椰海铸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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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0年5月5日18时,长征五号B运载火箭在中国文昌航天发射场点火升空,华丽首秀、成功首飞。
  中华民族从陆地走向太空的历史,既不是古老的神话,也不是遥远的传说,而是用“人”字刻在人间天上的真实与壮美;托起民族飞天翅膀的,除了阳光和闪光灯照耀下的高高塔架,还有常年掩隐在海岛椰林的忠诚担当和智慧血汗。
  为推进我国航天事业可持续发展,满足新一代大推力运载火箭和新型航天器发射任务需求,2007年8月,在海南文昌建设我国新一代航天发射场,中国航天在新的历史起点上开启了新的征程。
  文昌第一次举起了火箭旗帜
  有曳影之剑,腾空而舒。若四方有兵,此剑则飞起指其方,则克伐;未用之时,常于匣里,如龙虎之吟。——王嘉《拾遗记》
  这是晋代王嘉《拾遗记》里的一段话,讲述的是曳影神剑,能够腾空而舒,千里克伐,无可抵挡。
  当前,我国前所未有地靠近世界舞台中心,前所未有地接近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目标,前所未有地具有实现民族复兴的能力和信心。然则前进的道路并不平坦,滚滚的历史车轮,处处可见逐鹿厮杀的斑斑血迹,时时可闻你追我赶的角鼓争鸣。
  徜徉太空,造福人类。放飞神剑,扬我国威。2016年6月25日,一道美丽弧线从文昌夜空,闪亮划过,石破天惊,我国新一代运载火箭长征七号首飞成功,文昌航天发射场崭露头角、初露锋芒,揭开神秘面纱,举起火箭旗帜,正式登上世界航天舞台。看着长征七号在撕裂长空的轰鸣声中一笑冲天,在暮色苍茫的奇妙星空曳光而去,就像自家孩子长大成人,振翅高飞,欣慰不已、欢喜之至。
  文昌航天发射场,是中国首个滨海发射场,在这里,海上碧波万里,风光旖旎,秀美的海滨风景,为发射场增添了许多的灵气和亲近感。从2016年3月起,文昌航天发射场已对外开放旅游试营业,人们在这里可近距离接受航天科普教育。虽然只是试运行,航天科普观光旅游却博得了很高的人气,短短3个月就接待近万人。
  将来,到发射场来的游客,不仅能在发射场内近距离观看航天设备,还可以到主题公园体验火箭、卫星、飞船、登月舱、空间站等按实物进行仿制的设施,再加上强大的虚拟背景,让大家有身临其境的真实感,这些都将成为文昌独具特色的旅游产品。到时,文昌这座肩负中国航天梦的海滨小镇不仅将成为中国的“卡纳维拉尔角”,更希望借助航天科技的拉动,完成从小渔村到世界知名小镇的华丽转身。
  长征七号火箭成功点火升空的一刻,文昌航天发射场所在地龙楼镇沸腾了。自从2009年破土动工以来,老百姓们就一直期待着这一刻。如今,亲眼见证代表我国先进科技和强大国力的火箭在家乡成功发射,这里的干部群众感到由衷的激动与自豪。
  火箭首飞工作中的某普通志愿者,负责在龙楼镇石头公园西侧的观景平台维护现场秩序。她说,作为一名文昌人,能如此近距离观看火箭发射,在激动的同时,更多的是感到自豪。在火箭向空中升起的一刹那,带给我的震撼是绝无仅有的,我真切感受到了祖國的强大,也享受着这美好的画面带来的无穷魅力。就像“一个太阳升起”,配上波光粼粼的海洋,倒要把唐代诗人张九龄的诗句改为:“海上生明日,天涯共此时”。
  龙楼镇某领导说,“龙楼的干部群众期待火箭首飞的一刻已经期待了整整7年。如今长征七号火箭成功首飞,全镇的百姓都感到振奋和激动。这也意味着龙楼镇经济社会发展将迎来更美好的前景。”同时,他也感到责任重大,接下来将从这次迎接火箭首飞工作中认真总结存在的问题并逐一解决,更好迎接今后的火箭发射任务,“我们必须当好东道主,做好服务,迎接国内外游客。”
  龙楼镇的某基层干部,亲身经历和见证了航天发射场从最初征地到建设,再到最后火箭成功发射,“我们真的感触很多。”他说,这次发射期间,很多基层干部为了保障火箭顺利发射,全部都投入到人员疏散、交通疏导、观景平台安保、医疗救护、应急救援等任务中,而他作为疏散小组成员,没有机会在现场亲眼看到火箭升空一刹那间的壮观气势,但他没有遗憾。“我们之前和现在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火箭能够顺利从这里升空,所以我同样感受到火箭发射成功的喜悦,毕竟在这个过程中流下我们这些基层干部的汗水,还有航天移民们的无私奉献。”他感慨地说。
  为了航天发射场建设,文昌龙楼镇、东郊镇数千百姓搬离了祖祖辈辈生活的土地,成为航天移民。原东郊镇福绵村某村民骄傲地说,他的老家就在发射场内,“当初为了国家的大项目,我们主动搬了出来,现在终于看到火箭在自己的家乡成功发射,这种激动的心情无法形容。”他说,希望龙楼以后的发展越来越好,龙楼百姓的日子越来越好。
  一位年过花甲的本地华侨,远涉重洋来到文昌发射场。仰望着崭新高大的发射塔架,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临别时,他面对发射塔架,深深鞠了三个躬,然后,才站在发射架下,让摄影师为他留下了一个苍老而满足的笑容。似乎意外,却又该当如此。他说,“祖国把火箭打多高,海外华侨就能把头抬多高!”
  世界上最广阔的是海洋,比海洋更广阔的是天空,比天空更广阔的是人的胸怀。文昌航天发射场内有一句标语:面朝大海,仰望星空。我们曾错过海洋,但不能再错过宇宙。文昌不是终点,它只是通往茫茫宇宙的起点。
  航天热浪搅动着文昌的大街小巷
  为做好长征七号首飞任务宣传报道和记者接待工作,2016年6月18日,我从西昌来到文昌。
  踏上这片亲切而又陌生的土地,有一种大树根须抓住了泥土般的恋情,有一股无形的冲动和热能。
  “航天热浪”搅动着文昌的大街小巷,热心热诚、热切热盼、热议热闹,如同炙热的空气,无处不在。车站上,公路边,饭馆里,小摊旁,人们都在神采飞扬地谈论着首飞、首飞、首飞。
  “迎火箭首飞,树文昌形象”“最美火箭发射观赏地”“阳台观首飞”……文昌街道两旁,火箭首飞宣传广告随处可见,目不暇接。就连街边小餐馆的餐具上,印的都是火箭图案。   这个地处海南东北的古邑小镇,正凭着航天概念声名鹊起。
  “请到天涯海角来,这里四季春常在。海南岛上春风暖,好花叫你喜心怀……”
  椰林、海浪、碧空、阳光,旖旎的自然风光让远方的客人陶醉不已。但今天,眼前沸沸腾腾的情景,用这些词语形容,已经远远不够了。在这里,我分明看见,一个红扑扑的如同朝阳般的希望,正在悄然跃起。
  在采访的同时,我也在寻找——寻找创业者曾经留下的无悔足印,寻找那段熊熊燃烧的激情岁月,寻找千万年来华夏民族苦恋过的飞天梦想,寻找前往月球和太阳的通途大道!
  “热浪”的中心,是一个叫龙楼的小镇。这里,便是文昌发射场所在地。
  这段时间,无论电视、报纸、电台、广播,还是网络,对文昌长七首飞一事,用最大篇幅、最佳时段,进行了全方位、立体式的报道。文昌发射场既时刻以开放姿态拥抱世界,也被各种媒体炒得世人皆知,家喻户晓。
  于是,外地各界人士,昼夜兼程,纷纷赶来文昌。投亲靠友,想方设法,寻求参观发射证;无亲无故的,便四处“流浪”,八方转悠,到处打听。
  高速路上车如流水,一拨又一拨的游客来到这里,远远张望着椰林深处这片带着梦幻色彩的神秘之地,眼睛瞪得越来越大。这些目光随着长七首飞临近,变得愈加好奇。
  一对青年夫妇,领着一个大约五岁的小男孩,急匆匆地朝我走来。
  “同志,请问去文昌发射场咋走?”
  “有什么事吗?”
  “听说长征七号要首飞,孩子和我们都想来看看。”
  “你们从哪里来?”
  “从东北。每年我们都要在这住上一段时间。”
  我很惊诧,小男孩突然抬起头,好奇地问我,“发射卫星,能让小孩看吗?”
  “能,肯定能!”我为文昌发射场的知名度和吸引力而振奋,为小孩心中幼稚的航天梦想而感动。
  当下,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多元多样多变,当心浮气躁、急功近利、贪图安逸、升官发财成为立身于世的资本,当商人大贾、明星歌星、网红达人取代科学家成为孩子的梦想,一个民族拿什么仰望星空?
  发射场大门口,承载着航天科普作用的游客到访中心,还在赶建。据当地媒体报道,长征七号首飞时,8个火箭首飞观景点,能夠容纳2.5万人观看火箭升空。此外,文昌还推出“航天生态之旅”“航天文化之旅”“航天乡村之旅”“航天古镇之旅”等特色旅游线路,游客在观看火箭发射的同时,可以前往铜鼓岭、石头公园、东郊椰林、八门湾绿道、宋氏祖居等景区游玩。
  地方政府忙着打造航天品牌,发射场则更忙碌,忙任务的忙任务,搞保障的搞保障,各负其责,各尽其责。很多当年文昌发射场的建设者,发射场建好了,没看到火箭升空,就转往他处。也就是栽了树没看到开花结果,也都专程回来,只为看一看火箭在这块他们曾经战斗过的地方腾空而起,他们要看看那绚丽的果实。
  各大媒体报刊,为了争抢头条新闻,进行热点报道,几百名文字、摄影记者也涌进发射场。而文昌地区成千上万的民众和文昌地区之外的无数看客,更是挤破脑袋、慕名而来,也想进入发射场。
  于是,发射场一下涌进成千上万的人,吃、喝、住、行,成了突出难题。为搞好接待工作,发射场倾其所有,除了岗位上的参试人员,其他人员几乎倾巢出动,全力以赴,从早到晚,四面八方,东跑西颠,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每次重大发射,都是热火朝天、轰轰烈烈。七八百辆大小汽车载着几千名观众,如潮水般涌进发射场。这给发射场的秩序维护和安全疏散带来很大影响,增加大量工作。一些无法到现场的同事,都强烈要求我们在录下长征七号发射的小视频发给他们,远观一下,就算过个干瘾。
  临近发射,临近胜利,这成了发射场建设以来最激动、最振奋、最繁忙、最紧张,也是最忐忑、最难熬的日子。
  所有的人都很忙,所有的人都带劲,身上像装了弹簧。无论是老专家还是操作手,无论是指挥员还是炊事员,无论是领导还是警卫,个个行色匆匆,满脸斗志。仿佛每个人心里,都燃着一团火,憋着一股劲,一副准备豁出去的样子。
  当我站在通向宇宙的门前,望着那伸向云天的发射塔架,望着那一个个匆匆忙忙的身影以及那一双双渴望腾飞的眼睛,一下便能感到一种决战前的气氛,一种顶天立地的英雄气概,一种勇于开拓的创世精神,好像这片神秘土地几年来的全部奋斗与所有期待,都是为了这一天。
  这儿的每一项工作,都像是在打仗!
  的确如此,天天上班,夜夜加班,已成常态;行则脚不点地,说如机关枪连发,心弦时刻紧绷。但越是紧张的关键时候,越要沉着应战,轻装上阵。
  说一点不紧张那是假的,准备了这么久,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在等待着检验!但也没必要那么紧张,对于文昌发射场这是首次发射,但对于西昌发射场来说,马上就要迎来第100次发射,可谓身经百战!
  但是直到今天仍鲜为人知的是,文昌航天发射场由西昌卫星发射中心建设管理使用,这里的大部分工作人员,都来自西昌。
  从西昌到文昌,一字之差的背后,是我国航天发射场空间的巨大转换。俯瞰中国版图,从大漠戈壁到大凉山下,从黄土高坡到天涯海角,中国航天发射的原点正在由内陆向沿海位移。
  至此,中国航天发射场四足鼎立,形成沿海内陆相结合、高低纬度相结合、各种射向范围相结合的新格局。把新原点选择在星光之地主要基于以下几点考虑:
  一是纬度低、发射效费比高,同等条件下能够明显提升地球同步轨道卫星运载能力,延长卫星使用寿命。
  二是射向宽、安全性好,射向1000公里范围内均为海域,火箭残骸落区均在海上,可以满足安全性的要求。   三是海运便捷、可行性强,可以解决由于新一代运载火箭直径大、现有铁路和空运均无法运输的难题。
  为了这一新原点,不知经过多少次选址论证。其间甘苦,早已成为文昌发射场故事中不可分割的“前传”。
  冷战时代,选址发射场,必首先考虑安全和隐蔽,选择人迹罕至的西北戈壁和崇山峻岭的内陆腹地,就成了必然,交通运输条件,生活甚至生存条件,都成了次要问题。如今选址文昌,既缘于高层对世界形势的研判,更缘于大国崛起的自信和雄心。选址文昌,也就选择了包容和开放: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走出戈壁和深山,走向大海,走到世界的前沿!
  漫步发射场,当初迁走的村庄、小学的痕迹仍掩映在椰林深处,以一种耐人寻味的方式,讲述着脚下这片土地与航天伟业的不解之缘。
  宛然一个寓言,似乎一种缘分。被迁走的村子叫星光村,村里小学的校门柱子上面竟然有一个“一枚火箭在众星环绕中向天发射”的不锈钢模型。据说,这是该校当年专门请人设计的校标,期望这里的孩子长大成材向科技进军。
  从西昌到文昌,从星光村到发射场,从火箭发射模型到长征七号首飞,这个新原点蕴含多少巧合、多少必然!
  对于中国航天来说,每一个原点都是一次梦想的出发;每一个原点,都是一次坐标系的重构。
  在戈壁滩上的原点——酒泉,从神舟一号到神舟十一号,都从那里飞向太空,那里已成为世界闻名的载人航天发射场。
  在大凉山下的原点——西昌,一次次“嫦娥奔月”,正在让那里成为中国航天的“探月港”。
  在黄土高坡的原点——太原,发射周期越来越短,发射方式正从“一箭一星”变为“一箭多星”。
  在海岛椰林的新原点,这个曾经以星光命名的地方,必将以一次次新一代火箭的成功发射,迎来更多太空中的中国星光!
  椰树成林,绿草成茵,鸟语花香,清泉小河……漫步发射场,处处皆是风景,但唯独一条条独具特色的路,深印脑海。
  从大门到垂直总装测试厂房叫航天路,从垂直总装测试厂房到火箭固定勤务塔叫长征路,还有问天路、北斗路、嫦娥路、星光路等。
  一条路,一段情。这些散发着诗意的美丽名字,都是2014年6月场区建设完成后,面向全中心人员征集,从2000多个创意中选出来的。就像是中国航天人一路走来留下的一个个脚印,寄托了航天人多少诗意的想象,美好的憧憬。
  星光路是为了纪念征地移民搬迁的龙楼镇星光村全体村民的无私奉献,长征路的寓意是发射场内的航天人继承和发扬长征精神、“两弹一星”精神、载人航天精神……每一条路,步步都有励志的味道,步步都是超越的起点。
  尽管,那时候发射场还处于“图纸时代”。但是,各种火箭、航天器测试任务,已在计算机里虚拟发射场的厂房、塔架中展開了。精确到厘米级的三维数字化技术,为这里的每一处建筑设施以及参试各系统间的接口协调、流程验证等,做了最精确的分析评估。起步决定后程,当年在计算机中虚拟的一幕幕,今天已成为现实。
  站上长征七号发射塔架,不远处便是大海。不息的涛声时刻提醒着人们:这里是海南文昌,这里最大的特点是“三高三强”,高温、高湿、高盐雾以及强台风、强降雨、强雷暴,让跋涉而来建造航天发射场的工程师颇费思量。
  从发射塔底部仰望,这个相当于30层楼高的大家伙,由固定、回转、导流、避雷塔四大部分组成。
  海南文昌一年中有100多天是雷暴天气,这也是航天发射可能会面临的最大风险。围绕在塔架四周的4座钢架结构避雷塔,采用“1个工位设4个避雷塔加挂线”技术,宛如4名“手拉手”的护卫,正是为了有效防止雷电、风暴等恶劣气候影响的创新之作。
  发射平台降温非常关键。火箭发射点火刹那,发射平台既要承受强热流的冲刷,又要耐得住强高温。为延长发射平台的使用寿命,在每次火箭发射前,技术人员都要为即将执行发射任务的平台表面涂覆大面积“防晒霜”——一种特殊的防护涂层。
  除了涂“防晒霜”,还需要“淋浴”。发射台表面安装了很多喷头,在火箭点火的时候呢,先通过一级喷头喷水,形成地面的一个保护水膜,当火箭升到一定高度的时候,再开启二级喷水。喷水,这里面也大有学问。喷水时间必须精确掌控,所有阀门必须同时动作,分秒不差。喷早了会对火箭造成灾难性的破坏,喷晚了则起不到防护作用。如此这般,你得在设计的时候,对整个阀门的一致性以及喷水的可靠性,进行充分讨论和实验。
  走在椰林深处一条条路上,从大容量液氢贮罐到大流量高扬程低温液氧泵,从具有最佳气动外形的导流槽到新型耐烧蚀混凝土……目光所及之处,创新无处不在。
  离开发射阵地“最高屋脊”,来到指控中心“最强大脑”。这些首创国产化软件开发平台,测控指挥监控系统等配套软件,确保了航天发射核心技术的自主可控、绝对安全。
  这栋耸立在半山坡上的建筑,算是整个发射场除了垂直总装厂房、发射塔架之外的第三大制高点,外形酷似“闪光灯”。
  毫无疑问,随着航天之路在这里不断延伸,这里将迎来更多世界聚焦的“闪光灯”。
  “各号注意!1分钟准备!”
  指控大厅里,响起了长征七号首飞任务01指挥员清晰洪亮的声音。
  端坐于大厅前排的领导专家们,两眼专注地盯着显示各个系统状态的大型彩色屏幕,聚精会神,一动不动。
  偌大的指挥大厅,顿时沉静下来。
  尽管久经考验。尽管成竹在胸。尽管,千百遍的思谋验证,百分之百的万无一失。然而,科学探险的道路从来就荆棘丛生,千回百转,步步心惊。不允许“万一”!但是“万一”却鬼魅般躲在某一个你所不知道的阴暗角落里眨眼睛。人类科学探索的历史上可是写满了这类情节哩……   紧张的气氛令躁动的观看发射人群也安静下来了,整个发射场,正在静静等待着属于这里的第一声“点火”。
  连四野的椰林绿树,甚至前方的大海,也屏住了呼吸。
  “10、9、8、7……”点火前,那熟悉的读秒声从这里传遍世界。
  20点整,指挥员一声令下,火箭准时点火!长征七号轰然一响,呼啸而起!
  短暂的沉寂过后,指挥大厅的观礼台上,数百领导专家欢呼雀跃,使劲鼓掌!
  这读秒声,从14年前进行可行性论证时起,就时刻响在创业者们的心头了。从那个时候起,他们就在以这个发射场的“蓝图”时刻与“世界一流的现代化的航天发射场”这一目标对标。
  可行论证年、立项规划年、研究准备年、奠基设计年、开工建设年、全面推进年、攻坚突破年、竣工交用年、合练结算年、双箭首飞年,这是一个发射场的成长年轮,更是一群航天人的奋斗年轮。
  14年,仅够一个婴儿长成少年。但这群人却把这里变成世界一流的航天发射场!
  “从真正开工建设到建成,只用了3年多时间。”回忆起那段日子某领导仍不胜感慨:“那时候不得不下死命令,减少休息时间,白天干不完,就连夜干!”
  超高强度工作,加上恶劣的自然环境,很多地方施工人员连工资都不要,就想离开。但航天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想干得干,不想干也得干;有钱得干,没有钱照样得干,而且必须得干好!
  那是一段倒计时“读秒”的日子,那是一段用“两弹一星”精神“点火”的时光。最终,他们用汗水和智慧换来腾飞焰火的绚丽绽放。
  20时05分许,长征七号将多用途飞船缩比返回舱等载荷组合体准确送入预定轨道。掌声雷动,一片欢腾!在场的领导专家们便拥抱在一起了。他们用这一次拥抱,去体验信念与誓言的热度,艰辛与付出的力度。他们流着泪,用拳头相互轻擂着肩背,轻擂着厚实与坚强。
  长征七号首飞圆满成功,世界见证了文昌发射场“探索浩瀚宇宙、发展航天事业、建设航天强国”的决心信心,历史也留下了无数真实而难忘的镜头——
  镜头之一:发射场,指挥控制大厅。
  数百名专家贵宾涌出大厅,匆匆来到旁边的参观平台;现场各大媒体记者携带的“长枪短炮”各种摄像机,瞄准腾飞的火箭,狂按快门,生怕错过最珍贵的一霎。
  镜头之二:发射场,502南边场坪。
  夜幕下,冷风中,几十名衣服单薄的小学生紧紧抱成一团。他们不是因为冷。地处南国海岛气候没那么冷。他们是因为好奇和紧张。他们一双双天真的眼睛,始终紧紧盯住发射场上的庞然大物。顷刻之间,人群沸腾,欢呼雀跃,“祖国万岁”“航天加油”的疯狂呐喊经久不息!
  镜头之三:文昌,铜鼓岭。
  与西昌看發射相比,这里没有山的阻挡,视野更开阔,更是别有一番风味。这片原始的海域第一次被飞行的火箭照亮,波光粼粼、金光闪闪。大家一动不动,都被星光璀璨、海天一色的秀丽海景拴住。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加上最先进的科技元素,立马绽放出绚丽多彩的震撼效果。
  镜头之四:湖南,长沙。
  没有文件,也没有通知,更没有命令,全国观众几乎同一时刻围在电视机前。一位曾随文昌发射场一起相伴成长了五年的退伍战士,正在家里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上关于长七首飞的新闻报道。看看看着,他的身姿不知不觉便从沙发上滑落下去,然后双膝跪在地上,直愣愣地望着电视屏幕上的发射现场,滚烫的泪水忍不住涌满眼眶……
  镜头之五:发射场,502南边场坪。
  由于地球是圆的,以及轨道和视角问题,已到天边的火箭看着好像往下掉一样。这时人群里一个小孩忧心忡忡的大喊,“掉下来了,掉下来了!”
  他父亲:“哎呀!我的小祖宗,别乱说话。”说着,在儿子屁股上拧了一把,儿子“哇”地哭了起来。其实父亲自己也很紧张,手心都渗出了汗,内心不停默念,“可千万别砸下来啊!”
  镜头之六:文昌,大街小巷。
  月色溶溶,晚风习习。此时的文昌,天空划过了一道永载史册的轨迹,显得更加美丽而温柔。到处可见,一脸兴奋,三五成群,喜气洋洋。大家说着,笑着,蹦着,跳着,唱着,喝着,用各种各样的方式,尽情地抒发着自己内心的激动和喜悦。整个文昌,沉浸在一片狂欢之中。
  这是激动人心的时刻,这是无比辉煌的一瞬!
  我亲眼所见,火箭腾飞的瞬间,发射场的参试人员,如同刚刚经历了一场生与死的战争。
  尽管大家来自不同地方,习惯风俗有差异,但是,我相信,这场“战争”下来,我们的心胸变得更加宽阔了,眼光变得更加高远了,情感变得更加真诚了,生命变得更加年轻了,心灵变得更加纯洁了。
  中国航天必能弯道超车
  6月22日8时,承载着运载火箭与搭载载荷组合体的活动发射平台驶出发射场垂直总装测试厂房,平稳行驶约3小时后,安全转运至发射塔架。
  实际上,清晨6点,垂直总装测试大厅内,就早已是一片忙碌。他们所有工作的中心,是矗立在大厅中央的那枚庞大而洁白的火箭。
  长征七号,经历了从天津港到文昌的6天半海上漂泊,在垂直总装测试厂房“蛰伏”1个月后,终于迎来了“莅临”发射塔架的日子。
  测试厂房内的温度,相比前几日更高了。01指挥员说,转运前几天,就逐步调高室内温度,使其与室外温度基本保持一致,防止箭体凝露。
  8时许,随着测试厂房的大门徐徐打开,大厅内一片光亮,长征七号终于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之下。
  “出发!”随着一声令下,活动发射平台这一庞然大物开始启动,在电机的驱动下缓缓地朝室外行驶。平台四周,警戒人员牵着警戒线,随着平台一道向前移动。平日里围着火箭忙上忙下,见到火箭“款步轻移”,从厂房出来的那一时刻,大家眼前一亮,激动得欢呼起来。   很多人手持国旗,不停地挥舞;手拿相机,咔嚓不停。虽然只是清晨,但日光灼人,大家都汗流浃背,皮肤晒得通红:“再晒再热也值得,作为一名航天人,能见证新一代火箭长征七号驶向发射塔这一历史时刻,我感到无比骄傲自豪。”
  活动发射平台的行驶速度并不快,从垂直总装测试厂房到发射塔架,平台要驶过一段铁轨。这条铁轨,有4个弯道。
  怎么拐、拐几个弯才能使火箭行走省劲又安全呢?通过大量计算,得出最佳转弯角,“这样火箭转弯最省劲儿”。
  为节省占地面积,最大程度保护热带原生椰林和湿地,发射场在设计之初,就决定长征七号火箭和長征五号火箭共用一个转运轨道。为了铺设这样一条绿色环保又安全可靠的通天大道,发射场的建设者们付出了大量心血,在中国的航天史上也算是第一次。
  发射平台整体矗立在有点像火车车轮一样的重型钢轨上,在电源车的驱动下,缓缓向前行驶。它能“认道”,不光会走直线,而且,会拐弯儿。
  终于,平台行驶至第一个弯道。要让“大家伙”转弯,可不是件易事。平台开始减速,火箭头部包裹着卫星,行走起来头重脚轻,必须“小步”慢行。
  平台操作手紧盯着两边的轮子。在“单轨差速转弯行走技术”中,控制好左右轮的速度差最为关键。简单的理解就是,左转弯时左边的两个轮子速度慢一些,右边的两个轮子速度快一些,从而实现平稳转弯。大约20分钟,平台顺利拐过第一个弯,紧接着又平稳从第二个弯道驶过,进入了笔直的共用轨道。
  “单轨差速转弯行走技术”,让我国运载火箭活动发射平台转弯行走实现了“零”的突破。仅此一项,便极大缩短了我国在发射设备领域与其他航天大国的差距。
  两支来自火箭总体设计部门的队伍,组成30多人的横队,慢步跟在长征七号身后。犹如送儿赴沙场,又似送女披婚纱,面对这枚亲手设计的新一代运载火箭,满腔的爱意和情感,写在他们的脸上。
  转运轨道旁的一湾水塘,倒映着蓝天白云之下的火箭。微风徐徐,水波荡漾,高耸矗立的火箭在水中摇曳。软缎似的水皮儿,将箭身擦拭一遍又一遍,抚摸一遭又一遭。
  活动发射平台上,除了长征七号火箭,还有一座脐带塔。脐带塔不仅仅是一个用来支撑火箭站立的铁疙瘩,同时也是一个集纳多套系统的大型精密设备,是火箭成功发射不可或缺的幕后英雄。有了这座脐带塔,火箭在厂房测试结束后,可以在电、液、气均不断开的情况下,直接转运至发射塔架。
  和其他发射场使用的发射平台不同,文昌发射场几乎把所有的地面支持工作都集中在这个发射平台上来进行。地处海岛,气候多变、台风频繁,不容你拖拉延宕,你得最大限度缩短火箭在发射场的停留时间,迅速完成发射。
  尽管,加上防风减压设备之后,长征七号火箭可以抵抗八级大风,同时还可以经受中雨以下的降水,但在转运现场,依然有20多名气象人员一直实时监测气象情况,为火箭转运保驾护航。
  11时许,随着操作手的一次性对中锁定,活动发射平台精准地停在了发射塔架。±5毫米,是最终的操作误差,远远高于设计要求。长征七号垂直转运圆满成功。
  人群里,爆发出阵阵掌声。几天后,长征七号将从这里首飞冲天!欣喜之余,我也在想:中国航天事业不正如这条转弯轨道吗?虽有坎坡曲折,但一路披荆斩棘,砥砺前行,必能实现并肩领跑,弯道超车!
  不浪漫就干不好航天
  男儿千里跨大江,七年风雨筑章台。
  不求朝暮与君守,只为红颜尽华芳。
  一曲轻笛揭罗衫,相思从此诉倪爽。
  天若有情天亦蓝,此去天上是人间。
  航天人多出身理科和工科,天天跟数字打交道。他们理性、严谨。这没有问题。但是他们也是血肉之躯,也有属于航天人的浪漫和情怀。这首诗的作者,是中心毛万标副主任。他常说,“航天人不浪漫,干不好航天!”此话怎解?他却不说。他信奉一句话,“干惊天动地事,做隐姓埋名人!”这是他的情怀,也是中心全体科技人员的情怀。
  他说:“现在大家看文昌发射场,觉得很壮观,很漂亮,甚至很震撼。实际上,诗情画意的背后,付出的艰辛和汗水超乎想象。”
  “那个时候,发射场还是一片沼泽和滩涂,没有路,没有水,也没有电,更没有空调。”
  “但是这些没有我们都不怕,因为我们本来就是来建设的。让我们建设者感到难受的是当地的特殊环境。”他说,“我们没有在海边建设发射场的经验,文昌是一个高盐雾的地区,通俗地讲,高盐雾就是空气中盐分含量比较高,腐蚀性强,因而一般的不锈钢设备在这里不到半年就已经锈迹斑斑。”
  “现在我们对下面的一些基础件主要采取刷漆、包裹等办法,在西昌做这些工作可能一年一次,而在海南,这些关键部件的防护,可能一个星期就要做一次,工作量大大增加。”
  “如果有一天,你站在发射塔上眺望大海的时候,可能我的战友和同事正在脚下刷漆呢。”每每谈到防腐除锈,他都是忧心忡忡却又无可奈何,“要是哪天有人把这个世界难题解决了,那才是真正的功德无量呢!”
  “文昌的第一次任务远比我在西昌的第一次任务顺畅!”他说,“二十多年前我第一次参加工作,就碰到紧急关机。发射台上弥漫着棕黄色有毒气体,满载燃料的火箭随时都有倾倒和爆炸的危险。我看到人流之中有一群逆向奔跑的人,正朝着发射场的方向冲去,看不清他们的脸,只知道他们正奔向发射塔架,只看到他们穿着工作服的背影。当时发动机虽然已经关机,但尾焰还在燃烧,火箭已经发生了倾斜,火箭随时都有可能倾倒、爆炸的危险,如果发生这样的情况,发射点500米范围内将是一片火海,这些人都是血肉之躯,都有家有亲人,但这个时刻他们义无反顾向前冲去,他们知道发射场需要他们,抢险需要他们,也正是有了这样的西昌航天人,非常果断地进行了应急处置,在最短的时间内固定住了火箭,卸出了推进剂,保住了卫星,保住了发射场,没有让灾难发生。”   “虽然时间过去了二十多年,但每次回想起这样的场景,我都满怀激情,甚至热泪盈眶,这是我见过最美的背影。”毛副主任非常感慨,“有一次到一个单位去看,问他们还有什么要求,他们说想在离开之前看一次真火箭。”
  这也是那情怀。非常朴实,非常动人。从来到发射场到离开发射场十几年的时间内没有看过一次火箭的腾飞,有的甚至连一次真火箭也没看过,都不知道火箭长得什么样。但是他们在后面像青山般的默默矗立:干惊天动地的事,做隐姓埋名的人。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发射场的每一次升空,每一次飞行,无一不是在挑战中实现跨越,在艰辛中铸就辉煌。
  “人生不是一支短短的蜡烛,而是一支由我们暂时拿着的火炬。一定要把它燃得十分光明灿烂,然后交给下一代。”一向严谨的毛副主任文思如泉涌,“航天人勇攀天地之梯的接力,如同圣火传递,生生不息!”
  东风终究会压倒西风
  这是一个同老天爷较量了一辈子的气象老专家;这是一位勇立潮头、中流击水、掐指算天的老诸葛;这是一头甘于平淡、乐于奉献、勤于耕耘的老黄牛。
  从事航天气象保障30余载,始终坚持在一线岗位,兢兢业业,没有掷地有声的豪言壮语,没有孤芳自赏的清高,没有惊天动地的英雄壮举,却扎根于自己的工作岗位默默奉献,演绎着他那激情燃烧的澎湃人生。他,就是发射场气象系统的资深预报员——郭学文。
  采访中,我很快就被郭高工的深邃思谋和学者风范深深折服。我向他请教过一个问题:人类有没有办法预知未来?
  他说,“实际上来讲,所有专业,除了气象之外,没有预测未来的。”比如股票,它就沒法预测,不然大家都成亿万富翁了;比如算命,也都是根据你的特征,根据算命先生经验积累,来作出判断。西昌有个算命先生很出名,他是怎么算的?听完你的描述、看完你的简历,他脑子里立刻就能闪出300多个例子,然后根据别人的生活轨迹,预测你能达到的高度。
  其实,气象预报也是分析现在、寻找规律,对比过去、预测未来。譬如人的心情,你很难捉摸,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突然爆发,得掌握火候,摸清禀性。
  2014年,郭高工响应组织安排,离开了工作和奋斗32年的西昌,只身来到海南,白手起家,开始研究海洋气象,成了中心气象首个“吃螃蟹”的人。
  认真的人最有魅力,尤其是执着的人。郭学文湖南桃源人,湖湘子弟的“霸蛮”气质与生俱来,干事情、钻业务都很执着、很较真,经常是打破砂锅问到底、不破楼兰终不还。
  天气分析与预报系统从2014年8月的1.0版本到2015年8月的10.0版本,根据海南天气的特殊情况和试验任务的需求,郭高工近乎以3天新增一个功能的速度对软件进行完善。
  郭高工说,以前在西昌,对浅层风的要求不高;而在文昌,转运和发射的时候,浅层风影响很大,必须精准规避。目前,这款软件成了预报员日常工作的最主要业务软件,有效解决了浅层风预测难题。
  套用现在流行的一句话“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却跟别人拼才华”,而郭高工明明可以靠“老”干工作,却俯首甘当孺子牛。
  在中心气象系统的预报员中,郭高工是工龄最长、执行任务次数最多、实践保障经验最丰富、业务经历最曲折的资深预报员。作为业务的老前辈,他始终谋划着气象系统的未来,牵挂着气象预报人才的传承和培养。
  他始终坚持的另一项工作就是带领年轻预报员统计历史气候特征。“再过几年我就可以退休了,以后的工作就都是你们的了。”言语之中体现着对年轻预报员的期望,也能隐约感受到他对剩余时间的紧迫,这就是休息时间也总能在办公室见到他忙碌工作的原因吧。
  “将重要工作交到年轻人手中,对他们来说,这既是责任更是担子,能够帮助他们更好地成长。”让年轻人站上汇报席,是郭高工一贯坚持的理念。刚开始,大多数预报员很不适应,但很快这些年轻预报员仿佛注入了“生长素”,迈入成长“快车道”。
  交谈得知,郭高工对神秘“风水”也颇有思考。这正是他气象学专业的拿手好戏。他说,上溯战国时代,中国就有“风水”说法,是为阴阳调和、趋吉避凶。长征七号首次发射,文昌发射场首次启用,也与“风”“水”息息相关。
  这“风”是“浅层风”。
  发射场临海,风速随地面高度变化明显,这种情况称为“浅层风”。每年8月至11月,受到强热带风暴和台风的影响,浅层风对火箭结构强度形成考验。
  特别是在垂直转运火箭时,因顶部放置载荷而“头重脚轻”的运载火箭,能“走”起来已属不易,若再遇上大风,岂非裹足不前?
  为此,发射场专门设计出一套防风减载装置。这套装置把一端固定在活动发射平台的脐带塔上,另一端伸展开来,与火箭二级发动机机架接头对接,可以显著降低火箭所受风载。
  根据垂直转场试验数据和缩比风洞试验数据比对结果,长征七号可在8级大风的情况下转场,抗风能力超过中国现役运载火箭。
  文昌发射场有“御风术”。有例为证:2014年,超强台风“威马逊”从文昌正面登陆。目击者回忆,施工临时板房被尽数夷平,两人合抱粗的百年老树也被拦腰吹断。不过,包括塔架在内的所有发射场建筑的主体结构都完好无损。发射塔架是钢筋混凝土与钢结构的混合结构,能有效抗击台风侵袭。
  “目前我们可以提前4至5天确定台风登陆的具体地点,由于采用‘新三垂模式’,已将火箭射前准备时间缩短至3天之内,可避免火箭转场后遇到恶劣天气再返工。”
  这“水”分两种:需防的,需用的。
  文昌发射场高温高湿,全年中雨较多,为此需做“防水”设计。不仅要防雨水,还有箭体表面、管路上的冷凝水也会影响到正常发射。因此,长征七号采用防风防水设计,并渗透到了每个设计细节当中,这使火箭在中雨时也能发射。例如,在部段对接处加装密封条,在细小孔径和缝隙涂硅橡胶,在分离面设计密封块等。长征七号上仅电连接器防水部位就有千余处。此外,还有“防水电缆网”,对电缆网进行防潮防水灌封加工,确保连接器电性能及插拔不受影响。
  需用的“水”每次几百吨,在火箭起飞后向箭体尾部火焰中心喷水,以化解点火起飞时箭体尾部喷出的高温火焰。几百吨水中,有的会汽化到大气层,有的通过导流槽流走,为发射平台核心区降温。
  “气乘风则散,界水则止,古人聚之使不散,行之使有止。”郭高工斩钉截铁地说,“长征七号势必乘风得水,扶摇直上!”
  然而,历史像个淘气的孩子,总不喜欢走直路。
  2016年6月21日,距离长七首飞只剩下最后4天。这天一大早,预报员发现之前南海上空的热带低压出现北抬迹象,可能在发射日当天对场区造成影响。办公室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如果数值预报准确,那发射当日的天气必定会雷雨交加,不用说发射了,恐怕连加注后矗立在塔架旁的火箭也会存在安全隐患。”眉头紧锁的郭高工语气沉缓,打破了办公室内沉默的氛围。
  “下午就要给指挥部汇报天气情况,如今的不利局面,当真是个棘手难题。”郭高工一边准备着汇报材料,一边自言自语道。云系不对称,螺旋结构不强,偏心结构明显,降水分布不均匀……这些都是令预报员头疼的难点。汇报的时间越来越逼近,大家都陷入了两难境地。在认真比对分析相关数据后,郭高工说道:“今天突然调整的低压路径,很可能是虚假的。发射日窗口不会有明显降水。就算有降水,也是在窗口之前。”听完他的分析,大家看到了曙光。
  下午指挥部会议上,郭高工把上午对天气情况的分析判断进行了汇报。虽然,领导们脸上都是“阴间晴”,每個人的内心都是“雷声滚滚”,但指挥部最终还是决定按照原计划进行。
  2016年6月25日是长征七号“出嫁”的日子。
  如同准备送女儿上花轿一般,早上五点半,郭高工便翻身起床了。
  他衣裤尚未穿好,便一把推开窗户,忙着抬头看天。天,灰蒙蒙一片。仿佛什么都看见了,又似乎什么也看不清;但他还是反反复复没完没了地看。习惯了,每次发射都是这样,不得不这样。
  郭高工特别喜欢屈原的《楚辞》,尤其是《天问》那一章。这是两千多年前屈原探索宇宙和大自然本源而写的一篇瑰奇长诗。诗中举凡宇宙生成、天文星象、地物变迁、人文起源、先世史事、神话传说等,都有所思索,有所指向。所以,郭学文每每捧起,读得极为认真,荡气回肠;读着读着,便禁不住轻声吟起来:
  遂古之初,谁传道之?上下未行,何由考之?
  天何所沓?十二焉分?日月安属?列星安陈?
  是啊,太古之初的混沌,怎样发生变化?宇宙上下还没有定型,天又如何形成?天与地怎样组合在一起?十二辰又如何划分?太阳、月亮怎样悬挂于天?满天星宿又如何布置布阵?
  想着想着,郭学文就想到了首飞;想到首飞,便想到了气象;想到气象,就想到了毛主席那句“人定胜天”的至理名言,“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东风终究会压倒西风”,一种很不服气的冲动和无法抗拒的热能,让他再也无法平静。
  自长征七号从测试厂房垂直转运至发射阵地以来,已完成了加注、发射前的各项检查测试,并进行了火箭与卫星的电磁兼容实验和全航区合练。测试结果表明:长征七号各项技术指标符合要求,星箭相互兼容。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关键就看今天的天气了。
  然而,在各种各样的气象预报中,没有比航天发射的气象预报更难了。它难就难在:预报的时效太长。就是说,往往在一个月前甚至两个月前,就要预报出一个月之后的天气概况;几天前就要预报出几天后天气的具体情况;甚至,几日几时几分,有没有风,有多大风?有没有雨,有多大雨?有没有云,云中有没有电?都要求必须做出准确的预报!
  这同时又是非同一般的气象预报,责任大,风险大。因为一旦发出预报可以发射,举国上下,长城内外,陆地海洋,人间天上,纵横万里,一动便是人山人海,千军万马。倘若发射因气象预报有误而导致失败,仅经济损失就是几十亿元。
  长征七号采用液氢液氧推进剂,这就必须保证从加注到发射这个时区里,周围几十公里内不得有雷电活动。因为发射时倘若云中有电,火箭穿过积云区、阵雨区或雷区时,由于高速飞行的火箭扰动了云闪电场,便会使场强发生畸变;而场强增加到一定值时,就会击穿周围空气介质而触发闪电,从而导致火箭爆炸。
  这就要求气象预报必须准确!然而,人类在高深莫测的宇宙面前,毕竟还是个孩子,想让大自然听从人的摆布,谁能做到?翻开世界航天史,因气象原因造成发射失败的,不乏其例。
  想到此,他轻叹一声,放下书,关上窗户,大步朝门外走去。
  天空,一片阴沉。几块云团,在发射架的头顶,若有所思地悬荡着,像一床床发潮的棉被;昔日望惯的海平面,早该布满曙光,此刻却仍是一片晦色;太阳如同一个怕羞的村姑,就是迟迟不肯露面。
  郭高工抬起头,再次举目四望,一会向南,一会向北;一会向西,一会向东。天空依然乌云密布。他恨不得能长出一双长长的手来,将死睡的太阳一把抠出云层!
  随着发射预报次数的增加,他越来越感到,老天爷这家伙,实在太难对付了!
  有时老天爷仿佛故意作对似的,每次发射前几乎都要碰上几个小时的多云或者大风,而且相当严重,搞得从上到下,十分紧张。
  啊啊!还真的下雨了,还不时伴有隆隆滚动的雷声。雨下得突然,下得猛烈,下得似乎还有几分欢喜。远山,近草,牛羊,人群,只一会儿工夫,全都湿透了。灰沉沉的天空,乌云滚滚,雷声阵阵;冰凉的雨水,淅淅沥沥,飘飘洒洒。整个发射场顷刻之间便被锁进了凄迷的烟雨之中,笼罩在一片雄伟悲壮的氛围之中。
  发射场的人员,纷纷走出屋子。有的急着望老天,有的忙着看火箭,有的伸手去接雨,有的侧耳听打雷,个个神色紧张,人人脸布阴云。下午就要点火发射,火箭已经开始加注,今天早上偏偏下起雨来。老天,你是存心跟人作对吗?   但这时的郭学文,却在雨中散步。说是散步,其实是在观天。望着那哗哗流淌的雨水,他与众不同——不是犯愁,而是高兴,甚至还忍不住在心里自言自语,“下吧!下得越大越好!”
  今天早上下雨,是郭学文和同事们早就预料中的事,在指挥部会议上也进行过汇报。用他的话说,今天早上要是不下雨,才不好呢!一下雨就降温,一降温对火箭燃料的加注就有利。另外,早上一下雨,憋在老天肚子里的那股子热气就释放出来了,晚上就该是个好天!
  不过,郭学文也不敢有丝毫的马虎。他与老天打了几十年的交道,深知老天是个难伺候的主。尤其是文昌这个地方,“海边的天气孩子的脸”,说变就变。经典气象学上的一些理论,在这儿并不适用。
  客观说,这次“长七”首飞,老天好像格外开恩,几乎是发射场需要一个好天,老天就给一个好天。比如,22日火箭垂直转运,指挥部希望这天有太阳,结果这天就出了太阳,而且还是晴空万里,阳光灿烂,风平浪静。
  然而,最关键的是今天晚上!晚上,老天还会顺从人愿吗?
  上午一阵雷雨之后,老天像玩游戏似的,又在人们面前显露出了一缕缕淡红色的阳光。
  14点50分,雷雨停止,乌云消散,同时消散的还有笼罩在郭学文心头多日的阴霾。
  15:20分,太阳出来了,大家都乐开了怀,对郭高工的神机妙算赞不绝口。
  下午,发射场很平静,火箭燃料加注完毕。这次加注相当顺利,顺利的原因也有老天的帮忙。上午一阵大雨后,下午雨就停了。下雨后,气温骤然降低,火箭也不会“出汗”。
  一般而言,加注燃料,是发射中一道充满风险的难关,只要这个难关闯过去,如果老天不再突发脾气的话,那就万事俱备,只待点火发射了。傍晚,一天没吃东西的郭学文,端起一杯热牛奶,一仰脖子,痛快灌下。
  而此时,领导专家有的靠在沙发上,有的躺在床上,有的干脆就趴在写字台前。样子十分放松,内心却在紧急运转。他们都在想:到底还有没有疏忽的问题?
  他们都暗暗憋着一股劲,甚至每根血管都在激动,都在澎湃。就像一个即将分娩的母亲,急切地想知道自己生下来的到底是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子,还是一个花容月貌的女儿?
  发射程序已经启动,他们很快就该进入各自岗位。时间,好像从来没有过如此的缓慢。等待,一种让人透不过气的等待。
  20点整,发射场上空星儿闪烁,月色朗朗,牵动着亿万双目光的“发射窗口”,终于打开了!时间在一分一分的逼近。各系统设备,均显示正常。
  此时,高高的发射架上,所有的发射臂全部张开了。长征七号露出了雄健的身姿,星光下,仿佛在做着起跳前的下蹲,急于摆脱地心引力的束缚,奔向另一个比地球更为广阔、更为自由的空间世界。
  “点火!起飞!”清晰有力的口令声,传向西安,传向北京,传向太平洋,传向万里航线的每个岗位,将人们的心一下悬吊起来。
  随着一声巨响,火箭腾空而起,熊熊燃烧的火焰,映红了半个天空!10秒钟后,火箭开始拐弯,向着东南方向越飞越快,越飞越远;尾部熊熊燃烧的火焰,横空蹚出一条血路,那是人类通天的軌迹!
  30年春华秋实,30年栉风沐雨。郭高工的目光随着轨迹越走越高、越走越远……
  汗水浸洒通天路,没让岁月成蹉跎
  采访中,文昌航天发射场工程建设指挥部工艺组组长赵铁山给我留下了难以磨灭的深刻印象。前面说过,跟郭学文一样,老赵也是湖南人,很“霸蛮”!
  先看一下老赵的学历:西安交大博士,用今天的话说,就是典型的“学霸”。
  “学霸”是怎么炼成的?那就是“用心”二字。
  老赵是搞技术出身,搞了一辈子技术。
  老赵说,“第一次组织设备招标时,我们连会议室的座位牌都不会摆。”但就是这群没机关经历的技术能手,不懂就学、不懂就问,完成了从技术干部向机关干部的华丽转身,召开各类招标评审会议几百次,从没出过大的纰漏,圆满完成上级交付的各项任务。
  接着,老赵又翻开了他的工作笔记,边翻边讲,如数家珍。讲完一本,还不够。老赵站立起身,打开保密柜,只见里面整整齐齐摆放着十几本厚厚的真皮笔记本。远远看去,这些沾满汗水的“宝贝疙瘩”在闪闪发光!
  老赵说,“从我2009年去北京参加文昌发射场论证以来,所有大事要事、大会要会,都有记载,包括领导主要讲话精神、工作部署安排等。可以说,我的笔记本就是一部文昌发射场的建设史。”
  “上次发射场建展览馆,都是从我这要的素材。”老赵很欣慰,很庆幸,由于自己平时的用心积累,没有让文昌发射场这段建设历史泯灭。
  我拿起笔记本,认真翻阅,里面字迹清楚遒劲,宛如一位口齿伶俐的解说员娓娓道来:
  2009年2月25日至4月29日,中心举办3期新一代运载火箭发射场建设相关工作培训班,要求大家认真培训,学到技术、学到管理。
  文昌发射场不是现有任何发射场的翻版,不能停留在原有经验上,需要创新测试发射管理模式和运行机制,大力加强软实力建设。这也是中心举办培训班的目的。
  2009年8月28日,中心组织召开驻京参加设计工作动员部署会。8月31日,第一批参加设计工作的5名人员:唐仕镒、李善宝、赵铁山、田波、朱良平到达设计所。
  文昌发射场论证伊始,中心就一直参与其中。当时,驻京人员主要参与编写设计委托书,编写单体/系统建设特点和难点专题研究报告,撰写文昌发射场发射能力建设研究报告,编写地勤系统信息化建设方案,学习、交流、审核技术方案和图纸、提出合理化建议,编写招标技术要求等。   2011年8月30日,101发射工位非标机械标段在太原重工组织技术交底及二次深化设计评审。此后,太重在生产过程中,发生了焊接质量问题,12月25日,太重领导专门派人到指挥部盯现场,保质量。
  中心始终把进度、质量、安全、经费作为工程建设四大控制要素紧抓不放,建立了有效的施工现场跟踪管理责任机制、技术风险分析机制、报告机制、现场协调管理机制、施工质量评比机制、第三方监督机制、设计变更管理机制。对发现的质量问题,该纠正的纠正,该返工的返工,该重来的重来,做到不整改不松手,不归零不松手。
  2013年7月8日,指挥部宣布进入“5+2”“白+黑”工作模式。
  当时,工程建设已进入决战决胜关键阶段,他们战高温、斗酷暑、住板房、抗台风,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泥、出门一身汗,铆在工地上、扑在建设上,“横下一条心、拼命搏一场、大干一百天、如期保合练”的战斗口号响彻天地。
  2013年8月2日晚上,台风“飞燕”在龙楼一带登陆。8月13日,受台风“尤特”影响,发射场大风大雨。10月14日,受台风“百合”影响,发射场大雨。11月4日,受台风“罗莎”影响,发射场大风大雨。
  此外,还有“威马逊”“海鸥”“鲸鱼”“彩虹”等台风频繁发作,密集登场,都给发射场带来一定影响。但大家提前准备,精心防范,总能将损失降至最低。
  除了笔记本,老赵的另一个“宝贝疙瘩”同样让人肃然起敬。
  那是一辆破旧的电动车,车身沾满了泥土,粉红烤漆剥离掉色,零件七零八落,连电瓶也开始老化,发动起来“嗡嗡”吃力。
  当年光彩夺目、电力十足的“爬山王”已垂垂老矣。可它依然伴着主人顶风冒雨,穿梭椰林,驰骋工地。因常年骑辆电动车,“老赵”被大家亲切地称为“电动车博士”。
  老赵负责龙楼场区主要工业单体设备项目的安装调试,几乎每天都要到设备安装现场去检查指导。
  可場区点号多、战线长,再加上单位车辆紧张,申请公车现场保障有困难。“方便快捷,随时而动。”老赵看上了电动车的机动性,就购买了一辆。
  从此,每天早上一上班,他带上挎包、水壶、安全帽这“三件套”,跨上“坐骑”,意气风发,直奔工地。
  文昌日头烈,光线强,空气潮湿闷热,再加上路上施工车辆多,扬尘漫天,老赵常常是满脸黑汗。
  文昌是典型的“天有不测风云”,出门还是晴空万里,转眼就黑云滚滚,电闪雷鸣。
  老赵就难免要经历“突降甘霖”,每次都是“酣畅淋漓”,全身湿透,感冒发烧。
  一次为了赶时间,他在一个岔路口,连人带车摔了出去,胳膊、膝盖被摔得伤痕累累。
  伤好之后,他依然我行我素,与老旧的电动车“并肩作战、驰骋场区”。
  “还是一起坐车吧,好歹能遮风挡雨,有个空调。”身边人好意劝他。
  他却不领情,反而有些洋洋自得,“你们不懂哩,坐车可享受不到海风拂面、鸟语花香。”
  他喜欢一路欣赏场区的秀丽风光,一路见证发射场点点滴滴的变化。
  其实,他想把工地每个点号都转一遍,跟其他人搭车就很难保证。
  “有了电动车,我就能做到随叫随到。”设备施工现场遇到什么问题难题,需要老赵亲自出马的,只要一个电话,他准能在10分钟之内赶到现场“保驾护航”。
  随叫随到,既是雷厉风行的工作作风,更是真才实学的能力体现。从设备安装调试到总体技术方案规划,从科研项目研究到培养新人,无论工作头绪多么繁杂,只要有他参与,工作就能圆满解决。
  心有猛虎,细嗅蔷薇。长期的深潜细钻,他对整个发射场的工艺系统了然于胸,自信沉着。上千套大型设备,在他心中都脉络清晰,每台设备的连接关系、原理流程、技术参数,他也无一不是信手拈来。
  为了让中心变电站——场区“动力心脏”,早日跳动起来,他每天都是一上班就骑车来到现场,调试设备,检查线路,核对数据,记录过程,然后跟文昌供电局、施工企业等参建单位协调沟通,制定方案,优化程序……一直待到深夜才最后一个离开。
  “电力无小事,牵一发而动全身。”这是他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小小的两层楼,他一天要上下百余趟;不多的十几个房间,他要进进出出数百次。
  2013年10月31日深夜,变电站在参建各方的共同努力下,一次性送电成功。看着楼房灯火通明,听着电机嗡嗡鸣响,老赵满意地跨上候了一天的电动车,打开前灯,转动阀门,哼着轻快的小曲儿,一头扎进漆黑的夜色。
  一人一车,行驶在深夜归程的路上,他说自己仿佛能感受到发射场的呼吸,安静、祥和,还有黎明前的朝气。
  由于常年在太阳下奔走暴晒,他的脸更黑了,面容更沧桑了,但却换来了场区设备安装调试的顺利进展。
  文昌发射场已经成功实现“长七”首飞,老赵每天仍是人不停足,车不停轮。
  现在,老远就能听见他的爱驾吱嘎吱嘎,有人建议说换一辆新的吧,可他却不以为然:“老归老,还能发挥不少余热呢!”
  老赵说,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生活的意义在于美好,在于向往目标的力量,应当使征途的每一瞬间都具有崇高的目的。只要努力拼搏,我们也能使自己的生命令人崇敬;当我们告别人生的时候,在时间的沙滩上留下自己的脚印。正如一首歌词唱的那样:
  风雨愁,烟波远;一只孤雁划破青天,投下一片清影,留下几许爱恋;穿越九九八十一道险,你可看见九九十成的那片天?飞呀飞,我奋力地飞,衔着真诚,怀抱夙愿;飞呀飞,我奋力地飞,不停不止,不悔不怨;把泪水留给自己,把深情写上蓝天。   首次要有百倍信心,百次要有首次標准
  长征七号运载火箭首飞成功!
  声声喜报传来之际,那句悬挂在楼前的醒目标语,再一次在我心头回荡:“首次要有百倍信心,百次要有首次标准!”
  何为首次标准?何为百倍信心?这是“新长征”路上的自信表达!这是每战必胜、连战连胜、全战全胜的胸怀气魄!这是西昌航天精神的厚重底蕴!走进一线岗位,走进科技人员内心,便触摸到了本色,找寻到了答案。
  岗位:发射场指控大厅。
  “……5、4、3、2、1,点火!”
  属于文昌发射场的这第一声“点火”口令,已经载入中国航天史册。这声让无数国人屏息倾听的口令,来自发射场01指挥员王光义。
  随着这声“点火”口令,王光义一下子“火”了。各路媒体的镜头追着他,闪光灯围着他,他只得不断重复着一句相同的话:“01只是任务中的一个代号,我只是按规定执行了任务程序而已。”
  语气淡定,表情平静,一如既往。只有熟悉王光义的人才知道,平静的背后是经验的积累。从控制系统测试到试验任务组织指挥,从01指挥员辅助决策到01指挥员,王光义铆在这个岗位上17年,先后参加了50多次发射任务,发出的指令数以万计,无一差错。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01指挥员并非“念念口令”那么简单,发控台前铿锵有力的口令声音,是幕后不辞辛酸的努力付出。分系统以及产品研制部门等很多信息,都要汇总到01指挥员这儿。王光义说,发射场从提高参试设施设备安全性、可靠性入手,深入开展技术准备和岗位训练,全面进行设备检修检测,扎实进行了各岗位人员考核。共组织实施4次总检查,设施设备状态良好,具备首飞条件。他的眼神和表情透露出一种从容和自信。“01只有一个,但我的背后站着太多的人,是这些人让我信心百倍!”
  长征七号首飞任务,风险高,难度大,不确定因素多,不同于以往的常规发射任务。王光义介绍,2014年至2015年,发射场按真实的流程、真实的操作进行了一次合练,对地面设备的接口、测试流程的合理性、试验文书的正确性进行了检验。
  “除了点火发射,其他的都跟真实任务一模一样。”王光义说,合练考虑的情况更加全面,工作量是正常发射的3至4倍,旨在全面验证各系统的可靠性、稳定性和协调配合情况。合练结束后,发射场对不适应、不合理的地方进行了整改,火箭系统也作了改进。
  “我下达口令依靠的是我国自主开发的指挥显示系统,可以将发射场五大系统——测发、测控、通信、气象、勤务保障所有的数据综合在一个平面上进行展示,让指挥员的决策判断更加全面。”
  事实上,不仅是指挥系统,在全新的文昌发射场,国产操作系统和软件的使用,正在提升整个发射场运行的效率和可靠性。
  这些,都是王光义的自信之源。
  岗位:电力中心变电站。
  长征七号运载火箭直刺苍穹的瞬间,阳衡东和周围的人一起跳了起来,随后大声呐喊。
  这位文昌发射场电力中心变电站技师,选择以这种方式庆祝此刻的胜利。尽管长征七号运载火箭首飞成功,是无数次在脑子里预想的结果,但阳衡东总是怕出现“意想不到的事”。
  意想不到的事竟然在长征七号运载火箭发射前一天晚上骤然来临,着实吓了阳衡东一跳。当时,他正在发射阵地高压配电室值班,突然发现录波装置启动报警!
  阳衡东迅速冷静下来,毕竟技术过硬,经过一番紧急排查,很快找到原因:由于雷击造成故障跳闸,引起电压瞬时跌落。他迅速切换电路,保证了系统设备正常运转。同事们无不称赞“衡东出马,一个顶仨!”
  在火箭发射任务中,供电系统被称为发射场的“心脏”。阳衡东深知电力在长征七号发射试验中举足轻重的地位。他说,为保证电力供应万无一失,变电站在细节上想了很多办法。比如,为防止在操作过程中出现失误,他们使用了一把特殊的“五防锁”。每一个工作人员都需要先解码再操作,解码的过程便是细节提醒和警示的过程。
  细数他的绝活,排除电气故障是每案必说。
  2007年,嫦娥一号发射日当天,在进行例行设备状态检查时,有一台油机出现故障,不能正常启动。“叫拼命三郎来!”阳衡东接到通知,迅速加入到排查队伍。他根据现象,分析原因,对症下药,逐一排查,不到10分钟,就找出了故障根源,原来是油泵的输入电压达不到正常的工作要求,他马上更换并紧固零部件,设备很快就正常运转,为发射日当天用电提供了可靠保障。
  2012年,阳衡东主动申请参建文昌发射场,当时中心变电站还只是个概念中的工程,既没有设备,也没有机房,能见到的只有一摞摞尚需完善的设计图纸。面对资料缺乏、人手不足等问题,他迎难而上,整天泡在工厂一线,缠着技术人员请教,一点一滴记录每个细节,凭着这股子拼劲儿,阳衡东再次成长为新岗位的百事通。“拼命三郎”由此闻名遐迩。
  问及当初的选择,他笑着说:“听说文昌发射场将建成航天系统第一个110KV变电站,我觉得这是一个新的挑战,想再拼一拼。”就这样,“拼命三郎”成为第一任运控班班长,在文昌发射场新的征途上撸起袖子继续拼搏。
  优秀的品质源于对事业的认真和坚持,这句话在阳衡东的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2013年场区避雷塔照明系统进行改造,他每天来回四次,徒手攀爬没有安全护栏的避雷塔,坚持在60米的高空连续作业两个月。在灯具调试和烤灯作业期间,金卤灯频繁出现跳闸故障。
  为尽快定位故障,阳衡东坚持每天晚上守在60米高的避雷塔上等待故障复现。经过连续几天的观察,终于有了收获:断路器上小母排的安全间距太小,在运行时有昆虫飞到小母排之间导致相间短路。他建议把所有小母排改为铜线连接,这一想法迅速被项目组采纳,故障最终得以顺利排除,为项目验收和任务保障赢得了宝贵时间。   如果说供电岗位的日常工作需要的是细心和坚持,接下来这件事,需要的则是果断和勇气。
  2014年7月18日,台风“威马逊”在海南文昌登陆。中心变电站是场区电力枢纽,室内高压设备对环境的温湿度极为敏感,台风伴随着强降雨给变电站的安全运行带来严峻挑战。阳衡东带领大家拉紧大门抵御台风,但人的力量毕竟是渺小的,随着风力越来越强,大门已整体变形,门把手也只剩下一颗螺丝。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阳衡东急中生智,想到变电站外面的工地上有散落的钢管可以拿来加固大门,冒着生命危险,决然冲向室外,随后,他用铁丝和取回的钢管将门牢牢固定,避免了大门脱落。经过8个小时的艰难奋战,险情被成功化解。
  供电专业的人常讲,“胆大心细,缺一不可”。在2015年长征七号合练任务期间,文昌天气逐渐变凉,为防止气候变化对电气设备带来影响,他带领岗位人员对中心变电站高压设备进行了一次特殊巡视,巡视中发现主变压器的高压套管油位异常,而低油位对变压器的运行存在重大安全隐患,他立即按应急预案切换运行方式,将变压器退出运行。经仔细检查,阳衡东发现该套管底部存在渗油现象,且套管内严重缺油,为尽快恢复变压器正常供电,他与厂家技术人员取得联系,确认可采用从变压器油箱取油补加至高压套管内的特殊措施。在他加入将近4升油后,油位才恢复正常,连队领导惊叹道“要不是老阳心细如发,后果不堪设想!”
  6月26日上午,“长七”首飞成功第二天,阳衡东顾不上休息,正满头大汗地在设备间检查线路情况。我问:“长征七号发射成功了,怎么还在忙?”他说:“‘长七’首飞成功了,还有‘长五’呢!对于我来说,更完美的永远是下一次!”
  岗位:铜鼓岭观测站。
  只要盯着计算机里那些曲线和数据,罗昊的脸上就会露出招牌式的“痴迷”表情。
  身为铜鼓岭雷达系统指挥员,罗昊负责长征七号飞行观测“第一棒”。他监测的轨迹、数据对于后面观测站点的持续跟踪至关重要。“如果我在火箭发射初始段没有跟踪到目标的话,下一站就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捕获目标,跟踪测量目标就非常难。在广袤的空域捕捉目标如同大海里捞针。”
  在火箭发射任务中,观测点最重要的任务,就是要找到火箭在哪儿,并接收火箭传回的数据,最终判断火箭飞行的状态。罗昊的任务,是从火箭点火就开始跟踪测量。
  发射前夜,罗昊告诉我,点火成功并不意味着火箭发射成功,一旦发现火箭有异常,指挥员要根据跟蹤数据来决定是否需要启动火箭的自毁程序。
  “你看看,这里捕获的每一个数据都与梦想相连。”罗昊的梦想,便是参与航天事业。
  那是4年前,谁也没想到这个擅长诗词、写作、绘画、篆刻和书法的文艺青年,选择到文昌发射场。
  在研究生时期,他便自己开办辅导学校,年收入达几十万元,被同学们称作“罗校长”;毕业前夕,当大家都为应聘求职而烦恼的时候,他却放弃了华为、中兴等著名企业的工作机会。
  放弃在大城市优越的生活条件和良好的发展前景,罗昊写了一首诗表明心志:
  成人离家舍故土,都城入眼渐远处。
  再问抉择犹不悔,见吾寻梦航天途。
  梦想催人奋进。在跟产学习期间,罗昊认真学习设备原理知识,跟厂所人员一起探讨技术问题,积极动手参与设备研制,对设备了如指掌,不仅如此,还为设备研制提出了多项改进意见。
  学成归来,罗昊便积极投入到设备安装调试任务之中。任务再繁重,他也没有乱了阵脚,仍然千方百计抽出时间搞科研。他先后承担5项科研项目,在核心期刊发表了4篇论文。
  心中的梦想驱动罗昊在科研创新的道路上勇于探索。他说:“既然来干航天了,就要干出点名堂!”
  自动化、智能化是航天发展的必然路径。罗昊带领团队在3个月内完成了测量设备一键式跟踪研究,并成功应用于雷达设备。一键式跟踪技术极大提升了测量设备智能化运行水平,使设备完成了从“五人操作”到“无人操作”,从“有人跟踪”到“智能捕获”质的飞跃,优化了设备运行,提升了设备战斗力水平。
  在一键式跟踪取得实质性成果的同时,他并不满足,进一步着手远程操控的设计和研究,率先在雷达设备上完成远程操控功能的开发,实现设备的远程控制功能,进一步提升设备智能化水平。
  2016年,他积极申请课题进行小型信标机研发,经过半年努力基本做出样机,该套设备投入实战化训练,大幅缩减训练成本,也改变了只能依靠外购的现况。
  心中有梦想,脚下有力量。为此,他写下一首《鹧鸪天·航天梦》。
  龙楼塔架展雄风,铜鼓岭上不思归。琛航岛边浪儿欢,清澜驻地人来回。
  平坎坷,追星逐梦勇攀登。他朝神箭飞天时,洒尽血汗终不悔。
  “当我把长征七号运载火箭的一个个测量数据传回指挥控制中心时,我知道,自己离梦想又近了一步!”罗昊说。
  岗位:发测站地面加注。
  看到很多人在朋友圈晒长征七号烈焰腾空的壮美瞬间,长征七号火箭煤油加注指挥员刘彬彬自豪极了。“长征七号身上的第一滴‘血液’——煤油,可是我加注哩!”发射成功后,他打电话告诉自己的父母。
  推进剂加注工作历来被航天人视为“在刀尖上跳舞”,稍有差池就可能酿成大祸。刘彬彬坦言,“按下加注电钮那一刻,心情还是有些忐忑的。”因为这一次长征七号运载火箭需要加入多达170吨的煤油,首次使用大流量加注技术。
  任务准备期间,加注团队广泛开展个人自学、专题授课、跑图训练、规程学习、实装操作、口令演练等活动,以一步一个脚印的“笨”办法,提高参试人员的岗位能力水平。长征七号、长征五号两型火箭发射任务合练中,加注系统实施了多次燃料加注和泄回,可靠性和安全性得到验证。此外,他们还组织完成了液氢、液氧、煤油推进剂加注抢险等高风险任务演练。   某种意义上,这也是海南文昌航天发射场煤油加注系统的首次实战。刘彬彬介绍说,这次发射任务特燃特气,数量需求大、品质要求高,筹措工作历时1个多月。为了确保质量,加注团队对每一车运进发射场的燃料都进行取样化验,水含量、油含量、颗粒物等各项指标合格的才能转注进场区储罐。
  长征七号运载火箭22日转运至固定发射塔后,加注团队对管路进行连接,并于23日白天完成了对管路的置换。置换的目的,是用液氮吹除管路中的空气、水分和其他杂质。刘彬彬说,“置换完成后,我们进行了抽样化验,结果全部符合标准。”
  刘彬彬和同事们打赢了这次实战,按照任务要求和时间节点,他们做到了零失误、零差错。
  面对骄人战绩,刘彬彬沉吟片刻说:“其实为火箭加注不算最难,最难的是为自己加注!”
  为自己加注?我第一次听到这一新奇的提法,不免好奇。
  刘彬彬眼睛含着泪光,“由于长期在外,加上首飞任务繁重,我们很多同事已经有大半年没和家人见面了。”
  “我们为自己加注的办法,就是相互晒自己家人的照片。”刘彬彬说到这里,脸上灿烂起来,“发射那天,家里人都在电视里看着我们呢,我们要为他们长脸啊!”
  刘彬彬告诉我,他的最新打算是买一个长征七号运载火箭的缩比模型,连同火箭发射的照片,寄回去送给父母当礼物。
  岗位:西沙卫星观测站。
  这里是我国的深海卫星观测站——西沙卫星观测站。
  “可以交卷了!”长征七号运载火箭首次飞行任务圆满成功的喜讯传来,看着同事们紧紧相拥、热泪盈眶的场面,这句话从分系统指挥员张翔的内心深处升腾而起。
  从2011年建站那天起,这个小岛,便成为张翔和同事们的“考场”。那年,2艘船艇搭载设备设施运输上岛,因为担心设备被碰坏,张翔和组员们一起轮流在底舱守护。由于风大浪急,那一次他们每个人都晕船呕吐。在又闷又热的空间里,他们颠簸航行了近30个小时。靠岸的那一刻,张翔发誓下辈子再也不坐船了。可是,只要一有任务,他又义无反顾地出发。
  无数次出发,他们迎来发射场测量设备全系统综合校飞的时刻。这是检验能力形成的关键环节。恰在这时,张翔负责的设备遭遇不明信号干扰,跟踪目标无法锁定!虽然最终排除了故障,但那次之后,张翔告诉同事也告诉自己:“什么叫首次标准?标准别人定得再高,如果自己要求不高,那标准就是空的,标准其实永远在自己手里!”
  长征七号运载火箭首飞任务启动后,张翔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谨慎、细心。设备开孔,他带领组员顶着烈日和海风,爬高塔上吊车,在规定时间内完成设备标校工作,用满脸的“西沙黑”,为执行首飞任务标定了最为精确的基准。备品备件测试,他每一块都不放过,每一项都要测试。“宁可备而不用,不能用时无备。”他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
  我问他,在岛上待了半年,一定感到寂寞吧?
  他的回答却令我吃了一惊:想寂寞,没时间寂寞。不信,你可以看我的首飞日记。
  2016年5月17日,星望。
  参加长七首飞任务誓师动员大会,深感领导和同志们的鼓舞,满含迎战首飞任务的激动和兴奋。有感而发,附打油诗一首:
  长剑倚天战南海,七载春秋翱九天。
  首飞铁肩多带彩,功成方展家国爱。
  2016年5月20日,乐守“桃花岛”。
  记得刚毕业的时候,同一批报到的同事在一起聊天,当时就聊到海南要规划建设西沙卫星观测站。大家调侃着要到那个岛上去工作,当一把“桃花岛”岛主,没想到一语成谶,文昌发射场拔地而起,祖国最南端的卫星观測站——西沙卫星观测站真的建立。而我,则幸运地成为真正的“桃花岛”岛主。
  金庸小说中的“桃花岛”,美丽、悠闲、逍遥、自在,世外桃源、与世无争。然而在西沙小岛上,则没有这样的意境。有的是“三无”:无淡水、无土壤、无社会依托,还有“三高”“三强”。有诗为证:石多水土少,台风四季扰。飞鸟不做窝,渔民不上岛。
  像我一样,坚守在这里的每一个“岛主”都有自己的心路历程,经历了许多个第一次:第一次乘船出海到深海,第一次晕船呕吐到胃痛;第一次经历17级超强台风;第一次懂得没有网络没有手机信号的日子是怎样;第一次吃在冷库里冻了一个月的肉和菜;第一次体会连续一周吃肉丸子并且看到肉丸子就觉得自己饱了,其实自己还很饿……
  因为远离大陆,每个“岛主”都会有一些伤感的经历,与爱人长期分离,错过小孩的出生,长期驻岛的迷茫,亲人离世而不得见的遗憾,比起生活上艰苦、身体上的痛苦,精神上的空虚与寂寞才是最大的敌人。在岛上就没有周末,有了也没法用。与其虚度光阴,不如好好学习、干好工作。于是,岛主们斗天斗地斗风浪,种树种菜种信仰,为了设备顺利安装调试,他们可以忍受烈日的炙烤;为了圆满完成任务,他们可以天天白加黑、周周五加二。慢慢地,他们喊出了“扎根海岛、亮剑南海、筑梦九天”的口号,并且将它升华为一种精神力量,根植于内心深处,在一波又一波的“岛主”心中传递。附首小诗,算是对现状的描绘,也许以后更能想起这段难忘的岁月。
  一去海岛三百三,方圆仅有零点三。
  常年聚少离散多,两岸三地是平凡。
  2016年5月23日,时刻等待集结号。
  自2014年8月,值班人员就设置了17:00的闹钟,坚持定时申请观测计划。很多时候收到的回复都是“NO PLAN”,没有观测计划。就像投出去的石头,没有得到前向的路。但是岗位人员仍坚持申请工作计划,哪怕是在春节值班期间,值班人员也一如既往,总体和数据交互岗位也不忘询问计划接收情况,时刻等待吹响的集结号。   这便是一名普通科技干部的日记,一点也不“小资”。技术人员长期严谨,少了一些文人墨客的感性、雅兴与热情豪放,有的是冷静、坚持和遵循规律。他们也许不善言辞、不爱表达,也没有豪言壮语,但他们对信念的坚守就像对真理的无限追求,他们秉承航天报国理念,为伟大复兴添砖加瓦。
  航天已成为文昌的名片
  “长七”首飞后,文昌再也不是以前的模样。
  鸟瞰文昌,城乡面貌迎来巨变,一座美丽的滨海航天城正逐渐展现在世人眼前。
  以前的文昌交通闭塞,发展乏力;现在的文昌四通八达,名声大噪,发射场的兴建更是为文昌发展注入了新的强大活力。
  一般人离航天科技比较远,新的东西就让人有好奇心。的确如此,航天已经成了文昌的脸面和名片,窗口和品牌。随便在大街上找个人聊几句,都会涉及航天的话题,大家对航天给文昌带来的影响和改变,充满期待和信心。
  可发射场刚建那会儿,有些人是抱着质疑态度的。
  文昌市航天服务局某领导介绍说,文昌发射场所在地的生态环境十分好,树林茂盛,野花遍地。不少居民就开始担心:将来无论喝的水还有赖以生存的空气,会不会因为火箭发射而受到污染。
  全国的省、市、区、县,除了文昌再也找不出第二个航天服务局,主要负责征地移民、住房安置、群众疏散、安全保卫等事宜,足见文昌市委、市政府对航天的重视。
  带着这个问题,他们踏上了去西昌实地考察的旅途。结果一到西昌,考察团的人都放心了。西昌当地是山清水秀风景独好,西昌的自然环境跟文昌有着众多相似之处。
  同时,西昌也经过了40多年卫星的发射考验,当地的环境并没有因为卫星发射而受到影响。摆在眼前的事实让文昌的居民放下了一百个心。
  迎首飞期间,文昌共计13条市政道路进行了整治,包括立面拆除维修、人行道维修改造、道路路面修复、绿化树池美化升级等等。曾经破旧脏乱的路面,如今整洁如新。绿影婆娑之下,人行道光洁如洗,行车道规整有序。文南老街在鳳凰花的映衬下格外古朴素雅,红树梅园、椰乡休闲广场等各类城市中心小公园雨后春笋般地涌现出来。
  “你看我们现在的街道,多干净,多美观。环境变美了,看着心里都舒服。”站在文城镇和平北路街道上,在这里生活了30多年的符大姐,看着家乡的新面貌,脸上写满了欣悦。
  在交通路网建设上,文昌也有浓墨重彩的大手笔。这如椽巨笔绘出的未来,影响深远,改变历史,激发出了全新活力。
  循着这支“巨笔”的墨迹,从文城出发,沿文昌大道右拐上迎宾大道,经文航路上滨湾路,再由清澜大桥跨八门湾,一路向北,踏上文昌东海岸发展的黄金大道——滨海旅游公路。继续向北,终点便是刚刚竣工通车的铺前跨海大桥,桥对岸便是海口。文昌与海口沿着巨笔墨迹,紧密相连,琼北旅游圈紧密抱团。
  这条承载着文昌发展雄心的路网建设,便是每一个文昌人都能一口道出的“两桥一路”。它们被誉为文昌未来发展的大动脉,是文昌交通设施建设中的重中之重,他们全都是文昌发射场的配套项目。
  桥通了,路通了。现在的文昌、现在的龙楼,早已不是以前的模样。全长约100公里的滨海旅游公路,正如一条彩虹,串起文昌东海岸的颗颗珍珠。如果把滨海公路比作彩虹,它串起的小镇、景点,便构成了“一虹七彩”的传奇。
  路通、财通、人心通。城市面貌由此改善,道路交通全面升级,面对首飞大考,文昌交出了一份满意答卷。
  一名市民说,随着文昌成为全国全世界的目光焦距点,这里必将成为游客和投资者的天堂。
  最显著的变化就是,房地产价格节节攀升、蒸蒸日上。
  听老同志讲,刚建发射场时,文昌房价才2000多元每平方米,基础设施落后西昌至少10年。
  但如今,文昌市区的房价已经上涨到每平方米10000元左右,好的地段至少每平方米15000元以上。
  已经有很多外地人看准了这里的机遇,开始到文昌囤积地段较好的商品房。文昌市亿嘉广场售楼部的有关人员介绍说,一些海口的市民也频频出现在售楼部现场,有的甚至是远道从上海专门跑到文昌来买房子的。他们都是看准了文昌现在的土地储备还十分充足,地价低廉,并有意在此大展拳脚。
  刚建发射场时,文昌市内的星级酒店只有3家,一家是准五星标准,另外两家均为三星标准。如今,文昌大街上几乎两三步就能看见一家旅馆,有五星级酒店17家,连希尔顿都落户在龙楼。
  虽然文昌因为有海南的四大名菜之一的文昌鸡而为很多人所认识。但是,之前到文昌来的旅客少之又少,来的客人多数都是跟旅游团从海口顺便过来看看宋氏祖居的。不过夜便回海口了。
  自从“长七”首飞后,游客和商人明显来的多了。“来龙楼观看火箭发射的人多了,饭店的生意更好了。但在激动的时候还需要冷静下来,想一想怎样保证服务和质量。”6月29日,在龙楼经营了十几年文昌鸡饭店的老板说。
  随着人群陆续离开龙楼,小镇逐渐归于平静。但是和文昌鸡饭店老板一样吃上“航天旅游饭”的人们,内心依然难以平静,为今后如何更好服务“航天旅游”而动心思。
  不远处的航天城大酒店有着“高”和“近”的优势,所以52间客房在6月23日至26日被预订一空。火箭发射当天,由于担心发生意外状况,酒店只允许200余人到顶楼观看发射。
  酒店老板计划在酒店顶层平台上加装护栏,以便在下一次火箭发射时,给游客和摄影爱好者们提供更多机位,能有更好的角度记录发射盛况。
  希尔顿酒店是文昌官方指定的火箭发射观看点之一,站在酒店附近的沙滩,便可远眺火箭发射架。酒店经理说,酒店正在考虑制订“航天旅游套餐”。
  长征七号火箭发射当日骤然增加的人流、车流给文昌的道路交通、餐饮住宿带来较大压力。据估算,共有12万人左右来客。文昌市领导介绍,未来文昌将重点在吃、住、行三个方面提升服务保障能力。
  交通方面,推进铺前大桥、文博高速公路等一批基础设施项目,尽可能形成环状交通网线,满足自驾游客需要;住宿接待方面,继续推进星级酒店、家庭旅馆、民宿酒店建设,鼓励引导普通商品房项目改造产权式酒店,提高接待能力。
  这种变化,还体现在文昌航天人的归属感上。
  现在,不少人去文昌,或者出远门,当觉得需要时,总喜欢自我广告一下:“我是文昌发射场的!”说话底气十足,声音洪亮,语气中带着一种情不自禁的骄傲与自豪。而外界的人们,对发射场和发射场的科技人员也的确怀有一种崇敬之情。
  这就是航天发射带来的政治影响、舆论辐射和民众反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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