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仁宝:“天下第一村”的大家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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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328米高楼,到金牛、“万米长城”、“小天安门”,华西村和吴仁宝渐成一景。对上,吴仁宝保持着高度政治敏感;对下,他是大家长,不断给村民超前享受。最后,吴仁宝和他的家族,成为这个村的最高统治者。
  
  吴仁宝的管理学
   2011年10月,华西村建村50周年庆典。来自50多个国家175家新闻媒体的500余名记者像报道一场大型国际盛典一样赶赴现场。
   村庆过去20天后,吴仁宝拖着一个黑色拉杆箱,没有人搀扶,走进华西村大金塔二楼餐厅。他的步履略带蹒跚,但步步自信。在儿孙面前交代一番,然后拉着曾孙子的手上台,台下围坐着二三十桌乡邻朋友,每桌摆一个生日蛋糕。
   吴仁宝清清嗓子,像课堂上的老师对小学生一样,向下面端坐的人群喊道:“安静,大家不要讲话了!”背景板上写着“辛卯十月初六”,这一天,是吴仁宝84岁生日。
   吴仁宝的演讲是“免费”的。没有讲稿,孙媳妇、华西村党委副书记周丽坐在一旁,将他的外人难以听懂的江阴方言翻译成普通话,一句男声方言,一句女声国语,形式颇像苏州评弹。
   与台上诙谐、激昂又细致入微的语言相伴的,是台下村民专注的目光。
   经过50年风雨考验,华西村民对于吴仁宝,很多人是发自内心的钦佩与依赖。
   作为吴仁宝的贴身翻译,1981年出生的孙媳妇周丽是村党委班子中的年轻一代。她对于吴仁宝的魅力与权威有着比一般村民更为深入的理解,“因为我这么多年来跟在老书记身边,觉得他从来都不考虑自己的事情,24小时,只要清醒着,他都在考虑华西村如何发展,都是在考虑公事。他确实是大公无私的一个人,所以很伟大。”
   今年吴仁宝在演讲的间隙,因为眼睛不好而摔倒,导致行动有些不便。于是,吴仁宝把自己的休息室搬到了村党委会议室隔壁,接通一个麦克风,“我们在这边说话,他那边也能听到,他跟我们说话,我们也能听到,像是远程会议一样。”这样一个象征着吴仁宝权力不倒的场面,令周丽无限感动。
   另一个值得提起的细节是,吴仁宝的四儿子吴协恩接受中央媒体采访时,被问到:“你父亲如此权威,你能在以后对华西村的管理中胜过他吗?”吴协恩坦承:“我们兄弟4个加起来,也比不了我父亲。”
  
  “典型”的路径
   “今天星期六是工作日,不是休息日。”吴仁宝在其生日宴上的第一句话就重申了华西村的村规:没有周末。
   无可否认,华西的一切,和“总设计师”吴仁宝密不可分,但显然,3年的私塾教育,并不足以将他推到今天的位置。吴仁宝说真正教育他的是实践:“50年代听,60年代顶,70年代拼。”
   14岁前,长工吴仁宝白天放牛喂猪,早晚照顾地主家瘫痪在床的儿子。一年下来,可以赚到40斤米。1949年4月,江阴全境解放,21岁的贫农吴仁宝第一次分到了2.4亩地。紧随而至的抗美援朝,让这位一腔热血的青年决定从军报国,却因为严重的关节炎落选,一时报国无门。
   此后,吴仁宝几乎事事先进,捐粮给抗美援朝前线,他跑在前;在互助合作中,帮工换工跑在前……很快,他被驻村工作组注意到,被任命为江阴县瓠岱乡(华西村前称)第三村村长。
   在浮夸风盛行的年代,吴仁宝被选举为华西村党支部书记。一上任就遇上“大跃进”。“在一次报产量放卫星会议上,第一个发言的支部书记报亩产2000斤,第二个3000斤,最后数字竟上到了1万斤。”
   “1万斤是不低了,可还是跟不上跃进形势,比不过其他公社。吴仁宝同志,你们大队亩产多少,你们的稻子长势比其他大队都好,能突破万斤大关吧?”怀着当“种田神仙”梦的吴仁宝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是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看着他,他猛抽口烟:“3700斤。”随着烟雾飘然吐出,会场顿时骚动,但大多数人却暗自庆幸吴仁宝犯傻,垫了自己的底。
   “仁宝同志,你太保守,产量高低是政治问题,也是党性问题,你再考虑考虑。”
   吴仁宝要求公社收割时,到队里监收监打,“多收一斤我们宁愿挨饿,也多卖给国家10斤,少收一斤,你们补给我一斤就行啦。”以此解了围。
   这一段历史,被吴仁宝在以后的日子里反复提起,结合着他的著名论断“千难万难,实事求是最难”。
  
  “家华西”
   华西村对其村民而言,是一个离不开的家,离开家,一切的财富将化为乌有。而这个“家”,吴仁宝无疑是最大的“家长”。
   贫苦的出身在政治挂帅的年代为吴家平添了“先进”。父亲良善,“母亲管起家来厉害”:“家教很严,如果你错了一点,就要打了,逃都逃不了。”吴仁宝对这样的棍棒教育表示感恩,“当时打了,我现在高兴。为什么?因为家教严格对我个人有好处。”
   1949年江阴解放前夕,母亲朱玉娥在弥留之际唤来21岁的吴仁宝,嘱其叫来唐家巷赵家之女赵根娣。按照当地习俗,在几年前两人经人说合订下亲事。赵根娣未及踏进吴家大门,朱玉娥溘然离世。一场因吊丧而起的婚事就此伴随了吴仁宝一生。
   此后的吴仁宝家延续了这种严苛的家教。“5个孩子,个个被他打过。还没人敢去劝,弄不好连劝的人也要打。”老村长赵毛妹是目前村里和吴仁宝一同“开天辟地”的为数不多的几大元老之一。
   在吴仁宝孙女吴洁的印象中,家里的衣食住行都有规矩。老村长赵毛妹称吴仁宝一向注重礼数,早年带着村里技术员到上海接待客人,客人还没到,技术员就要动筷子,吴仁宝从他的筷子上把菜夺下来,狠狠批评。
   现任华西村党委书记吴协恩的人生经历,被广泛流传为老书记爱民如子的典范。11岁那年,华西村村民孙良庆12岁的儿子溺死河中。“老书记就去劝。劝到最后说:你别哭了,我把我的儿子给你。”赵毛妹对这段轶事记忆深刻:“阿四(吴协恩)是被他爸拖着去孙家的。”
   但是老书记决定了的,最终吴协恩仍然过继到了孙家。7年后孙良庆去世,孙家母女要求吴协恩成为孙家女婿。而此时吴协恩亦心有所属,但吴仁宝几乎没有多与儿子商量,便允下了婚事,将吴协恩入赘给孙家。
   订婚后的吴协恩愤然离家参军,也许是初次离家,他很快理解了父亲。“大概在当兵当了几个月以后,我想来想去他不仅把我作为家里人,他把华西人都作为家里人来看待,他的心比我大、比我宽,我那个时候想明白了,既然想明白了,那就要全力地支持我父亲了。”
   退伍后吴协恩还是回了华西。 “选阿四(吴协恩)是选对了人。”赵毛妹事后感叹。当时的吴协恩管理着华西村宝昌化纤公司,即华西村众多企业中最为特殊的烟草行业。“阿四做人沉稳,不像老大吴协东说话没有顾忌,乱来的。”据赵毛妹透露,上世纪80年代吴仁宝落选党代表,是因为老大吴协东在老干部中的口碑不好,影响了父亲的选举。
   有研究统计指出,“自1995年起,华西村党委班子构成中吴仁宝的子女及家族共11人进入了村领导岗位。”从目前华西村的村党委成员可以看出,41名党委副书记中,以吴仁宝为核心的家族成员占据了20多人。而华西集团八大公司负责人中,除了杨永昌是外来人员,其余都是吴仁宝的嫡系近亲。
   有学者认为,从村党委改选的结果看家族权力的产生,总不免像外人一样有改选是否真正合理、公正和民主的疑问。其实,深入其境,我们清楚意识到:无论这个村的选举过程是否民主公正,结果都可能完全相同。
   “书记一家人都为村庄的富裕作奉献”,在华西村,这句话既是村庄老少皆有的口头禅,也是他们依从权威领导的心理价码。
  摘自《南方人物周刊》2011年第4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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