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高校上课,突然看到熟悉的第五教学楼东头钉了一块牌子,上面写着:致远楼。接着,又发现学校所有的公用建筑几乎都换上了新名字,原办公楼叫明德楼,原文科楼叫播馨楼,原理科楼叫百全楼,原现代技术教育中心叫养根楼……“致远楼”这名字我极喜欢,只是有一点我颇怀疑:在官本位和行政权力横冲直撞的大学校园,大学师生在思想和专业素质上能不能真正“致远”?
　　N年前,法官穿統一的工作制服,其衣着与法院办公楼里的文秘、给领导开小车的司机没有什么区别。后来,法院系统说是要跟国际接轨,法官审案时必须穿庄严肃穆的法袍,用铿锵威严的法槌。结果法袍穿上了、法槌用上了,行政权力干预司法的情况丝毫没见减少。赵作海杀人案就是在证据不足、法院不敢判案的情况下,由政法委协调出了一个意见,叫法院依葫芦画瓢。
　　如今,社会上形形色色的腐败案件多了起来,为了反腐败,我们的纪检监察部门积极开动脑筋,想了许多貌似神明、实则愚蠢的点子。比如给领导干部发廉政短信,带他们去监狱接受警示教育,让官员妻子充当“家庭纪委书记”,要拟提拔官员家属签家庭道德意见书……廉政花样玩了不少,然而,腐败案件依然如雨后野草遍地都是。
　　作为一个长年跟概念打交道的人,我并不笼统地反对名分。比如,在教师地位不高时设立教师节,唤醒全社会尊师重教的意识;在产业工人人心不稳时设立各种名誉称号,提高他们的工作积极性。但有些事,我们只要求实,完全无须在名上做多少文章。比如大学的楼房叫不叫“致远楼”、“养根楼”不要紧,关键是大学一定要以学生为主体、以教师为主导,坚持学术独立、心灵自由。只有这样,才能培养出有思想、有健全人格、有渊博学识的人才。比如法官审案时穿不穿法袍、用不用法槌无所谓,最重要的是在执法过程中应该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不受任何行政权力的干扰。比如纪检、监察部门反腐败有没有新的廉政花样不重要,真正要紧的是它们制订的措施必须让贪官生出恐惧之心,不敢贪、不能贪。
　　当然,我这样说,有些难为咱们的官员了,某些官员其实压根儿就不曾想过要追求什么“实”,因为求“实”会损及他们的既得利益。大学教师说话的份量重了,学术权力起作用了,校园官员的权力就会受到制约,他们的各种物质待遇就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处处优先。司法有了独立性,行政官员无法干预,某些官员的人上人地位也就无法保证,他们感受到的特权的魅力就会削弱。反腐败来真家伙,比如官员民选、领导干部家庭财产向社会公布,一些领导就再也当不上领导,就算当上了,也难免成为阶下囚,某些官员自然不会乐意。
　　官员求名不求实,也与咱们这个社会没有一种根本的东西管住官员的权力有关。权力的本性是喜欢扩张的,你给它套上了紧箍咒,它就老老实实,让它干什么立马干什么;如果不去管束它,或者没有有效的办法管束,它就会像发情的公牛一样撒野。在这种情况下,不要说干点重名不重实这样的事,就是干些更让你愤怒的事,你也只能干瞪眼睛,顶多像阿Q一样躲在被窝里来几句国骂。
　　求名与求实,其深处关联的绝不只是行事思路。□
　　(作者单位:湖南人文科技学院中文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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