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语文老师今年已经九十四岁了。每当拜望这位精神矍铄的老恩师，几十年前关于写字的往事就会浮现在眼前。
　　记得上第一节语文课，老师那一手端庄潇洒、雄健硬朗的粉笔字就把我这刚上初中一年级的小孩“镇”住了。从此，我爱上了语文，参加了书法小组勤学苦练，梦想有一天能写出一笔好字。可练来练去总是长进不大，就壮着胆子去问老师写字的诀窍。
　　老师端详着我写的字，慈祥地鼓励了我，牵着我的手走到校园的花圃边，指着盛开的牡丹花说：“你看，这大朵大朵的花中之王姹紫嫣红、巨大华美。人们常常用‘花团锦簇’这个词来形容牡丹花。这‘团’和‘簇’两个字多么传神呐！你想，这么大个儿的一个个花瓣儿要是不聚拢成团，紧簇相拥，而是松松垮垮，东鳞西爪，颜色再漂亮也会失去整体美了吧！所以，自然界中凡是硕大美丽的花，总是团团簇簇、瓣瓣相关，彼此映衬，才能充满生机活力呀！”
　　我听了心里一动，想说点儿什么，可又说不出来。这时，老师又指着旁边不知名的小红花说：“你再仔细看看这朵小红花，它长得这么娇小，却在那里使劲儿伸展着几个柔嫩的花瓣儿，探出细细的黄色花蕊，努力展示着自己的美丽身姿。它的形体很小，却极力舒展手脚，娇小中透着奔放，浓艳里显得大气，真可以说是‘鲜花怒放’了。这个‘怒’字形容得多贴切！要是这朵小花拘拘束束，缩手缩脚，那还有什么看头呢，你说是不是？”
　　我高兴地跳起来说：“老师，我懂了，我懂了。您是想告诉我，练字，就要学这园子里的各种花儿，追求天然的美。写大字，笔画要紧凑不松散，围绕中心，安排整体。写小字，就要尽量放开，眉眼清朗，笔画分明。对吗？”
　　老师笑着点了点头。
　　我写的字至今比老师差远了，但恩师练字要“师法自然、用笔如花”的教导我却铭记了一生。
　　
　　 (佟乐泉 教育部语言文字应用研究所研究员、教育部中小学教材审查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