寿前夕,我和父亲终于与他一起踏上了回乡的路,回那个小乡村,去寻他的根。  用爷爷的话来说,我家祖辈生活在那个小乡村。爷爷的父亲、爷爷、曾祖父都生活在那里,最后,也葬在那里。三年前,奶奶在家里的龙眼林里摘龙眼,中暑倒下,再也没有起来。我们把奶奶葬在那一片龙眼林旁,爷爷说,龙眼林是奶奶的命根。奶奶的墓旁还留了一个墓穴,那是爷爷的。自奶奶下葬后,爷爷就变得寡言少语了,再难听到他爽朗的笑声,难见
期刊
邱玲 1974年生,广东海丰人,毕业于武汉大学金融系,在广西柳工机械股份有限公司工作。曾获柳州市散文大赛一等奖。作品散见于《广西工运》《工人日报》《柳州日报》《南国今报》《柳州晚报》等。  1  我家以前住在荣军路上的一条小巷里,那片儿是老城区,普通门户的人家在这里过着平凡烟火的日子。那条小巷没有名字,巷道口一米来宽,巷子里最宽处能容得下三五个人并排行走,而多处仅容两人通行,整条巷道显得狭窄而陈旧
期刊
儿童小说作为一种以塑造儿童形象为中心、以广大儿童为主要读者对象的叙事性文学样式,必然要承载人类对下一代的殷切期望和人文关怀,也应该担负教育和游戏等多方面的功能和责任。童话的幻想性、亦真亦幻的叙述艺术、神奇的思维和想象以及写实的小说手法的融合,是这类作品应有的美学特征。广西的80后作家盘晓昱,以他的儿童小说集《喂,你在等一列火车吗》(广西人民出版社),裹挟着一股强烈的梦幻冲击波带我们进入一个个神奇的
期刊
(一)童年的对视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儿童文学作家盘晓昱用他的最新作品集《喂,你在等一列火车吗》,为我们运来了一身两面的镜子童年。  镜子的正面,是城市里的、手机电脑的童年。QQ在线的女巫、被兔子绑架的电脑迷、在城市下水道中出没的小怪物……这些奇异小故事里的城市孩子,面对的是光怪陆离、匪夷所思的童年。它如同哈利·波特的魔法世界,指向的内核,是同样匪夷所思的城市生活。  镜子的背面,是属于乡村的、
期刊
深夜,一只蜘蛛在窗口结网  被病痛缠身时  一只蜘蛛在我眼底小心翼翼地织网  看见我起身,又偷偷躲起来  我躺下,它又继续扯丝,编织,布局  时而就地转圈,时而往回跑  有时,它看看我,生怕打扰我  哎,它多像我隔壁房的母亲  在这个房子,只有它陪着我,为我起舞  病痛发作时,它让我感到被缠绕时  沉重肉身的另一种轻盈  让我翩然入梦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痛醒,隔壁有光照过来  它还在继续,一张网
期刊
二月,寒雨绵绵浇湿了枯寂的村落。从枝桠脱落的残叶打着旋儿跌落在泥潭中,它们并不安宁,欲挣脱丑陋的泥潭,奔向一旁的净土。在它们心中,那就是天堂,尽管村落是贫瘠的,每一寸土地亦是贫瘠的。  屋前的苍山并没有覆雪,缭绕的白雾欲迷惑村落人的眼。屋里,煤油灯的光晕恍恍惚惚,似床榻里老人微弱的气息,苟延残喘。她守在老人的跟前,两眼空洞。她害怕失去在贫弱与饥荒岁月里从未轻易放弃过任何一个孩子的母亲。尽管她已是两
期刊
这是2016年一个夏天的午后。我坐在位于南宁柳沙半岛的“我在咖啡图书馆”二楼的小厅里,面对一屋子的新朋旧友,开讲自己的文学之路。这是由立足于家乡广西的中国著名文学理论期刊《南方文坛》主办的我的新书《无穷镜》读者分享会。主办方精心设计的大幅活动招贴上,“从广西南宁到美国硅谷”的醒目字样标示出它又不仅只是关于一本新书的分享活动。从一楼入口处到楼上的活动厅里,一路有鲜花和笑语,桌面和书架上堆放着我这些年
期刊
河  我的房子前面有一条河  我每天对着它  刷牙、洗脸、洗菜、洗碗  但此刻,我背过脸去  感觉它悄悄绕到我的后面  经过我的窗前  它成为我的河  浅 秋  我不知道  这是一个怎样的秋天  和它相遇的时候  草还没有开始  青藤依旧在攀爬  木瓜未曾摘下  我想送你  开在田边的小花  在白马镇,我找不到一家花店  在白马镇  我从街头走到街尾  又从街尾绕到街头  街上卖水果卖烟花卖王老吉
期刊
坚硬如纸  我们五个人在一条路上走着走着,他们四个就突然向我扑过来,我的四肢就被人死死地扯着,他们打夯一般,把我抬起来,随着一声“一二三”又扔下来,来回几次身下的土就扬了起来。放我下来!我大声喊着,不过声音被那些人的叫喊压得死死的,我只能任由他们抬起来扔下去。我想着,一切总会有个结束的时候,恶作剧就真的突然结束了。他们把我抬起来,有一双手突然松开,其他的三双手紧接着也松开了,我就被抛过头顶,然后嗵
期刊
他去世多日后,化成一团黑影到来,背对着我坐在床上。我瞪着双眼,想挥手喊叫,却动弹不了。一股无名的力量,窃取了我的能力和声音。我用僵硬的身体抵抗,把房间挣扎得摇摇晃晃。这个我,用尽一生的力气,想把清醒的自己,从动弹不得的另一个自己里挣脱出来。  其实,他什么也没做,只是坐在那儿,安静得似乎要和黑夜融为一体。  我明明记得,自己亲眼看见他被放进棺材里,一群人闹哄哄地,用绳子把棺材吊进坟墓,一松手,坟墓
期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