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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象中的他,是一个年近六旬、身高一米六五左右、整日笑呵呵的清瘦老人。
村里的大人们都叫他“大老无”,这可能是因为他家徒四壁、孑然一身吧!可我和妹妹一直叫他何爷爷,因为,他待我们特好。
何爷爷生前是个牛贩,贩一头牛只能赚二三十块钱。不过,这对他来说,已经很满足了。何爷爷每次贩牛回来,我和妹妹总会乐呵呵地跑去,他也总会乐呵呵地给我们糖吃。
有一次,我和妹妹见何爷爷回来,照旧拥进他那破旧的小屋。见了我们,他显得特别开心,从墙上取下一个已经褪了色的皮包,从中掏出一个用塑料纸包裹且折叠着的大饼,让我和妹妹分着吃。要知道,此等特殊待遇,只有我和妹妹才能享有。我们接过大饼,说了声“谢谢”,便蹦蹦跳跳地一边咬去了。
一天傍晚,我和妹妹许是疯得太凶,肚子饿扁了。吃饭的时间早到了,可因为抢种抢收,田里的活儿没干完,大人们是不肯回家做饭的。我们见何爷爷家的门开着,便挤了进去,围着灶台,舍不得离开。
“何爷爷,你家的饭好香啊!”我说着,还将鼻子凑到锅盖上嗅了嗅。“两个小馋猫一定是饿坏了吧?干脆,就在我这儿凑和凑和!”
我们从那不高的碗柜里取出碗,自己盛饭吃。后来,我们把锅巴都铲尽了,仍嚷着没吃饱。何爷爷笑着说:“锅底都叫你们吃了去。明天一早,我又得重新煮饭喽!”原来,他为了省些柴火,煮一次饭是要吃三顿的。
接着,跟往常一样,他给我们说外面的故事。精彩之处,我们会送上一阵儿掌声,这时,他会乐呵呵地笑着,很是灿烂。在他的眼里,我们并不是不谙世事的孩子,而是他的朋友。可是,不知什么时候,妹妹竟问了一个让他很难回答的问题——“何爷爷,我怎么没见着何奶奶呀?”
顿时,他眼里失去了光彩,脸上的笑意也寻不着了。他叹了口气,不再言语。当时,我们并没在意,见伙伴们在外面闹着,就拍拍屁股,出去玩儿了。后来,我们才知道,他早年也曾娶妻,可惜妻子被病魔夺去了生命。听说,何爷爷是很忌讳别人说这事儿的,不过,妹妹说这话时,他并没说什么。
一天,我从学校喜滋滋地往家赶,老远便听到锣鼓声。(当地的风俗,送葬要敲锣打鼓。)我问妈妈是怎么回事,妈妈说,何爷爷病死了。当时,我蓦地一震,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我还没告诉他,这次考试,我语文考了九十八、数学得了满分;我的作文还得了全县一等奖……
妹妹听了这消息,跺着脚哇哇大哭,说是以后再也吃不上大饼了。
如今,何爷爷已去世5年了,他的坟头满是野草,很少有人去给他上一炷香,烧一张冥钞。每次见着那无人料理的荒冢,我总会记起那张大饼,还有那顿香喷喷却不曾填饱肚子的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