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美丽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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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壹】
  
  我叫刘小川,男孩,家庭成员有爸爸妈妈外加一只宠物龟,我最好的朋友是祝明明,但我希望我们的友谊能在稳定中寻求一点变化。
  祝明明最近的心情不好,看什么都不顺眼。
  这些想法潜伏在她的身体里,在她失眠时就跑出来作祟,她时常假想一个敌人,然后在心底将他打倒来获得胜利感,满足地睡去。
  她答应了班级里路小南的追求,和他悄悄地交往,她的坏脾气也波及到了他,前一秒还是云淡风舒的恬淡样子,下一刻也许就是暴怒,他不明白是哪一句话惹到了她敏感的神经。她用什么恶毒的话来攻击路小南,直到他生气地走开,她的情绪才能渐渐地平复下来。
  她亲口说,自从与路小南交往后,就感觉没那样有意思了,倒是他比较热情。她知道隔壁班那个有点龅牙的小女生一直在喜欢路小南,最近,她和他走得挺近,祝明明的好斗心又爆发了。晚上,不管三七二十一她总是要狂摁着我家门铃直到我下来为止,她问我该用什么方法来收拾收拾她就好了?我笑说,不如学人贴大字报,贴在学校最热闹的地方,让人一看就是她。
  这个想法简直让她惊喜,可是我不会画画呀,她说。放心,我来。
  第二天课间,我从作业本上扯下一张白纸,在上面涂鸦一个小人,平刘海,小眼睛,唐老鸭的T恤,活生生就是小龅牙。我忍不住大笑起来,我的观察力简直入微。祝明明看了也很惊喜,她想把它贴在大树上,想想也许很快就会被人撕掉,于是商议后,我们把它贴到了人气很旺的食堂小餐厅里。做完这一切,我上楼,祝明明就躲在角落里偷看大家的反应。
  夜晚,她来和我报告战果。真是太好笑了,你知道吗?小龅牙看见那张画,脸简直绿了,她和路小南说,永远不会原谅他的。那路小南没说你什么吗?我问她。我根本就不承认是我做的,有证据吗?她的唇彩在路灯的照射下显得血红。
  我有我的打算,只是我没想到路小南和她竟没吵翻。是的,我一直在喜欢着祝明明。
  
  【贰】
  
  和祝明明熟络起来是今年清明的时候,中午我早早就见她在班级里坐着,她显然只想找个人倾诉一下,她自顾自的说,我十二点到家,好嘛,我家的亲戚全都到了,我爸爸根本不管我在哪,我妈妈也不知道躲哪去了,我出来了也没人管我,就当没我。她愤恨地用手做拳捶着桌子。
  她妈妈我见过,在一家小超市里工作,听女生们说,祝明明想要名牌时经常在母亲面前说,大家都有了,就我没有,他们会看不起我,都没人和我玩了。听到这里,母亲往往就会乖乖地掏钱出来。
  我离家出走是祝明明鼓动的,我听说离家出走会上瘾,但还没听说过帮人出走会上瘾的。
  她挟持着我到她的家,她的姑姑们正好也在,一个个地坐在沙发上。我小心跟在祝明明的身后上楼,我甚至听见有一个还在小声地骂祝明明。到了房间,祝明明说,对不起了,是我故意带你来的,你看,有她们在我连回家的勇气都没有了。
  晚上,我呆在祝明明的房间,她不敢出去,我也不敢,她的姑姑们噼里啪啦地麻将打得震天响。你想听点什么吗?随便,我答她。那就听这个吧。我看见她拿出一张英文碟来,封面上有一辆人力车,一个风情的外国女郎坐在车上,她的脸是侧着的,耳朵上还戴着一只硕大的耳环,很漂亮。我喜欢那专辑上的天,灰白灰白的,就像一张白纸扔到了煤堆里揉皱了再捡起来。乐声响起,我说,我喜欢这歌,很深情,很遥远时空的感觉,它叫什么?“The One You Love ”。
  祝明明我喜欢你,我脱口而出和前面完全不搭的这句话。祝明明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我,终于她说,你的额头剪得太光了。我说,你是拒绝我吗,可这算是什么理由?谁知道你以后会不会秃头。她笑。
  好了,我要走了。我站起来拉上门,她没理我,专心的在听那支遥远的缠绵的歌。
  学校的下面有一家体育用品商店,用饭卡抵押可以借一辆单车。祝明明说她再不想和我走在街上,被婚纱店里的促销员认成是情侣,她说次数多了这会叫她短寿的。放心吧,你会长命百岁的,我白她一眼。我载着她碾过薇薇新娘前面的天长地久,下一个出口是文化广场,有一群学院生在露天表演舞台剧《巴黎圣母院》,简直俗不可耐!祝明明惯有的批判一切的口吻又出来了,我最讨厌的就是艾丝美拉达了,我还是更欣赏主教一些,他对艾丝美拉达的爱情表白简直太绝望了。
  是啊,你和主教还一样的不招人待见。这话滑出口我就知道造次了,她也变得安静下来,就像用一只玻璃罩子扣住我们再抽干了空气,什么也听不见。
  祝明明从不和她奶奶说话,姑姑们也从不和她说话,她总为了她妈和亲戚们发生矛盾,照理说和妈妈应该很亲才对,但是不,祝明明也不和妈妈亲,她就是一个人和自己好。
  我小时候和亲戚们的关系还是不错的,他们还给我买过一条小花裙,她说,后来等我听得懂人话了,我妈妈就喜欢和我说她受的委屈,说奶奶姑姑们怎样的欺负她,嫌弃她的出身啊背景啊,我就替她屈得慌,有一次,我就干脆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了,我奶奶闹的要寻死,说不是大人说的小孩如何知道这些?我妈妈也骂我说早知道不和我说了,像是我没帮她守秘密似的,她说那话不是她说的不知道我从哪听来的。我就气,这些虚伪的软弱的中老年人。
  那都这样了,这事就和你没关系了呀,你何必呢?何必这样生气。
  我不,祝明明暴怒,现在这事我已经不为我妈了,这是我和她们之间的事。她狠狠骑着单车走了,把我甩在这打不到车的郊区。我活该,有哪一个女孩会不介意自己不招人待见呢。我顺着大路往外走,半小时后,我实在走不动了我发信息给祝明明让她来接我,她见我第一句话就是,你真没出息。
  我一如既往没有出息,第二天我立刻就陪上笑脸和她和好,这也是她的优点,她生气从来不会太久,这就很好,我也不会想到祝明明会因为下面的事情而对我改观。
  祝明明总是往她家的抽水马桶里倒东西,久而久之,它就堵了。她没敢告诉父母她也没钱雇人来修,找人帮忙也顾忌影响,于是,她想到了我。她发信息,哥们,我这里有一件特爷们的事等你来参与。我不明就里但我还是去了,我拆了她家的拖把,拿着那根木头去捣马桶,我觉得自己就像月球上的玉兔在捣药,马桶里的脏水满溢出来我吓的倒退了一步。祝明明隔着三四米的距离在煞有其事的支着脑袋观察我。
  
  从那之后,祝明明最常称赞我的就是,好青年,那样不嫌脏。
  
  【叁】
  
  毕业前,祝明明加入了“跑腿帮”。她帮人代排队,发传单什么都干,她的最后一个工作是帮一家快倒闭的小商场做主持,我从再没看过那样荒诞的节目了,一群导购员穿着像练瑜伽的衣服在配合着布兰妮的舞曲跳广播操,舞毕,祝明明说,刚才的节目太精彩了,把西方的流行文化和东方的艺术精华有机地结合在一起……我没想到祝明明这样率直的女孩也能睁着眼说出瞎话来。
  她数着钱说,还不错,做一回丑人就赚这些。蜂拥进来抢购的顾客占满了电梯,祝明明说我们也快点吧,电梯已经满了十三个人,她对着站最外面的男孩说,喂,你出来一下。男孩傻乎乎的出来,她迅速地就挤了进去冲我得意的笑笑,从此,我再没看见她,她跑了。
  我知道她在N地,她断了和我们的一切联系,那天去商场表演我问她将来我怎么联系你啊,她说,有缘千里来相见嘛。她很早就想摆脱这一种被灌输的自卑和不如人的感觉,她不想成为她妈妈的下一个翻版,遇见什么问题都把原因归咎到没有好出身好背景上面,她讨厌这样的自卑感,她想和这样的过去说再见,过去的路,过去的人就都不见了。
  早晚她一定会想明白的,我在心里安慰自己。走在路上年关将近,到处都是盛装以待的繁华样子,我想起那支歌我一直说好听的,我转进一家音像超市,找了找果然有,真是一首经典的老歌,张国荣把它翻唱成了“梦里蓝天”,不过我还是喜欢它是“The One You Love ”。专辑上有人力车,女郎,男子,一个不少,不过天空是夜色。细看看,它的下角还多了一行小字---重回美丽时光。
  回到家,看着祝明明灰灰的头像,我试着给她留了一条信息,圣诞,元旦,新年,生日的礼物有四份我该怎么送你呢?停顿了数秒,她的头像闪动起来有了气色。
  我想她是想开了,重回美丽时光不一定就要消失不见,也可以在原来的时光里重建。
  我搜索着N地的风景,N地有一座悬索的桥,有一个浮在湖上的地标,有一个叫祝明明的女孩,就让我们重回美丽时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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