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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要吃饭！”“严惩企业蛀虫！”……看着烟灰缸里挤成一堆的烟蒂，上任第一天的龙城市委书记秦江涛不禁回想起今天数百名机械厂工人上访静坐时打出的标语。联想到市长黄宝祥与前任市委书记的严重不和，以及刚刚发生的3000名出租车司机拒运的事件，秦江涛长长地”嘘“了一口气。看来，龙城，这个全省第二大城市的危局已向自己展开了。
第二天，在秦江涛的主持下，市委常委办公会决定，向机械厂派出工作组，由市政府秘书长陆鸣生担任组长。这让陆鸣生一夜都难以入眠。
机械厂是个烫手的山芋！上个世纪90年代，该厂曾被机械工业部拟定为五百家全国重点企业之一。但近三年，该厂遇到了很大困难，严重亏损。去年，市政府决定对该厂进行产权改革，矛盾和问题也由此产生。
陆鸣生明白，如果不是传来秦江涛关于市委、市政府将答复上访工人的指示，换了别人，谁也无法劝退那些工人。工人提出三条要求，作为市政府秘书长确实很难答复。第一条是收回卖给通达公司的三个分厂的产权。卖掉产权，是黄宝祥和常务副市长顾德律拍的板，合同都签了，怎么能轻易改？第二条是请回何乐强重新担任机械厂厂长。免掉何乐强是市委常委会的决定，当时争议很大，成了龙城政治生活中的大事，这不是说请就能请回来的。第三条是调查现任厂长陈言靖转让产权时与通达公司的幕后交易。机械厂厂长是正处级，自己也是正处级，他能表这个态吗？这也许是个马蜂窝，捅不好，自己会被蛰伤的。但，他眼下已经没有退路了。
陈言靖对工人们提出的三条要求不屑一顾。他想：嘿嘿，请回何乐强，简直是痴人说梦！何乐强去年就辞去公职，成了个体户。当时，市委免掉了何乐强的厂长职位，给他安排了一个闲职，他一气之下，辞职下海。下海前，他跑到市政府大楼，冲着黄宝祥、顾德律发了一通脾气，指责他们无所作为，说到激动处，居然引用一句对联：“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搞得黄宝祥很恼火。
陆鸣生带领工作组向陈言靖说明了来意———给工人一个答复。陈言靖和留守干部根本不拿工作组当回事，干部们依然每天玩扑克、喝茶、聊天。没料到，这一天，秦江涛突然而至。
“秦书记，这三百多人是不稳定事件的制造者，我正准备对他们进行处理。”陈言靖紧张地说。
秦江涛严肃批评了陈言靖：“工人采取静坐的方式固然不恰当，但我们不能因此而采取激化矛盾的处理办法！”陈言靖一面频频点头称是，一面暗自揣度：新上任的市委书记到一个即将不存在的企业视察，这意味着什么？
接着，秦江涛又来到何乐强的“乐强汽车修配厂”，他上前握住何乐强沾满油渍的手，猛地摇了摇：“来到龙城后，听到你的不少故事，就想来看看你！”但何乐强表现得较为冷淡。
在龙城，何乐强算得上是一个传奇人物。他今年54岁，在厂里一干就是37年，是出了名的技术尖子。25岁时，他就因为技术精湛被选拔到许多国家参观学习，一步步成为国内有影响的大型农机研制生产专家。国外有专家问他毕业于哪所大学，他回答初中毕业，让那些外国人耸了耸肩，惊奇地睁大了眼睛。1983年，他担任副厂长，5年后又担任厂长。
陆鸣生的工作组在机械厂一呆就是一个月。陆鸣生拿出了钻牛角尖的劲头，又是找人谈话，又是翻查账目。这一天，陆鸣生接到顾德律的电话，口气十分强硬，要他务必参加通达公司老总金全华的宴请。作为常务副市长，顾德律亲自代企业请部下参加一个饭局，足以说明他与金全华走得比较近。
陆鸣生被灌得大醉。在一个云雾缭绕的房间里，他猛然惊醒。定了定神，只见一位小姐朝他挠首弄姿，他当即喝道：“请你马上离开这里，不然我报警了！”陆鸣生重新回到酒店大堂，听见金全华大声说：“这个‘陆大蔫’，一不喝酒，二不抽烟，三不玩女人，活得什么劲呢……”一抬头，看到陆鸣生，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金全华拿出十沓百元新币塞给陆鸣生，也被断然拒绝。
之后不久，工作组完成调查工作，并向秦江涛作了汇报。根据调查，机械厂有偿转让资产的价格极不合理，如果按最低值的资产评估计算，至少流失一亿六千万元。而通达公司完成收购后，资产一下子多了四亿多元，成为龙城民营企业的龙头老大。而同时，有六千万元的银行债权被悬空！
调查结果认为，工人呼吁何乐强重新担任厂长，也是事出有因。受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影响，机械厂出口马来西亚等国的产品被取消订货，国内市场也受到波动，厂里亏损严重。何乐强拟将机械厂改制成股份制，市里不赞成；他又提出和美国派克·琼斯公司合作，又被市里否决。两年后，通达公司提出购买机械厂，市政府却动了心，但由于何乐强的阻拦，这一收购没有落实。最后，市委强行免掉了何乐强的职位，由副厂长陈言靖接任。但调查中，没有证据表明陈言靖与通达公司有什么幕后交易。听完汇报，秦江涛深感事态严峻，并将调查结果公布给市委常委会。
得知消息的黄宝祥大为光火。而顾德律迅速召集陈言靖、金全华。他指着陈言靖骂道：“银行那八千万债务怎么回事？你搞得我和黄市长很被动！我建议，你立即辞职！”
有关机械厂欠银行债务问题，是金全华与陈言靖合谋隐瞒不报的，在这件事上，他们共同欺骗了顾德律。没想到，工作组组长竟然是那个认真的“陆老蔫”，导致目前出现了市委支持银行起诉机械厂的后果。
顾德律暗示他们，秦江涛非常欣赏何乐强提出的与琼斯公司合作的方案，并警告他们“悠着点”。
这三天，陈言靖是在忐忑不安中度过的。他清楚，顾德律能够让自己接替何乐强，主要是因为自己用起来顺手。在与通达公司的产权买卖中，金全华让他回避企业的债务问题时，开始他是犹豫的，但最后还是按照金全华的意图办了。他是希望利用金全华与顾德律的关系，干个市政府副秘书长。没料到，后来金全华还给了自己300万元。现在，黄宝祥、顾德律逼自己辞职，显然是让自己当“替罪羊”！
情急之下，陈言靖以汇报工作为名，用黑色塑料袋包了20万元人民币放到秦江涛的卧室。然后，陈言靖飞也似地离开房间。秦江涛在身后喊道：“陈言靖，你……”但陈言靖已经不知所踪。
第二天，秦江涛接到龙城打来的电话：陆鸣生被人殴打，乐强汽车修配厂有一位师傅被人用猎枪射杀。事态日趋复杂！当日晚10时，正在省城开会的秦江涛赶到了龙城市公安局。分管政法的市委常务副书记邱志杰向他汇报说，两案为同一凶手所为。陆鸣生被打，属威胁恐吓，修配厂工人被杀属蓄意谋杀。秦江涛看到邱志杰面对突发事件，沉稳应对，坐阵不乱，很是赞赏。看时间不早了，他就表示要去看看死者的家属与受伤的陆鸣生，他强调说，要按既定的侦破方案，多头并进，一举突破。
看到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黄宝祥不无担忧，他打电话警告顾德律：“凡事一定要有一条清晰的界限！有些事情如果沾黑，性质就变了。要提醒通达公司依法经营！”顾德律说：“现在，秦江涛为了树立个人威信，处处压着我们啊！金全华现在在省城，与案子沾不上边。”他慌称，自己正在龙城一个小镇子里吃饭、唱歌，而实际上正和金全华在省城厮混。
鉴于在机械厂出售产权过程中，陈言靖工作严重失误，市委组织部建议免去他的机械厂厂长职务。陈言靖还涉及到向市委主要领导同志行贿20万元，市纪委正在对此事进行调查，调查期间，暂不安排工作。市委四名正、副书记中，秦江涛和邱志杰主张起用何乐强，但黄宝祥和另一位副书记不同意，这一动议只好暂时搁置。接着，秦江涛建议，由陆鸣生担任空缺的一位副市长职位。黄宝祥坚决反对：“他是有名的‘陆老蔫’！”秦江涛说：“我们用人主要看他掌握政策的水平、工作能力和工作作风！”会上，在秦江涛还通报了出租车市场整顿宣告完成，黄宝祥力保的相关人员也被撤销职务。不及听完，黄宝祥便愤然拂袖而去。
“秦江涛现在出手了！”顾德律正和情人呆在一起鬼混，黄宝祥的电话就来了。
“他妈的！斗，和他斗！”顾德律咬牙切齿。他知道，黄宝祥真的是不顾忌与秦江涛的关系了。
不多久，18封检举秦江涛的信就抵达省四大班子领导手中。集中起来，反映的问题有这么几点：一是索贿受贿，贪占好处，收人钱财20万元等。由于自己在龙城机械厂产权出售中没得到好处，就对有关人员大张挞伐。二是违反党的干部政策，压制异己，任人唯亲。罗列罪名，免去机械厂厂长陈言靖的职务。为了让市领导无条件服从自己，提拔毫无工作能力、窝窝囊囊的陆鸣生担任副市长。三是道德败坏，与多名女性乱搞两性关系。
龙城政坛暗潮汹涌。
三天后，省委调查组到达龙城。检举信本来就是黄宝祥与顾德律策划的，因此，为了日后能择出自己，黄宝祥对调查组历数了秦江涛的“罪行”，大部分使用了“据某某说”、“有人说”。
调查组到龙城的第三天，龙城市委常委、市纪委书记向秦江涛汇报说，最近为陈言靖说情的人越来越多。听了纪委书记的话，秦江涛血直往脑门上冲。他坚定地说：“不管别人怎么说，陈言靖的行贿问题一定要查下去！”
自从秦江涛在常委会上做出支持工商银行龙城分行向省高院提起对机械厂的诉讼，由黄宝祥、何乐强及经贸委主任到美国琼斯公司进行合作考察的决定后，黄宝祥就一直在拖延出国时间。这次省委派出调查组，他改变了主意，要到美国去，来个“隔岸观火”。
美国之行，美中不足的是与何乐强同行。两人可算上是老对头了。黄宝祥看不上何乐强，但这次给了他很大的震动。何乐强与外商相处时的那种游刃有余，与外商谈判时的那种行家里手，都与顾德律向黄宝祥经常介绍的那个何乐强迥然不同。看来，顾德律是戴着有色眼镜看何乐强的。
黄宝祥责问自己：琼斯公司有资金、有技术、有市场，这么好的企业当初怎么就让它与机械厂失之交臂了呢？那时，若同意了他们的合作，岂不是自己的一大政绩？这个政绩在全省都是拿得出手的！
考察接近尾声时，秦江涛给黄宝祥打来电话说，省高院的判决下来了，裁定龙城机械厂在产权出售中没有经过全面资产评估和公开拍卖，价格不公，合同非法，予以废除。黄宝祥情感复杂地说，赞同机械厂与琼斯公司合作。
黄宝祥一行飞回北京时，秦江涛再次致电黄宝祥，告知上次杀人案案犯已被抓获，并已供出幕后黑手———金全华。何乐强听到这个消息，泪流满面：“他们想杀我，就是想杀我这个机械厂与琼斯公司的牵线人！他们认为我挡了他们挣钱的道！”此时，金全华等正仓皇逃往蒙古。
省委书记林振亚也专程来到了龙城。这天早晨，天刚蒙蒙亮，他就被宾馆院里的嘈杂声吵醒。林振亚看到了震撼人心的一幕：院里三四百人打着横幅，横幅上写道：“谁陷害秦书记，谁就是坏人”“还秦书记清白，还龙城人公道”等标语。林振亚感叹说：“这就是民心，民心不可违！”
在龙城宾馆会议室，林振亚听取了调查组的汇报。调查组的结论是，举报信所列举的问题无一属实。林振亚严肃地说：“同志们，权力，这党和人民赋予的神圣职责，在秦江涛同志手中得到了珍惜，也让一些企图谋取私利的人百般觊觎，暗箭频发！我们必须让干事的人扬眉吐气，让搞鬼的人寸步难行！”他当即指示省报深入龙城，宣传秦江涛所开展的一系列工作。
数日后，长篇通讯《查出来的人民公仆———记龙城市委书记秦江涛》在省报整版刊发，秦江涛在龙城的人气更旺了。而黄宝祥的心像是无根的草，胡乱地飘腾。
巧的是，秦江涛此时也收到一封检举黄宝祥的信。举报人是一家房地产公司的员工，称黄宝祥夫人收受该公司贿赂20万元，由她向黄做工作，在地皮使用上向该公司倾斜。结果事未办成，巨款却迟迟不见退还。秦江涛建议黄宝祥将此事向省委领导汇报。
而另一份检举顾德律乱搞男女关系的信也同时寄到了秦江涛的案头。秦江涛身边的一名工作人员告诉顾德律，秦江涛已经给省纪委书记打了电话……
元旦这天，龙城发生了一桩命案，受害者竟然是市委书记秦江涛！5日凌晨，凶杀案告破，原来是顾德律雇凶杀人！
秦江涛遗体告别仪式上，悬挂着机械厂工人敬献的挽联：“磊磊落落无官僚旧病，勤勤恳恳有公仆新风。”横批是“人民的好书记”。省领导林振亚等来到秦江涛遗体前，向遗体三鞠躬……
需要补充的是，此时此刻，黄宝祥已调到省轻工业局任局长，邱志杰接替黄宝祥，成为市长人选，而顾德律也将要被绳之以法。龙城政治、经济、社会、文化等方面都已发生了可喜的变化……
告别仪式进行完毕后，3000辆出租车的汽笛都响了起来。殡仪馆外，大雪弥漫，这是入冬以来最大的一场雪呀……
（选自《中国作家》2004年第12期）
第二天，在秦江涛的主持下，市委常委办公会决定，向机械厂派出工作组，由市政府秘书长陆鸣生担任组长。这让陆鸣生一夜都难以入眠。
机械厂是个烫手的山芋！上个世纪90年代，该厂曾被机械工业部拟定为五百家全国重点企业之一。但近三年，该厂遇到了很大困难，严重亏损。去年，市政府决定对该厂进行产权改革，矛盾和问题也由此产生。
陆鸣生明白，如果不是传来秦江涛关于市委、市政府将答复上访工人的指示，换了别人，谁也无法劝退那些工人。工人提出三条要求，作为市政府秘书长确实很难答复。第一条是收回卖给通达公司的三个分厂的产权。卖掉产权，是黄宝祥和常务副市长顾德律拍的板，合同都签了，怎么能轻易改？第二条是请回何乐强重新担任机械厂厂长。免掉何乐强是市委常委会的决定，当时争议很大，成了龙城政治生活中的大事，这不是说请就能请回来的。第三条是调查现任厂长陈言靖转让产权时与通达公司的幕后交易。机械厂厂长是正处级，自己也是正处级，他能表这个态吗？这也许是个马蜂窝，捅不好，自己会被蛰伤的。但，他眼下已经没有退路了。
陈言靖对工人们提出的三条要求不屑一顾。他想：嘿嘿，请回何乐强，简直是痴人说梦！何乐强去年就辞去公职，成了个体户。当时，市委免掉了何乐强的厂长职位，给他安排了一个闲职，他一气之下，辞职下海。下海前，他跑到市政府大楼，冲着黄宝祥、顾德律发了一通脾气，指责他们无所作为，说到激动处，居然引用一句对联：“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搞得黄宝祥很恼火。
陆鸣生带领工作组向陈言靖说明了来意———给工人一个答复。陈言靖和留守干部根本不拿工作组当回事，干部们依然每天玩扑克、喝茶、聊天。没料到，这一天，秦江涛突然而至。
“秦书记，这三百多人是不稳定事件的制造者，我正准备对他们进行处理。”陈言靖紧张地说。
秦江涛严肃批评了陈言靖：“工人采取静坐的方式固然不恰当，但我们不能因此而采取激化矛盾的处理办法！”陈言靖一面频频点头称是，一面暗自揣度：新上任的市委书记到一个即将不存在的企业视察，这意味着什么？
接着，秦江涛又来到何乐强的“乐强汽车修配厂”，他上前握住何乐强沾满油渍的手，猛地摇了摇：“来到龙城后，听到你的不少故事，就想来看看你！”但何乐强表现得较为冷淡。
在龙城，何乐强算得上是一个传奇人物。他今年54岁，在厂里一干就是37年，是出了名的技术尖子。25岁时，他就因为技术精湛被选拔到许多国家参观学习，一步步成为国内有影响的大型农机研制生产专家。国外有专家问他毕业于哪所大学，他回答初中毕业，让那些外国人耸了耸肩，惊奇地睁大了眼睛。1983年，他担任副厂长，5年后又担任厂长。
陆鸣生的工作组在机械厂一呆就是一个月。陆鸣生拿出了钻牛角尖的劲头，又是找人谈话，又是翻查账目。这一天，陆鸣生接到顾德律的电话，口气十分强硬，要他务必参加通达公司老总金全华的宴请。作为常务副市长，顾德律亲自代企业请部下参加一个饭局，足以说明他与金全华走得比较近。
陆鸣生被灌得大醉。在一个云雾缭绕的房间里，他猛然惊醒。定了定神，只见一位小姐朝他挠首弄姿，他当即喝道：“请你马上离开这里，不然我报警了！”陆鸣生重新回到酒店大堂，听见金全华大声说：“这个‘陆大蔫’，一不喝酒，二不抽烟，三不玩女人，活得什么劲呢……”一抬头，看到陆鸣生，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金全华拿出十沓百元新币塞给陆鸣生，也被断然拒绝。
之后不久，工作组完成调查工作，并向秦江涛作了汇报。根据调查，机械厂有偿转让资产的价格极不合理，如果按最低值的资产评估计算，至少流失一亿六千万元。而通达公司完成收购后，资产一下子多了四亿多元，成为龙城民营企业的龙头老大。而同时，有六千万元的银行债权被悬空！
调查结果认为，工人呼吁何乐强重新担任厂长，也是事出有因。受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影响，机械厂出口马来西亚等国的产品被取消订货，国内市场也受到波动，厂里亏损严重。何乐强拟将机械厂改制成股份制，市里不赞成；他又提出和美国派克·琼斯公司合作，又被市里否决。两年后，通达公司提出购买机械厂，市政府却动了心，但由于何乐强的阻拦，这一收购没有落实。最后，市委强行免掉了何乐强的职位，由副厂长陈言靖接任。但调查中，没有证据表明陈言靖与通达公司有什么幕后交易。听完汇报，秦江涛深感事态严峻，并将调查结果公布给市委常委会。
得知消息的黄宝祥大为光火。而顾德律迅速召集陈言靖、金全华。他指着陈言靖骂道：“银行那八千万债务怎么回事？你搞得我和黄市长很被动！我建议，你立即辞职！”
有关机械厂欠银行债务问题，是金全华与陈言靖合谋隐瞒不报的，在这件事上，他们共同欺骗了顾德律。没想到，工作组组长竟然是那个认真的“陆老蔫”，导致目前出现了市委支持银行起诉机械厂的后果。
顾德律暗示他们，秦江涛非常欣赏何乐强提出的与琼斯公司合作的方案，并警告他们“悠着点”。
这三天，陈言靖是在忐忑不安中度过的。他清楚，顾德律能够让自己接替何乐强，主要是因为自己用起来顺手。在与通达公司的产权买卖中，金全华让他回避企业的债务问题时，开始他是犹豫的，但最后还是按照金全华的意图办了。他是希望利用金全华与顾德律的关系，干个市政府副秘书长。没料到，后来金全华还给了自己300万元。现在，黄宝祥、顾德律逼自己辞职，显然是让自己当“替罪羊”！
情急之下，陈言靖以汇报工作为名，用黑色塑料袋包了20万元人民币放到秦江涛的卧室。然后，陈言靖飞也似地离开房间。秦江涛在身后喊道：“陈言靖，你……”但陈言靖已经不知所踪。
第二天，秦江涛接到龙城打来的电话：陆鸣生被人殴打，乐强汽车修配厂有一位师傅被人用猎枪射杀。事态日趋复杂！当日晚10时，正在省城开会的秦江涛赶到了龙城市公安局。分管政法的市委常务副书记邱志杰向他汇报说，两案为同一凶手所为。陆鸣生被打，属威胁恐吓，修配厂工人被杀属蓄意谋杀。秦江涛看到邱志杰面对突发事件，沉稳应对，坐阵不乱，很是赞赏。看时间不早了，他就表示要去看看死者的家属与受伤的陆鸣生，他强调说，要按既定的侦破方案，多头并进，一举突破。
看到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黄宝祥不无担忧，他打电话警告顾德律：“凡事一定要有一条清晰的界限！有些事情如果沾黑，性质就变了。要提醒通达公司依法经营！”顾德律说：“现在，秦江涛为了树立个人威信，处处压着我们啊！金全华现在在省城，与案子沾不上边。”他慌称，自己正在龙城一个小镇子里吃饭、唱歌，而实际上正和金全华在省城厮混。
鉴于在机械厂出售产权过程中，陈言靖工作严重失误，市委组织部建议免去他的机械厂厂长职务。陈言靖还涉及到向市委主要领导同志行贿20万元，市纪委正在对此事进行调查，调查期间，暂不安排工作。市委四名正、副书记中，秦江涛和邱志杰主张起用何乐强，但黄宝祥和另一位副书记不同意，这一动议只好暂时搁置。接着，秦江涛建议，由陆鸣生担任空缺的一位副市长职位。黄宝祥坚决反对：“他是有名的‘陆老蔫’！”秦江涛说：“我们用人主要看他掌握政策的水平、工作能力和工作作风！”会上，在秦江涛还通报了出租车市场整顿宣告完成，黄宝祥力保的相关人员也被撤销职务。不及听完，黄宝祥便愤然拂袖而去。
“秦江涛现在出手了！”顾德律正和情人呆在一起鬼混，黄宝祥的电话就来了。
“他妈的！斗，和他斗！”顾德律咬牙切齿。他知道，黄宝祥真的是不顾忌与秦江涛的关系了。
不多久，18封检举秦江涛的信就抵达省四大班子领导手中。集中起来，反映的问题有这么几点：一是索贿受贿，贪占好处，收人钱财20万元等。由于自己在龙城机械厂产权出售中没得到好处，就对有关人员大张挞伐。二是违反党的干部政策，压制异己，任人唯亲。罗列罪名，免去机械厂厂长陈言靖的职务。为了让市领导无条件服从自己，提拔毫无工作能力、窝窝囊囊的陆鸣生担任副市长。三是道德败坏，与多名女性乱搞两性关系。
龙城政坛暗潮汹涌。
三天后，省委调查组到达龙城。检举信本来就是黄宝祥与顾德律策划的，因此，为了日后能择出自己，黄宝祥对调查组历数了秦江涛的“罪行”，大部分使用了“据某某说”、“有人说”。
调查组到龙城的第三天，龙城市委常委、市纪委书记向秦江涛汇报说，最近为陈言靖说情的人越来越多。听了纪委书记的话，秦江涛血直往脑门上冲。他坚定地说：“不管别人怎么说，陈言靖的行贿问题一定要查下去！”
自从秦江涛在常委会上做出支持工商银行龙城分行向省高院提起对机械厂的诉讼，由黄宝祥、何乐强及经贸委主任到美国琼斯公司进行合作考察的决定后，黄宝祥就一直在拖延出国时间。这次省委派出调查组，他改变了主意，要到美国去，来个“隔岸观火”。
美国之行，美中不足的是与何乐强同行。两人可算上是老对头了。黄宝祥看不上何乐强，但这次给了他很大的震动。何乐强与外商相处时的那种游刃有余，与外商谈判时的那种行家里手，都与顾德律向黄宝祥经常介绍的那个何乐强迥然不同。看来，顾德律是戴着有色眼镜看何乐强的。
黄宝祥责问自己：琼斯公司有资金、有技术、有市场，这么好的企业当初怎么就让它与机械厂失之交臂了呢？那时，若同意了他们的合作，岂不是自己的一大政绩？这个政绩在全省都是拿得出手的！
考察接近尾声时，秦江涛给黄宝祥打来电话说，省高院的判决下来了，裁定龙城机械厂在产权出售中没有经过全面资产评估和公开拍卖，价格不公，合同非法，予以废除。黄宝祥情感复杂地说，赞同机械厂与琼斯公司合作。
黄宝祥一行飞回北京时，秦江涛再次致电黄宝祥，告知上次杀人案案犯已被抓获，并已供出幕后黑手———金全华。何乐强听到这个消息，泪流满面：“他们想杀我，就是想杀我这个机械厂与琼斯公司的牵线人！他们认为我挡了他们挣钱的道！”此时，金全华等正仓皇逃往蒙古。
省委书记林振亚也专程来到了龙城。这天早晨，天刚蒙蒙亮，他就被宾馆院里的嘈杂声吵醒。林振亚看到了震撼人心的一幕：院里三四百人打着横幅，横幅上写道：“谁陷害秦书记，谁就是坏人”“还秦书记清白，还龙城人公道”等标语。林振亚感叹说：“这就是民心，民心不可违！”
在龙城宾馆会议室，林振亚听取了调查组的汇报。调查组的结论是，举报信所列举的问题无一属实。林振亚严肃地说：“同志们，权力，这党和人民赋予的神圣职责，在秦江涛同志手中得到了珍惜，也让一些企图谋取私利的人百般觊觎，暗箭频发！我们必须让干事的人扬眉吐气，让搞鬼的人寸步难行！”他当即指示省报深入龙城，宣传秦江涛所开展的一系列工作。
数日后，长篇通讯《查出来的人民公仆———记龙城市委书记秦江涛》在省报整版刊发，秦江涛在龙城的人气更旺了。而黄宝祥的心像是无根的草，胡乱地飘腾。
巧的是，秦江涛此时也收到一封检举黄宝祥的信。举报人是一家房地产公司的员工，称黄宝祥夫人收受该公司贿赂20万元，由她向黄做工作，在地皮使用上向该公司倾斜。结果事未办成，巨款却迟迟不见退还。秦江涛建议黄宝祥将此事向省委领导汇报。
而另一份检举顾德律乱搞男女关系的信也同时寄到了秦江涛的案头。秦江涛身边的一名工作人员告诉顾德律，秦江涛已经给省纪委书记打了电话……
元旦这天，龙城发生了一桩命案，受害者竟然是市委书记秦江涛！5日凌晨，凶杀案告破，原来是顾德律雇凶杀人！
秦江涛遗体告别仪式上，悬挂着机械厂工人敬献的挽联：“磊磊落落无官僚旧病，勤勤恳恳有公仆新风。”横批是“人民的好书记”。省领导林振亚等来到秦江涛遗体前，向遗体三鞠躬……
需要补充的是，此时此刻，黄宝祥已调到省轻工业局任局长，邱志杰接替黄宝祥，成为市长人选，而顾德律也将要被绳之以法。龙城政治、经济、社会、文化等方面都已发生了可喜的变化……
告别仪式进行完毕后，3000辆出租车的汽笛都响了起来。殡仪馆外，大雪弥漫，这是入冬以来最大的一场雪呀……
（选自《中国作家》2004年第1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