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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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驻村之路
  每一次交叉都像一个指向不明的坐标
  但实际上我清楚自己的方向和去处
  由西北往东南,逐渐过渡
  G4、S339、S108、乡道002、宣卡线
  最后是“村村通”
  把我很形象的送进了一个叫胡湾的村部
  ——一个总是沸腾着的漩涡
  一趟总长一百公里且略显复杂的去程或归途
  经过无数的路口、岔道,上坡和下坡
  在路与路的交汇处都打有一个结
  像一根无限延伸的绳索
  它一定记录下了我的每一趟往返
  但极有可能只记下了那相同的长度
  而忽略了不同的宽度
  晚山
  暮色中,远山逐渐褪去颜色
  夜晚随之裹挟了一切
  山,漆黑成一团
  肉眼已无法将其和夜色剥离
  但我知道,它是真实存在的势力
  即使是隐于无形
  也足以压倒一切
  我后退,它就会前进
  在这群山之中,山连绵而持续
  我完全就是逃跑主义
  在黑暗的掩护下逃离黑暗
  直奔一处三楼之上小小的容身之所
  一间只需要一盏30瓦的节能灯
  就能照亮的夜空
  夜色里群山环伺
  夜幕降临谷底
  车窗外只剩下了黑暗
  但我知道
  群山就潜伏在四周
  群山足够大
  但此时却也正被夜色包裹
  而更大的事物是
  我走之后留下的巨大虚空
  秋风里的千年麻栗树
  我在午后的艳阳里仰望这棵树
  努力想象它曾经经历的过往
  并由衷的佩服它的坚韧
  千年何其漫长,需要巨大耐心
  此刻的树在秋风中抖动
  那些已经枯萎的叶子像羽毛一样飘落
  她们在空中短暂的旋转、飞舞
  每一叶的降落都堪称完美
  我突然明白,这就是树的辩证法
  春天叶荣,秋天叶枯
  不惊、不喜,模范遵守山规和树道
  始终保持作为一棵树应有的风度
  在山里
  山蜷缩在那里
  或蹲,或伏
  像是一座座实体的屈服
  起伏而连绵
  它们无法阻止任何的抵达
  即使再高
  即使再远
  都无济于事
  我曾经也蜷缩在它们的中间
  成为它们中海拔最低的一员
  任人跨越和检点
  ——一次性完成我的服从
  如今我早已回到了我的城市
  但却发现无论怎么努力
  都已无法从身上剥落这些
  已经长成的十万大山
  玩石者
  踏遍无数的山涧,无数的溪流
  他们眼光独具
  ——这源自于祖先的遗传
  一些石头被翻检而出
  成为石头中的精灵
  它们被聚集,被售买
  被一些人据为己有
  这些被搬动的山韵与水气
  在成为私人收藏之前
  最后一次最接近自然的触摸
  玩石者按捺不住的心跳
  和石头相比,我们何其短暂和幼稚
  每一块奇石的被私有
  都是玩石者被石头把玩的一生
  硬化之伤
  所有的路,所有的被硬化之地
  都像是长在大地身上的痴
  这些痴正在不断扩大
  仿佛所有的大地都正在通往
  被硬化的路上
  我担心的是
  这一大片一大片的伤疤上
  再也长不出树木和庄稼
  扪心自问
  如果这些痴长在我们身上
  如果我们身上正在硬化
  低地格桑花
  这里并不适合她
  她本属于高寒极地,花中洁品
  但她却安静地长在了这偏僻的乡村低地
  执着于道路的两旁,异常认真
  从夏到秋,她反复的开放
  成为独立于世俗之外的美丽风景
  最喜欢她在风中低头时的无限风情
  还有她两腮时常挂着的高原红
  我也是一个外来物种
  和她的区别在于我并不适合这里的土壤
  所以,我总是在频繁的移动
  而她总是一如既往的——
  夹道欢迎,或者默默相送
  我知道,在未来的日子里
  只要忆及这个秋天
  就一定会有她美好的模样
  暗夜独行
  重要的是夜
  暗得很沉,很重
  足足一百公里
  无星。无月
  重要的是独行
  一颗心
  没有丁点儿光亮
  只能借助车灯认路
  其实,我所要抵达的
  并不是所有
  雷雨过后
  雷声是夜晚的鼾聲
  而闪电如同脑海里划过的词语
  间歇。停顿。无章可循
  只有雨是连贯的
  它不停地敲打树叶
  这些大地正在生长的木门
  万物苏醒
  所有的重复都像这天明   无须刻意等待
  我走到窗前,拉开窗帘
  一片刚刚被洗过的阳光
  略显耀眼,有些暖昧
  数羊记
  黑夜被撕碎
  散落在白墙、穹顶和家具上
  各种层次的黑,或灰
  重叠在有限的空间里
  色彩被遮蔽
  或许是它们还不愿意醒来
  只有我在自己的头脑里急行
  感觉肉身是那么得重
  一群虚无的羊
  越来越具象,越来越清晰
  最终,我选择了放弃
  不再徒劳的继续
  坐等色彩从灰色中苏醒
  还原她的花裙子
  当一天遇到另一天
  彼此都不问精彩的出处
  午睡
  一个小时
  或者更短
  把磨损严重的自己放平
  哄睡……
  撒开意识的手
  进入未知的无觉之中
  一场短暂的放弃
  和现实躲一会猫猫
  有梦无梦
  都是要醒的
  还好,感知和记忆还在
  世界还在
  夜读
  夜晚千瘡百孔
  刺破它的是电的光亮
  它们虽然微弱
  但却出自寻常人家
  乡村记忆不再
  灯光成为城市里的人间烟火
  一盏灯就是一处守望
  路上那些行色匆忙的人如同倦鸟
  在这昏黄的灯光下
  每一个汉字都是一处微光
  它们像一只只萤火虫
  飞到哪都自带着翅膀
  停电之夜
  和夜相比
  电是微弱的
  和电相比
  黑是微弱的
  和黑相比
  我简直不值一提
  短短的时间里
  我被黑一涂再涂
  天欲雪
  天空的脸色铁青
  阴郁最接近的一次成形
  孤立感如风中的旗帜
  那点红已经徒有虚名
  和温度无关
  和心情也无关
  自然界的冷暴力
  正在实时上演
  作为亿万观众中的一员
  我不得不承认
  我们也徒有虚名
  光棍汉老王传
  不惑之年的老王
  未老先衰
  前半生就窝在这大山里
  全天候扮演现代版光棍汉的日常生活
  但最近却突然抖了起来
  他被各级组织派来的干部寻找
  昼访,夜谈。
  并要求他在各种不同的表格上签字
  尽管有些老王搞不太懂
  但这不影响他在手握各种圆珠笔
  歪歪扭扭写下自己名字时
  心底对未来泛起的向往
  辞行书
  路边,没有格桑花
  刚刚立春,她们还没来得及萌芽
  ——如同心无所属
  在这人满为患、花团锦簇的尘世
  有一段“美好时光”是多么奢侈啊
  格桑梅朵和我在这民间的一次相认
  不与春争,也不以傲雪为荣
  只服从于真实,只听从于内心
  让自然,而然
  那么,我也就可以
  留下这山的永恒或水的无情了
  让她们代我每天都环伺在你的左右
  别了,就此跟随溪流的脚步
  流往低处、更低处
  并最终汇入世俗的茫茫车流、人流……
  梦中植物记
  一扇梦的门,被悄然打开
  格桑吐蕊出出进进
  现实与虚幻本就无以区分
  人生四季
  秋意中有苞、有蕾、有藤
  只是南柯无土、无氧,也没有水分
  “三无”之木不敢奢望成荫
  但求花开如愿
  即使不能细嗅也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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缪克构,诗人,作家。1974年出生于温州。1990年中学时代开始诗歌创作,迄今主要诗歌结集为《独自开放》《时光的炼金术》《盐的家族》。另有成长系列长篇小说《漂流瓶》《少年海》,散文集《黄鱼的叫喊》等七种。现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上海作协诗歌专业委员会主任。《文汇报》副总编辑、高级编辑。主要作品获中国新闻奖、中国报纸副刊作品金奖以及中国长诗奖、上海文学奖、上海长江韬奋奖等。  马槽  秋凉之夜,有虫鸣
罗逢春  罗逢春,彝族,1986年生于贵州赫章,鲁迅文学院西南青年作家班第二期学员,民刊《走火》发起人之一,拖拉机诗歌沙龙成员。诗歌见于《山花》《青年文学》《民族文学》《诗选刊》《江南诗》《星星》等刊物,入选多个选本。  月亮的集小成  在古老的恋人那里  是一间新房子  照亮它,只能用甜咸的泪滴  在异乡人眼里  是一间老房子  让他抬头,让他低头  在孩子那里  盛来幻想中丰盛的晚餐  也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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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拍子(一)  六月雪,我不觉冷。太阳是不幸的  徒然照耀着北方,我幻想全世界都退去  省略了你  隔着另一条腿,隔着家乡  我若是凛冽,不赠你猩红色斗篷  以为奇迹,切除预设的段落。不动声色  来撞击,你我四分五裂。趁我有力气,躲入死角  你的发簪脱落。梦是野蛮的  痴人张开纸糊的翅膀,我看住火  重复这动作,围拢火。你求助水,实无他法  祈求冰。我不愿被灼伤,你的皮肤很干净  火用来取暖。南方
在你的墓前,我发现我在缩小,缩小  我会成为你身边的一颗小石子  一株小草,还是一片悲伤的落叶?  也许我会缩成一粒小小的甲虫  跳进你的小说,缩成一团  弗朗兹·卡夫卡,我瘦小的兄弟  你进不去的城堡  我也同样敲不开它的大门  孤独是我们唯一的粮食  你夹在胳肢窝的那把黑伞  一辈子都来不及撑开——也无须撑开  整个天空都在塌陷  几滴雨算得了什么?  墓园宁静得  听得见一滴血在什么地方流动
物资的匮乏  挡不住修渠的雄心  精神的富足  激发了劈山的宏愿  钢钎为笔  峭壁作纸  书写了时代画卷  风光无限  白云为被  岩石作床  圓了林县人民千年梦  天地可鉴  十万大军,风餐露宿  寒来暑往,奋斗十年  八十一位英雄,克难除险  永远在太行山上长眠  每一朵浪花  都飞扬着自力更生的故事  每一组岩石  都镂刻着艰苦创业的苦难  每一条渡槽  都回顾着团结协作的场景  每一个涵
正好有这张黑胶   喜欢这么说   好像我有很多张黑胶唱片似的   雨天听它   透過沙发、竹帘   就是俄罗斯的雨夜   我安于并不触碰   而一切近在咫尺   战争题材   后来,她   一定要写那个场景   当时,他沉醉于战争题材   和她讲他的电影,滔滔不绝   爱,生在了硝烟里   还有武器   请拿去我的命吧!   她笑着   那时,在心里,她真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