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立诚:强大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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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岁,LG杯上首夺世界冠军,尔后再夺春兰杯冠军;四十二岁,获得棋圣桂冠,并成功卫冕。已步入不惑之年的王立诚,日益显示出不凡的实力与惊人的坚韧,是什么成就了他的大器晚成和强大?
  “大隐隐于市”。围棋虽有坐隐的别名,但作为职业棋手,胜负是他们价值的最好评价。在众多的高手中角逐,不可能存在心甘情愿的隐士。如果有人真的经历了那么多的失败,还能克服沮丧与游移,能够一次次向最强大的敌人——自己进行挑战,能够一点一滴地积蓄力量与勇气,向自己从未战胜的对手发起冲击,那么他注定会成为一鸣惊人的勇士。不管他是少年得志还是大器晚成。
  王立诚无疑是属于大器晚成的棋手,他像是一个早就通晓武功的高手,却因为种种原因无法跻身武林盟主的行列。他在沉寂中磨砺着自己,一如面壁修行的僧侣,终于有一天,他在沉默中沉淀的能量迸发出来,打破了昔日无法突破的壁垒,一跃成为棋坛王者。于是,世人开始惊呼:一位华人棋手开始称霸日本棋坛,并开始了一统江山的伟业。
  
  一、飘泊棋手——成功的信念埋在心底
  
  在今年初的一期日本棋院《棋周刊》中,公布了2001年度日本棋手奖金收入排行榜, 王立诚棋圣84835670日元、赵治勋王座67412400日元 、依田纪基名人45671690日元分列前三位。 王立诚的年收入比日本收入最高的足球选手中山雅史还要多出200万日元。
  与此同时,第35回“棋道赏”揭晓 :王立诚棋圣、十段获最优秀棋士奖,这也是王立诚连续两届获得该项殊荣。而这一切荣誉与金钱的获得并非上天额外的施舍与青睐,而是漫长的追求与跋涉的回报。
  王立诚生于1958年11月7日,从小在台湾长大。1970年,日本加纳嘉德九段率日本青少年围棋队到台湾对抗,对抗赛中,王立诚表现突出。加纳嘉德看中了王立诚的才华。王立诚的父亲对加纳先生说:“这个孩子(王立诚)很爱下围棋,他有没有可能到日本去学棋?”加纳先生欣然收王立诚为徒,并在日本申请了奖学金。1971年,王立诚如愿前往日本留学,拜加纳嘉德九段为师学棋。加纳嘉德推荐王立诚到日本棋院当院生,并且住在老师的家里。那时候王立诚在日本语言不通,吃了很多苦,但他在棋上非常努力,每天关在屋子里打谱,除了比赛就是复盘,其它什么事都不管。因为要在日本成为职业棋士,每年只有一次入段的机会。这样,王立诚3月到日本后,7月就开始参加比赛,并升上了职业初段。并创造了一项惊人的纪录,这项纪录就是:从来没有一个日本棋手仅当了4个月的院生就升上初段。
  1972年王立诚成为职业初段棋手后,经过16年的努力,1988年时升为九段。这期间,王立诚成绩不断上升,他曾获得过日本的新人王、王座和鹤圣等头衔。在第五届富士通杯世界大赛上,他已有过屈居亚军的记录。1997年时,他先后获得当年的富士通杯和亚洲杯战两项亚军,棋手总排名仅次于李昌镐、小林觉而位列世界第三。当时,中国大陆围棋爱好者们对王立诚这位赫赫有名的棋手还不太熟悉,无非是出于一些人所共知的原因,媒体对他的宣传力度不够。
  虽然,王立诚在日本棋坛的进步有目共睹,但王立诚从未感到满足:自己尚未取得世界冠军和棋圣战等重大比赛的头衔。那时,年轻的王立诚脾气非常暴躁,似乎只有赢棋才能让他快乐,一旦输了,就睡不好觉、吃不香饭,还动不动向身边的人大发脾气。后来,王立诚结婚了。他的妻子十分温柔贤慧。她在决定嫁给王立诚之前提出一个条件:不准乱发脾气。
  王立诚当然满口答应,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以后当然要克制自己。而随着年龄的增长,王立诚真的变了——平时努力训练,比赛时尽力而为,不考虑太多输赢胜负。也许胜负世界的哲学就是如此奇妙:当你不过分在意胜负时,胜利女神的微笑会悄悄降临,带来一份意想不到的惊喜。
  1998年是王立诚棋手生涯一个里程碑式的年份。那一年3月,王立诚在韩国参加第二届LG杯世界棋王赛,对手是天下第一攻击手刘昌赫九段。这两位好斗的棋手,每一局都杀得难解难分,一如功力悉敌的武林高手,每一次出击都必须全力以赴,稍有闪失,便会被对手击倒。
  艰苦的角逐是对人精力、毅力、智力的严峻考验。下到第四盘时,王立诚忽然严重耳鸣,当时战绩是二胜二负。第二天是休战日,王立诚一起床就觉得头晕眼花、天旋地转,医师诊断是突发性难听症,必须立即住院治疗。但由于关键的第五盘决赛在即,王立诚不愿错失世界冠军的机会,忍痛继续比赛。当下第一手棋时,王立诚还必须特别注意棋盘上的点,下到后来却忽然什么都不在乎,把所有的事全部放下,进入“无心”状态,愈下愈顺,好像病已痊愈,最后还赢了比赛。这是王立诚生平第一个世界冠军,他得到了奖杯,更让他高兴的是,他深切地体味到:在激烈的比赛中一颗平常心的重要。从此,王立诚的棋似乎一下达到了一个新的境界:心中不存杂念,以平常心下棋。这种心态让王立诚开始收获到更加丰硕的果实。
  
  二、盘上斗士——登上东瀛棋坛之巅
  
  旅日华人棋手林海峰老师素以艰韧的棋风著称于世。他对王立诚的评价是:王立诚是越乱越厉害!林海峰说,王立诚的中盘战斗力非常强大,而且他捕捉战机的敏锐在日本棋界中少有人能与之匹敌。当然,这不是说王立诚只擅长乱战,他的布局和官子同样是超一流的水准。最重要的是,王立诚的心态很平和,生活简单,情绪稳定,这使他能够在局势纷乱的时候心不乱,因此抓住稍纵即逝的机会。也就是说王立诚能做到以平常心来看待每盘对局。
  2000年可以说是王立诚围棋生涯的又一个高峰。在他取得辉煌战绩前,他的恩师吴清源便预告了他的成功。2000年1月24日的王立诚王座卫冕成功,在王座就位仪式上,85岁的吴清源大师面对200多人的来宾们一语惊人:“围棋界的发展目前已经超越国家的界线。在这里我想向各位列出21世纪将取得卓越成就的四位棋手。首先是李昌镐,接着是赵治勋…… (全场鸦雀无声)第3位是芮乃伟(原来是她?一片嘘声),第4位是王立诚(交头接耳,半信半疑)。”  
  当时在场者都对李昌镐和赵治勋的当选毫无异议,但对吴清源先生的两位弟子芮乃伟和王立诚则多少抱有保留意见。未曾想不到两个月,芮乃伟竟在韩国国手战中连破包括李昌镐在内的各路强豪,最后捧得国手头衔;王立诚则在日本第一棋战棋圣战七番胜负中4比2扳倒了赵治勋,一举成为日本棋界第一人。吴清源先生的远见卓识实在令人惊叹不已。  
  王立诚自称年轻时比较好玩。但随着年龄的增长,王立诚对围棋的兴趣与日俱增,研究的时间较多,尤其是接触到吴清源大师“21世纪围棋”理论后,王立诚受这一理论的影响很多,他每个月固定到老师吴清源家去研究一次。
  王立诚坦称,他对吴老师的“21世纪围棋”理论并不完全理解,但他知道,吴老师的一些想法是,围棋从古代开始,很多下法都是千篇一律。老师希望能下出一些不平凡的棋来,布局速度快一些。而这些理论与看法,对布局并不十分完善的王立诚来说,简直是雪中送炭,受益匪浅。
  对于王立诚的棋力,吴清源也是十分赞赏。王立诚棋风凶悍,野性十足,比韩国流有过之无不及。师从吴清源后,他强大的力量似乎更有了发挥的余地。
  2000年 3月9日,在日本第24届棋圣战挑战赛七番胜负第6局的比赛中,挑战者王立诚王座仅用132 手即降服赵治勋棋圣,以4胜2负挑战成功,成为日本新一代棋圣。  
  王立诚和赵治勋此次在棋圣战中的七番胜负吸引了日、韩、中国台北的各大新闻社的关注,其中台湾报纸的特派记者跟踪采访棋圣战,并在王立诚3月9日晚夺得棋圣头衔后随即发表如下新闻报道:“旅日棋士王立诚在拥有8小时的思考时间里只使用5小时15分,显示出王立诚在从容不迫的情况下且以少见的快速赢得这盘关键的比赛。……赢得他于1971年以只有12岁的年纪赴日并于第二年进入日本围棋界以来的最高荣誉与成就。”赞誉之意跃然纸上。
  韩国各界历来对赵治勋就像对待本国棋手一样敬重有加,并在各种围棋报纸、杂志上登载所有赵治勋下过的番棋棋谱。但当赵治勋丢掉棋圣后,新闻界的调子明显低沉,仅仅是象征性地报道一下比赛结果。有一位韩国的忠实棋迷在网上发了这么一张帖子:“国手战曹薰铉输了,棋圣战赵治勋也输了,韩国围棋到底怎么啦?” 
  日本棋界也是沸沸扬扬。各新闻机构虽没有明白表示王立诚已取代赵治勋,成为“日本围棋第一人”,但棋迷们却热火朝天地通过各种途径发表各自的看法。 
  “改天换地,王立诚领导新世纪。”一位王立诚的女性崇拜者如是说道。另一位棋迷则是一副热泪涟涟的样子:“我终于看到了新老棋手交替的一幕。”
  
  三、棋高德馨——平和谦逊的棋坛“杀手”
  
  2000年6月在南京荣获春兰杯世界冠军后,中国媒体和棋迷对王立诚的品行评价很高,他所说的“深为做一个中国人为荣”这句话,更赢得了无数棋迷的赞扬。而王立诚的所作所为,无不展现出一个杰出棋手所具备的胸襟与气度。在他看来,成为一个好棋手首先要具备的是良好的修养与平和的心态。
  柳时薰棋力了得,在日本很有霸气,他在一本杂志上说,他要称霸日本棋坛。而王立诚虽然是棋圣,但他仍然如平时一样谦逊有礼,他认为每个棋手的个性都不一样。而在棋上不断努力,才是一个棋手最重要的要素。
  2000年6月,获得棋圣后的王立诚又出现在春兰杯的决赛场上。他不仅在棋盘上充分展示了日本棋圣的实力,在棋盘外也表现出一名大棋士的棋品与人品。
  那是在南京举行的第二届春兰杯决赛决胜局的下午,王立诚和马晓春正在对局室里紧张厮杀。当地一家电视台的工作人员由于缺乏经验,没有在午休时间安装电视转播镜头,不得不在比赛正紧张进行的时候硬着头皮冒昧地走进对局室安装机器,这样就干扰了棋手正常下棋。这在重要的世界比赛中很忌讳。
  对此,守侯在对局室外的中国棋协官员,脸色颇有些紧张。因为首届春兰杯决赛曾因一起裁判风波招致韩国围棋代表团的抗议,结果以中国棋协官员致歉而告终。
  但是,王立诚在此事上表现得很大度。当电视工作人员在他身边工作时,他只是抬起头,略显诧异地瞅了他们一眼。随后,他依然直挺着腰板下棋,连眉头也没皱一下……这件也许会引起中日棋界不愉快的事就这样过去了。
  20分钟后,电视工作人员完成工作,轻手轻脚地退出对局室,王汝南副院长赶紧从座位上站起来,一边警告工作人员“下不为例” 。一边赞扬王立诚的宽容:“王立诚这人脾气真好,比一些超一流棋手好说话多了。此事要是碰到日本小林光一和赵治勋等大牌棋星,那他们非提抗议不可。”
  这虽是一件小事,但从中可以看出王立诚良好的修养与风度,这对于一名职业棋手来说,是构成其棋艺的一个重要内容。试想,许多顶尖棋手就棋艺而言,相差无几,此时,谁的毅力与韧性更强,谁的心态更平和,谁往往就是最终的胜利者。
  对于一名棋手而言,创业难,守业更难。在夺取了一个新头衔后,面对从千军万马中脱颖而出的挑战者,能够平静面对、正常发挥,往往是一个莫大的考验。
  2000年的辉煌转瞬即逝,2001年1月,赵善津获得棋圣战挑战权,开始向王立诚发起冲击。29岁前一直默默无闻的赵善津,1999年在本因坊七番棋大战中掀翻赵治勋,才扬名立万于东瀛。1999年下半年挟本因坊之威他打进了第四届三星杯决赛,虽然不敌李昌镐,但他已令世界棋坛瞩目。在随后举行的名人战预选赛中,他连过四关打进了名人战循环圈,成为打进三大循环圈的棋士之一(另一人是赵治勋)。在棋圣战循环圈中,他击败淡路修三九段夺得了棋圣战挑战权,在一年之内再次登上了七番棋大战的舞台。此前这种殊荣只有全盛时期的赵治勋、小林光一、王立诚和依田纪基曾经拥有。此外,他还忙里偷闲地将日本阿含杯快棋赛冠军轻松揽于怀中,并在中日对抗赛上获得优胜。此时的赵善津,已悄然成为日本棋坛的新贵。
  从实力上看,赵善津和王立诚相差无几,甚至在年龄、体力上赵善津还占据一定的优势。但漫长的七番棋大战,不仅是对实力的检验,更是对棋手综合素质的考验。
  熟知王立诚的人都知道,王立诚的中盘战斗力非常强大,他捕捉战机的敏锐在日本棋界中少有人能与之匹敌。而且王立诚不只擅长乱战,他的布局和官子同样是超一流的水准。最重要的是,王立诚为人谦逊,心态平和,生活简单,情绪稳定,他能够在局势纷乱的时候平心静气,依靠顽强的意志,抓住稍纵即逝的机会,一步一步走向胜利。赛后王立诚的发言是“曾经形势十分严峻。我认为七番棋胜负的比赛相当难下,拿下天王山的第五局后我才有胜利的感觉。”
  日本棋圣战是全日本乃至世界上奖金最高的职业棋战,冠军奖金高达4200万日元(约近400万人民币)。正因为是奖金高、影响大,所以一直是全日本职业棋士梦寐以求的目标。日本棋圣战从1978年创办至今,夺冠者寥寥,迄今只有藤泽秀行(6连霸)、赵治勋(8次)、小林光一(8连霸)、小林觉(1次)和王立诚(2次)这5名超一流棋士获得过棋圣头衔,其中藤泽秀行和小林光一被授予名誉棋圣头衔。
  新年伊始,王立诚又在棋圣战与十段战中迎接柳时薰与武宫正树的两面夹击。但他依旧平静从容。棋高德也高,王立诚给人这样的印象就是如此,但他却否认了“棋如其人”的传统说法。他说:“我不认为棋力的高下与为人有太大的关系,长棋全靠平时的积累。我平常打谱很少,主要靠更多地下棋来提高。正式的比赛我平均一周一次,比赛多少和成绩好坏是成正比的。” 事实上,棋艺与人品是否存在联系,相信大多数棋手与棋迷都有自己的结论:如同一支蜡烛,它的质地愈纯正,它的光芒才会愈久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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