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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云一片刘青云
蔡慧芳
刘青云是个被低估了的演员,看杜棋峰拍的《暗战》、《真心英雄》、《非常突然》就知道,刘青云在内心戏的演绎上有着让蚕丝变锦绣的神奇力量。戏里,沉静的、黝黑的刘青云脸上带着某种试探的、含蓄的、微酷的神情,这里面萦绕着有关恐惧、友谊、爱情、疼痛和死亡的回忆及意象,他走在古龙小说与黑泽明电影中常设的“一刀断岳”的布局里,从他微微发福的身体里释放出的那种人性的复杂、深沉与凌厉搅得我的心灵世界乱云飞渡,而当雨与阳光一出现时,那里又含上了一种有所坚持的美感,象我们的人生。杜琪峰用他的电影向我们张开了一双充满悲天悯人的眼睛,而他心仪的刘青云却用他那双沉静、宽厚的眼睛在暗藏着残酷与绝望的静态中峰回路转般叫人深刻地记住了生的温暖与深情。
电影里的刘青云,寂静而充满锋芒。冷峻的眼神盯着你的脸孔,那种极深的琢磨与斟酌不依不饶地周旋在你身边,透出逼人的寒意;一款深色、笔挺的西装升华了他眉眼的力量,以致在他发怒的时候,脸上仍闪现着一种坚定的绅士般的沉稳与幽默;在他的身上环绕着一丝生命的苦味,象灌顶的海水,清凉而苦涩,掉在他的眼神里,你感到了自己即被淹没的平静与无望,所以,我尽管被这种悲情深深打动着,却不会再去看第二遍,因为,这里有我不能承受的生命之重。我知道自己虽无法自主命运中的苦难与不幸,虽个体的生命如此微小单薄,但是,我深信只要我活着,就是一种奇迹,我快乐着,就是人生最美的一幕,当死亡来临时,我希望我的心中没有丝毫的仇恨与委屈。
其实,我还是爱看刘青云演电视剧,象早期的《大时代》、《人在边缘》。生活化的布景、令人熟悉亲切的人物,一天一集,小心小意地铺陈着一段人生故事,刘青云充满温情地来到。人物当然有苦难,但是演在万家灯光里,总有一种可以亲近的温暖。这种念头常常在看了刘青云的电影之后,傻傻地冒出来,并让我固执地认为,电视里的刘青云有我喜欢并熟悉着的明亮、豁达及朴质。
阿甘宣言: 笨就是笨的作为
山 新
第一次看《阿甘正传》,觉得没有比阿甘更幸运的人了。他以相对弱的资质取得了绝对高的成就,并且一直是时代先锋式的人物。在崇尚运动的大学,他是垒球明星;在越战中,他是战地英雄;接下来又成为中美乒乓外交的主力球员;退役后继承战友遗志做了捕虾船长,一不小心就成了千万富翁;最终,他还赢得了从小学一年级起就深爱的珍妮。这个阿拿巴马的阿甘,最后一个幸运是获得了当年奥斯卡最佳男演员奖。
后来再看阿甘,就觉得再没有比他更不幸的了,什么倒霉事都找他。自幼比别人笨又没父亲,一直被别的孩子欺负。上了大学后,好容易扬眉吐气了一把,却又经历着珍妮的背离。毕业后糊里糊涂被送往越南战场,在那里,奔走在丛林炮火中,泡在齐胸的雨水里。捕鱼时遭遇了美国有史以来最“完美”的风暴。最后,当他终于重新拥有了珍妮,珍妮却被美国第一波爱滋病夺去了生命,又一次把阿甘推入永久的迷惑中。
阿甘生命中有两个重要的女人,一个是母亲,另一个是珍妮。母亲总能给阿甘一些奇妙的答案和忠告,这些简单的道理照亮着阿甘的生活。当阿甘理直气状地说:“妈妈说,笨就是笨的作为”“妈妈说,生命就像巧克力,你不知道下一个是什么滋味”“妈妈说,死亡是生命的一部分”,你不得不佩服这个伟大的母亲。与母亲不断豁开阿甘脑里的迷雾相反,珍妮一次次让阿甘陷入那个时代的迷茫。珍妮实践着跨掉一代的所有跨掉行为,吃迷幻药唱民谣在美国的大地上流浪以及乱交。在珍妮做这一切时,阿甘貌似平静地在阿拿巴马小镇上等待,等待一些事情过去,等待珍妮归来。珍妮回来了,一脸疲惫满身破碎。她是回来休息的,她还将离去,当阿甘在一个清晨幸福地醒来时发现珍妮走了。阿甘笔直地坐在走廊长椅上,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桩新的打击。
他忽然站起来跑了出去,这一跑就是三年,这一跑又跑成了美国名人,这一跑让阿甘成为类似艾伦·金斯堡式的精神偶像,他甚至有了一大群追随者。阿甘跑了三年,踏遍美国山水阅尽四时风光,似乎也没明白什么道理,因为他本来也没打算思考什么道理,他只是体会着一切与珍妮同在的宗教般的喜悦。然后,他累了。再然后,他停了下来。再再然后,他转身看着跟在他身后那一张张嗷嗷待哺的脸,说:“我累了,我要回家。”
“那我们怎么办?”
“我不知道。”
我一直不认为阿甘是什么大智若愚的人,我喜欢他老老实实承认他想不通的态度。他从不为难自己的智力,从不自作聪明以为自己可以替人类弄明白点什么,他知道首先就弄不明白自己。本来他以为妈妈是可以排忧解疑的人,但在珍妮死后,他虽然常常用“妈妈说,死亡是生命的一部分”安慰自己,但他还是在珍妮坟前痛哭,并且明确表示,这句话不怎么管用,他就是想让珍妮活过来,不愿意接受生命的这一部分。这一回,面对命运的不可理解不可抗拒,连他的母亲也不管用了,阿甘还是那个想不通的阿甘。
保尔和大民
刘 贞
有一阵子电视很好看。瘦瘦的保尔在诠释理想,胖胖的张大民在讲述幸福。两部戏都有和很多人看,跟着哭哭笑笑。
关于保尔,我没看过《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我一直知道这是部伟大的小说,致力于讴歌和塑造道德偶像。保尔是人人热爱的英雄比如中国的董存瑞和欧阳海。他有个意志薄弱的爱人叫冬妮亚,冬妮亚很差,后来象安娜一样有个胖丈夫。保尔对共产主义事业有无限忠诚和坚定信念。他受了很多磨难,远离了常人所定义的幸福同时趋近了绝对意义上的崇高。我很难克服这种高山仰止的感觉,我想这是不能用轻忽的心态去感触的一个故事和一个形象。2000年的荧屏上有了一个契合所有人想象的保尔,很多曾经青春和正在青春的跟着电视重读保尔从少年心事到战士生涯,完成对一个男子汉的温习。我忽然觉得保尔是个幸福的男人。保尔明白自己想要的,相信自己所做的,以牺牲的方式完成对理想的拥有、实践和捍卫,保尔契合了他的时代,保尔因而存在得合情合理又顶天立地,对这样一个常态的男子汉我保有高度的崇敬,如同对那一个逝去的火红年代。保尔是一个幸福的革命者,他的幸福完整丰富,不需要任何人打扰。
我喜欢张大民。生活在张大民这里象一只大个坚果,永远在喉咙里不上不下。我喜欢大民那张脸那堆弟妹那间长着树的房,他们让我对生命肃然起敬:一个人能够活着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儿。大民让我们每一个人都不自卑,一个比我们还要拦跟我们一样穷的小人物在磕磕绊绊的生活中不屈不挠地寻找幸福证实着平民是如何勇敢,中国喜欢看电视的平民终于有了一个称心如意的代言人。做为一个朴素的平民我就很讨厌电视里面给哈叭狗喂进口鱼片两只手没戴满十只戒指就痛苦得要死的别墅女人洋行小姐和她们身边或身后的那些男人。我觉得生活该有一张质朴而真挚的脸,就象大民和大民的四合院。面对如此庞大而强势的社会,个体的人都会有那么一瞬的力不从心,很真切的虚弱和惶惑。你会在云芳的笑容里想起你珍藏的那一丝温暖,大民和他的全家实践着你几乎所有的快乐和不快乐,大民的存在为我们千千万万营营役役的小人物提供了纾解与言说的空间。我喜欢看大民漂亮的媳妇和别扭的妹妹拦嘴,我喜欢看的云芳热爱大秧歌的妈和喜欢下象棋的爸为了做泡菜的老曹哎气,我喜欢庞大的意义被肢解在这些婆婆妈妈的细节里。梁冠华演得如此厚道,我也愿意看得不存挑剔。我舍不得苛责张大民,如同张大民舍不得苛责生活。我真心地喜欢张大民,如同张大民真心地热爱生活。
伟大有很多种表达,在这样一个崇高逐渐沦陷的时代,抽离了孕育可歌可泣的背景,在琐碎现实的围剿中,一个不英俊不富有兢兢业业地活着实实在在地快乐的大民就是对生活的礼赞与致敬。在这样的世界,勇敢有了另类的面孔;那就是在逼仄环境的折辱下忽然有微笑和贫嘴的力气。
大民克服着困难,大民解决着问题,大民接受着挑战,没有人枪毙大民,大民就准备认认真真地活下去,边活边说,边活边干。在保尔的对面,荧屏上有了这个契合所有人生活的大民。保尔张扬着我们的理想,大民实践着我们的生活。有了他们,做为一个电视剧热爱者,坐在电视前,我有过一段不多见的幸福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