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今，随着东北民间文学的广泛推广，东北方言已经逐渐成为一种“时髦”的语言，得到了社会上较多的认可，出现了一度兴盛的模仿热潮。对于“忽悠”这个词，大家早已耳熟能详，大话西游东北话版也流行已久……但是，多数人对东北话的了解只限于知道东北方言词汇、“东北味”（主要是说话较大声）与普通话有所不同，就连东北人自己也经常会很自豪地说，“东北话跟普通话是最接近的”，有时甚至会说，“如果不说方言词汇，那就是普通话”。而相比之下，关注东北话语音的就少了许多。其实，东北话在语音方面与普通话还是有一定区别的，只不过数量较少，不太明显，所以不太能够引起注意。东北话中圆唇元音[ｏ]的误读现象就是现今存在的一个很典型的语音现象。
　　东北话中没有圆唇元音，北京话中的[ｏ][ｕｏ][ｏｕ][ｉｏｕ]，在东北话中读成[][u][u][il]。如果具体到字的读音上，这种区别表现得最为明显的是韵母为只有一个元音（或者说韵母只有韵腹）的字，即把圆唇元音[ｏ]读成它相对应的不圆唇元音[]。比如说，在东北话中，“魄”不读成[p‘o]而是读成[p‘]，“摸”不读成[mo]而是读成[m]，波不读成[po]而是读成[p]……造成这种情况自然有其各方面的原因，但是与那些推理严密，考证准确的死板的理论相比，我更倾向于这是东北人性格气质的自然流露。因为对于任何事物，如果仅是完全理性的分析，那么，就只存在一个近似于解剖的过程，或许逻辑很清晰，结果也很具有说服力，但是整个过程却是机械的、生硬的，甚至让人感觉就是一只机械手臂在运作。相反，如果能够用心去感受，去理解，一切分析便都会灵动起来，分析也已不再会是单纯的主观能动性的发挥（或者说是一种单方面的强加），而是实实在在的心与“心”之间的交流。我认为，恰恰是这样，才能够真正地读懂它，领会到它的内涵。
　　[]是与[o]相对应的不圆唇元音，也就是说，两者只是在是否圆唇上存在区别，除此之外，在发音的其他方面都是相同的。而东北人将[]读成[ｏ]，这是性格特点的自然流露，是东北人气质的外在表现。
　　首先，当发[]音的时候，嘴形是自然舒展的，正是由于舒展，发音者才不会感到有丝毫的束缚，可以说心情也会因此而放松，表现出来的自然是一种怡然的姿态。所以，当发[]音的时候，看发音者的嘴形，会发现，这是微笑时的样子。东北人会把[ｏ]误读成[]，正是因为东北人具有天生的好性情。其实，一直以来，东北人在别人眼中都只是那种高大威猛、凶神恶煞的造型，但实际并非如此，东北人具有憨直的特点，即使是对初次见面的人也会真诚相待，他会拉住你的手和你谈天说地，对酒当歌，聊到兴起便会自此成为朋友……而这一系列过程中，始终会充斥着东北人的笑，不管是甜甜的微笑抑或是爽朗的大笑，都是他们发自内心的真实感觉。而对于真心为己的朋友，那就更无需多言，他们喜欢和朋友在一起，认为那是一件尤为幸福的事情，举手投足都会展现出内心的喜悦，笑也就成为此时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在东北人看来，为朋友两肋插刀也在所不惜，这便似乎有一种“伯牙摔琴”的味道。而读[o]的时候，嘴唇明显就是经历了一个集聚的过程，最终嘴形变成向前突出的收缩状。东北人认为这与生气时噘起嘴的形状很像，由于钟爱于豁达的本性，所以东北人并不喜欢表现出这样一个动作，所以将[o]读成[]也就并非是一种偶然的现象。
　　将[ｏ]误读成[]，实际上自己放松的时候，也不忘以微笑示人，这也便是东北人真心为人的性格。当你没有表现对他好的时候，他会对你很好，如果你真心对他好，他便会对你更好，这就是重情重义的东北人。
　　其次，在发[]的音的时候，气流由内部发出，经过嘴唇并不受阻，相反，发[o]的音，嘴唇聚合就明显对气流的冲出起到了一定的阻碍作用，所以，从这个意义上也可以看出东北人的一些特点。东北人为人比较率直，喜欢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直接表现出来，不喜欢拐弯抹角，刻意掩饰，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爱憎是非总是特别的分明，有人因此将东北人称为“直肠子”。但是，这种率直的性格虽然有类似于“纯真”一类词的好评，可其实在现实生活中并不为多数人所采用，比如，在商场上或是战场上，面对自己的竞争对手绝对不能只采取单一的态度，因为“没有永恒的朋友，也没有永恒的敌人”，不确定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他就会成为自己发展的伙伴。但是，对于一个能够将自己的心都呈现给别人的人，我们始终会认识到他的好处的。
　　简单的说，发[]的音从东北人性格上来讲，实际上体现的是一种真实表达自己内心的特征。真真实实，直来直去，不经雕琢，不加掩饰，这就是直率坦诚的东北人。
　　再次，在发[]的音的时候，嘴唇是放松状态，而发[o]的音嘴唇要聚合，东北人最后选择[]而没有选[o]实际上是东北人一贯追求简单化的性格造成的。东北人有一种急性子，无论做什么事都希望尽快做好，尤其是当有简单的方式，一定要采用，不喜欢繁复的过程。比如说，东北人求别人做一件事情，往往会开门见山，不会做很多的铺垫，因为对于他们来说这是一种浪费。这一点在饮食方面表现更为突出，东北菜不会同南方菜一样，弄得精致小巧，种类繁多，让“品尝”的人获得一种感受和体验，而是以分量大的杂烩为主，比如“东北乱炖”“大丰收”，虽然种类繁多，但是操作过程也无非是一步“炖”，甚至更简单为毫不操作，直接生吃。因为在东北人看来，吃饭最重要的目的是填饱肚子，所以只要达到了这个效果，越简单越好。其实，直接、简单，这也是东北人的性格特点。
　　总之，“东北话中圆唇元音[ｏ]的误读”现象并不是毫无来由的，而是与东北人的性格有一定的关联。其实，这里将这种现象解释为东北人性格特征的自然流露，并不是说讲普通话的人就不具备这种性格，只不过东北方言的这种现象会使人自觉地从东北人这个角度进行探究，随之便发现其中的关联。
　　
　　（康丹，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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