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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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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芙拉·墨菲
在我大半生的旅行生涯中,我一直仰慕一位旅行家、作家——黛芙拉·墨菲(1931— )。她出生于爱尔兰的利斯莫尔,至今仍住在那儿。我从1960年代开始阅读她的作品,从她的第一本书 《飞驰》(1965)读起。1969年,我在新加坡遇到一个自称见过她的英国人。他问她,身为女性,她是怎么做到为了写《骑骡游埃塞俄比亚》(1968)而周游那个国家的。她回答:“很简单,我扮成男的去那儿。”
自学成才的她 (14岁时为了照料生病的母亲而辍学)在其早年回忆录 《玄机重重》(1968)里提到,她15岁时有本事飘浮在空中。这令我着迷。可当我向她问起这件事时,她告诉我许多人写信给她,讲述类似的飘浮经验。后来她年纪大了,丧失了这种神奇的天赋。在她母亲去世后,她出發踏上“飞驰”之旅,从爱尔兰骑自行车到印度,一路上险象环生,遭受了各种磨难——大雪,差点溺亡,在伊朗被施以石刑。
“等我抵达阿富汗边境时,”她在《飞驰》里写道,“吃饭前刮去面包上干结的泥巴,拣出奶酪内的毛发,剔除糖里的虫子……这些似乎是十分正常的事。我也不再把有跳蚤、没有刀叉放在心上,不再去想我已经10天没有脱衣服或睡过床。”
在印度经受了这些艰难困苦后——不愧是黛芙拉——她去了一家难民收容所工作。
我想,独处是人类心灵唯一必不可少的需求,在我们的行为准则中却从未得到充分认可。它被看成是戒律或苦修,向来很少被当作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愉悦情怀的因子,我们半数的家庭纠纷正是源于缺乏对独处的认可。在人们看来,因为担心余生将要面临无休止的两人世界,所以男人个个逃避婚姻……现代教育忽视人需要独处,因而宗教信仰衰落,诗歌衰落,各种心灵更深层面的情感衰落;病态地总要做点什么,我们仿佛无法安静地坐下来,让木偶剧自动在我们面前拉开序幕。当世界风云环绕我们演变,犹如浪涛把我们载入新的海域之际,我们做不到让自己沉浸在神秘的事物与奇迹中。在我一心想着这些问题时,侯赛因正气喘吁吁、使出浑身气力用打成辫的缰绳拍打他所骑的灰色母马,从我后面赶上来,问我怎么能忍受独自一人走了一个多小时,大家在我后面无不挂虑。
——芙瑞雅·斯塔克《刺客的山谷》
一个人只有敞开心扉,接受每个地方现有的面貌,不试图把它据为己有、改变成合乎常理的为自己所用的形态,那才是真正的旅行。我以为这是旅行和观光的区别。
——芙瑞雅·斯塔克《骑马游底格里斯河流域》
范妮·特罗洛普
范妮·特罗洛普(1779—1863)在美国将近4年(1827—1831)。在此期间,她几度走访纳殊巴村落——一个为了给那些希望获得自由的奴隶提供教育而建立的定居点,但“只要扫一眼就足以让我相信,我对这个地方的先入之见,全部与真实情况相去甚远。唯一的感觉是荒凉”。
她溯河而上,前往辛辛那提(“猪肉城”——满街都是猪),在那儿举办“戏剧演出”,后来又建造了一处“集市”并开放营业,出租摊位给商贩,售卖“花哨的商品”。这项生意失败后,她做了一件许多走投无路、还不出债的人所做的事——写了一本游记《美国人的家庭风俗》(“600页的涂鸦”)。书中大量篇幅贬斥美国人是不拘礼节的粗俗之徒和伪君子,什么也不干,只会吐痰。她在书里写到吐痰的次数之多,简直可以把那本书叫做《远大痰程》。
不过这本见解犀利(获得了马克·吐温的激赏)的书不是记述在美国盘桓于各个城市、四处观光的经历,而是“忠实地描绘普通人日常生活的一面”。后来她又陆续写了许多书,包括若干小说。虽然她的儿子安东尼(12岁时被她留在英国)抱怨她“时常离家,或忙得无暇旁顾”,但范妮始终是不断激励他前进的动力,为他指明了成为小说家和旅行家的道路。倘若没有他母亲这个勇敢的榜样,我们或许读不到安东尼·特罗洛普精彩的长篇小说和他记述旅行的杰作《西印度群岛与中南美大陆》。
16岁时,她从苏格兰最北端的约翰·欧格罗兹村步行走过英国全境,抵达西南端的地之角。此后,她又徒步横穿美国,从东海岸走到西海岸,途中与增援队伍中的一名队员发生关系,怀了孕;在到新墨西哥州堕胎前,她接受了搭便车的做法,并对媒体隐瞒此举。后来,她把真相和盘托出。她还徒步穿越过澳大利亚和非洲,从开普敦走到摩洛哥北部港市丹吉尔。
坎贝尔是一位脾气犟、固执己见、令人钦佩的奇女子,她写了三本书叙述她的旅行经历,分别是《始末》《徒步穿越非洲》和《泥足》。最近她称自己是“一个退了休的步行者”。
简·莫里斯
简·莫里斯(1926—2020),没有精神疾病,但换了性别,记述在《谜》(1974)里。詹姆斯·莫里斯攀登了珠穆朗玛峰,四处旅行,写了有关美国、阿曼、南非、威尼斯、西班牙和英国的书。1972年做了变性手术后,新生的简·莫里斯继续旅行和写作,足迹遍布全球各大都市。在旅行家甚至是在广泛意义上的作家当中,先以男性身份、后以女性身份旅行和写作的人实属罕见。在我看来,经过手术,她的文笔变得更加扣人心弦、字字珠玑。
莫里斯的旅行经历极其丰富。她甚至虚构了一个国家——哈弗,给它编造了历史、艺术、宗教和文学。而其中细节的生动可感,竟让读者有如身临其境,并认真地询问她,这个国家到底在哪里,怎樣才能去游览。
《哈弗的最后来信》中这个虚构的哈弗似乎位于地中海东部,人口构成非常多元,不仅有穆斯林和基督徒,还有一个古老的土著种群,大概是源自古代凯尔特族的穴居人(被称作“克莱特福人”, 据称这个名字与威尔士语里的“漂泊者”同源)。这些穴居人给这个国家取名“哈弗”,这个词在他们的语言中指夏天。这里每年都举办叫做“屋顶赛跑”的节庆活动,参赛者从一个屋顶跳到另一个屋顶,跑遍哈弗。
哈弗留下了许多知名游客的足迹:契诃夫、希丝塔·斯坦霍普夫人、伊本·白图泰、马可·波罗、可可·香奈尔、托马斯·曼、温斯顿·丘吉尔、詹姆斯·乔伊斯和理查德·伯顿爵士,等等。马可·波罗评价说哈弗是“一个有着奇怪建筑和礼仪的地方”,那些精心构思的建筑式样,通过引述亚历山大·金莱克、马克·吐温、D. H. 劳伦斯等人的话而被描绘出来。 在政治、艺术、战争和气候方面,哈弗体现出地中海沿岸地区的精髓,各种文化混杂,相互叠加,希腊人、土耳其人、意大利人,还有大批荣耀而健谈的征服者、帝国主义者、福音布道者和文学艺术家。
这次航行全程24000英里,途中历尽艰辛,遭遇许多变故:6次倾侧(桅杆落水),海水汹涌(高达35英尺的海浪),7级的大风,引擎故障,船帆被撕裂,还有偶尔的沮丧气馁。但杰茜卡始终与外界保持联系,几乎每天发布消息。在每篇博客文章后面,她常会收到千余条祝福者的留言。当她离家乡的港口越来越近时,关注她博客的人数量激增。她发布视频、照片和最新情况等;她的网站还卖东西(帽子、海报等),在网上为她的旅行筹款。她利用博客,使自己的环球航行具有一种互动性,与密切留意她旅行进展的人即时对话交流。
她博客的基调充满阳光,显然,一个心态积极向上的人是完成这样一次艰难壮举的最佳人选。这也提醒我,艰难的旅行本质上是一种对心智的考驗。
杰茜卡在她的行程过半时写道:
这张照片拍的是我超酷的新T恤,放在我刚拆开的食品袋里,是妈妈送给我的礼物。我必须和你们一起分享,因为我的船员不大懂怎么分享我的喜悦!
配文的照片里,她穿着一件T恤,上面印着“一块硬骨头”。
回到故乡时,她受到几万人的欢迎,包括澳大利亚总理,他称她是英雄。但她不同意,说自己不是英雄——她始终那么可爱,“只是一个有梦想并为之努力的普通女孩儿,只是证明了一切皆有可能”。
(选自公众号《理想国imaginist》,略有删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