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一毛钱的红包有那么多人去抢?

来源 :视野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RIshan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微信群里的红包,其实明明也知道,一块钱分十个包发,分到手上可能就一毛钱。都是一个简单的动作,一毛钱在现实里可能都懒得去捡,但是在社交软件里,一毛钱的红包却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去抢?
  在一次讲座中,有一位朋友提问:“定期给那些从来不联系的朋友打电话,又没有话可聊,怎么办?”听众都觉得挺好笑的:没有话题,干嘛要联系。仔细一想,又觉得很有道理。天南地北的人,久久不联系就淡忘了。但是又没有条件去细心打理,只好集中编为定期一次的任务。就算无话可聊,也要勉为其难维持下去。如此说来是有点荒诞:人际关系本来是发乎自然的一种需求,现在却成了敷衍差事。这恐怕也与网络时代脱不了关系。正因为信息交换的速度太快,人与人沟通的成本几乎为零,地球才日渐变成了一个村,而我们的社交也超出到日常工作生活的圈子之外。
  翻一下你的手机通讯录、微信、邮箱、陌陌,数一下我们现在有多少联系人?人类学家罗宾·邓巴曾经根据猿猴的智力推算人类社交能力的上限,能稳定维持的关系不会超过150人,这就是著名的“邓巴数字”。可是今天,超出这个数字的恐怕大有人在。
  不是因为我们脑容量变大了,而是因为有了更简便的技术手段,那就是点赞和群发。手指动一动,根本不需要花时间,成百上千的人就能收到提醒,知道你还没忘了他,这样岂不美妙?——在我看来,在网络关系向现实侵蚀的过程中,点赞是里程碑式的一个节点。现实中的人际关系超出了人脑所能处理的极限,不得不依靠网络手段进行维系。毫无疑问,它最终会变得像所有虚拟关系一样,轻飘飘的,无质量可言。就像有人丢了钱包,误了火车,在朋友圈里哭诉,还有人拼命点赞呢。
  人与人的联系就这样被网络所稀释。你群发,我点赞,虽然都不一定相识,但彼此都不必浪费生命,又都能收获人际联结的幻觉。两相便利,却也两相空虚。这个时代,我们通讯录上的名单越来越长,彼此一诉衷肠的机会却越来越少。
  抢红包,就是在这样一个时代背景下,火爆起来的。
  我以为,红包从来不是一种经济行为,而是社交行为。逢年过节,婚丧嫁娶,都会用到红包(丧事叫奠仪,但跟红包的实质是一样的),这些情境的共同特点在于:人们会聚到一起。
  人是喜欢群居的生物,这是千万年演化形成的特性,永远改不掉。
  我小时候,家里住平房,晚上老停电。一停电,我们的第一反应就是推开门走出去。邻居也纷纷现身,彼此确认:“又停电了?”“麻烦!”我虽然年幼,置身在人群之中,也会感到浑身舒坦的一阵安心。想想看,要是某天邻居全不在家,一个人都没有,该是何等的恐慌?人性天然如此:大事小事,喜怒哀乐,聚到一起总会有更好的感觉。在古代是围着篝火载歌载舞,现在是上饭店订个几十桌。形式在变,本质不會变。
  请注意,就是在人们聚集到一起的这些仪式中,产生了收发红包的环节。这个环节非常地严肃,说它是画龙点睛也不为过。
  为什么严肃呢?因为红包就是钱。相比于口头上的甜言蜜语,掏钱当然有分量得多。作为一种极具形式感的、“有分量”的社交行为,它对于人际联结的质量给予了严肃的认证:看!这可是真金白银!就算我们平时关系不密,我可是拿你当回事的!——这种庄严程度,仅次于歃血为盟。收红包的人开心就不用说了,发红包的人其实也很开心。这一行为让双方同时确认:我们之间是有联结的,我并不孤独。
  但是现在,社交软件把这种行为搬到了网上,这意味着什么呢?
  这表明,人们在网上的关系,也需要一点真金白银的认证。网上有群,这是一种特有的集会形式。但它和现实中的集会不一样,缺少那种呼吸相闻,能让人感到“安心”的实体感。前面说了,网络关系轻飘飘的,无质量可言。热闹倒是热闹的,但是很难有人情。网络的便利,也正是网络的限制。它太轻易了,没法当回事。
  但是,红包,红包是多么有诚意的一种表达啊!在网上的关系中,我们不能传递体温,传递眼神,传递关心(非口头的),我们能传递的只有冷冰冰的数据。好吧,我们想办法让数据有一点体温。最终,我们真的有了一种带体温的数据,就是钱。
  因为是货真价实的钱,我送出的祝福不会显得虚弱无力了;因为是货真价实的钱,潜水的用户被炸出来了;因为是货真价实的钱,我终于找到了冒泡的理由;因为是货真价实的钱,搭不上话也不用担心被群里踢出……
  归根到底,网上的红包与现实中的红包不同,却带有相通的元素。现实中的红包,是一种正式的人际契约,而网上的红包,则是网络灌水的一种延续。但这种灌水,多少是有一点点现实性的。这是来自网络的人情。为什么地上的一毛钱不捡,网上的一毛钱却要抢?我们抢到的并不仅仅是那一毛钱,而是联结之后的某种确认。
  我们在拼手气中联结,在接龙中联结,在比手快中联结,在猜数字中联结……
  一毛钱或是一块钱又怎么样?重要之处在于,它是真的,我与他人的互动就是真的!这让我想起小时候的新春游园会,奖品不值钱,却总能收获比钱更多的快乐。新时代的人类想出这种新的联结方式,应该也算一桩好事吧?网络是越来越好了,素昧平生的人,可以藉由网络相识、相交,甚至在远隔千山万水的情况下,通过一点点金钱的交流,感受到彼此的善意。但我对于这种网络的人情,仍旧有一点担心:会不会因为它的功能越来越强,有一天人们真会忘掉面对面的重要?过年时各自埋头对着手机,就能沉浸于网上的交情,而无视现实中的彼此隔断?也许最理想的状态,是可以一边走亲访友,收发现实的红包,偶尔上个网,和群里的朋友玩玩抢红包的游戏吧。
  如果你在群里点开一个红包,忽然感受到久违的节日的喜庆感,这不是因为你的贪婪(总共才多少钱呢?),而是因为它激起了潜藏于我们心底的,对联结的渴望。我们成功地找到了一种方法,可以为网络关系增加一丝现实的分量。无论如何,这比点赞和群发诚恳多了。
  (华丽荐)
其他文献
那是一个没有电、没有网络、没有培训班的时代。所有农家孩子的暑假几乎都一样,除了帮父母劳动,就是在坡上放牛,一切活动都是与自然打交道。间或有些暑假作业,也都是在雨天里抽空去做的,大人们从来不过问,他们又不懂,问了也白搭,因此暑假的学业压力——没有。  但劳动的压力是伴着山里人一生的。鸡鸣而出,星起而息,起早摸黑,吃冷饭,喝凉茶。白天困了,就在柳树下摇摇蒲扇打个盹,没有闲时与忙时。我们这些孩子,也全被
《破绽在哪儿》参考答案  其中一個家伙利用对方是左撇子,他只要在左手握杯饮咖啡的那一侧涂上毒液,就会使对方上当;另一个家伙饮咖啡前吃的口香糖里很可能含有解药,所以自己喝了没事,对方喝了就毒性发作了。那名望风的犯罪团伙成员请在图中找。
据国家公务员网公布数据,职位平均40:1的竞争比令人望而生畏。不止考公,各类考证热潮由来已久,CPA、CFA、司法、雅思、职业资格证……各类证书引得职场人前赴后继。朋友圈英语学习打卡刚刚降温,成人Python(计算机程序设计语言)已经袭来,似乎知识更新速度总是快于学习速度。与此同时,为了弥补学历缺陷,成人学历教育也蓬勃兴起,成人自考、MBA等学历已成为部分职场人“更上一层楼”的必要条件。  考证热
北京南城的小街里,阳光温暖懒散,汽车斗折蛇行地前进。敲门进屋,王钟津正在刷锅,招呼环球人物杂志记者坐下后,她也盘腿而坐,丈夫张广柱则靠在沙发上。  这是寻常巷陌里的寻常人家,张广柱64岁,王钟津61岁,膝下有女儿,还有一个8岁的外孙;但他们又是不寻常的,3年来他们进行着环球之旅,并以“花甲背包客”为名撰写博客,广为人知,西亚、中东将是他们的下一站。    环球游只为幸福生活  2007年在虎跳峡徒
南阿尔卑斯山的仲夏,美丽而明亮。两个星期以来,我每天都为了夏天即将结束而忐忑不安,我将这种不安视为所有美感的附属品,那样的不安,带着某种神秘感,就像某种味道强烈而特别的佐料。一旦有任何雷雨征兆,更是格外令我担心,因为自八月中旬开始,即使是小雷雨都可能一发不可收拾:它可能持续几天不停,即使雨后天气放晴,但夏天也早已随之消失了。在阿尔卑斯山南麓,夏日在雷雨中挣扎,然后轰轰烈烈地匆匆死亡,迅速消失,这过
风雨无阻从不间断瞒着家人用心良苦    双红社区隐藏在北京市门头沟区层层叠叠的大山里。这里进出只有一条绵延的公路,民房都是依山而建,大部分房子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产物,每排房子之间的距离狭小,只容两人并排通过。如此环境,让邻里关系更加密切。  这里现有 1800 多名居民,绝大多数是木城涧矿区的职工。木城涧煤矿于 1952 年建成投产,是京煤集团所属最大的生产矿井,很多矿工在这里度过了大半辈子,王
与加藤嘉一见面,是在首都机场,身高1米85的他拖着一只行李箱,疾步如风地向我走来。递来的名片上只有“加藤嘉一”4个竖排的宋体字,不带任何头衔。但记者的脑海中却蹦出了若干个与这个名字相连的标签:“著名青年时评家”、“21世纪日本遣唐使”、“‘80后’人气偶像”、“北京大学朝鲜半岛研究中心研究员”、“日本庆应大学高级研究员”、“英国《金融时报》中文网专栏作家”。没错,这些都是指加藤嘉一,这个坐在记者对
岳父出門买菜,回来跟我老婆说,兰州的天太窄了,很不好。  他每次来兰州,都待不了一周,就急着回去,也许就是天空的原因。河西开阔,抬头真能望到穹顶似的天,让习惯了近距离的眼睛有轻微不适,仿佛天外有天。  我老家在湖南乡下,那儿和河西一样,也能看到完整的天。所谓完整的天,应该是天圆地方,天空应该是圆的。同样是圆的天,南北还是有区别。北方的天崇高,而南方的则低矮,尤其是盛夏。家里太热,在晒谷坪铺了凉席,
要成功,不能一味老成持重,当初台湾开始参加世界少年棒球大赛,台北两家电视公司(当时仅有两家)争夺转播权,其中一家派遣一位精明能干的高级职员赶到美国,提出交涉。美方一桶冷水浇过来,劈头便说:“你们想得到今年的转播权,已经没有希望了!”  这位由台北飞来的现代中国人反应敏捷,他立刻说:“今年的转播权我们不一定就没有希望,这问题等一会儿再谈,我现在先预定明年的转播权。”在他的要求之下,双方迅速办好了手续
看一个中国传统色谱名称表,那些颜色,仅仅是写下来或者读上去,都是那么美妙那么大方那么生动那么含蓄那么优雅,那么让人心生喜悦????????????????????????????????????????????????????????????。   月白,柳黄,象牙白,蟹壳青,品红,雪白,乌黑,漆黑,水绿,鸭卵青,鱼肚白,黧色,缁色,霜色,妃色,海棠紅,蓝灰,牙色,驼色,黛蓝,黄栌,紫檀,鸦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