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 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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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白发


  母亲的头发白了四分之三
  染色剂不保守秘密
  父亲一定能说出
  哪些是他麦收未归
  变白的 哪些是秋收他不在家
  变白的 还有一些是他
  替别人还清巨额贷款
  变白的
  而我也能说出许多
  它们敛气屏息 像秋后旷野
  又锋利如针芒
  我不敢直视它们
  包括父亲头上的
  白

哀 歌


  —— 被省略的一部小说稿
  昨天,一个四十岁女人被埋进土里了
  入棺时 悄无声息
  (按照习俗蒙头被要扯下一绺
  以便后人承袭福泽)
  盖棺前她的小姑子和婆婆商议此事
  婆婆黑着脸,说:
  “扯那个干什么!”
  很多人听到了这句话
  一个患了癌的人
  坚信气功和健身可以康复
  她多活了两年人人说是奇迹
  如今又在她的骨灰前议论
  说这两年纯属多余
  她哭着来到人世
  流着泪咽不下最后一口气
  走的时候又像一个孤儿
  (她没有生孩子 养了一个)
  钉钉子时围观人群默默垂泪
  幸亏炮声起来了

一个老人在街上哭


  声音嘶哑、黯淡
  像七八岁的孩子
  耐心却也少了凶狠
  她一邊哭一边叨念:
  “你让她(他)回来!
  回来,回来……”
  “我一会就打电话”
  一个年轻女人用力扯着她的胳膊
  她们应该是祖孙俩
  小的也快四十岁
  昨晚下过小雨
  红砖路面结了薄冰
  落光叶子的树枝上挂着
  茸毛般的雾凇 使窄街呈现童话之美
  村庄很静 偶尔有炮声
  不是嫁娶就是丧事
  她的恸哭不能让树枝晃一下
  也不能让一个吃奶的孩子
  停下来

窗 外


  一个母亲
  站在雪地里打手机
  大意是说,家里下雪了,你那里下没下?
  昨天卖了几棵树,今天去把树枝清理一下。
  没别的活儿,就是在家待着。放心吧。
  上了楼我从窗户往外看
  那位母亲仍然骑在电车坐上
  打电话。口罩和帽子都白了。
  她的孩子,看着窗外的大雪
  在暖气充足的房间
  跺着脚
其他文献
行走在岸上的魚  左岸的青草又长高几寸  而我独爱右岸  枯木燃烧的火焰  你凝视过的云朵  何时才能化作我心中  绵绵不绝的细雨  火势蔓延  氧气越来越少  我必须告别声音告别水  必须跃至岸上  剥落满身鳞片练习行走  柔软的鳍慢慢习惯  途中的荆棘  我喜欢以站立的姿势出现  在你身边  我喜欢穿着白裙子回 乡 书  故乡用诚意满怀  迎接我这个两手空空的归人  花生肥胖  芝麻高举香甜 
期刊
向黑暗中扔一块石头  向不可预知的未来挑衅  或者黑暗融化了它  或者黑暗即是无底深渊  而坠落终无回音  一块石头用头颅  敲开地狱之门  或者开启天堂之路  彼岸花开荼蘼千年  花叶永不相见  就像我们  —— 永夜里迷途的灯盏  而一块石头该用多大的勇气  点燃剩余的自己  那火红的光芒把幽冥之处照亮  地狱即是天堂  風哭诉的时候雨来  一块石头终于拧亮了  内心微弱的光亮  (选自《绿风
期刊
她有自己表达热爱的方式  已是深冬  经卷不敌窗外寒风  镂空的木门裂开更大的缝隙  她顺应自己的内心:隐,或者不隐  她有自己表达热爱的方式  你不必纠结于她的克制和沉默  她正把散乱在额间的发丝慢慢梳拢,抚平  辨别,取舍  她只打开朝向星空和蓝月亮的门扉泳  水中的人魚。旋即消失  从泳池里上来  她明显感觉身体下坠般沉重,仿佛刚刚结束了  一场自由却主题不明的辩论  重又返回到  一所冰冷
期刊
预 约  种了一辈子庄稼的母亲  种不动的时候爱上了门前种花  我指着院子里的绿苗  向母亲要秋后的花籽  我在春天向母亲预约了半年的生命  母亲你要好好活到种子成熟  母亲乖乖的,像她年轻时安顿一群孩子睡觉  那般  把各种花籽装进瓶瓶罐罐给我  我继续送给母亲一些陌生的种子  并向她索要夏天的花秧  这是第二个春天  我又预约了母亲三个月的余生  余生与花同在,我与母亲同在  我得寸进尺,又向
期刊
忧 郁  寒露之后,光芒从空中游移  我不屑于忍耐,却风吹不散  一切和以前又一样了  高飞的鸟,错过的路口,偶然的晃动  更像是一场幻觉的  晃动。从空旷里转身,并惊异地发现  落叶抖动的余光里,到处都是  成熟的忧郁。之后的下午变得愈加  忧郁—— 这喧腾的隐秘的忧郁  多像一场隆重的爱情  已有了碎碎的油盐味儿灼 伤  我不能在一块石头上  看出多好的风光。也无法说清  那飘忽的芦苇,是倾斜
期刊
为母亲剪发  我手中的剪子,在娘的发梢走  窗外的太陽,从云中探出头  像是被剃度了一样  院中,爱人手握镰刀  割着又长高的蒿草  手捧被我剪掉的发丝  就像我又一次把娘的岁月剪掉一截  走出屋,风从头顶吹过  吹过娘小院的草  也吹过屋顶的苔藓背起母亲  母亲说,想去父亲生前种树的地方  我,手挽着母亲  听她絮叨父亲种树的故事  冬天的风,刮得紧  我背起母亲  像背起一片叶子  母亲趴在我
期刊
再回来,不过多走了几个路口  我承认  对某些字词的偏爱  不例举  欠自己一个告白  总有间隙  让我默念偶然听到的长句子  别打断  即使  青苔覆盖了阴面的裸露  行楷写出话语的流转  還差一个转身  就是春天  记住上一个季节  需要逆光  大段大段的时间  我守着烤箱  从戚风蛋糕到麦芬再到泡芙  操控尽量少回缩的  膨胀  续写一句  便站到了那株槐树下  微凉的风里  又拾一兜白色槐
期刊
万物爱我  我说:大地是爱我的。小河哭了  我说:天空是爱我的。细雨落下来  清晨,黑暗把崭新的一天交给我们  作为早起的人  我比别人多得了一部分  萬物爱我  我像孩子一样活着感 谢  原野上有多少荒草  大地上就有多少被忽略的人  秋风正沿着草滩索命  坐在路边抽烟的中年男人甚至——  没有了一个牵挂他的母亲  游荡在别人故乡的人  与自己相依为命  一个人,叶落纷纷  感谢秋风给了荒草相同
期刊
我想收回所有我说过的话  像大风收走落叶  一场雪覆盖了雪地上杂乱的痕迹  像一个人有了干净的后半生  那些被说出的都是风里的尘埃  风吹尘埃,一切终将散尽  终将散尽——  静如青草,绿过一片又一片荒地  就做永不開口的石头吧  风来了,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像星星  在天上,在黑暗里,眨着眼睛  (选自《中国诗歌2018 年度民刊诗选》)
期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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