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之地
　　我捧不起水的时候
　　我就捧起这些蝌蚪
　　它们扭动着，陌生之地
　　总是要痛苦一会儿的
　　接下来，它们就要和我一起回忆
　　树林里的一个水洼
　　我在那里发现了它们
　　我在水洼中照了一会儿
　　我自己的影子
　　还有我的双手
　　我把它们在穿过树林的一小片阳光中
　　晾了一分钟
　　陌生之地，我是需要迟疑一会儿的
　　接下来，我离开水洼
　　手死了
　　它们还活在我的手掌中
　　啃甘蔗的人
　　我从未见过这样一个啃甘蔗的人
　　他小心翼翼地，像啃着自己手一样
　　很显然，一些甘蔗皮割破他的嘴唇了
　　顺着甘蔗淌出一些血来
　　很快，地上出现的一些甘蔗渣是粉红色的
　　我没见过粉红色的甘蔗渣
　　也没见过这样一个啃着甘蔗像啃着自己的
　　手一样的人
　　我看见他小心翼翼地啃着的是一种青甘蔗
　　脆，甜，它几乎就是糖中的糖
　　翻 滚
　　我下班骑着自行车穿过一片树林
　　我感到树林阴森
　　是因为一个老人学着雌鸟的叫声
　　一些树看起来在挡着
　　其实道路就在它们旁边蛇一样滑了过去
　　我感到树林是一张网
　　是因为我看到三三两两的恋人躲在树荫里
　　我骑着自行车，一会儿感到阴森
　　一会儿感到异常兴奋
　　我就像一团雾
　　从一棵树攀到另一棵树
　　而自行车的两个轮子有时变成了四边形
　　这让我感到，我不是自由自在地骑着
　　而是在树林里不停地翻滚
　　一个人的火车
　　一个打开水的人从我的门前经过
　　他的瓶塞子不知何时弄掉了
　　因此他的水瓶冒着热腾腾的水汽
　　我认为，这是一个人的火车从我门前经过
　　他走得很快，从水瓶里冒出来的水汽
　　就往后飘，我的门前是没有风的
　　他走得急，因此风就来了。
　　他走得很快，水汽从水瓶里冒出来，刚开始
　　还是整团整团的，但后来就变成一缕一缕
　　和天上的残云几乎没什么两样
　　只不过它们是往一个人身后飘去的
　　一直飘到他身后某个堆积着煤灰的地方
　　那里躺着他的瓶塞，软木的，和落魄的陀螺
　　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