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与河(组章)

来源 :星星·散文诗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xp968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壶 底
  壶底的边沿有一圈黑色,像一群浮动的蚂蚁。其实,那是火焰舔舐的颜色。——火焰走后,颜色留了下来。
  正如奢华是一首繁复的诗,极简主义也是一首诗——只不过它曾经被酴醾清洗过——
  一个火炉,
  一把壶,
  一个有点儿寒冷又孤寂的冬日黄昏,
  外加
  一个沉溺于内心疾病的人,就能构成并催生一种沸腾的生活。
  你瞧,水开了,白色的水汽喷出,壶哨在叫。火焰舔舐着壶底——蓝色的
  火焰,像心律图,像
  柔软的牙齿。
  壶底边沿,黑色又加深了一层。
  深山打铁人
  他们一兴奋,就把春天叫“宝贝儿”。
  而我,正在深山打铁呢。
  他们研究一棵树里的火焰,以及虫子如何穿越这火焰,到达一座封闭的钟形之塔。
  而我,正在深山打铁呢。
  他们改建垃圾场,在四周刷上广告,以使其符合一个腐烂的美学原则——
  而我,正在深山打铁呢。
  棺椁已成虚设。他们抬着的,不过是一群词语的骨灰。他们重新起草,按黄金分割比例打造思想博物馆。
  而我,正在深山打铁呢。
  厌倦了。他们觉得一切应该推倒重来。于是,他们用荷叶包裹雨声,做成一道秋天的菜肴,供奉给皇天后土。
  而我,茹毛饮血,仍在深山打铁。
  雪,整整下了一年。
  塔与河
  爬上埃菲尔铁塔。长时间地站在其顶端,我找到了跳下去的高度和冲动。问题是:这跳下去的我和刚刚爬上来的我是同一个人吗?倘若跳下去,我会被扔在地上发呆的那个我接住吗?
  用了十年的时间,我走下那铁塔。
  用了十年的时间,我从埃菲尔的高度找到了一条河的源头。
  现在,我站在巴颜喀拉山北麓各姿各雅山下。雪水如天空轰鸣。一个点,当它被时间拉长,它就彻底突破了空间的拘囿。恍惚间,我也加入到了那流动;在无限的奔涌中,我也有了跌宕的身世和前程。
  多年后,当我在大地上平缓走动,谁能相信我隐秘的身体中,同时拥有着一座塔的高度和一條河的深度?!
  沉 默
  从没有一种气味,能让我们找到如此古怪的沉默。
  三天——不,五天了,我们在蜥蜴爬过的地方放置石块;偶尔抬头,看见彼此手中握着石子,仿佛随时要攻击对方。
  如此近,像失之交臂,
  又那么远,像陌路相逢。
  我们跳跃着去追赶蜥蜴,也许是同一条,也许分属很多条。我们放置的石块绊倒了我们。我们手心里的石子攥出了水,像石子在哭泣。
  我们彼此搀扶着,擦去同样的、从我们眼里流出的蜥蜴,走过旷野,
  但没有说话。
  羚羊之死
  当我确认,一只羚羊之死并不能取消我自杀的念头,我变得更富有同情心了。
  我曾经赞美过词语,现在我依然高声赞美它们。疯狂的词语和二手货。在此时代,疯狂教会我必须冷静处理一只羚羊之死;多少年来,遗忘的本领不止一次告诉我,在硝烟散尽的地方,词语正是死亡的放生场。
  我很少用记忆回放羚羊奔跑的场景——除非午夜,羚羊挂角,悲伤无迹可寻的时候。我渴望公开的隐逸,公开的消失。我渴望蒸发。我不想那些沾有一点点血迹的词语找到我和我的住处。
  我隐藏在石头中。我是石头里狂草忧伤的人。我狂草一只羚羊之死——用所有石头的冷漠与激情,用铁石心肠和石头内部藏匿的全部锋利,用冥顽,用一瞬间的灰飞与烟灭。
其他文献
风拂过,带来秋的讯息……  嗅到了!嗅到了!草的生长即将结束,可生命依旧不息。  当第一个苹果、蜜桃、香蕉和着清晨的露珠放声歌唱时,几片落叶,悄然落地。  月光烙着微笑的印记,纯洁,美好。几片落叶,哭诉抽泣。  它们埋怨一生太短太短,短得连四季都不明不白。  秋的树咯咯笑了,温柔垂眸。  我比你们更伤心,你们可以回忆,可以重生,而我,只能看着满身绿叶纷纷离去,留给我……一片空虚。  落叶掉下時,既
期刊
1  终于见到黄河了,在壶口,再也忍不住内心的翻滚:我在河岸上奔跑起来。  多少年积淀的情感,面对黄河,我的爱突然冲破血管,我的爱是疯狂的。  2  你从一万年的源头而来,你从昆仑之巅俯冲而下。雄狮一样的暴跳。烈马一样的狂野、奔腾。你提着成吨成吨的石头和泥土,你提着成吨成吨的犹疑和徬徨,你提着成吨成吨的屈辱和苦难,在古老民族的骨缝里,撕心裂肺。  我感受着你的疼痛,因爱而疼痛。因愤怒而身体开裂。因
期刊
1  我没有到达的地方,一直在等我,一直端坐在想象之中,头罩绵薄而深奥的面纱。  想象,比世界广大,无有际涯。  青海湖,我心头的一个发痒点,每一次间接的撩拔后,“痒”力十足,俨然青春期的荷尔蒙,于想象的国土,奔驰,四蹄刨出灿亮的火花。  2  青藏公路,一直向前飘升,连接天际,我相信我们的车辆,沿着天路会开进白云里面去。湛蓝,是我们的背影。  一路上,车窗外,不时见到长拜的藏民,跪伏的脊背,背负
期刊
妮米阿露:我很少看到你写散文诗,怎么突然间就写起来了?我知道你以前主要是写散文的,要转型了吗?  陈洪金:其实,我最初从事文学创作的时候,就是从散文诗开始的,我发表的第一件作品就是散文诗。多年来,我始终没有中断过散文诗的创作,曾经有一个时期,我创作了大量的散文诗,《散文诗》《散文诗世界》等专业杂志都多次刊发过我的作品,还几次入选了散文诗权威邹岳汉先生主编的散文诗年选。从更大的角度来讲,我的散文在总
期刊
独 照  今年的这一天,没有雾霾。冬日难得的艳阳下,你感觉太阳独照着你。十年前的这一天,异地他乡。再次大手术的病床上,你感觉苦难独照着你。二十年前的这一天,远离家人。黯然神伤的清冷中,你感觉孤寂独照着你。  这一天仍然是你的生日,而不是你的忌日或者祭日。半世沉浮,几场生死,一切都是你专属的恩宠。  命运高高扬起的铁锤,将你敲打成一块纯钢。让你来一一认证,生命的痛,尘世的光。和值得我们继续缠绵的,人
期刊
骆驼城  一堵墙,是画;一堵墙,是歌;一堵墙,是诗。  是画,光影交错,隐隐约约晃荡骆驼起伏跌宕的脊梁;是歌,大风起兮云飞扬,唱着《胡笳十八拍》沙砾自飞;是诗,立于城头就是“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的壮美。  河西风再大,吹不来昔日骆驼如云的影子。  但是总有几根遗落沙海的驼骨,指着城头皎洁的月亮,河西再大的风也吹不走。  传说中城头的月亮在三弦子上舞蹈,沿几根丝弦,骆驼跑得起土冒烟。  
期刊
1  这一年,我没有顶住生活的压力,但也没有被粉碎。  我的快乐还在苟延残喘。  2  夕阳,是我开出的一朵暗香浮动的梅花,如果你不来折,我怎么肯落下去——  我想在有生之年再爱你一次。  3  昨夜梦里,我把你弄丢了。  今天,没有了你,幸福与我仿佛隔了一个人间。  4  我真的想象不出,再写一句什么,才对得起这张白纸。  5  今夜,我想将整个天空包场。只陪你一个人,看星星。  6  星星有些
期刊
亚龙湾,眷恋难忘  真想做这里的一只海鸥,旋翔着,观赏绿缎般的海面,抖动浪尖上的阳光银片。  听戏水的欢笑,在浪花间绽放。泱泱清波,洗涤去身上的岁月风尘。  看游艇画出惬意的弧线,到湾心,垂钓夕霞几朵,欢笑一串。  真想做这里的一株椰树,挥动绿袖,款款地,将一缕缕清新的海风,染翠。  看浓荫,撑起一片闲适的晴空,与阳伞一同,庇护温馨的絮语与笑靥。  听羽叶漾动阵阵鸟歌的愉悦,让舒爽的春色,无声地,
期刊
废 墟  阳光正穿透落了叶片的枝条,斑驳在矮于草木的残垣上。这是一片离人间很近的废墟,站于其中,我能看见不远处,呼啸而过的汽车。  还有什么能避开时光之锤?青瓦化为碎片,刻满图腾的石板被丛林收藏。再也没有人间的踪迹,这个曾经的人类家园,已沦为了鸟兽蛇虫的家园。  离开此地的人们此刻身处何方?他们是否化身为梦游症患者,沿着月光指引的路径一次次返回这片幽深的故地?  是的,这儿已沦废墟,再也没有谁把它
期刊
1  再一次写到格桑花,开在藏地甘南,开在太阳和月亮轮回的疆域,被诸神和我们一一看见。  格桑花开在草原,打开入口的门,让一些胸有山水的人走进来,仿佛颜色不一的布匹或绸缎。  格桑花开在草原,像密匝的葵花而饱满,像繁茂的树叶而簌簌,每一朵,都是羚城的风景和涌动。  藏地甘南,落寂静的雨水,纯洁的白雪,有灵的格桑花,随便咂吸一口,就会开口说话。  2  再一次写到格桑花,开在藏地甘南的春天。它们有泥
期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