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以前教过的学生，暑假跟随支教团队去了湘西的凤凰。
　　不是那个灯红酒绿歌舞升平游人如织的凤凰古城，是离它还有数十公里的大山深处的凤凰县腊尔山区。
　　他们拍了很多的照片和视频，想要回来自己做一个短片，让更多的人了解大山里的孩子读书的艰难。他们找到我，希望我能帮忙做這个片子的文案。于是我们约好在某一天的下午，他们把素材都带到我家来，我们一起讨论。
　　门铃响了，一开门，迎来的是两张黑瘦疲惫的脸。
　　然而照片上的那些孩子比他俩还要瘦削黝黑，只是因为他们正在排队领取捐助的物资，脸上更多的是笑容，每一双眼睛都是亮闪闪的。
　　他们指着照片中的一个小男孩对我说，這是在苏马河村的天半小学拍到的一个男生。当同学们都在很高兴地领着新书包新文具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蹲在一旁，闷声不响。這种反常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于是也蹲下去跟他聊天。他叫石生前，9岁，家里有六口人，爸爸妈妈，一个姐姐，还有弟弟妹妹。姐姐和他都上学了，但是家里也没有任何积蓄。他们跟着小石去了他的家，那是一栋非常简陋残破的木板房，别说像样的家具家电了，连门都没有。小石说，本来是有门的，但是家里人口多，妈妈的精神有一点问题，弟弟妹妹还太小，爸爸也不放心出去打工。能拿来换钱的东西都换掉了，最后连堂屋的那一排门板都卸下来拿去卖钱了。当时妹妹正在铺在地上的一块布上睡觉，小石过去把她叫醒。可是她一睁开眼看到家里来了生人，就号啕大哭，完全停不下来。
　　我原本心里面还疑惑，为什么這个小妹妹不去床上睡觉。可是当我看到他们家唯一的一张床的照片时，我也就明白了。那在我们看来，只不过是一个床架子，上面铺了几根木床板，没有床垫，也没有被子，几张薄薄的毯子杂乱地丢在上面，這是他们一家六口人晚上睡觉的地方。白天睡在地上跟睡在它上面没什么区别，而晚上地凉，全家人只能都挤在這一张“床”上睡觉。
　　“石生前家里应该是他们村最穷的了吧。不过這个村子还不算最差的，我们去了附近的山江镇两林乡一个叫板苟禾的小学，比天半小学更让我们难以想象。我们去那里只是送补给物资给一直在那里的志愿者，没有停留多久。整个板苟禾小学就是在一个阁楼上搭建的一间土房，要从一个阴暗狭窄的木楼梯爬上去，里面没有灯，只能借助从窗户透进来的自然光。這所小学只有一个老师，已经70多岁了，他在這个小学教了30多年。没有人愿意来這大山里当老师，如果他不撑下去，這些孩子就没人教了。”’
　　“比這个更令人担忧的是，這里有一些孩子根本不愿意继续读书。我问他们以后的梦想是什么，他们说是出去打工。在我们城里的同学看来，這可能根本就不能叫作梦想。但对他们来说，這是最现实的梦想了。但是如果他们还不多学些知识，将来他们的孩子怎么办？难道要一直這样下去？”
　　支教的活动已经结束，可是他们的行动才刚刚开始。他们想把最困难的17个孩子的资料整理出来，然后帮他们去寻找愿意资助他们读书的爱心人士，而這个短片，就是资料中最重要的一个部分。
　　我深知他们此刻的心情，也明白他们這样做不仅仅是帮助别人，其实也是在帮助他们自己。這样的经历，会让他们更快地成长成熟，会让他们在待人处世时，内心多一份悲悯。尽管我们目前还不知道能不能顺利找到合适的资助者，但這个努力的过程，同样很重要。
　　在整理短片所需素材的时候，我们发现由于当时的时间比较仓促，设备也不够专业，拿到手的素材还不足以完成一个像样的片子。他们决定第二天就出发，再赴腊尔山，争取拿到更加详细写实的资料。就在我写下這些文字时，他们俩仍然在山里记录走访。
　　他们的脚步，正见证和记录着一段值得铭记的热血青春，正在完成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凤凰涅槃。
　　编辑/姚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