拼搏高考的岁月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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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77年的深秋时节,山西大同矿务局高山铁路工地上传来了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国家要恢复高考制度了。消息传来,铁路工地上沸腾了。来自雁北各县读过高中的工友们都打开旧日的书本,利用工余时间挑灯夜战,开始了人生新的搏击历程。而高考对我来说,既是机遇,又是挑战。正值人生读书的黄金季节,我却被“推荐”二字排挤在了高中的校门之外,结束了读书的黄金岁月。虽然自己初中时期是最优的学生,但高中知识却一点都没有学习。因此,尽管国家恢复了高考制度,但这道高高的门槛,我实在难以逾越。
  高考结束了,工地上的好几位工友都考上了理想的学校,结束了铁路工地的生活,而未被录取的工友们又都返回了铁路工地。他们白天坚持上班,夜晚继续挑灯夜战复习。目睹着他们顽强拼搏的生活场景,我也被他们的奋进激情所感染。于是,我的心中迸发出了一个美好的梦幻:我也要向他们一样坚持自学。与此同时,工地上又传来一个喜讯:1978年,国家在进行高考招生的同时,还要在初中生中进行中考。喜讯传来,我荒芜了三年的心湖就像涌入了一股甘甜的清泉一样舒畅,我的心在激烈地跳动,我周身的热血在沸腾。
  1978年春節期间,我在探家的时候,重新整理了自己读初中时的书籍,又向同村的应届初中毕业生们借上了课本,便返回了高山铁路工地。从此,我便踏上了艰难的自学历程。
  为了系统地复习好课程,我首先制定了自己的复习计划。说实话,在初中的各门课程中,我最优秀的要数语文了。我的语文成绩好,固然与自己的天资有关,但父亲对我的早期开发功不可没。
  五岁那年,父亲找了一位教书先生,为我写了2000多张识字卡片。每天早晨,他都要教我认5个字;每天晚上,他都要检查一遍。在父亲的精心教育下,我七岁上学时,识字量已经达到了1000多个。由于我的语文基础好,所以在制定复习计划时,我就重点放在了数理化上。每天的食堂工作虽然很忙,但我总是随身携带着一本书,卖饭间隙,我也要抓住分分秒秒多看一会儿书,炊事班里的师傅们都很支持我,他们都盼着我能考上一所理想的学校。
  自学有时总会遇上难题,从哪里去找老师帮我解答呢?就在我拜师无门的情况下,却遇上了一位最好的“老师”。铁路工地上有一位来自阳高罗文皂的“工友”,叫王健。他70年代就多次在《雁北报》上发表过文学作品,而且他的数理化基础也非常扎实。每天白天,我便把自学时的难题积攒起来,晚饭后,便到工棚找他帮助解答。而王健也非常热情,他总是一一为我指点迷津。在他的帮助下,我的数理化都有了很大的进步。王健不仅为我热情地解题,还教我背会了“化学”的化合价歌诀,教我掌握了列方程的各类题型、因式分解的几种方法。
  半年的紧张自学,我人累瘦了,眼熬红了,但我却真正学到了数理化的系统知识,我对参加中考的信心更足了。
  1978年高考结束后,中考也来临了。
  中考成绩公布了。跟我预料的一样,我的语文、数学、物理、化学都超过了70分,而唯独政治不及格,最终以几分之差而“名落孙山”了。
  面对落榜的打击,我没有沉沦,没有犹豫。我感到我分明站在了黎明的起跑线上,一轮喷薄的朝阳终会从我的心头升起。
  1978年底,铁路工地上传来了一个令人痛苦的消息,我们这些为大同矿务局辛勤工作了四年零三个月的广灵籍工友要解除合同、重返家园了。同时被解除合同的还有几个县的工友。分别之时,各县的工友们互相握手道别,有的工友们还相拥而泣。工长王延运站在卡车前为工人们送行。他眼里噙着泪花,祝大家一路顺风,经常保持联系。食堂里的师傅们有的为我搬行李,有的为我提包裹。炊事班长朱贵儒拉着我的手说:“回去要继续复习功课,祝你明年金榜题名,给我们不断地捎来好消息。”面对着师傅们的吩咐和安慰,我不禁潸然泪下。是啊!四年前我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而现在已经成长为一个健壮的青年了。四年来,我和师傅们朝夕相处,是他们教我勤奋,教我顽强,教我技术,他们是我人生中最好的“老师”。这人生中的1500多个日日夜夜里,我虽然饱经了岁月风霜的打击,荒芜了人生最宝贵的年华,但我却收获了一笔人生最大的财富,那就是坚忍不拔。
  1979年的春节在千家万户的鞭炮声中来临了。但这个春节对我来说,却面临着人生的多种选择。结束了四年的铁路工人生活,每年500多元的不菲收入终止了。回到了生产队里,又该参加生产劳动了,极低的工分值将使我们的家庭再度陷入一个饥荒的岁月。但中考还不能放弃,白天参加集体劳动,晚上自学功课,自己的身体能吃得消吗?
  就在我被各种困境缠绕的时候,初中同班的一个同学给我带来了一条消息:公社中学成立了中考补习班,你何不去报名补习呢?这一信息顿时使我眼前一亮。我把想法和父亲一说,父亲当然支持了。第二天我便进入了公社中学的补习班,开始了新的补习历程。
  为了实现考上中专学校的理想,我每天天不亮就骑上自行车赶到学校上早习,中午吃完干粮后继续学习,晚上回家后一直苦战到深夜12点多才休息。学习虽然累了些,但我心中却有一盏明灯:那就是我要追回荒芜的岁月,考上理想的学校。
  就在我为1979年的中考奋力拼搏的时候,国家却出台了1979年的招生规定:1979年不再中考,只进行高考。大学中专通过一次高考后,按成绩高低依次录取。
  消息传来,对我来说真如晴天霹雳。我恨命运的不公:合同被解除后,本想再通过补习考取理想的学校,可初中却停止了招生。我的人生将要向何处去?是继续回村劳动呢?还是——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我的精神几乎崩溃了,一夜接着一夜地失眠。父亲和母亲怕我经受不了这沉重的打击,就开导着我:“孩子,你的同学读完了高中照常当农民,你还怕什么呢?”
  放学回家的路上,我遇见了初中的班主任周择美老师。老师问了我的学习情况后,鼓励我说:“树林,你的文科成绩不是很好吗,不让参加中考,还可以参加高考嘛。请你不要灰心,不要泄气,从现在起学文科也不迟。”   周老师的一番话,真让我豁然开朗。是啊!自己的语文基本功扎实,再背诵一下地理、历史、政治,参加高考也许会有希望的。中午回到家里,我便与同村的应届高中毕业生们借上了历史、地理课本,踏上了复习文科的拼搏之路。
  也就是在同一天我们的补习班便调整了课程。由初中课程变为高中课程,由于班内的同学们都是高中生,他们也都选取了理科。而老师上课依旧是以数理化为主,这对于我一个单独学文科的补习生来说,除了听一下语文和政治外,其他课便又进入了自学状态。每当数理化老师即将走进教室时,我便悄悄地溜出校门。树林里、水渠边、田埂上到处都是我的学习场所。由于没有文科老师指导,我像一只无头的苍蝇在地理和历史课本中反复地游荡着。就这样,100多个国家的基本情况、中国历史大事和历史年表、世界历史大事及年表都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海中,但由于无人指导,名词解释、问答题的答题技巧我却很难把握。
  就在我对地理、歷史的答题技巧束手无策时,周择美老师从大同的一所中学给我捎回了两本地理和历史复习资料。拿着老师亲手送到我家中的复习资料,我如获至宝;望着站在我面前面带微笑的周老师,我不禁心潮澎湃,浮想联翩。老师啊老师,难忘初中那段美好的时光,你接任了我们的初中班主任后。现在虽然我们师生已经分别五年多了,但您还在百忙中关注着我,您对我的恩情我一生都难以报答。
  送走了周老师,我便打开了地理、历史复习资料,津津有味地读了起来,一直读到凌晨两点多才和衣而睡。也就是从那天开始,为了全力冲刺高考,我几乎每天都是苦熬通宵、和衣而睡的。
  1979年7月7日,一年一度的高考终于来临了。
  作为一名初中生,我也带着美好的理想走进了高考考场。高考第一场就是语文。说实话,如果遇上命题作文,我肯定是会考出理想成绩的。可打开试卷,一瞅作文题,我傻眼了。作文题却是把作家何为的《第二次考试》改写成《陈伊玲的故事》。改写对我来说,的确是个陌生的考题。因为从小学到初中我们每天背的是毛主席语录、毛主席诗词、老三篇等,从来没有接触过改写的作文训练。真是出师不利,我一一地作了基础知识题后,便开始按要求改写作文,由于构思不到位就匆匆下笔,写了几行就感到力不从心。我便将前边的几行勾掉,又开始重写起来。虽然总算完成了改写,但我感到卷面不洁肯定会影响成绩的。轮到考数学了。而对于它,我从复习开始就没有下过真功夫,考好考坏都无所谓。卷面上的两道题是初中范围的,一道是求函数极值,一道是证明勾股定理。我把两道题很快就完成了,其他属于高中范围的题我都不会做,没等铃声响起,我就走出了考场。两天半的考试就这样结束了。我大致估算了一下分数,大约在250分左右(那年高考题难,录取分数线低)。
  高考分数公布了。与我预料的完全一致,语文成绩考得最不理想,数学分虽然低,但我却心安理得。其他几科也都一般。总之,这次高考又与去年一样,几分之差,我又落榜了。面对命运的又一次打击,我咬紧了牙关,强忍住了眼泪,决定白天参加生产劳动,晚上继续自学,以待来年再拼搏一次。
  一天晚上,姐姐从县城给我捎回了一条信息:县里成立了高考文科补习班,专门招收今年高考落榜的学生。
  “到县城的补习班去。”我把想法向父母一说,两位老人满口同意。可生产队里的一些社员却说起了风凉话:“这孩子出门当了几天工人就心野了,考了两年都没结果,还去考,真是自不量力。”本家的几个堂哥也说道:“二十大几了,天天不干活,等着俺叔叔养活你吧!”尽管阻力很大,但我却毫不在意。
  就在我为来年高考废寝忘食地奋力拼搏之时,却得到了一个意外的消息:由于县里教师紧缺,县教育局准备从1979年高考虽然没有被录取,但成绩接近高考分数的考生中录取19名学生,学籍由朔县师范建档、教学由广灵一中代培,毕业后由朔县师范颁发毕业证,正式分配为广灵的公办教师,以解决广灵教师队伍紧缺的现状。
  这一消息的传来,使我有一种预感,似乎有一线机遇会降临到我的头上。就在我进行推测的时候,果然从教育局里传来了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19名考生中我榜上有名。接到体检和政审的通知后,我真是欣喜若狂,父亲和母亲也笑弯了眉。是啊!我怎能不欣喜若狂呢?从1973年我被排挤在高中校门之外,到今天考取了师范学校,我整整在痛苦中祈盼了两千多个日日夜夜啊!我的人生的美好时光几乎全部是在与命运的抗争中度过的。是国家恢复了高考制度,才又让我这样一个初中生扬起了奋进的风帆,苦苦地拼搏了两年,换来了考上师范学校的动人时刻。从今天我就可以走出泥泞的乡村,去实现自己的教师梦啊!
  体检和政审结束后,我便回到家中,等待着入学通知书的到来。
  1980年4月10日,是我终生难忘的日子。当邮递员把师范录取通知书送到我手中时,我顿时激动得泪如雨下。
  回村的路上,天黑了,一轮圆月正从东山头上升起。
  责任编辑:黄艳秋
  美术绘画:叶建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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