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英俊焦头烂额就是最好的生活

来源 :南方人物周刊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yyeeq507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很多年没为自己写歌的音乐人


  电影《缝纫机乐队》里,乐队唱了一首叫《塑料袋》的歌。这是全片的高潮之一,也是赵英俊为自己写的最后一首歌。
  12年前,看一个讲白色垃圾的纪录片,镜头里塑料袋漫天飞舞,赵英俊得到灵感。那时他在上海给选秀节目做音乐总监,每天在现实和理想中挣扎。12年后,想起当初的心事,都是“我难道不是一个像塑料袋一样的废物吗?还特么以为自己是高科技呢,被人用过一次就扔了,一毛钱不值,但又能怎样呢,我不想被改变,不想向现实低头,就算你埋了我,200年后我也还是个塑料袋,我只能死亡,不能降解……算啦!我这样的废物你们就别理我啦,让我自生自灭,让我沦落街头,就行了。但我知道,总有那么一天,会有一阵狂风吹起,我便会迎着风翩翩起舞,飞到,你去不到的地方……”
  电影上映,他特地为此发了微博和朋友圈,把这些话写出来。许多年过去,这首他“再穷也没想卖掉”的歌终于找到了归宿。他把这事看得挺重。
  相比之下,那些他在电影里客串的角色就轻松许多。
  今年春天,赵英俊参演的《喜欢你》上映,他演一个警察,在警局里跟金城武对戏。同一部影片,跟他共同位列特别演出名单的人是高晓松。高感慨良多,在自己的《晓松奇谈》里特地辟出一段时间分享了拍戏过程。
  赵英俊则不一样。一天的拍摄、三场戏,对他来说“不意味着其他的任何事儿”。来拍戏的时候他甚至不确切知道这个工作是什么。经纪人告诉他电影监制是陈可辛,知道角色的大致戏份,然后在苏州一个警察局里把几张纸的剧本拍完——这样的客串是他最普通的工作之一。
  相较于偶尔在电影里闪现的大小角色,他更为人知的身份是音乐人。2012年,他为电影《人再囧途之泰囧》创作了插曲,从此一发不可收拾:2015年,他创作的《煎饼侠》同名主题曲和《港囧》的主题曲《清风徐来》、《唐人街探案》的主题曲《唐人街》 ,还有《万万没想到》的主题曲《大王叫我来巡山》随着电影上映接连曝光;去年则是《火锅英雄》的主题曲《世界上不存在的歌》。
  音乐人赵英俊几年来出了不少成绩。他在电影圈里挺受认可。随着电影上映,他的音乐才华也被更多观众认可。
  但音乐人赵英俊很多年没有为自己写过歌了。5年或者10年以来,看见圆圆的明月或者浩瀚的海洋,他再没有灵感大发,没有那种写一首歌来歌唱世界美好的冲动。连他自己也记不清到底是多久了,他的音乐里没有了自我。然后:“你让我写一首歌,我写得出,只要给我钱。”
  这些电影配乐都是命题作文。这种状态一直持续,他很喜欢,一点不觉得羞愧。
  赵英俊是做音乐出身的。确切来说,他搞过摇滚乐队、做过酒吧驻唱,上一支广为流传的音乐作品是《刺激2005》。那支用23首歌剪切拼接的作品在那个冬天传遍大街小巷,这也是他的倒数第二首个人创作。
  后来他不喜欢创作了。
  搞乐队的时候他和所有人一样想发出自己的呐喊,想在台上唱歌让下面的妞儿喜欢。33或者35岁前,他记得自己是个愤怒青年。那之后突然有一天,他觉得那不是艺术——打哪儿指哪儿不够酷。它太简单了。
  这个节点之前,他追求个性。就好像摇滚歧视流行、金属歧视朋克、文艺片瞧不起商业大片。过了那一天,个性在他这里变得一文不值,他突然发现共性的东西才难:“总有一种情绪,一种动容,是会让所有人感动的吧?我要找到它,用我的个性把它包装起来。那才是我能带给这个世界的作品。”从此他只喜欢命题作文,不再为自己创作。
  “就像一个寿司店的老板,我从来不会给自己做一顿寿司吃。你今天来了,我就用我全部的手艺做最好的料理给你吃。但是没有客人,我绝不会给自己做一顿料理。”现在,相比起创作者,他更愿意把自己比作匠人。
  赵英俊的某些料理做得很快,《大王叫我来巡山》和《世界上不存在的歌》只花了一个晚上。在《大王让我来巡山》之外,他还为电影《万万没想到》写了另一首歌《万万》。这是他写得最久的一首,花了半年。
  那些写得很快的作品要求清晰,所以表达精准。但把一句“万万没想到啦啦啦啦啦”展开成歌,没人知道它长什么样。“它是摇滚吗,爵士吗?它是悲伤吗,快乐吗?我不知道。”然后他花了近半年的时间拖着。
  在剧组食堂说这事的时候,本来也是和易小星随意提起,写不出来也就过去了。但赵英俊还是想较个劲。
  后来易小星收到了一首很伤感的歌,他坐在车上戴着耳机听完,又扯掉耳机用最大音量外放了一遍。车上的工作人员都听湿了眼眶。这是整个“万万”系列所有歌曲里易小星最喜欢的一首。
  其实赵英俊的身份比大多数人所知道的还要复杂,演员、歌手、音乐制作人、编剧甚至综艺咖都是他。他的一切工作都围绕音乐和电影展开,但他刻意追求没有重心和定位,喜欢把所有事情叠在一起做。比如同时帮一部电影做配乐,帮其他电影写歌、写剧本,帮别的歌手做制作人,去电影里演个角色。
  现在他每天天亮睡觉,下午三四点起来。回微信、约晚饭,见人、开会,后半夜编编曲写写歌,再到凌晨三四点睡觉。这种焦头烂额的工作状态已经持续了超过两年。很多人劝过他要有定位、知道工作重心,但他不需要那个。尽管他知道尽量站到台前比较划算、露脸带来的收益更多,但没那么在意。
  就像易小星至今还感慨于赵英俊的慷慨——那首《万万》差点白送给他。对赵英俊来说,赚钱不是最重要的,身份被认同或者走红与否也不重要。那个节点之后,他一直在寻找共性。
  赵英俊今年40岁了,仍然觉得最重要的东西是自己还在学习。他渴望看透事物的本質,然后关联它们。所以:“焦头烂额就是最好的生活。”他这么说。

过不知道明天要干什么的日子


  赵英俊的第一把吉他是外婆给买的。1993年,他还是小城青年赵健。那时候,对辽宁抚顺的大人来说,弹吉他基本等同于流氓,这些大人也包括他爸妈。好在外婆很酷,虽然不太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但她知道他喜欢。赵健就这样有了第一把琴。   有了琴也无碍他走上正轨,成为一个捧上铁饭碗的小职员。那时家里人大都在银行工作,他很快也进入银行系统,上起了早七晚七的班。在银行上班,每天6点多就要打扫卫生,但是上班给了他两个好处:收入,以及工作两天休息两天的轮休制度带来的大把空余时间。
  宽裕的时间用来干嘛呢?小地方留给年轻人的选择并不多,他们要么出去当流氓、打打桌球,要么就去搞乐队。赵健显然选了第二种。他觉得自己是那种总能找到事情的关键的人,无论学吉他还是组乐队。后来,他靠弹吉他和搞乐队成了这个城市的另类领袖。
  他是当地年轻人追随的对象、叱咤摇滚乐圈儿的大哥。
  20年前小城人的生活匮乏,摇滚乐刚刚兴起,黑豹、唐朝对人们的影响巨大。这时“赵英俊”开始带着自己的不可能乐队到处演出:包一个场地,5块钱一张票,然后和摇滚乐迷们疯狂自嗨。一瓶啤酒就能尽情享用青春的荷尔蒙。他几乎成了辽宁地下摇滚乐界的崔健,那里的小朋友以与他聊过天为荣。
  但乐队不是一门营生,乐队是个花钱的口子。那段日子,除了组乐队,他白天有稳定的工作,晚上去做酒吧歌手,然后靠银行的收入和在酒吧唱歌赚的钱养着乐队的其他三口人。那些晚上坐在酒吧台下的人,白天去银行存款就能看见戴领带挂名牌坐在柜台后边点钞的“那小子”。半个城市的人都认识他。
  现在想来,赵英俊仍然赞叹那段日子的幸福和青春无限——大家都在台上唱自己觉得好听的、酷的歌,下面就是尖叫。“但是你会想,那个东西不是音乐,那就是无处宣泄的愤怒,但很美好。”
  “幸亏自己搞了乐队,”这话他后来说过不止一次。他觉得摇滚乐救了自己,“至少让我远离了那些不美好的东西。”
  后来的问题出在互联网上。等发现这个小地方的人都在跟自己学习的时候,赵英俊有点懵。90年代资源匮乏,买不到什么书,更没有优酷土豆上的教学视频,当别人都和他学习怎么搞乐队、怎么弹吉他的时候,他突然觉得自己没法再进步了。
  互联网是在这个时候来的。这个东西也算救了他。发现网吧太酷了,然后他开始一宿一宿的包夜——身边所有的人都在打游戏,更早些时候是在聊天室里骂人,后来有了游戏,CS、《红色警戒》、《传奇》……等到《传奇》来了,网吧里所有的年轻人就都在那里打《传奇》了。但他什么都没玩儿过。赵英俊每天在互联网上看新知识。
  那时候,英文不怎么样的他缩在屏幕后边刷雅虎,然后突然发现原来还有那么多自己不知道的事儿,觉得世界被抹平了。他辞了银行的工作,专注于上官方网站了解音乐、浏览器材。生活规律变为白天睡觉、晚上在酒吧唱歌,然后去网吧待到天亮,回家。周而复始。
  互联网给赵英俊的冲击巨大,他第一次意识到世界真的很大,也意识到自己不应该待在这个小地方。
  “这里装不下我了。”20出头的他这样想。
  从银行辞职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已经想明白了一个道理,“任何事情只要你想到了,就一定不会那么发生。”那时他也不知道未来将要发生什么,但有一件事是确定的:他不要过那样的日子。赵英俊要过的是完全不知道明天要干什么的日子。
  现在回过头把那种感觉腻腻歪歪地组织成语言,他会告诉你:“我要去有更多好的资源、更厉害的人的地方。我要变得更好。”但是当时没这些。从辽宁走的时候赵英俊甚至不知道自己要去干什么,他只知道自己不能再待在这儿了。

“抢小朋友的机会没意思”


  离开辽宁前,赵英俊和朋友喝过一顿大酒。玩乐队的朋友问他去北京干嘛。“去当明星,”他这么说。
  说这话的时候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认真的。跟别人说自己去天桥唱歌吗?去当酒吧歌手?又或者说去做生意?说完又有点当真:“为什么不能当明星呢?这么想想总可以吧。”
  但真实的生活还是要从两眼一抹黑展开。2002年末,他在北京南站下了火车,火车站连着地铁,朋友在那里等着接他回家。朋友的房子小,一张床、一台电视机就占据了家里的绝大部分空间。朋友夫妻俩睡床,他睡在墙和床中间的缝隙里:一床被子放在地上,对折之后钻进去,盖住折在上面的部分。朋友每天早早出门上班,中午回来给还在睡觉的他做饭,吃完饭又回去上班,他一个人留在家里看电视。
  这样的日子过了三天,赵英俊觉得自己必须出趟门了。离开这栋住宅楼,他不知道自己在哪,他想去传说中的三里屯。背着吉他赶路,他马上惊叹于三里屯的遥远。
  到了地方,他挨个酒吧问别人要不要歌手,得到的回应大都言簡意赅:滚。
  2002年的三里屯还只有那条驰名全国的酒吧街,那个冬天,南街刚有几家酒吧筹备开业,一家叫秘密花园的酒吧位列其中,正在装修。他走进去问了那个同样的问题:“要歌手吗?”这次终于得到了试唱的机会。
  “好!你敢让我唱,我就感动你。”他这么想也这么做了。赵英俊唱得蛮好,但老板开的价是50块/天——一个他在老家都不唱的低价。但他决定创造价值,当天晚上就唱了歌,领了日结的薪水,打车回家才发现要55块。
  后来他慢慢弄明白自己住在哪里了,每天从丰台坐公交车倒一号线,再倒二号线坐到东四十条,下了地铁再倒公车去三里屯唱歌。算上吃麦当劳和打车回家的花销,每天赔钱。大概赔了10天左右,他开始遇到老朋友,然后是新的机会。在BB机向手机转型的时期,很多人失去了联系,那些和他一样离开老家的朋友又被他一个一个重新遇见。
  在北京第一次搬家是从丰台搬去三元桥,和大地乐团的小宁、陈刚一起住。
  去上海参加《我型我秀》是来北京一年多之后做的决定。北方人离开家乡的时候是不知道上海的,那个城市太模糊,北方人好像就只能去北京。赵英俊那趟上海之旅也算误打误撞。
  2004年是选秀元年,那时候不仅他,大多数人都还没搞清选秀的定义。在《我型我秀》比完第一场,他又和大多数人一样仿佛有点明白:原来是个唱歌比赛嘛。然后当场退了赛。   第一场唱完,他感觉自己比一起参赛的小孩们好出去太多,他也感觉到台下的评委面露难色,在心里给他们的表情配上潜台词:“这就是冠军吗?再比下去我也不觉得其他孩子唱得赢他了,那怎么办呢?”
  抢小朋友的机会没意思。他决定退赛回北京,却被节目组邀请留下做音乐监制。在上海待了十几天,对这段旅程多少有了感情,他答应帮忙把第一季忙完。3个月过去,那届的总冠军是张杰,大家在台上欢呼的时候他也开始有点不舍,但还是回了东北老家。
  是在老家接到那通非常正式的邀请,让他到上海工作。下了飞机一进威斯汀酒店大堂,环球唱片的总经理洪迪和上腾娱乐的总经理蔡志行都在,坐在那里跟他说“我们需要你”。
  后来,留在上海的6年多成了赵英俊人生里另一段幸福的日子。那里工作稳定、生活舒适,他也借由音乐的营生重新结识了一班朋友。就这样活完一生,有什么不好呢?在人生還没有和电影搭上边的时候,赵英俊沉溺在这种幸福感里。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在上海的几年,赵英俊做了几件重要的事。
  2004年末,他创作了那首《刺激2005》,因为无聊。那时上海的工作刚上正轨没多久,他和张杰、苟伟、刘钰佳这些选手住在一起,睡张杰上铺,每天坐地铁去公司上班。等到所有艺人回家过年,他独自留下干完最后一点工作。
  上海冬天阴冷。赵英俊又孤单又无聊,突然想用流行歌曲攒一首新歌。他对当时的那些音乐都不满意——太像了,歌词都差不多。那就把它们打碎了拼一起。虽然这些字句连在一起仔细一想都说不通,但是这件事让他消耗了不少时间。3个月,歌做好了。把它丢到网上赵英俊就回家过年了。
  这首用23首流行歌做成的网络歌曲为他带来了人生首度、也是最大规模的一次网络走红。事实上,那首歌至今还在他的音乐履历中占据了第一笔记录的位置——等到少年时期做过的那些摇滚乐都踪迹难觅,无心而为的《刺激2005》成了大众眼里贴在他身上的第一枚音乐标签。
  这也是他人生中为自己写的倒数第二首歌。在这之后,自主创作的冲动渐渐消散。
  上海留给他的另外一道痕迹和电影有关。2007年,他在《我型我秀》的录制现场被导演李欣看中,参演了人生第一部电影《大话股神》。给电影拍宣传片的时候认识了杨庆。那时他们是“上海小明星”和“北京小导演”的关系。杨庆觉得赵英俊有种入错行的感觉,在拍摄当天就怂恿他去做演员。
  两年后,杨庆拍自己的第一部电影《夜店》,邀请赵英俊出演喜剧角色朱辽。在这个组里,赵英俊第一次见到了徐峥。这之前徐峥看过他们拍的那条宣传片,除了对赵英俊的爆炸头过目难忘,只感觉他“非常的业余”。
  《夜店》一共拍了二十几天,徐峥对赵英俊的印象已经是“非常有才华的人”。赵英俊的幽默感让杨庆和徐峥赞叹,拍摄现场他常把摄影师、录音师笑到连机器都扶不住。这次表演,杨庆觉得他完成得挺好,朱辽这个角色对喜剧的功能性和对叙事的意味都被传达出来了,“是一种气质和天分”。徐峥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演员休息室里,赵英俊和乔任梁弹吉他清唱的场景。这让他意识到“世界上有些人真的是有音乐天赋”。
  拍完《夜店》,杨庆劝他留在北京,“凭本事在北京绝对能混得开。”等到他去上海找赵英俊做电影配乐,突然又对赵英俊和上海的关系感同身受了:住进赵英俊在淮海中路的院子,每天在电脑前做音乐、去武康路逛街,那是一段特别放松而专注的时光;跟赵英俊走在上海的街上总会有人认出他过来合影,杨庆感觉到了他在上海的自在和满足。
  杨庆觉得是这种自在把赵英俊留在上海的,甚至连他都被这种生活迷住了。那年武康路还没被开发,某一天走在街上,他突然后悔了,又劝赵英俊别来北京:“这条路太美了,走得我心都碎了。”
  徐峥也鼓励过他。世界杯那年,他在上海做舞台剧,演出结束他们就坐在小酒吧门口看比赛、喝啤酒。那个时候徐峥就劝赵英俊到北京去,他的建议是:去北京做你自己的音乐工作室。
  在他看来,赵英俊懂音乐又懂电影,可以为电影做配乐。
  多年之后回望,赵英俊觉得自己过去只做过两个重要的决定:一个是离开老家,一个是离开上海。离开上海重回北京,需要从自己花费6年建立的生活秩序中出走,离开握在手里的安逸和幸福,是想跟电影打交道。电影他一直都爱,《夜·店》点燃了他的梦想,赵英俊想做演员,也想做导演。在上海的时候,去电台做DJ、去电视台录节目当嘉宾,也做做音乐,他的朋友、生活和女友都在那里。但是那种感觉又回来了,他觉得自己没有进步。从这个城市离开,电影是一个明确的目标,但其实这两个决定的原因是一样的:“我想变更好。”
  启程之前,他还自己琢磨出一个道理来,做事情或者做决定之前,紧迫感的丧失就是那个迟迟无法开始的原因。于是赵英俊告诉自己,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他给自己设了一个时限。然后收拾箱子、租房,回北京。

“一个相信上帝的无神论者”


  2011年初,赵英俊回到北京。过了一年租着很贵的房子但找不到“生意”的日子。他靠上海的音乐生意赚了些散碎银子。剩下的时间买菜做饭、看电影、看书,学习。惟一着急的是银行卡里的钱还够不够付房租。
  2012年,徐峥的电影《人再囧途之泰囧》配乐出了问题,和原定的国外音乐人合作进展不顺。他找到赵英俊接手完成了配乐。特别顺利,特别高效。
  徐峥比易小星更早见识到他的慷慨:“你去求他做一件什么事情的时候,他不会像别人先谈一个价钱。他以朋友的方式完全无偿地付出,你就不相信这个人为你做了这么多事情,居然还不收钱。”但赵英俊真的没收钱。
  《泰囧》成功之后,徐峥分了一笔报酬给他。赵英俊没想到《泰囧》票房那么好。他觉得这部片子给自己在音乐上带来一劳永逸的知名度。再后来,他的作品列表里慢慢多了起来,然后就是《塑料袋》。他感觉这是它的宿命:10年前写的歌,就是为了10年后的今天。导演大鹏讲完电影概念的那一刻,赵英俊就知道暴风雨要来了。除了《塑料袋》他还贡献了另一首《都选C》。
  杨庆觉得赵英俊才能广泛创意无限,但更重要的是“这个行业人很容易被改变,他倒挺难改变的,像一块石头一样”;徐峥觉得赵英俊的喜好里仍有一大部分保留给了演员,他一直劝他不要做演员,觉得外形局限了他,很难去诠释不一样的角色。
  这几年赵英俊也时常在电影里客串,但他也发现自己很难演到主角,因为外形太过鲜明。他已经不太在意。
  编剧的想法是他跟人聊剧本的时候发现的,好像自己“把一个东西合理化的能力不比他们差”。接下来就是去学习基本的理论,买几本书、多看几个电影,剩下拼的就是天赋了。可能两三年以后,别人能看到他导演的电影、也能看到他主演的电影,或许还有他监制的、他策划的,他编剧的。
  但现在这个阶段,赵英俊对未来仍然没有任何打算。他只要这样活着,做的无非是音乐和电影;对钱没有危机感,赚多少呢?没想那么多。他觉得自己会越来越棒的,钱不是问题;做过什么后悔的选择吗?其实是有的,只是不记得了。或者何足挂齿。
  赵英俊声称自己眼下没有困惑。他过着快乐的日子,是人生赢家。“成功有两种。一种是腰缠万贯富可敌国。还有一种就是,你用你喜欢的东西赚一口饭吃。玩音乐、搞电影,这算什么得意吗?也不算得意,没有困惑,没有沮丧。我觉得我过着想过的日子。能容忍矛盾。”他甚至把自己的墓志铭都想好了:“一个相信上帝的无神论者。”
其他文献
一直觉得佛祖保祐,母亲会逢凶化吉,但去年圣诞节那天黄昏她还是走了。母亲走得突然,家里每个人都受到不小打击。内敛惯了的三哥虽然什么也不说,却不断在网上搜索“人死后会去哪”。显然,网上没有答案。看到家人因怀念而痛苦,我就让孩儿辈中的一个打坐看一看:奶奶去哪了。我相信他有点小神通。  他静坐了一会说,“奶奶现在肌肤如雪,化成仙女在天上。那个地方天是红色的,云彩也是红色的。”家里人平时不信鬼神,但听了他的
澳大利亚艺术家帕特里西亚·帕西尼尼(Patricia Paccinini)最近的作品是一个雕塑,名叫格拉罕(Graham),作品简介里或可加一条:可止小儿夜啼。    按照进化论,格拉罕先生应该是几位车祸幸存者的综合体。他没有脖子,从肩膀到头顶都有厚厚的脂肪包裹;臃肿的头颅里,只有一个小小的大脑悬挂其中,以便留下更多缓冲空间;鼻子在车祸中必伤无疑,格拉罕先生淘汰了这个无用的器官,只留下两个通气孔;
美国的社会氛围、民众心理和选举制度,都决定了第三党很难有出头之日  2016年美国总统大选棋至中盘,共和党的特朗普和民主党的希拉里代表各自政党参选的形势已经明朗。不过民调也显示,他们是史上最不讨人喜欢的两党候选人,非常不喜欢他们的选民分别都在40%以上。这样诡异的局势,让美国的第三党看到了机会,5月29日,第三党中的自由党推出自己的总统候选人、前新墨西哥州州长加里·约翰逊,目标是在11月8日的投票
有一双手,曾帮我采摘过丰润的广柑、鸭梨,甜蜜的琵琶、桃李以及夏季沉甸甸的西瓜和香瓜;有一双手,牢牢攀过茂密的枝叶。她问树底下仰起脸的小人儿,“满崽,捡到了么?够了不咯?”“满崽”是湖南话,长辈对最小那个娃娃的昵称,表示宠溺。发音是地道的湘楚之音。  日光照射下,细碎叶子间的光斑像文身一样印在脸上,我还在痴痴地垂涎欲滴,哪个果子最甜最大?答案并不重要。反正最后总是一大一小满载而归。夕阳把两个身影拉得
在40岁来临之前的漫长冬天,钟立风病了。起初他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似乎有魔鬼在漆黑的夜里攫住他,内心漫无边际的恐慌。记忆中随便某个人或某件事都会成为种子,滋长更多难过。不想吵醒妻子,他轻手轻脚去书房,坐着,眼泪流下来,直到天亮。  朋友建议他把自己当成一块电池,电耗光了自然睡得着。于是他早上跑步,再回到家里背上一大桶水,坐上班车,想到哪去哪。法源寺他去得最多,门口售票员抬起眼皮问,“啊,你怎
用高科技治疗不孕不育    【美】《福布斯》  11月8日  Martin Varsavsky今年56岁,此前创办过六家企业,两年前他从西班牙移居美国,开始创办第七家企业Prelude Fertility,一家致力于提供辅助生殖新科技的公司。近年来,市场上这类提供冷冻卵子服务的公司如雨后春笋般出现,为女性们提供从5000到10000美元不等的一系列选择。两年前,苹果和Facebook成为首批把冷冻
山鸡是一个月前开始自言自语的,他小时候模仿班里一个口吃的同学,结果自己现在也变成了口吃,但这丝毫不妨碍他在市政府领导和房企一把手面前做报告,而自己跟自己说话,还是第一次。  他的口吃来源于脑子转动太快,作为从湖北黄冈考入清华的终极学霸,脑子是他终极的武器,这个武器能让他在读过所有书和上过课以后对内容进行复盘。有一次,5天的心智课程结束,他花了一晚上在白板上把所听到的理论内容和里面的80个练习从头到
小布什以智商平平见称(这是比较谦厚的说法),读大学时只知搞party(对不起,是舞会,不是政党),后来浪子回头,踏上家族为他铺排的从政之路,先当父亲老布什的助手,后来在一片争议声中,险胜克林顿的副手戈尔,入主白宫,为当年连任失败、被克林顿击败的父亲报了一箭之仇。  来自德州的他被称为“牛仔总统”,世界观非黑即白,正邪誓不两立,更是强硬派。他任内发生了“9﹒11”事件,让他出兵阿富汗,后来又以藏有大
司圆直  在北京的6年让司圆直(Steve Hansen)的普通话染上了浓重的京腔,以至于他的英语听上去都很有点儿化音。2015年3月底,这个美国人乘飞机告别了玉兰初绽的北京,回到西半球的美国明尼苏达州,那里正下着小雪。他出生在美国农村,说自己过不惯大城市的生活,“我烦住在人多的地方。”他说。  过去的两年里,中国媒体让司圆直适应了在话筒前侃侃而谈,“可能你还很难相信,”在东直门银座的星巴克,他坐
敦煌给我的第一印象,是雨。来到莫高窟,刚好下着零星小雨,路上没人打伞。一排排洞窟外表修饰得宛若老苏联民居,道路树影葱茏,地上散落着大大小小的水洼,乍看仿佛回到了从小生长的南方小城。导游说,敦煌好几个月才下一场雨,雨像黄金那样珍贵。马蹄寺33天  佛像与壁画是莫高窟无上的瑰宝,不同的朝代在这里留下了明显的艺术分水岭。魏晋时期的画技相对稚嫩粗简,但那股风流不羁的韵味隔了千年依旧扑面而来。唐代是石窟最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