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戈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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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戈壁蜥蜴
  在克拉玛依乌尔禾的戈壁滩上,生活着大量的蜥蜴。那儿的蜥蜴与内地蜥蜴最大的不同,是沉着好静,气定神闲。
  我本不太喜欢拍照片,但在乌尔禾的戈壁滩上,还是用手机拍了不少蜥蜴照片。这是因为,那些蜥蜴似乎太喜欢照相了,总是摆出一副“要照相”“想照相”的摆拍姿势。几乎每一只蜥蜴,都是高昂着头,独立在凸起的戈壁石上。并且,它们很挑剔,不怎么喜欢普通的戈壁石,多是选择色泽鲜艳的金丝玉石。面对它们如此时尚又现代的站姿、神态,我也就不由自主地把手机镜头对准它们。
  现在,我身边的金丝玉石之上,又有一只蜥蜴。它像更多的蜥蜴一样,也是高昂着头,迎风站立。不过,它的情形与别的蜥蜴略有不同,它所在的那块金丝玉石的四周,全都是灰色的砂石,致使它看上去特别显眼,有“别具一格”“鹤立鸡群”的感觉。
  都说戈壁辽远,生命如海。我又觉得,它,也是它们,如此高高地站在金丝玉石上,可能是在痴情地等待或守望什么。此时,这个它,也不知是什么身份,孤儿、流浪汉、头领,还是一个王子?其实,不仅它,整个乌尔禾戈壁滩上的蜥蜴族群、蜥蜴部落也都在等待或守望之中。当然,它们也有可能不是在等待或守望什么,而是肩负着一份使命,一份不为人类所知的使命。因为,它们的眼神里有笃信,有苍凉,也有远方。
  这次,我不拍照了,我把整块金丝玉石都拿了起来。可蜥蜴,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依然一动不动,即便是眼睛,也一眨不眨。那从容,那淡定,就像入定的高僧。我把它从金丝玉石上轻轻提起,放到左手背上。这时,它终于动了一下,不过,也只是微微动了一下,紧接着,就又回到自己的入定状态了。
  我向它吹了口气,它不动。我用指头肚轻按它,它不动。我对着它喊,它不动。我敲打金丝玉石,它不动。有一股风吹了过来,它也依然不动。这时,旁边的一位同行者,凑了过来,笑着说,“这戈壁滩上的小生灵,由于平时很少与人打交道,所以也就不知人性中的恶,更不知人间江湖之险,胆子都大着呢,根本不怕人。”
  当然了,我是欣赏蜥蜴的这个态度的!那纹风不动、静如止水的模样,仿佛要向我强调:它才是这儿的主人,头顶的太阳和天空是它的;方圆千里的戈壁滩是它的;俯拾即是、不可计数的金丝玉石,也是它的。
  天道刚健,地势壮丽。它傲视苍茫、独立于乌尔禾戈壁的雄奇姿势,让我从心底惊叹:这才是大骄傲、大从容,这才是王者气概!
  在它面前,我不自觉地就改变了看法:不再视它为极弱小的小动物,原本想“逗它玩儿”的想法不见了。它的镇定,它的沉着,它的专注,它的凝思,彻底震撼了我、感染了我,让我忍不住对它生起一份敬意。我小心翼翼地,小心翼翼地,再次把它放回到金丝玉石上。
  要走了,我向它摆了摆手。这时,不可思议的是,它先是眨了一下眼,紧接着头部动了动,居然把身体转向了我。
  就是它这一转身,让我心头一热,有种说不出的知足与感动。我不由得,再次向它挥了挥手。
  古尔班通古特少年
  勘探队驻地所在地,是古尔班通古特沙漠南部边缘地带一个半废弃的小镇。
  太阳出来后,尤其中午时分,随着气温的相对回升,驻地大院一条几百米长的空旷大街上,总是会有三个老太太在散步。
  大街尽管不长,却是小镇的中心大街。三个老太太并排,也不说话,只管踩着雪,在大街上慢慢地从北走到南,再从南走到北。然后再从北走到南……
  每天除此之外,大街上似乎不再有任何人。
  大街向东300米,是一条商业街。商业街上有一个邮局,不知什么原因已关门。有一家银行,门上贴着封条。店铺也大都关闭,不少铁门生着锈,窗框上倒挂的冰凌有一尺多长。开着门的,共有三家:一个小超市,一个包子铺,一个理发店。
  大街向西200米,街北有一个电力收费所。收费所不大,铁栅欄门,房子方方正正,里面有个员工,生着煤炭炉在烤火。我上工地或是散步,都会路过收费所,可我从没见过铁栅栏门打开过,也从没见过有人到里面办业务。
  过了收费所,是六七栋住宅楼。住宅楼高四层,墙体米黄色,所有楼道都是敞开的,不设防盗门。夜里,我站在楼下看,窗口大部分是黑的,有灯光的窗口不足七八个。
  在这小镇上住久了,我感到特别沉闷、特别压抑,急切想看到活泼的、年轻的、春天的花草一样具有丰盈生命力的物象或人。
  直到星期五的一个傍晚,我在中心大街散步,突然走来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我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我自从来到这个小镇,还从没遇到过小孩子或是年轻人。我站定了看,果真是个少年,蓝色校服,戴着眼镜,背上还有一个大书包。
  我走上前,向少年打招呼。少年听到我在叫他,像滑冰运动员一样,从结冰的雪面上一个急滑步,转过身,然后站定,说了声“叔叔好”。
  “你刚放学?”
  “是呀,我在新湖总厂上学。”
  新湖总厂我去过,在四十公里外,比较繁华,规模近似于一个县城。
  “这么远,你是怎么回来的?”
  “有个中巴车,一天一班。”
  “这小镇上,除了你,还有小孩子吗?”
  “小镇上没有了,不过小镇外面还有两个。”
  “今年多大了?”
  “再有两个月,就十三岁了。”
  “你家在哪儿?”
  “前面那栋楼就是。”少年边说边用手指。
  少年停了停,接着说:“很多人都搬到新湖总厂去了,我家没钱搬走,因为我爸爸有病,提前内退了,妈妈没有工作。”
  “哦,那你早点儿回家吧!”
  “谢谢叔叔!”少年向前走了一步,又停住,转过身来说,“不过,我姑姑家搬走了,还在新湖总厂买了房子!”
  我点了点头。想对他说点儿啥,却又不知该怎么说。末了我微笑着说:“小朋友,你是好样的,再见!”   少年踩着结冰的积雪,往住宅楼那边走去。
  由于光线昏暗,不几分钟,少年的身影就看不清了,我眼前只有一条歪歪斜斜的冰雪小路。
  少年都走了很久了,我却还在原地踱步徘徊。望一望那几栋几近腾空的住宅楼,望一望小镇寂寥又寒冷的夜色,内心涌上的是一种无以言说的滋味——作为小镇上唯一的小孩子,当然也是唯一的少年,他是快乐的?还是无助的?他内心怀着的是自卑,还是骄傲?我还在想,一个沙漠边缘长大的少年,还害怕荒凉与孤独吗?所谓的荒凉与孤独,会不会已是他沙漠冰狐一样的生命底色?
  然而那一刻,答案已不重要。我看到我感受到的,只是一个荒凉的小镇。而小镇背面,是古尔班通古特亘古的孤独。
  是千里无人烟。是黄沙。
  女炊事员
  冬天的柯坪无人区,勘探队一面面的桩号小旗子,贴着地面轻轻招展。那招展,很干冷,很寂寞。
  都下午一点多了,又该吃午饭了。桩号小旗子旁,我背对寒风,从方便袋中撕下一角馕,正要吃。同行的电视记者虎子说:“别吃了,我们一会儿进大峡谷,到钻井点的帐篷那儿,找她做点儿热乎饭。”
  虎子说的钻井点的那个她,名叫张银莲,1985年出生,来自陕西宁强县,在勘探队给钻井班的几名工人做饭。
  既然有热乎饭,我就把又硬又凉的馕放回了方便袋。可半小时过去了,卡车还在戈壁滩上行驶,钻井点并没见着。我问虎子:“你说就一会儿,怎么还不到?”
  我这么一问,虎子有点儿慌,扭头向左右两边看了看,皱着眉头说:“这路应该没问题,怎么还不到呢!”他说记忆中,沿着山外戈壁滩走一会儿就有一个山谷进口,从进口向里走三五公里就能见到钻井点。
  可我们的卡车都经过好几个山口了,虎子也不敢确定该从哪个山口往里走。后来,遇到勘探队的一辆炸药车,我们就以炸药车为向导,跟着炸药车走。等到了钻井点的帐篷那儿,已是下午五点。
  卡车还没停稳,有个女工从帐篷一侧的露天土灶台前直起了身。那女工就是张银莲。
  在荒凉至极、空旷至极的无人区,张银莲看上去尽管特别矮小,却又像一大朵盛开的戈壁黄花,分外显眼。卡车停下,虎子走过去。张银莲笑着说:“虎子哥,你怎么又来了?!”
  “可把我饿晕了,我胃不好,不敢吃凉的,有啥可吃的?”本就喜欢开玩笑的虎子,扮着鬼脸,把自己的饿说得特别夸张。
  “我给你们做刀削面吧,现在就和面。”张银莲说。
  “可别做刀削面,那太慢了,有啥快的?”我说。
  “下挂面快。”张银莲说。
  “那就下挂面,我们连午饭都没吃呢。”虎子说。
  就在说话的工夫,张银莲将一大舀子水倒进了锅里。紧接着,她弯下腰,往土灶中塞了一些枯干的黑枸杞枝。她还拿起一根黑枸杞枝说:“你们看,这大峡谷里不长草,不长树,就长这黑枸杞。想不到,黑枸杞枝特别耐烧。”
  土灶由三块石头垒成,石头下面是个地坑。对此,我不由得心生感慨,这千万年不曾有丁点儿烟火气的柯坪无人区,居然有了土灶,有了勘探队的烟火。
  地坑内,黑枸杞枝烧得旺,风一吹,那淡淡的草灰香特别好闻。
  烟火气,让无人区变得温馨、可亲。在我看来,土灶其实并不土,即使一个最简易的土灶,也可让一个人的记忆与思绪,随着噼啪作响的灶火,渐渐抵达天地间最古老的烟火俗世。张银莲往锅中下挂面时,我和虎子又从周边捡了些黑枸杞枝。也就十几分钟,一大锅挂面煮好了。
  吃完饭,张银莲陪我们聊了一会儿,还让我们参观帐篷。我掀起帐篷门帘一看,里面有六七个地铺。她说,最右侧那个地铺是她的,她与丈夫的地铺挨着。丈夫一侧,是另外几名工人的地铺。正说着呢,她打了个喷嚏。她不好意思地说她感冒了。她说昨天晚上,睡着睡着,突然冻醒了,用手电筒一照,是風把帐篷门帘刮开了。当时气温有零下七八摄氏度,脸盆里的水都结了冰。她冻得睡不着,就在帐篷外点起一堆篝火取暖。
  她说,只要有了篝火,再冷也不可怕了。整个下半夜,她索性不睡觉,披着棉被,坐在篝火旁,边听帐篷内此起彼伏的鼾声,边望天上的星星和月亮。
  她还说,她也不知为什么,一直特别喜欢星星和月亮。和丈夫吵架不开心了,她就抬头望一望。想家中的娃娃了,她还是抬头望一望。
  我和虎子跟她聊了一会儿,就上了卡车,继续赶路。可两天后的一个中午,我们的卡车在戈壁滩上跑着跑着,居然又遇到了张银莲。由于没有吃饭,不得不再次蹭饭。
  当时,张银莲所在的钻井点已从大峡谷迁移到了戈壁滩上。吃过饭,虎子说要给她拍摄几个镜头,制作电视新闻用。可是,她的工衣被丈夫穿着上山打井了,帐篷里只剩一件棉工衣。她穿上棉工衣,两手垂在腰间,问虎子行不行。虎子看了看,摇了摇头,说她的棉工衣颜色太暗了。虎子说完,转身从卡车驾驶室拿来一套红色新工衣。
  张银莲穿上新工衣,特别开心。她先是以戈壁滩为背景拍了几张照片,又以帐篷为背景拍了一组镜头。
  在镜头前,她侧身,她笑,她伸展双臂,还向空中挥舞蓝围巾。那一刻,她仿佛不是一名勘探女工,而是一个正在外景地拍片的电影明星。
  拍摄完毕,她看上去特别知足,特别快乐。她对虎子说:“虎子哥,我们下周收工回勘探驻地,手机就有网络信号了,到时你能不能挑一张最好看的照片给我,我想发到我的朋友圈。”
  虎子很爽快地答应了,还把她的微信号写在小本子上。然后我和虎子上了卡车,继续赶路。
  卡车边走我边回头看。发现张银莲在露天土灶前垂手站了一会儿,就掀起帐篷门帘,弓腰进了帐篷。
  卡车越走越远,也就十几分钟后,我再回头,已不见帐篷,更不见露天土灶。视野中,唯有淡淡的薄雾,以及一片土褐色戈壁滩……
  戈壁诗会
  端午这时节,对内地来说已是夏天,在柴达木却是生机勃发的“春天”。   “春天”是戈壁滩的希望,更是诗意萌发之季。那天,从黄瓜梁戈壁滩到勘探队大柴旦驻地的吉普车上,我给勘探队党支部书记老杨提了一个建议,组织一场戈壁篝火诗会。之所以想办诗会,是因为都两个多月了,工人们不是爬雪山、过沼泽,就是穿戈壁、进沙漠,身心都已疲惫,需要停下来感受一下、听一听自己心灵深处的声音。再就是,勘探队喜欢诗歌的人特别多,加油工武锋等就时不时把自己写的大作拿给我看。还有,我认为柴达木的戈壁、雪山、湖泊、勘探队,本就是一首首诗歌。
  当我说完,老杨微仰起头,考虑了不到三五秒,右手一拍大腿说:“这个想法好!”
  回到驻地,老杨把组织诗会的想法说给勘探队队长王磊。可谓是一拍即合,王磊听了也说这个创意好,可以搞。
  晚饭后,我、老杨、王磊,还有电视台的虎子,凑在一块商议讨论诗会的具体事宜。
  “诗会准备需要多长时间,一周怎样?”老杨说。
  “用不了那么长时间,现在生产这么忙,我们得加速,后天晚上就举办。”我说。
  “这么仓促,会不会准备不充分?”虎子说。
  “高速,高效,这是我们勘探人的野外生存本领之一。现在轮到办诗会了,还得高速,高效。我们马上行动,后天晚上完全来得及。”我肯定地说。
  商定好方案,我们就把任务分了下去:工农副队长任长浩负责音响设备,后勤副队长郝兆新负责场地,安全副队长赵辉负责调度工地上的闲置车辆,虎子负责录像,我负责诗会统筹。
  可是,到了诗会当天的上午,却突然下起不大不小的雨。这让大伙都多了份担心,下雨肯定会影响诗会。下午时分,尽管雨停了,天空却阴云密布,还刮起8级大风。工地上的人通过电台向老杨汇报说,风太大了,人都站不稳。老杨放下话筒,就跟我商量:“要不,我们延期一天?”
  按说,延期一天也可。可说来也是奇怪,冥冥之中我总觉得一切都会给篝火诗会让路的。我很肯定地说:“现在我们不怕风大,就怕风弱,你看,8級大风这么猛烈,用不了多久,它就会刮走天上的乌云,并且它自己也会刮累的。”
  老杨见我如此坚决,就决定提早到工地上看看情况。毕竟,诗会现场是戈壁滩腹地的勘探工地,那儿距离勘探队驻地还有70多公里。下午4点,我和老杨离开驻地赶到半路的时候,不但大风没有停,还再次下起了雨。驾驶员老韩说:“这天,我看够呛。”
  可即使这样,我还是坚信戈壁滩需要篝火、需要诗歌,雨水和大风也会为了戈壁滩的这份需要而停下来。
  天遂我愿,天也遂了戈壁滩的愿,就在距离工地只有十几公里的时候,雨终于停了,天空居然打开了一个缺口。而太阳光,像探照灯光一样,从那个缺口齐刷刷地打了下来。再后来,那束太阳光越来越强,就像一根擎天巨柱。此番景象,让我更加坚信:整个天空将要打开一个新局面。
  又过了十几分钟,浓重的乌云中,又有了几个可以漏下阳光的小缺口。我对老杨和老韩说:“你们看西边,天空的缺口正越来越多,用不了多长时间,整个天空都会被打开,天气定会好转。”
  谢天谢地,就在我们到达戈壁滩腹地的诗会现场时,随着光束越来越多,大半个天空的乌云终于散去,风也弱了许多。又过了十几分钟,但见西边、北边的天际,来了一大片辉煌又艳丽的彩云和晚霞。而这一切,也被老杨看在眼里,老杨挥着拳头说:“好啊,这大风和满天乌云还真的给我们的诗会让路了!”
  诗会原定晚上8点30分开始,可8点不到,勘探工人们已等不及,急切期盼诗会开始,并把堆起的木柴点燃。再后来,随着夜越来越深,篝火也越烧越旺,篝火映亮了万古亘蓝的夜空。
  熊熊篝火给我的感觉是:它其实不是篝火,而是一种令戈壁荒滩和众勘探者醒来的生命鼓点儿;篝火,即是戈壁滩的中心、黑夜的中心、勘探队的中心。
  晚上8点30分,当老杨站在台上,高声宣布“柴达木戈壁篝火诗会”正式开始时,在场的数百名勘探工人报以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再看夜空正中,一轮特别圆特别亮的月亮,仿佛也接到了诗会通知,就在老杨宣布诗会开始的同时,也准时升了起来。
  戈壁滩居然成了闹市,盛况空前。可以说,整个柴达木,无论天上地下,凡是能来参加篝火诗会的,几乎都来了。而我,朗诵的是我刚写的长诗《勘探地球的人》的两个章节,武峰、褚曼等人朗诵了自己创作的《逐梦高原》《我梦见》等诗篇。小合唱《勘探队员之歌》则像蒙古长调一样,在黑夜的戈壁滩上久久回荡。
  诗会后半场,勘探工人的激情,甚至天上明月的激情,已被一首首诗和歌彻底点燃:先是几十名来自大凉山的彝族青年工人献上热情奔放的彝族舞蹈,然后是来自大柴旦的本土工人跳起蒙古族舞蹈,再后来,全场的勘探工人合着响亮的彝族号子共同跳起来,天上的月亮也摇摇晃晃,仿佛翩翩起舞。
  夜深了,队长王磊都宣布诗会结束了,依然有不少勘探工人还围着篝火堆跳啊、欢呼啊,迟迟不愿离开。
  篝火以及诗歌,让勘探工人们忘记了一天的疲惫,忘记了时间;也让柴达木的戈壁荒漠,恢复了自己本有的诗意、诗性。
  回返驻地的中巴车上,几名一直很矜持的女工,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居然唱起了小合唱:“是那山谷的风,吹动了我们的红旗,是那狂暴的雨,洗刷了我们的帐篷……”
  到戈壁滩上去
  迷恋上大戈壁,是因为对地理的极端热爱,也是因为梦。
  我的大戈壁与文学是一体的,戈壁、大漠与诗歌、散文也是一体的。
  我把少年时代、青年时代都消耗在荒山野岭了。如今,人到中年,职业积习当然难改,我一有空或是一有机会,就会跟随勘探队往青海、新疆、西藏那些杳无人烟的大戈壁跑。我没有明确的方向与目的,我不知会遇到什么,也不知会发现什么。从一座荒山来到另一座荒山,从一片戈壁进入另一片戈壁。我不知我的这些行动,可有所谓的意义。
  都说人是社会性的,可我这些年却离俗世越来越远;相比于俗世,我更喜欢待在勘探队,待在地理意义上的大戈壁。我得感谢,大戈壁一次次收留了我,给了我巨大的支持与安慰。大戈壁,适合灵魂游荡——多少个傍晚,我一个人坐在戈壁滩上,望着又红又大、又孤单至极的落日,仿佛看到了大地与苍穹之间不屈的灵魂。
  在大戈壁,我写下的,有散文也有诗歌,它们都是大戈壁的一部分。它们的质地粗粝,形态也有些怪异、不够好看,但是,它们真诚、自然且阳气充足。
  感恩地理,感恩岁月与时光,随着对大戈壁和生命的再认识,我的世界观、文学观也渐渐地清晰了:文学不仅是文学,也是无限可能的能量,更是天地之间关乎美与慈悲的伟大祈祷。
  作者简介:马行,地理文学践行者,生于山东,毕业于南京大学,参加过第17届青春诗会。2004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习惯潜行在罗布泊、羌塘、阿尔金山等勘探无人区,获中华铁人文学奖、中华宝石文学奖、山东省泰山文艺奖(文学创作奖)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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