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写力:于阅读中建构语言运用之内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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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楼拜在指导青年莫泊桑写作时,说过这样一段话:“当你走进一个工厂的时候,就描写这个厂的守门人,用画家的那种手法把守门人的身材、姿态、面貌、衣着及全部精神、本质都表现出来。”一句话道出了描写力之于写作的核心作用。联想到当前小学生作文语言普遍平淡乏味,鲜有亮色,与作文教学中忽视描写的指导、方法單一不无关系。
  一、描写力普遍缺失的现状
  “百米长卷”作文比赛是S市比较有影响力的作文竞赛活动。比赛的规则也很简单,在规定的时间里,谁写的内容长成绩就好。因而,参赛的同学总要拼命写多、写长,写完的稿纸连起来的长度往往要以“米”计,一个考场有时要用去“百米”稿纸,所以被称作“百米长卷”。恰巧,我遇到一名在“百米长卷”中获得一等奖的孩子。本以为这个孩子一定是个作文高手,谁知两次作文写出来不仅内容空洞,语言表达更是平淡苍白,缺乏表现力。再读读他引为豪的“获奖作文”,其实表达也没有让人眼前一亮的地方,基本只是流水账式的记录。
  这种现象并非个案。我对小学语文毕业试卷进行了分析统计(见表1),全年级458份试卷的习作中,能够比较成功地运用描写的,仅占16%,而有四成习作中基本没有描写。仔细分析还能看出,即使是优秀习作,“有两处以上生动描写”的也不到半数,描写能力薄弱、语言缺乏表现力已经成为当前小学生习作中一个普遍存在的现象。
  二、描写力普遍缺失的原因
  作文是一项复杂的智力活动,也是一项实践性很强的综合能力。语文教学就应该抓住语文的学科特点,集中精力,培养学生对语言的理解、感受与运用的能力,这也是语文课上真正的“有用功”。具体地说,学生描写力的缺失正是驾驭语言能力不足的表现。反思当前的语文课堂,的确存在轻视“语言”的种种问题。
  (一)教学内容把握不准
  长期以来,语文课程内容的研制受到多方面因素的影响,特别是当前的小学语文教材基本是以内容为主题的单元式架构,教师在教学中往往是内容至上,至于写法,要么熟视无睹,要么无暇顾及。对文本中精彩的描写片段关注不够充分,是语文教学过程中普遍存在的问题。比如《少年王冕》一文,对雨后池塘边景色的描写细腻唯美,是文章的美感、可读性所在,还引发了人物的思考,推动了故事发展。但不少教师只是围绕着王冕孝敬母亲、自强不息的人物品质展开教学,而对这样一段至真至美的文字,只作为一般的写景片段处理,读读背背而已,实在可惜。
  (二)写作知识普遍缺位
  “描写”是一个专业的写作术语,具体还包括描写的内容、角度、方法、方式等不同概念。由于受到《语文课程标准》“淡化语文知识学习”“不宜系统学习写作知识”等影响,老师们通常不对文本中描写的内容作过多分析。只是,《课标》同时也指出“可以随文学习必要的语文知识”。对于重要的写作片段,如果缺少了基本的语文知识,只是一味地感悟,无异于囫囵吞枣。例如,《穷人》一文中对桑娜的心理描写极为传神,仔细分析,这里的心理描写是从“想自己”“想他人”“想后果”等几方面展开的。若是教学中没有老师的分析提炼,学生自然会错过很多精彩,对于以后学习“心理描写”也没有实质性帮助。
  (三)习作训练针对不强
  提及描写能力的培养,老师自然会想到习作训练。事实上,教师在习作指导中,更多的是指向立意、选材、构思等方面,对于具体内容的描写很难进行有针对性的指导;即便老师有心进行了指导,结果也会千篇一律,难显个性。可见,仅凭习作训练,对于提高学生的描写能力效果并不理想。
  三、阅读中培养描写能力的策略
  优秀的文学作品,常常离不开生动传神的描写;而细腻准确的描写,也是读者阅读后印象最为深刻的内容。我在教学《水》一文时,努力探索培养学生描写能力的策略。
  (一)增强“描写意识”,发现教学内容的核心价值
  《水》作为一篇散文化小说,回忆了“我”儿时“缺水”的生活经历,表现了水对于生活的重要价值。如果再联系到课文所在单元“人与自然”的环保主题,这样的解读也不失为符合编者意图,符合文本主旨。深入品读,文本在表现缺水生活艰辛的同时,也表现了乡亲们艰苦环境下乐观的生活态度。可以说,这也是一个“苦”与“乐”的故事,相信同样也是作者的表达的意图所在。事实上,我们看到这不少老师正是围绕这样的内容展开教学的。
  当然,上述解读都是从文本内容的角度展开的,从文本表达的视角进一步细细研读文本,无论是缺水生活的艰辛,还是乐观顽强的生活态度,均来自于作者细腻而生动的描写,特别是两处“洗澡”的内容,作者把“缺水”境遇中的独特感受展现得淋漓尽致。“雨中洗澡”是一次集体狂欢,孩子们“全身脱得光溜溜的,在雨中奔跑跳跃,大呼小叫”; 大人们穿着衣服也要“加入到洗澡的行列里来”,是对节日般场面的细致刻画;而“一勺水泡澡”的感受则是作者全文描写最为细腻之处,本来瞬间的感受,作者调动了想象,通过比喻、夸张的修辞手法,让人感同身受。极致、细腻、传神的描写是文本最为成功之处,也是文本的核心价值所在。相比于“珍惜水资源”“乐观的生活态度”等教学内容来说,发现并学习文本描写的方法,更应成为本文教学中最为重要内容。
  教材中并不缺乏成功的描写范例,《大江保卫战》中点面结合的描写方法,《天游峰的扫路人》中的人物外貌、语言描写,《郑和远航》中的战争场面描写,《爱如茉莉》《李时珍夜宿古寺》中的环境描写……一切学习活动都是从模仿开始的。只要老师在文本解读中具备了一定的“描写意识”,就能不断发现优秀的描写片段,为学生提供典型范例。
  (二)渗透“描写知识”,破译作者表达的言语密码
  歌德说过:“内容人人看得见,涵义只有有心人得之,形式对于大多数人是一种秘密。”就描写而言,就存在不少这样的“秘密”。从描写的对象来说有人物描写、环境描写、场面描写;从描写的角度看有正面描写、侧面描写;从描写手法看有细节描写、白描等;此外描写通常还会用到比喻、拟人、夸张、排比等多种修辞手法。当然,在具体的文本中,作者的描写还会有个性化的表达。教学的一个重要任务就是,引领孩子发现描写的精妙,体会作者描写过程中运用的方法、技巧以及独特之处。适当的时候,还可以渗透必要的写作知识,从而破译作者表达的言语密码。围绕“一勺水洗澡”,我展开了这样一段教学。   师:母亲用一勺水给我们四兄弟洗澡。读了这一内容,你有什么感受?
  生:真是痛快淋漓。
  生:就像沙漠里的植物遇到一场暴风雨,无比畅快。
  师:作者的描写也让我们感同身受。其实,要想把这种感觉写清楚是很难的,作者是怎么写准确、写清楚的呢?
  生:水往下流動时应该很快,我发现作者把水流到的地方一点一点地写了出来,写得很清楚,这样自己的感觉也会比较清楚。
  师:就是说要按一定的顺序写(并板书),这是描写的一个重要方法。
  生:我发现这里水的流动似乎不是一下子流过的,而是慢慢流过身体的每个部位,这也应该是“我”泡澡时独特的感受,是别人无法体验到的。
  师:本来瞬间发生的事,作者却有意放慢了节奏,拉长了时间,就像电影中一个慢镜头,这样感受也会写得更传神。(板书:放慢节奏)
  生:我还发现作者把自己洗澡时痛快的感觉写得很夸张,“我听得到每个毛孔张开嘴巴的吸吮声,我感觉得到血管里血的流动在加快”,这样一夸张很震撼,也很传神。(师板书)
  生:前面也放大了自己的感受。本来只有一勺水,作者却说“像一条小溪流”倾注而下,既是夸张,也是一个形象的比喻,让人感受到水在身上流动时的感觉。
  师:你们看,本来瞬间的感受,如果像作者一样,按一定的顺序来写,放慢节奏,放大感觉,就能写得细腻传神,让人过目不忘。
  对于这样核心语段的教学,我们不能只停留在读一读、品一品,体会一下作者的感受上;我们需要做的是引领学生从丰富的描写范例中,解析作者描写的方法,从模糊走向清晰,由单纯的阅读感悟,走向理性的写法解构,积累基本的写作方法。
  (三)尝试“描写训练”,转化写作知识为实践能力
  描写力说到底还是一项语言运用的能力,是一项语言的实践能力。因而在阅读理解、写法分析的基础上,教师就要进行有针对性的训练。就《水》一文练笔设计而言,有的老师教学完课文,就让学生写一写怎么保护水资源,怎样珍惜每一滴水;或是结合课文内容写一写家乡干旱的情景,缺水的生活有多艰难;甚至有的老师还让学生写一写想对母亲说些什么。诸如此类的练笔设计,都没有关注到文本的描写方法,学生都无法把自己学到的写作方法运用起来。学生学习到的所谓“写作方法”依然停留在纸上,很难在以后的习作中尝试运用。
  我在教学完“一勺水洗澡”后,设计了这样一段写话训练:
  在我的家乡,更多的是口渴难耐。一天,我们四兄弟回到家中,母亲端了一杯水来。我 。水,慢慢地流进 ,流过 ,我感觉 。最后,水 ,我全身 ,整个人 。
  我引导学生学习作者“按顺序写”“放慢节奏”“放大感受”等这些方法,进行现场练笔。有孩子写道:
  我轻轻泯上一口。水慢慢流进我的嘴巴,流过我的喉咙,我感觉自己像一头扎进了清凉的湖水中。最后,水顺着血管到达了每一个部位,我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吸足了水分,整个人也觉得开始膨胀起来。
  在课堂练笔的基础上,我还设计了一道课后练笔:用上课堂上所学的方法,写一次特别的感受。有孩子写的是自己吃了烧饼的感受:
  我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大口,脆皮的油香味顿时钻满了嘴里的每个牙缝。再看看烧饼里面,竟有十几层皮——外面是看相很好的脆皮,中间有些泛白却依然香脆、满是油香的中层皮,而最里面还夹着晶莹的糖浆和又细又长的萝卜丝。细细咀嚼,脆脆的,糯糯的,嘴巴里就像上演了一台美味大戏,真是舍不得下咽。
  这样的设计,既把学到的写作方法与练笔结合起来,又把练笔与课文情境结合起来,学生有话可写,又有“法”可依,有助于写作知识的内化与吸收。
  (四)对比“描写内容”,选择着力刻画的恰当时机
  精当的描写对于一篇文章的成败起着决定性的作用,因为作者着力描写的内容往往是文章的核心内容所在,最能突出文章主题。可见,就一篇特定的文章来说,并非什么内容都要着力刻画、铺陈渲染,即便是需要描写的,也会有轻重之分、主次之别。因而,学习描写,不仅要学习作者描写的手法、角度和运用语言的技巧,还要学习作者如何选择描写的内容,即什么内容要重点描写,什么内容可以一笔带过,甚至不着笔墨。
  在学生练笔的基础上,我呈现了两个精彩片段,问:“作者可以不可以像我们一样,补一段喝水的内容呢?”孩子纷纷摇头,我启发他们把补写的片段与文本进行对比品鉴,深入思考应该如何选择描写的内容。
  生:描写的内容应该避免重复,每次描写都应该让人有不一样的感受。
  生:有与众不同的体验,或是特别的感受时,应该重点运用描写突出一下。
  生:要着力描写的内容应该是文章的重点,而不能什么都描写,什么都抓住不放,否则就等于没有描写。
  这样的写话训练向前迈进一步,所花的时间不多,却引领学生进一步把握了作者表达过程的思路,理清了文脉,有助于学生从宏观层面对描写的内容与时机进行合理选择,科学安排。
  四、厘清阅读与习作训练的关系
  描写力是语言运用能力的一部分,描写力提高的主渠道也应该在习作训练中。也许有老师会质疑:把描写力的培养作为阅读课上的一项内容是否合理,这就需要我们对两者关系进一步厘清。
  (一)阅读教学中进行描写训练的优势分析
  当前的习作训练模式基本都是以内容为中心进行,课堂教学的重点也是放在选材、构思的指导,很难涉及到具体的描写指导。随着当前语文教学改革的深入,关注文本的表达形式已成为语文课堂的主旋律。在阅读教学中进行描写能力的培养,从教学内容的研制,到写作知识的学习,再到真刀真枪的运用,有具体范例的指引,语言的训练的切口小,针对性强,教学效果也比较显著。这样的教学,有助于构建以培养学生语言实践与运用能力为核心的阅读课堂。
  (二)阅读培养与习作训练二者互补共存
  强调阅读中培养描写能力的重要性,并不是否认习作训练的作用。任何一篇习作都离不开合适的描写。在阅读训练的基础上,习作过程应该成为孩子展示学习成果的时机,同时也是老师了解学生写作情况、发现描写问题的时机,从而促进教师进一步选择合适的教学内容,有针对性地开展教学。可见,对于学生描写能力的提升,无论是阅读中培养,还是习作中训练,二者缺一不可,彼此促进,相得益彰。
  (作者单位:江苏省苏州工业园区第二实验小学)
  (责任编辑:李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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