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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程度是事物变化达到的状况,事物达到的状况不同,描述事物程度的表达方法就会不同。也就是说,事物程度的强弱不同,表达事物强弱的手段就多样。本文从词法层面、句法层面以及固定搭配等方面来探讨山东高密方言中的程度表示法,并作出详细说明,同时区分了各种程度表示法所表达的程度的深浅。
关键词:高密方言 程度表示法 词法层面 句法层面 固定搭配
“程度”,据《现代汉语词典》(第5版)的解释是“事物变化达到的状况”。因此,事物达到的状况不同,描述事物程度的表达方法就会不同,也就是说事物程度的强弱不同,表达事物强弱的手段就多样。本文从词法层面、句法层面以及固定搭配等方面来探讨高密方言中的程度表示法,并作出了详细说明,同时区分了各种程度表示法所表达的程度的深浅。
一、词法层面
(一)重叠
词语重叠不仅能够强化描绘的功能,使语言生动活泼,而且也是一种构词方式。在高密方言中,词语重叠的现象一直活跃在人们的日常用语中,传递着人们对程度的不同表达。高密方言中的重叠式包括“AA”式,“AA+的”式,“AABB”式。
1.AA式
斜斜 擎擎 吊吊 腾腾 呲呲 翻翻 贴贴 挺挺 堵堵
这类动词重叠以后,后面一般都带有助词“着”或者量词“个”,即“VV着/个”。表示两种意思:一是表达极其不满或者生气的情绪,二是指非平常状态。如:
(1)这个孩子的脾气尤其坏,你如果说说他,他不但不听还擎擎个死头和你犟嘴。
(2)他刚从河里打捞上来的时候翻翻着眼皮,挺挺着个肚子,怪吓人的。
动词重叠是表示量的,可以分为两类:一是以一个动作作为单位,表示多次行动;二是以动作的一个片段为单位,用动词重叠来表示一次行动(王还,1961)。但在高密方言中,上述动词都是可持续性的,侧重的是动作持续一段时间的过程中所形成的一种状态,既不是以某个动作为单位,也不是以动作的某个片段为单位。动词重叠以后,程度加深,描述的内容更加形象生动。
2.“A(儿)A(儿)+的”式
瞎儿瞎儿的 死死的 干儿干儿的 好儿好儿的 慢儿慢儿的
此类重叠,一般都是形容词,表示一种事物发生变化后的最终结果出乎意料,程度较重叠以前深。如:
(3)说是出去闯世界呢,这不没两天就学的瞎儿瞎儿的了。
(4)从那么高的树上掉下来,还不得跌得死死的?
此类性质形容词有两种形式,可以带“儿”,也可以不带,前者较后者语气轻松,口语色彩浓。但是“死死的”没有儿化的形式,相比较“死”,程度加深一倍。
3.AABB式
板板整整 拖拖拉拉 别别拉拉 歪歪拉拉 紧紧巴巴 扎扎煞煞
“AABB”式重叠方法,其基式是“AB”式。“AB”式不表示程度,只是客观地描述事物的性状,如“日子过得紧巴”。但是“AABB”式是反复描述一种动作或者事物的状态,表达的程度加深。如:
(5)王老师是个爱干净的人,人家穿衣服从来都是板板整整的。
(6)前几年,日子都是紧紧巴巴的,这不也过来了嘛!
(二)加前缀
1.大/精
大高高 大沉沉 大长长 大胖胖 大宽宽 大厚厚 大远远 精矮矮 精短短 精瘦瘦 精窄窄 精薄薄 精点点
高密方言中,“大”和“精”可以作为前缀,构成“大××”式和“精××”式,表示程度加深。“大××”表示事物的性状趋向向外扩展,而“精××”表示事物的性状趋向向里缩小。如:
(7)大沉沉的个箱子,他那么小的孩子能搬动?
(8)那个胡同精窄窄儿,这辆大车肯定开不进去。
这类前缀应用的范围不大,基本限于具有对立意义的单音节形容词中,有的时候,人们不用“精××”而用“溜××”,表示的意义是相同的,只是说话习惯不同而已,其程度都相当于普通话中的“很”“非常”。
2.焦/稀
焦干 焦酸 焦黄 焦/稀粘 稀碎
焦/稀作前缀,表示程度加深,相当于“很”“非常”。同时,由此构成的词语还可以用于“ABAB”式重叠,程度又加深一层,相当于“非常非常×”。如:
(9)这个孩子打生下来就营养不良,两棵头发焦黄焦黄的。
(10)他的脾气真暴,一个杯子叫他摔得稀碎稀碎的。
(三)加后缀
1.形容词/动词+乎
粘乎 悬乎 湿乎 试乎 粘乎 贴乎 热乎 二乎 搅乎 吹乎 扇乎
“乎”常作形容词、动词的后缀,表示程度轻,能够增加事物的形象色彩,有“有点”“差不多”“……的样子”的意思,带有很强的主观评价色彩,一般用于口语,在句中作补语、状语或谓语。如:
(11)事情不会那么悬乎吧?说得怪吓人的。
(12)这件事情本来很好解决,结果被有些人搅乎坏了。
在此,词根加“乎”以后,词性不变,并且还可以构成“A乎乎”和“AA乎乎”式,这类构词法中的部分词语“热乎”“湿乎”“粘乎”等虽然和重叠式“A乎乎”中的“热乎乎”“湿乎乎”“粘乎乎”等的意思相似,但是程度不同,A乎 二乎 二二乎乎 *二乎乎 贴乎 贴贴乎乎 *贴乎乎
搅乎 搅搅乎乎 *搅乎乎 扇乎 扇扇乎乎 *扇乎乎
2.形容词/动词+巴
干巴 皱巴 紧巴 烧巴 颠巴 砸巴 敲巴
词缀前的词根都是单音节的,并且都能够重叠,形容词有“A巴巴”和“AA巴巴”两种形式,动词也有两种形式,是“AA巴巴”和“A巴A巴”。如:
(13)一块干巴馒头。/一块干巴巴的馒头。/一块干干巴巴的馒头。
(14)你敲巴什么?/你敲敲巴巴的干什么?/你敲巴敲巴的干什么?
形容词重叠以后,含有消极或者贬义的色彩,表示一种事物的状态程度逐渐加深,即A巴﹤A巴巴﹤AA巴巴。动词中,“AA巴巴”强调动作迅速,持续的时间比较长,而“A巴A巴”则表示动作持续的时间短,有随意性的意义,因此前者程度高于后者,即A巴﹥AA巴巴﹥A巴A巴。
3.～咕
玍咕 憋咕 野咕 拙咕 挖咕 叨咕 扎咕 挤咕
“咕”作后缀,能带给人一种形象色彩和声音上的生动感,多用于形容词、动词,带有贬义,有使程度加深的作用。如:
(15)这个丫头真野咕,整天东跑西窜的没个正形。(野咕:疯癫,不安静)
(16)挤咕个尿罐眼就知道哭!(挤咕:眼泪流下来的样子。)
其中形容词都能以“AABB”式重叠,动词能以“ABAB”式重叠,但是重叠以后的程度减弱。
二、句法层面
(一)状语表示法
1.奇+形容词/能愿动词
奇好 奇坏 奇高兴 奇冷 奇烦人 奇愿意 奇不情愿
“奇”应用的范围最广,无论褒义、贬义还是中性词都可以修饰,并且后面还可以带动宾短语、否定句等,所表示的程度最高,在高密方言中属于强程度副词。如:
(17)你看人家绣的这花,啧啧,奇好!
(18)让你给他填房,看样子你还奇愿意吭?
(19)奇爱动手,看你能打过谁?
(20)叫你去上学是为你好,你还奇不情愿。
2. 杠(地)
杠(地)好 杠(地)热 杠(地)高兴 杠(地)痛快
高密方言中的程度副词“杠(地)”与东北方言中的“杠”意义、作用、语法特点都相同,一般用来修饰形容词或者能愿动词。其表示的程度和“奇”相当。但是与东北方言不同的是它可以修饰表示消极意义的词语,如“杠地没劲”“杠地少”等,东北方言中一般不说,而说“忒乏”“贼少”等(黄伯荣《汉语方言语法类编》,1991)。
3.诚地+形容词/动词/动词性短语
诚地俊 诚地坏 诚地爱哭 诚地大胆 诚地欢喜 诚地自私
“诚地”表示的程度和前两者无差异,相当于普通话中的“确实”“真的”。如:
(21)看,又掉泪了,诚地爱哭呢!
(22)闺女考上大学给他长了脸,他诚地欢喜呢。
“奇”“杠地”“诚地”三者都属于强程度表示法,在语法、语义方面也毫无差别,应用上可以完全互换,其使用频率完全取决于人们的语言习惯和主观感受,由此可见高密方言的丰富多样性。
4.怪
怪热 怪冷 怪痒痒 怪不好意思 怪害怕
“怪”程度也很高,但是与前三者相比要低一些,是对客观现象的理性描述,使用频率也较低,一般不用于性状形容词、能愿动词前,多用于消极的事情前,表达的语气带有不喜欢,不愿意,勉勉强强等意。如:
(23)今天怪热,我不穿毛衣了。
(24)让我一个人去老师办公室,我怪不好意思的。
5.怎[ʦəŋ42]么
修饰形容词、动词,相当于普通话中的“无论怎样”“这么”“多么”等,程度较“怪”高,但是比“奇、杠地、诚地”低。有“怎么A怎么A”重叠句式,反复强调所要突出的动作或事物性状特征,加重语气,程度深。如:
(25)你爱怎么说怎么说,我就是不吱声。
(26)别以为他是个怎么好怎么好的人,其实是个笑面虎。
6.其他
1)表示颜色状态的程度词
普通话中,一般是在颜色的前面加副词“很”“非常”或者加后缀“油油”“通通”等来表示颜色的加深。在高密方言中,每一种颜色都有一个或者两个表示程度的语素来加深颜色。如:
通红 铮绿 铮青 现蓝 现/干黄 现紫 訇/觑黑 苕/雪[ʃuə42]白
如果想表示的程度再高的话,可以用“ABAB”式重叠使用,程度会更深。
2)其他表示状态的程度词
甘甜 齁咸 囊腥 风快 铮亮 绯细 四平 老碜 刚硬 镇凉 溜圆 喷香 铮清 绷紧 冒暄 镇齐
此类状态词也可以用“AABB”式重叠使用,程度加深。
(二)补语表示法
1.形容词/动词+煞
疼煞了 烫煞了 冻煞了 笑煞了 气煞了 难受煞了
此种表示法应用的范围很大,频率也很高,一般放在中心语之后,表示的程度很高,相当于普通话中的“死”,指结果超出了界限或承受能力。如:
(27)刚倒的水也不说声,我喝了一口,烫煞了!
(28)一直忙着收庄稼,两个月没洗澡,浑身难受煞了。
可以带宾语,后面要加助词“了”。如:
(29)这样的事情也拿出来说说,真是丢煞人了。
2.形容词/动词+得+治不得/朝不住劲/够呛/要命
疼得治不得/朝不住劲/够呛/要命 丑得～ 累得～ 难看得～
“A+治不得/朝不住劲/够呛/要命”等,用于形容词、动词或者它们的词组后面,表示已经到了极点,完全没有能力继续……,表达的程度进一步加深,要比“煞”更严重一些。如:
(30)一天扛了四百麻袋粮食,累得他够呛,回来就趴在炕上起不来了。
三、固定搭配
(一)A了不带A
嘱咐了不带嘱咐 好了不带好 亲了不带亲 美了不带美
这类重叠式固定搭配,表示一而再,再而三,反复不断的意思。能够独立成句,属于强程度表达法。如:
(31)你上大学之前,我嘱咐了不带嘱咐,让你多学点东西,结果呢?
(32)对他儿子,那真是亲了不带亲,他恨不能把头割下来给他儿子当皮球拍。
(二)不是好A
不是好折腾 不是好抖擞 不是好咧扎 不是好图兴 不是好嚣张 不是好好
“A”在此固定搭配中,一般是贬义形容词,即使偶尔有褒义词出现,其代表的也是相反的意思。“好”是指正常的、正经合理的,符合人们正常心理状态的,“不是好A”自然超出了这个范围。此搭配口语色彩很浓,有一种物极必反之后带给人一种痛快的感觉。如:
(33)前几年有钱的时候吃喝嫖赌,不是好折腾,现在倒好,死了连张破席面都没有。
(34)被关禁闭了吧,从他上台以后大家都觉得他不是好嚣张。
(35)看着他们那关系不是好好,分不清你我,这不最后打官司去了。
四、结语
针对高密方言的程度表示法,本文主要从词法层面、句法层面、固定搭配等方面做了详细描述和归纳,可以看出,高密方言程度的表达具有以下几个显著特点:
(一)主观性。以重叠形式、程度状语或者补语等方式来表达程度高低时,语言形式不仅体现了说话者的机智幽默,还带有强烈的主观感情色彩,给语言的交流和发展带来了有力的推动作用。
(二)形象性。无论是“挺挺个肚子”“擎擎个脑袋”这种“AA”式重叠,还是“甘甜”“刚硬”“溜圆”等表示状态的程度词,或者是“疼得朝不住劲”“累得够呛”等固定搭配,都十分生动,能够将感情的表达形象化,给读者带来极大的想象空间。
(三)节奏感。高密方言在表达程度的时候,通常通过拖长读音、补足音节或者加重语气来增加强度,音节的曲折变化无不表现出语言所具有的鲜明节奏感和错落有致的韵律美。
参考文献:
[1]钱曾怡.山东方言研究[M].济南:齐鲁书社,2001.
[2]黄伯荣.汉语方言语法类编[M].青岛:青岛出版社,1991.
[3]唐健雄.河北方言的程度表示法[J].河北师范大学学报,2000,
(4).
[4]李佳.武汉方言程度表示法[D].武汉:华中师范大学,2007.
[5]周翠英.胶州方言的强程度表示法[J].青岛大学师范学院学报,
2008,(6).
[6]韩容洙.现代汉语的程度副词[J].汉语学习,2000,(2).
[7]马真.普通话里的程度副词“很、挺、怪、老”[J].汉语学习,
1991,(2).
[8]彭兰玉.衡阳方言的程度表示法[J].衡阳师范学院学报,2003,(1).
[9]单威.现代汉语形容词重叠研究综述[J].黑龙江教育学院学报,
2005,(6).
[10]易亚新.常德方言表程度加深的形式和手段[J].湖南文理学院
学报,2005,(2).
[11]张颖.汉语程度范畴初探[J].牡丹江教育学院学报,2007,(4).
[12]周小兵.现代汉语的程度副词[J].中国语文,1995,(2).
[13]王还.动词重叠[J].中国语文,1963,(1).
[14]张亚军.副词与限定描状功能[M].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2.
[15]张斌,范开泰.现代汉语虚词研究综述[M].合肥:安徽教育出
版社,2002.
[16]张谊生.现代汉语虚词[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0.
(兰云云 上海大学文学院 200444)
关键词:高密方言 程度表示法 词法层面 句法层面 固定搭配
“程度”,据《现代汉语词典》(第5版)的解释是“事物变化达到的状况”。因此,事物达到的状况不同,描述事物程度的表达方法就会不同,也就是说事物程度的强弱不同,表达事物强弱的手段就多样。本文从词法层面、句法层面以及固定搭配等方面来探讨高密方言中的程度表示法,并作出了详细说明,同时区分了各种程度表示法所表达的程度的深浅。
一、词法层面
(一)重叠
词语重叠不仅能够强化描绘的功能,使语言生动活泼,而且也是一种构词方式。在高密方言中,词语重叠的现象一直活跃在人们的日常用语中,传递着人们对程度的不同表达。高密方言中的重叠式包括“AA”式,“AA+的”式,“AABB”式。
1.AA式
斜斜 擎擎 吊吊 腾腾 呲呲 翻翻 贴贴 挺挺 堵堵
这类动词重叠以后,后面一般都带有助词“着”或者量词“个”,即“VV着/个”。表示两种意思:一是表达极其不满或者生气的情绪,二是指非平常状态。如:
(1)这个孩子的脾气尤其坏,你如果说说他,他不但不听还擎擎个死头和你犟嘴。
(2)他刚从河里打捞上来的时候翻翻着眼皮,挺挺着个肚子,怪吓人的。
动词重叠是表示量的,可以分为两类:一是以一个动作作为单位,表示多次行动;二是以动作的一个片段为单位,用动词重叠来表示一次行动(王还,1961)。但在高密方言中,上述动词都是可持续性的,侧重的是动作持续一段时间的过程中所形成的一种状态,既不是以某个动作为单位,也不是以动作的某个片段为单位。动词重叠以后,程度加深,描述的内容更加形象生动。
2.“A(儿)A(儿)+的”式
瞎儿瞎儿的 死死的 干儿干儿的 好儿好儿的 慢儿慢儿的
此类重叠,一般都是形容词,表示一种事物发生变化后的最终结果出乎意料,程度较重叠以前深。如:
(3)说是出去闯世界呢,这不没两天就学的瞎儿瞎儿的了。
(4)从那么高的树上掉下来,还不得跌得死死的?
此类性质形容词有两种形式,可以带“儿”,也可以不带,前者较后者语气轻松,口语色彩浓。但是“死死的”没有儿化的形式,相比较“死”,程度加深一倍。
3.AABB式
板板整整 拖拖拉拉 别别拉拉 歪歪拉拉 紧紧巴巴 扎扎煞煞
“AABB”式重叠方法,其基式是“AB”式。“AB”式不表示程度,只是客观地描述事物的性状,如“日子过得紧巴”。但是“AABB”式是反复描述一种动作或者事物的状态,表达的程度加深。如:
(5)王老师是个爱干净的人,人家穿衣服从来都是板板整整的。
(6)前几年,日子都是紧紧巴巴的,这不也过来了嘛!
(二)加前缀
1.大/精
大高高 大沉沉 大长长 大胖胖 大宽宽 大厚厚 大远远 精矮矮 精短短 精瘦瘦 精窄窄 精薄薄 精点点
高密方言中,“大”和“精”可以作为前缀,构成“大××”式和“精××”式,表示程度加深。“大××”表示事物的性状趋向向外扩展,而“精××”表示事物的性状趋向向里缩小。如:
(7)大沉沉的个箱子,他那么小的孩子能搬动?
(8)那个胡同精窄窄儿,这辆大车肯定开不进去。
这类前缀应用的范围不大,基本限于具有对立意义的单音节形容词中,有的时候,人们不用“精××”而用“溜××”,表示的意义是相同的,只是说话习惯不同而已,其程度都相当于普通话中的“很”“非常”。
2.焦/稀
焦干 焦酸 焦黄 焦/稀粘 稀碎
焦/稀作前缀,表示程度加深,相当于“很”“非常”。同时,由此构成的词语还可以用于“ABAB”式重叠,程度又加深一层,相当于“非常非常×”。如:
(9)这个孩子打生下来就营养不良,两棵头发焦黄焦黄的。
(10)他的脾气真暴,一个杯子叫他摔得稀碎稀碎的。
(三)加后缀
1.形容词/动词+乎
粘乎 悬乎 湿乎 试乎 粘乎 贴乎 热乎 二乎 搅乎 吹乎 扇乎
“乎”常作形容词、动词的后缀,表示程度轻,能够增加事物的形象色彩,有“有点”“差不多”“……的样子”的意思,带有很强的主观评价色彩,一般用于口语,在句中作补语、状语或谓语。如:
(11)事情不会那么悬乎吧?说得怪吓人的。
(12)这件事情本来很好解决,结果被有些人搅乎坏了。
在此,词根加“乎”以后,词性不变,并且还可以构成“A乎乎”和“AA乎乎”式,这类构词法中的部分词语“热乎”“湿乎”“粘乎”等虽然和重叠式“A乎乎”中的“热乎乎”“湿乎乎”“粘乎乎”等的意思相似,但是程度不同,A乎
搅乎 搅搅乎乎 *搅乎乎 扇乎 扇扇乎乎 *扇乎乎
2.形容词/动词+巴
干巴 皱巴 紧巴 烧巴 颠巴 砸巴 敲巴
词缀前的词根都是单音节的,并且都能够重叠,形容词有“A巴巴”和“AA巴巴”两种形式,动词也有两种形式,是“AA巴巴”和“A巴A巴”。如:
(13)一块干巴馒头。/一块干巴巴的馒头。/一块干干巴巴的馒头。
(14)你敲巴什么?/你敲敲巴巴的干什么?/你敲巴敲巴的干什么?
形容词重叠以后,含有消极或者贬义的色彩,表示一种事物的状态程度逐渐加深,即A巴﹤A巴巴﹤AA巴巴。动词中,“AA巴巴”强调动作迅速,持续的时间比较长,而“A巴A巴”则表示动作持续的时间短,有随意性的意义,因此前者程度高于后者,即A巴﹥AA巴巴﹥A巴A巴。
3.～咕
玍咕 憋咕 野咕 拙咕 挖咕 叨咕 扎咕 挤咕
“咕”作后缀,能带给人一种形象色彩和声音上的生动感,多用于形容词、动词,带有贬义,有使程度加深的作用。如:
(15)这个丫头真野咕,整天东跑西窜的没个正形。(野咕:疯癫,不安静)
(16)挤咕个尿罐眼就知道哭!(挤咕:眼泪流下来的样子。)
其中形容词都能以“AABB”式重叠,动词能以“ABAB”式重叠,但是重叠以后的程度减弱。
二、句法层面
(一)状语表示法
1.奇+形容词/能愿动词
奇好 奇坏 奇高兴 奇冷 奇烦人 奇愿意 奇不情愿
“奇”应用的范围最广,无论褒义、贬义还是中性词都可以修饰,并且后面还可以带动宾短语、否定句等,所表示的程度最高,在高密方言中属于强程度副词。如:
(17)你看人家绣的这花,啧啧,奇好!
(18)让你给他填房,看样子你还奇愿意吭?
(19)奇爱动手,看你能打过谁?
(20)叫你去上学是为你好,你还奇不情愿。
2. 杠(地)
杠(地)好 杠(地)热 杠(地)高兴 杠(地)痛快
高密方言中的程度副词“杠(地)”与东北方言中的“杠”意义、作用、语法特点都相同,一般用来修饰形容词或者能愿动词。其表示的程度和“奇”相当。但是与东北方言不同的是它可以修饰表示消极意义的词语,如“杠地没劲”“杠地少”等,东北方言中一般不说,而说“忒乏”“贼少”等(黄伯荣《汉语方言语法类编》,1991)。
3.诚地+形容词/动词/动词性短语
诚地俊 诚地坏 诚地爱哭 诚地大胆 诚地欢喜 诚地自私
“诚地”表示的程度和前两者无差异,相当于普通话中的“确实”“真的”。如:
(21)看,又掉泪了,诚地爱哭呢!
(22)闺女考上大学给他长了脸,他诚地欢喜呢。
“奇”“杠地”“诚地”三者都属于强程度表示法,在语法、语义方面也毫无差别,应用上可以完全互换,其使用频率完全取决于人们的语言习惯和主观感受,由此可见高密方言的丰富多样性。
4.怪
怪热 怪冷 怪痒痒 怪不好意思 怪害怕
“怪”程度也很高,但是与前三者相比要低一些,是对客观现象的理性描述,使用频率也较低,一般不用于性状形容词、能愿动词前,多用于消极的事情前,表达的语气带有不喜欢,不愿意,勉勉强强等意。如:
(23)今天怪热,我不穿毛衣了。
(24)让我一个人去老师办公室,我怪不好意思的。
5.怎[ʦəŋ42]么
修饰形容词、动词,相当于普通话中的“无论怎样”“这么”“多么”等,程度较“怪”高,但是比“奇、杠地、诚地”低。有“怎么A怎么A”重叠句式,反复强调所要突出的动作或事物性状特征,加重语气,程度深。如:
(25)你爱怎么说怎么说,我就是不吱声。
(26)别以为他是个怎么好怎么好的人,其实是个笑面虎。
6.其他
1)表示颜色状态的程度词
普通话中,一般是在颜色的前面加副词“很”“非常”或者加后缀“油油”“通通”等来表示颜色的加深。在高密方言中,每一种颜色都有一个或者两个表示程度的语素来加深颜色。如:
通红 铮绿 铮青 现蓝 现/干黄 现紫 訇/觑黑 苕/雪[ʃuə42]白
如果想表示的程度再高的话,可以用“ABAB”式重叠使用,程度会更深。
2)其他表示状态的程度词
甘甜 齁咸 囊腥 风快 铮亮 绯细 四平 老碜 刚硬 镇凉 溜圆 喷香 铮清 绷紧 冒暄 镇齐
此类状态词也可以用“AABB”式重叠使用,程度加深。
(二)补语表示法
1.形容词/动词+煞
疼煞了 烫煞了 冻煞了 笑煞了 气煞了 难受煞了
此种表示法应用的范围很大,频率也很高,一般放在中心语之后,表示的程度很高,相当于普通话中的“死”,指结果超出了界限或承受能力。如:
(27)刚倒的水也不说声,我喝了一口,烫煞了!
(28)一直忙着收庄稼,两个月没洗澡,浑身难受煞了。
可以带宾语,后面要加助词“了”。如:
(29)这样的事情也拿出来说说,真是丢煞人了。
2.形容词/动词+得+治不得/朝不住劲/够呛/要命
疼得治不得/朝不住劲/够呛/要命 丑得～ 累得～ 难看得～
“A+治不得/朝不住劲/够呛/要命”等,用于形容词、动词或者它们的词组后面,表示已经到了极点,完全没有能力继续……,表达的程度进一步加深,要比“煞”更严重一些。如:
(30)一天扛了四百麻袋粮食,累得他够呛,回来就趴在炕上起不来了。
三、固定搭配
(一)A了不带A
嘱咐了不带嘱咐 好了不带好 亲了不带亲 美了不带美
这类重叠式固定搭配,表示一而再,再而三,反复不断的意思。能够独立成句,属于强程度表达法。如:
(31)你上大学之前,我嘱咐了不带嘱咐,让你多学点东西,结果呢?
(32)对他儿子,那真是亲了不带亲,他恨不能把头割下来给他儿子当皮球拍。
(二)不是好A
不是好折腾 不是好抖擞 不是好咧扎 不是好图兴 不是好嚣张 不是好好
“A”在此固定搭配中,一般是贬义形容词,即使偶尔有褒义词出现,其代表的也是相反的意思。“好”是指正常的、正经合理的,符合人们正常心理状态的,“不是好A”自然超出了这个范围。此搭配口语色彩很浓,有一种物极必反之后带给人一种痛快的感觉。如:
(33)前几年有钱的时候吃喝嫖赌,不是好折腾,现在倒好,死了连张破席面都没有。
(34)被关禁闭了吧,从他上台以后大家都觉得他不是好嚣张。
(35)看着他们那关系不是好好,分不清你我,这不最后打官司去了。
四、结语
针对高密方言的程度表示法,本文主要从词法层面、句法层面、固定搭配等方面做了详细描述和归纳,可以看出,高密方言程度的表达具有以下几个显著特点:
(一)主观性。以重叠形式、程度状语或者补语等方式来表达程度高低时,语言形式不仅体现了说话者的机智幽默,还带有强烈的主观感情色彩,给语言的交流和发展带来了有力的推动作用。
(二)形象性。无论是“挺挺个肚子”“擎擎个脑袋”这种“AA”式重叠,还是“甘甜”“刚硬”“溜圆”等表示状态的程度词,或者是“疼得朝不住劲”“累得够呛”等固定搭配,都十分生动,能够将感情的表达形象化,给读者带来极大的想象空间。
(三)节奏感。高密方言在表达程度的时候,通常通过拖长读音、补足音节或者加重语气来增加强度,音节的曲折变化无不表现出语言所具有的鲜明节奏感和错落有致的韵律美。
参考文献:
[1]钱曾怡.山东方言研究[M].济南:齐鲁书社,2001.
[2]黄伯荣.汉语方言语法类编[M].青岛:青岛出版社,19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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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云云 上海大学文学院 2004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