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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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灵山有奇闻,萃竹思华轩。或为梦一场,何处惹啼殇。
  偶然想了这四句话,倒也算不得诗啦,然后希望大家喜欢哦吼吼!
  一
  嘻闹的人群中,卖扇子的摊前站着几个游手好闲的小混混。摊主是个小姑娘,十五六岁的模样,眼睛无神,有个小混混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却并无所觉。
  瞎子?
  扇子本不值钱,可是挂在扇尾处的挂坠却是值钱的,几个小混混悄声解下那扇子的挂坠,往自己的衣袖里塞。
  蓦地,一个年轻的道士路过,停了下来,身姿奇怪地甩着手里的拂尘。
  “无量天尊!嗬,好重的妖气!”
  拂尘依依甩上几个小混混的脸,小混混们突然感觉到一阵阴森森的凉风吹到脖颈处,均打了个激灵,再加上道士奇奇怪怪的,他们心里有些发怵,生怕真的有妖怪,当即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而卖扇子的姑娘也开始收拾起摊子上的东西,打包好之后拎在肩上便要走。
  “姑娘且等一等。”道士拦在她的面前,笑道,“你这是要去哪里?”
  “你这个道士未免管得太宽了些。”姑娘翻了翻眼皮,循着声音看向他,虽然眼睛无神,可道士还是感觉到她的愠怒。
  道士搓了搓鼻子,复又正经道:“那几个小混混拿了姑娘的东西,我替他们向你赔罪。不过看姑娘气宇非凡,肯定不会将那些小物件放在心上的,对吧?”
  姑娘嘴角一动——气宇非凡,这是用来形容姑娘的词儿么?
  “啪”的一声,姑娘肩上的布包落了地,精巧的折扇全都化为了土石,哪里还有什么价值不菲的挂坠?
  “你这道士,太过烦人。”
  道士俯下身去,好奇地捻了地上的土石,随即轻笑一声,娓娓道:“听说南方有寻瞳国度,其人生而为盲,却又有着奇异的能力——姑娘虽为寻瞳人,可也要谨记人命大于天,若是伤了人,到时也是会遭天谴的。”
  姑娘身形一顿,并未回应、也未否认。
  这姑娘其实是唐家公子唐萃轩的妻子——灵闻。
  唐家从前也算是个富庶人家,可是自打灵闻嫁进了唐家,先是唐家生意亏损,后又被人告官,被扣上了一顶莫须有的大帽子。
  唐萃轩的父母皆被告官一事折腾得丢了命,唐萃轩又无法担起重任,随后唐家便败了。而失意的唐萃轩又终日酗酒,所以灵闻才出来卖一些小物件度日。
  灵闻敲打着小竹棍,进了唐府,初进门,她便嗅到了一股子冲鼻的酒气,只需循着那酒气,她便找到了唐萃轩。
  唐萃轩半倚在桌角,正半眯着眼打着酒嗝,唐家已经没落了,他喝的是最廉价的、兑了水的酒。
  待看到灵闻回来了,他睁着一双微醺的眼睛,冲她一乐,道:“你回来了。”随即伸出手去,摇头道,“买酒的钱没有了……”
  灵闻循着声音走过去,从怀里拿出今天赚的一吊钱,放在他手中。唐萃轩将钱揣进怀里,又打了个酒嗝,随后便趔趔趄趄地站起身,进屋,锁了门。
  灵闻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随着他的脚步声而走,站在他的门前,许久之后才离开。
  他还是不愿意见她。
  二
  夜里下了好大一场雨。
  灵闻站在窗口感触着风的气息,将手伸出去接那雨,雨水循着风刮进来,淋了她满身。
  唐萃轩的房中依旧是漆黑一片,唐家没落后,他们两个人便分开住了。唐家家产余下的也就只有这个府邸,空房子有许多,唐萃轩整日以酒买醉,常常喝得一身醺臭,晚上就宿在空房子里,从不与灵闻待在一处。
  唐萃轩这般模样已经很久了。每日喝酒,像个酒鬼一般,灵闻总觉得,唐家沒了,连带着唐萃轩也没了,如今留下的他,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而已。
  可她还是不会放开他。
  自从嫁给唐萃轩的那一日起,她就想要跟他白头偕老。
  那个道士说的不错,她是寻瞳人,生来为盲,却又身具异能。即便如此,她也无法左右世间的事。唐家的灾难,她无能为力。
  半年前,也是这样一个下雨的天气,唐萃轩淋了雨来到她的摊子前,满心欢喜地来问她愿不愿意嫁进唐府。
  她答应了。
  两人最初相识,灵闻也跟今日一般摆摊卖扇子。而扇子是用幻术生成的,时间一久,便会归于虚无。
  唐萃轩眼睁睁地看着手中的扇子消失,吓了一跳,平复心情后便来到灵闻摊前兴师问罪了。
  他小声嘀咕,道:“你是不是妖怪——这扇子是不是你用妖术变的?”
  唐家公子自小就爱看奇闻异事,对妖怪一类的东西一向好奇。
  灵闻睁着无神的眼睛,木然地看着他,白皙的脸庞上,唯有两只黑眼圈显得异样。她盯着唐萃轩的方向看,心里也约莫有了数——她的扇子在归于虚无时都会选择一个好时机,然而偏偏有一个人对她的扇子却爱不释手,日夜观看。
  灵闻能感触到唐萃轩的那把扇子,她卖扇子多年,从未见过这样的人,所以不得不多用些异能多加维持,可还是不成,她的扇子终于支撑不住,只得强行归于虚无了。
  所以才会把唐家公子吓了一跳。
  唐萃轩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两只黑眼圈同样浓厚——他已经三天没有睡觉了,日夜都在描摹那扇子上的画,可总是画不像。
  他看着灵闻,突然一乐,指着她的黑眼圈道:“你几日没睡了,竟如此憔悴?”
  灵闻没有理他,为防他乱说扰了她的生意,便答应重新给他一把折扇。
  当然,这次的她不会再用幻术糊弄了。
  唐萃轩喜欢她的画,拿着新得的折扇向父母显摆,唐家二老对此惊奇不已。虽然灵闻的眼睛看不到,却以心作画,所以画出来的扇面才会美若仙境。
  唐萃轩说,二老曾有过一个女儿,只不过天生盲女,后不幸夭折,二老心中一直放不下她。
  在见了灵闻之后,二老不由得心生怜爱,便认了灵闻做干女儿。
  灵闻本无依无靠,如此一来便住进了唐家,与唐萃轩低头不见抬头见,相处的机会也变得多了起来……   三
  “他既然不愿意看见你,你又何必死乞白赖地待在这里?”窗外,道士咬了口苹果,嚼得嘎嘣脆。
  灵闻听到道士的声音,不由得一怔。
  她记得道士的声音,跟从前的唐萃轩一样,说话随心所欲,却明朗爽气。
  道士有些本事,不仅将她借助挂坠留在小混混身上的小印咒祛除,又能看出她的身份,如今更是一路跟随在她的身后,她却毫无所察。
  道士靠近了些,莹白的面容几乎与她的相碰,灵闻此时才嗅到道士的气息:很清朗、并不似她一般被雨水淋出的湿意。
  “你是仙?”灵闻轻轻蹙眉。寻瞳人不该入世的,若是真的有神仙,也必定不会站在她这一方。
  “如果我是神仙,那你会听我的话,乖乖离开这里吗?”道士索性坐在了窗棂上,好生劝解,“小姑娘,你与唐家的缘分不过几个月,与你的三百一十七年的修为相比,不过是昙花一现。你又何必执着于此呢?”
  灵闻不可置信:“你,你怎会知道我的年岁?”
  她十七岁的时候离开家,在中原各地漂泊近三百年,已是三百一十七岁。唐萃轩是她遇到的所有人中,对她最好的一个。
  唐家落败、二老离世,她的心里很难过,可她什么都做不了……
  “我要留下来,照顾他。”灵闻抬起脸来对着道士,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倔强。唐家没落了,唐萃轩不愿意接受现实,她要陪在他身边,同他在一起。
  道士吃完了苹果,似乎颇为惆怅,也不知是因为灵闻的冥顽不化、还是因为苹果吃光了。
  “何必呢?你在这里活了三百年了,对人世的情意还看不透么?再说唐萃轩那个人,现在是个什么样子?一个邋遢的酒鬼而已,不值得你这样做。”
  “啪”的一声,灵闻关了窗,窗外的道士吃瘪,不由得搓了搓鼻子。
  灵闻握紧了手,她忘不了唐家对她的好。她自然知道,世间寡情之人甚多——正因为如此,她才不能离开唐府,离开唐萃轩。
  窗外,道士又是惆怅一叹,没有再继续劝她。
  心意拧成铁疙瘩的人,怎么劝都只会适得其反的。
  四
  没几日,坊间传出了一段佳话。
  公主与落魄平民的爱情故事。公主是长公主长善,而平民却是已有妻室的唐萃轩。
  原本唐萃轩的样貌在此地属上等,可此时却落魄成了个酒鬼,所以他能被公主看上,也算运气使然。
  旁人都说,唐萃轩捡了个大便宜,不过是出门买个酒水就碰到了公主,还被公主看上封为驸马。
  这种大便宜,放在谁的身上也不会拒绝,唐萃轩也不例外。
  自唐萃轩无意邂逅公主,几日后才回了唐府。回来的时候已与从前大不相同,如今的他双目炯炯有神、器宇轩昂,身上的衣物更是寻常人家遥不可及的上等金绸。
  灵闻对唐萃轩的气息很是熟悉,在他进门的那一瞬间便知道是他。可她同样也知道唐萃轩与公主的事情——不知他今日回来是为何事?
  “你果然还赖在这儿。”唐萃轩轻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两样物事,放在灵闻面前,道:“既然你喜欢唐府,这宅子便给你了。”
  “这是唐府的地契。”
  “这是休书。”
  唐萃轩将两样东西向前一推,看了眼落败的唐府后,意气风发道:“从今以后,我便入住公主府,你我两人再不相见。”
  灵闻知道休书是什么东西,在中原,被丈夫休了的女子是世人眼中的笑话。她不怕成为笑话,只是不想与他分开。
  “唐萃轩……你不要走好不好?我知道你舍不得唐府,我们一起努力,一定会慢慢变好的。”灵闻急切地去拽他的衣角,他却躲开了。
  灵闻不相信唐萃轩会如此薄情。他还是她初见时的那个少年,一定不会像说书人口中的那般爱慕虚荣。
  “灵闻,我究竟是怎样的人,你还看不穿吗?”唐萃轩漠然地放下休书与地契离开,头也没回。
  唐府,最后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那一夜,灵闻立在原地又哭又笑,彻底对唐萃轩寒了心。
  而唐萃轩则摇身一变,成了公主的驸马,入住公主行宫,一时风光无限。
  在公主行宫里除了驸马,还有许多的门客。这些门客,个个博学多才,比唐萃轩地位高的比比皆是,自然都不怎么看得上他。
  门客并不知道公主怎会收了唐萃轩,还许了他驸马的高位,况且他们之中也不乏想要攀上公主这个高枝的,现如今被唐萃轩抢了先,每逢见面还要给他行礼,心里均不怎么服气。
  碍于公主的颜面,他们也不敢放肆。
  直到公主外出,唐萃轩孤身一个人留在行宫中,门客中的几人便开始了筹谋已久的计策。
  先是嫁祸他与行宫内一个颇有些姿色的宫女有奸情,后又准备屈打成招。
  策划此事的,是最得公主重用的许少莲,许少莲是尚书大人的私生子,虽放不上台面,在门客之中却也是颇有地位。唐萃轩被绑了起来,重刑逼供下,他却出乎意料地硬气,并未承认奸情。
  随后许少莲将唐萃轩关入水牢,派人将流言散播出去。等公主回来时,唐萃轩也被折腾得差不多了,而公主若是听了流言,自然也不会再把唐萃轩看在眼里。
  没几日,流言四散,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未来驸马私通宫女一事。
  五
  唐萃轩被浸在冰水中,醒来时只觉浑身发寒,整个身体被囚在一个小笼里,稍稍舒展就会被笼中的尖刺扎伤。
  他不敢再动,一时静若无声。
  唐萃轩能清楚地听到属于另外一个人的呼吸声,很熟悉,却又一时记不起来是谁。
  唐萃轩忍痛动了动身子,看到了那人的脸,满眼是慌乱,道:“灵闻……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为什么不能来这里?还是说,你以为你进了公主府,我就没有办法见你?”
  灵闻已经来了好一会儿了,為的就是等着唐萃轩清醒过来。
  唐萃轩突然发现灵闻原本墨黑的发已经变成了灰白,面目也苍老了许多,他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不由得问道:“你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灵闻唇角一扬,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道:“唐萃轩,我来是想向你讨一样东西的。可是作为交换,我会再还给你一样东西。”
  唐萃轩不知想到了什么,剧烈摇头,哪怕身体被笼中的刺扎伤,也要拒绝灵闻的靠近:“不,灵闻,我不与你交换!”
  “是吗?”灵闻轻声一笑,走上前来,伸手覆在唐萃轩的双眸处,道,“却也是由不得你了。”
  待回转之时,唐萃轩的眸子变得无神,瞎了。
  唐萃轩知道灵闻的身份是寻瞳人,也知道灵闻若想得到光明,就要寻找一位真心人,倘若真心人愿意拿自己的一只眼睛赠予她,她便能得到光明。
  曾经的他是想要把眼睛给她的,可唐府正受难便推迟了。
  如今,他不愿意把自己的眼睛给灵闻,不是因为舍不得……
  而是因为——一旦拿走他的眸子,灵闻就会知道,他对她是否真心了。
  “我拿了你的眼睛,作为回報,我会救你出去。”灵闻轻声说道,敛了手,凭空不见了。
  唐府。
  道士正在操纵着法阵,须臾,灵闻便从那法阵中走出,手中握着的正是唐萃轩的双眸。
  道士一笑,收了阵,熠熠生辉的眼睛一瞬间变得没有生机、皆为死寂。
  “你拿回来了。”
  灵闻点头,心里空空荡荡的。
  她那日听说唐萃轩被关了起来,虽然他已经同她断了联系,可她还是放不下。恰好又碰上道士,她知道道士的本事,便求他救救唐萃轩。
  她以为道士一直在她身边,必定是对她有所图谋,寻瞳人对道士而言,一定有着她不知道的用处。大不了她用自己的这条命换,也算是了了这场尘缘。
  不料道士很干脆地答应了她的请求,唯一的条件是要她取走唐萃轩的双眸。
  道士曾测国运,预言唐萃轩日后必定会谋逆篡权,唯有去除双目,方能保得国安。而公主行宫戒备森严,道士便设了法阵将灵闻送去,由她动手。
  如今唐萃轩的眼睛已经取回,灵闻手指微颤,道:“现在你可以去救他了。”
  道士上前一步,摸索着握住灵闻的手,施法取出眸子,随后在她的眼前一顿。
  “灵闻,如今已是尘埃落定,回你该回的地方吧。”
  灵闻一怔,只觉眼前一片清凉,是她从未有过的感觉。许久,她眨了眨眼,终是看到了。她心中诧异,转眼间看向道士,却着实没有想到,他会是个盲眼的道士。
  “你,你为什么……”灵闻不懂,他为什么要把唐萃轩的眼睛给她?唐萃轩的眸子在她的眼眶中流转,心中滋味难明。
  “这东西丢了也是丢了,倒不如给了你。”道士耸了耸肩,故作轻松,“虽然他对你并非真心,可我在他的眼睛里设了咒,它便会一直跟随你。”
  原来是这样。
  灵闻看着他,道士的面容清秀,唯有眼睛无神,着实是可惜。
  “你的眼睛……”
  “我的眼睛——窥探道法,总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嘛。”道士笑吟吟道,“唐萃轩由我去救,灵闻姑娘也是时候回家了。”
  六
  灵闻得到了眼睛,看到了她从前听过的东西。
  她与唐萃轩终是两清了,谁也不再欠谁。
  可灵闻心中压根没有要回家的打算,中原的万物她还没有看,怎么可能会甘心回家呢?
  路过酒肆的时候,灵闻能嗅到那股子熟悉的酒气,她记得很清楚,那是唐家没落后,他常喝的那一种劣质酒水。
  她鬼使神差地买了一坛酒,刹那间恍若失了心神。
  路过胡同的拐角时,她看到那里停着一顶华丽的轿子,身着华衣、派头十足的小姐正站在一个酒鬼面前。
  小姐道:“总算找到你了,唐公子。”
  酒鬼抬起醉醺醺的一张脸来,虽是胡子拉碴,可依旧能看出几分俊俏的影子。
  灵闻却一愣:这酒鬼——为何与道士长得如此相似?
  小姐蹲在酒鬼的面前,温声道:“唐公子,吾乃当朝长善公主,愿不愿意同我做个交易?”
  “砰”的一声,灵闻手中的坛子落了地。
  小姐进了轿子,轿夫担着轿子渐行渐近,与呆站着的灵闻相遇,却是直直地穿过了灵闻的身体。与此同时,酒鬼的身形也消失了。
  一切,不过是幻象。
  灵闻木然地走向酒鬼的所在处,那里已是一片虚空,而不远处,却又出现了那酒鬼的身影。
  那酒鬼,依旧是幻象。
  灵闻跟着酒鬼,最后来到了唐府。酒鬼站在唐府门口,过了许久,直到唐府内出来个瞎眼的姑娘,他才步履不稳地藏了起来,偷偷地看着她。
  灵闻也看到了那个姑娘,泪却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那个人,是她。
  她所看到的这些幻象,都是唐萃轩的眸子里的记忆么?
  曾听闻,寻瞳人在换眸之后会看到眸子原主的一段记忆。正是因为这样,灵闻才看到当初唐萃轩与公主相遇的情形。
  而如今的这泪,并不是她的……
  唐萃轩对她,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灵闻突然想知道,唐萃轩其他的记忆。
  闭上眼睛,记忆纷至沓来。
  唐家的落败,是寻瞳所生的后人所为,那后人住在宫里,正是当今的二皇子。
  寻瞳后人若想获得光明,有一种方法是找到爱她之人,得其一;第二种办法便是找到同类,日日以其血养己眼。
  二皇子想用灵闻的血养眼,就要保证灵闻能一直活下去,唯一的筹码便是唐家。
  唐家二老为了不让二皇子阴谋得逞,宁愿历经酷刑,却终究还是经受不住仙逝了。
  随后二皇子将二老的眼珠剜下,警告唐萃轩,半月为期,若是灵闻到时没有自愿来到他的府上,得不到他便亲手毁了她。
  眼前的幻象依旧在继续,灵闻蓦地睁开眼睛,转身往回跑。
  水牢。
  唐萃轩似个没了魂魄的木偶,被人拉了上去。   长善面无表情,许少莲振振有词。
  “公主,他品德不端,死也活该!”
  “他品德不端又怎样,你以为本宫要他做驸马是为他的品性?”长善漠然地看向许少莲,“我原以为你是个做大事的人,可没想到你竟也如他们一般鼠目寸光!”
  “少莲不知,还望公主示下……”
  长善公主仰脸闭眸:“来人,将许少莲拉出去,杖毙!”
  没人看到,长善公主松了口气,只是望着地上没了气息的唐萃轩时,眼底闪过一丝愧疚。
  她原本的目的就是寻个契机除掉许少莲,许少莲是二皇子明面上赠予她的,她早就有意除之。没有唐萃轩,也会有其他人。
  长善公主转头欲走,却是一愣。
  是唐萃轩的妻。
  长善认得灵闻,坦言唐府所遭受的一切,均是二皇子手下所为,若是灵闻想要报仇,她会看在唐萃轩的面上,尽力帮她。
  唐萃轩此时已没了气息。
  灵闻没想到她第一次看到唐萃轩的时候,会是为时已晚。
  所以她并未拒绝长善的帮助,反而与长善达成了同盟。
  七
  皇帝寿辰那日,众位皇子、公主都到了,可唯独二皇子迟了。
  二皇子尚未出府,在他的脖间抵着一枚钗,持钗人正是他的贴身内侍——福禄。
  “二皇子,久闻大名。”
  陌生的女子进来,二皇子心思一转,不由得皱眉:“你是寻瞳人?”
  能操纵福禄,借刀杀人,这种印咒只有寻瞳人才会用。
  “听说你在找寻瞳人,我便来了。”灵闻踱步走近,“你家的内侍看上了我的玉钗,我便以此为媒,操控了他……皇帝如今善待你,也是因为你的印咒罢?”
  二皇子原本并不确信灵闻就是寻瞳人,之前也只是在试探,如今得了回应,却心中大乱:“你要做什么?!”
  福禄的手突地向前一送,钗子刺进二皇子的皮肉,鲜血瞬间冒了出来。
  灵闻拿瓷瓶将血盛了些许,轻描淡写道:“放心,我不会杀你。当你的印咒消散,相信你会得到应有的下场。”
  二皇子试图挣脱时,灵闻将瓷瓶交给了长善公主身边的嬷嬷。嬷嬷把它带进宫,长善将其悉数掺入了酒中。
  公主举杯而笑:“父皇,儿臣在外寻了好酒,特意拿来给您一品。”
  皇帝喉咙微滚,竟有种想要喝下的冲动。
  这便是了。
  被下了印咒的人,总是会对解药垂涎的。
  皇帝解了印咒,对于二皇子的懈怠终于生了怒,下旨将其贬为庶民,赶出宫外。
  二皇子失了宠,本就树敌颇多,一旦他出了宫,无尽的欺辱便會随之而来。
  灵闻为唐家报了仇。
  可她没有想到,长善会算计她。
  灵闻如当初的唐萃轩一般,被长善关在了公主行宫的水牢中,小小的笼子里遍布机关,令她不敢轻举妄动。
  灵闻恍惚间开了窍,自叹道:原来不是长善帮她,而是她在帮长善。
  长善与大皇子为同胞姐弟,现如今深受帝宠的二皇子已经落难,而大皇子是皇帝的长子,又有胞姐长善相助,若皇帝有意甄选太子,大皇子便是首选。
  但是还不够——
  “灵闻,只要你如二皇子一般,将印咒种给父皇,让父皇将帝位传给大皇子,我便放了你。”
  灵闻闭眸,为操控福禄,她的血已经用尽了,此刻不愿再与长善多费口舌。
  长善脸上一冷,眯眼道:“来人,给她放血!”
  刀刀深可见骨,却奇异地没有流出一滴血。而灵闻仿若不觉得疼,呆滞着双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长善终究还是无法如愿以偿,虽恨铁不成钢,却也无奈,只得拂袖走人。
  灵闻看向地上的那刀,不知何时,刀身处闪过一个人形,原是反光所致。
  她抬头去看——是道士。
  八
  “灵闻?”道士摸索着走上前来,蹲在她的面前,“不是让你走的么,怎的还留在这里?这么不听话?”
  灵闻只觉眼眶微湿,她细细地瞧着道士的脸庞,道士的容貌几乎与唐萃轩一模一样,方才那一瞬,灵闻竟有种看到唐萃轩的错觉。
  她看着他,轻声道:“我已大限将至,临去前想问你一件事。”
  “你问罢。”道士嘴角似有苦涩,好像已经知道她要问什么。
  “你,是不是就是唐萃轩?”问完之后,灵闻眼中突然盈满了泪。
  “你一贯都不听话的——”
  道士扯开嘴笑道:“我是。却也不是……”
  当初的唐萃轩为了护住灵闻,甚至失去了生命,可他却依旧记挂着灵闻,寻瞳人命运悲苦,他不知道灵闻将来会如何。
  唐萃轩心魄不安,便回到了从前,以道士的身份回到灵闻的身边。
  道士无法干预从前的所有,所以他救不了唐萃轩。
  可他却能将唐萃轩的眼睛交给灵闻,让她借着唐萃轩的眼睛看到这世间万物,这是唐萃轩能做到的最后一件事。
  他没有告诉灵闻真相,他与唐萃轩一样骗了她,让她认定唐萃轩是个承担不起苦痛的懦夫、是个爱慕虚荣的小人。
  因为若是没有这欺骗,灵闻绝不会拿走唐萃轩的眼睛。
  可终是算错一处。他不知道灵闻会得到唐萃轩的记忆,更没料到灵闻会落到长善的手里,就如同当初的唐萃轩一样,被囚水牢。
  “所以,你骗我,只是为了让我拿走你的眼睛?”灵闻的泪一滴又一滴,皆落在冰水中,却早已分不清楚,这泪究竟是唐萃轩的、还是她的。
  道士一笑,释然道:“本也是我多求了,可是灵闻,你不会死的。”
  道士向前俯身而来,他轻手抚向灵闻的发,手心处熠熠生辉,却又渐渐归于透明。灵闻的发慢慢恢复变得乌黑,苍老的模样也终于年轻起来——
  灵闻知道,他是想用他仅余的心魄去救回她,保她容颜不老、生命永存,嘴角突然扬起苦涩一笑,她的唐萃轩终究还是一心爱护着她的啊……
  就在此时,灵闻伸手触到了道士,向后一拉,道士身形不稳,便落在了水中,溅起好大的水花……
  灵闻伸出手去,哪怕被笼中的机关刺痛,却还是抚上了道士的眼睛。
  “不!”道士突然大声叫道。
  道士的眼前一闪,恍若回到与灵闻初见的那一刻。
  尾记
  一片寂静中。
  “公子,公子……”
  他微微睁开眼睛,不知今夕是何夕。
  小童弯眼一笑道:“公子,您让我请的那位道士来了。”
  他揉了揉眼睛,看到一位甩着拂尘的道士走进来,样貌竟然与他有几分相似。
  后来,众人皆知唐家公子萃轩拜了一位幻术道士为师。
  道士说幻术的意义不过是假象,终究还是要归于虚无。
  他无法洞悉遇见灵闻之后的一切是不是幻术,他只知道此后的唐府百年无虞,二老安然无恙。
  皇宫中的一切恍若未变,二皇子依旧眼盲受宠,先帝去后却由大皇子即位。
  他见过长善公主,可公主却并不认识他,也不认得灵闻——所有曾经见过灵闻的人,包括他的父母,都不再记得关于灵闻的一切。
  道士说,灵闻是幻术。虽然她存在过,可为了避免这最终的悲剧,最后还是选择变成虚无的幻象,就像从未出现过。
  可唐萃轩却又明白,灵闻与那些幻术所成的假象不同。
  她不会归于虚无,而是将永远与他一起存活。
  直至此生,棺中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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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时总在小角落里捣鼓出些民间传说色彩的楔子,后来才慢慢圆了故事,神奇的是,写开头时压根没想过的情节和结局,经一番挠破头皮写出来后隐约觉得确实该是这么回事。而结尾二人的结局,本来有另一种说法,可想来想去,还是应该给他们一个别样的圆满。  楔子  茂县萤尺巷,百尺无人迹。此中玉藓暗滋,起地为萤,及夜沉,如灯索路,至子虚所。有怪居士,语必成谶,故不轻言,唯受人利诱,得泪痣为酬,方诺。  然,此物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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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十六岁那年,家破人亡,容貌尽毁,西冷驻颜师林冷为我驻颜,并将我收入门下为唯一的入室弟子,我自此成为一名驻颜师。  驻颜之术,起于东方,以驻颜师心血为之,方可容颜艳丽,永葆青春。  我虽然是一个驻颜师,却从未为哪个人驻过颜,日后漫漫余生,也当无人会找我驻颜,但幸好驻颜之术并非驻颜一条路可走,也幸好西冷这一辈里最好的驻颜师韩柏陪在我身边,我可不必为了生计发愁。  我和韩柏离开长安城的时候,我还未从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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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歌催动力量,在指尖燃起一朵火花,勉强照亮四周。她又取了一根干枯的树枝,深吸一口气,开始在地上占卜。  这是卜筮,巫家六大术法之一,是每一个巫家人都必须掌握的术法,可以预知凶吉。  “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分而为二以象两,挂一以象三,揲之以四,以象四时,归奇于扐,以象闰,五岁再闰,故再扐而后挂。”  巫歌手中没有蓍草,只能用树枝代替,在地上如游龙般写画。  随着卜筮的进行,外面似乎发生了翻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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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暑,一个光听名字就觉得热到不行的节气。而编辑部处在被高温支配的长沙,稍有不慎,就会从单身狗变成“热狗”,从美少女变成“熟女”,不得不日日靠空调与西瓜续命。  夏天到底有多热?  *看到水就想跳。  *指纹解锁永远不成功。  *头上顶个锅可以煎鸡蛋,加孜然就是炭烤人肉皮。  *告诉自己要心静,却听到汗水击打地面发出的悦耳声音。  这个时候不得不说,我又开始瞎操心了(处女座的宿命)。担心完古人如何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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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文又名《中戏北影遗珠之戏精夫妇的表演日常》,男女主充分遗传了作者的表演天赋,每天进行演技的切磋,浑身散发着影帝的气质。文里那只手镯我特别喜欢,实物美不胜收,就是傅老板只做了一个而且卖出去了(●—●)希望看到这篇文的傅老板能努力一下,再版一个谢谢。  ·楔子·  第一场秋雨连绵落下时,临安巷尽头的老榆柳下,筹备了许久的流云别馆终于悄然开张——铺子里钗环首饰不一而足,尽是女子妆奁中物。  时辰尚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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