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
　　 ◎米沃什
　　 黎明时我向窗外了望，
　　见棵年轻的苹果树沐着曙光。
　　又一个黎明我望着窗外，
　　苹果树已经是果实累累。
　　可能过去了许多岁月，
　　睡梦里出现过什么，
　　我再也记不起。
　　米沃什是波兰的主要诗人之一，也是一位不易了解的作家。他的知识学问广博精深，思想体系错综复杂，在不同的气氛和层次中屡有变化。作为一个自我流放异乡三十年的诗人，米沃什一直以童年的母语波兰文来从事创作，这主要是由于故乡对他有着一种根深蒂固的神秘影响力。然而，他的写作对象，往往是他过去记忆的人物，因为流亡诗人永远只有在记忆中回到他们的市镇和乡村。
　　《窗》通过“窗”这个视点写出了诗人对往事的追忆和对时间的思索。诗人选择的意象是我们生活中常见的平凡事物——苹果树，它由“年轻”时“沐”着曙光，旺盛的生长，到再一瞥时已经是“果实累累”，这两瞥之间苹果树已经发生了质的变化，很明显是时间的流逝让世界变了样。时间就是这样改变着大自然，改变着你和我。
　　对于许多的中老年人来说，回忆流逝的岁月、过往的风景线或许是不可避免的，只是这回忆的内容和基调，却常常因人而异。在这方面，我们领略过辛稼轩“壮岁旌旗拥万夫”式的豪放与壮烈，也体味过陆放翁“但悲不见九州同”式的愤懑与执著，当然也忘不了李商隐那“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的怅恨与伤感。而米沃什笔下的诗在通俗的文字里书写着他独有的感悟：可能过去了许多岁月/睡梦里出现过什么，我再也记不起。这一小节是在上一节的基础上自然而然得出的结论，可谓水到渠成。这里“过去了许多岁月”是一个很有内涵的短语，可以让我们追溯米沃什的人生经历：在米沃什的一生中，经历了两次重大的事件：一是战争，这是历史强加给他的。两次大战几乎摧毁了欧洲的文明和一代人的理想，当然也同时带给人们深刻的反思。另一个事件就是选择的流亡。战争和不幸造成了时间的断裂，人们迫切需要忘记那些痛苦的经历，以便开始新的生活。这就使时间的通道被切断，过去和现在无法联结，也无法通向未来。时间的流逝无情而残酷，它带走一切美好和有价值的东西，包括我们的生命。而战争带来的暴力、破坏，又在加速着时间的这种进程。在这种矛盾中，诗人用他的诗向我们诉说着，他所要做的一切，就是努力恢复过去和现在的联系。
　　米沃什的诗歌风格朴素而强烈，并不过分追求形式和外在的诗意，但他的诗具有很强的感染力。这也许是理性和道义的力量在诗歌中得以体现的缘故。他的《窗》正是如此，透过那些简单朴素的文字，让我们再次领略了诗人的思想，让我们更近地去了解诗人的内心，也让我们明白了时间对于我们每一个人的重要性——无论时间怎样流逝，世事如何变化，不变的应是我们对人生的不断追求，让我们的人生不再像诗人一样充满着沉郁，甚至忧伤。读着米沃什的《窗》，解读着他的这首诗，仔细凝听，我也好像听到了时间脚步的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