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树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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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 光


  一束光從黑暗背面照来——
  我仿佛看见窗外
  多年前一个雪霁的早晨
  四处一片白光
  就像无数小孩在拿镜子照我
  我用衣袖遮着眼睛,跟着父亲前行
  哧——哧——,脚步声
  树枝的咂咂声和积雪四处坠地的闷响
  头顶远远传来鸟鸣
  像金刚钻拓开无限的空间
  一种奇异的体验让我忘了寒冷
  此刻没有鸟鸣,只有寂静或咆哮
  一个诗句浮出我的脑海:
  “一道海军部反射过来的强光将我点燃”
  我浑身散发着寒气,像一团残雪
  边际发亮,满身泥污

淤泥之子


  走在杨柳的湖堤上
  我想起大旱之年
  那个孩子在淤泥中两手垂着
  笑眯眯俨然一个淤泥之子
  甲鱼的爪印像金丝桃
  裂缝含着泥鳅背脊的青幽
  春天滩涂长出嫩草
  草香曾经盈满他的记忆
  老鹰的影子在镜中远去
  他乘车远行,闯出大世界
  站在窗明几净的办公室
  满身泥点如暗火燃烧
  互泼淤泥。不再是嬉戏
  衣服脏了也不是下水的简单理由
  快乐再临只在那塘干水尽
  鱼儿仓皇闪烁之时
  当低处的泵发出一声咕隆
  他也听出垂死者的喉音
  镀着鱼儿的银镜破碎
  尘埃沉淀。他在此处看见
  柔软、温润,一个巨大的胎盘
  走进人群他有了莫名的慰藉
  细雨中新荷摇曳,还有石菖蒲
  和千屈菜,四野一片沙沙声

墨 线


  他摇动墨斗的把手
  随着吱吱的叫声
  带锥子的墨线
  像小鸭子跟随呼唤声
  归了黑黑的小巢
  那时他正值青春年华
  直起身,仿佛松了口气
  而我更年少,盯着墨线绷直
  在他的手指勾起、放开的刹那
  木头上出现一条溅满墨点的直线
  他荒废了少年手艺
  世事如墨点,独少那一条
  精准的直线。而我在键盘上消耗时光
  噼噼啪啪如飞溅的墨洒落
  无非在找寻岁月里墨线的印记
  没有它,锯子的密齿会咬向何处


  你我之间,恩怨来回
  没有铿锵的节奏
  只有无形的碎末
  我想起幼年看拉锯
  两个人一仰一起如风中树枝
  哗然如春瀑泻潭

锉 刀


  他斜坐马凳上
  锉子每一次上翘
  锤子同步扬起在空中
  那时我站在堂屋门口笑眯眯
  一个小小长方形
  或圆孔,一个为“结合”
  细细琢磨的词
  燕子飞来。锉刀发光
  隔着木头轻轻锤击
  最后的结合完成
  在生活长期的触摸中
  露出活的光泽
  没有经历锉刀的“结合”
  分离比按下开关还容易
  我们坐在夜晚的房里
  黑暗中彼此猜看
  灯亮起除我没有第二人

远光灯


  夜晚行驶在高速公路上
  对面远光灯射来强光
  让我瞬间陷入目盲
  目盲的恐惧:面对重机枪的听天由命
  或悬浮太空的四脚漂浮
  它熄灭了。我就像脱离了死亡线
  相互的打开和关闭。像萤火虫
  勾勒黑暗的原野
  像“开闭开”*,像情人眨眼
  早上我回到文明世纪
  等待清洗的宝马,引擎盖布满虫蛾的尸体
  我有一种幸存者酸涩的喜悦
  打了蜡的漆面微微闪光
  *注:以色列诗人阿米亥诗集名,指犹太教口传律法《塔木德》描述的婴儿在母体内嘴巴闭合肚脐张开,到出生时原来闭合的张开了,张开的闭合了的情形。

窗 棂


  木格窗棂不再有
  自然也没有了穿过它的光
  一道道斜向天庭的水渠
  尘埃如逆流而上的鱼
  当年她站在那光中梳妆
  年轻的身体布满光环
  小姑妈,那时她长发及腰晨光中胸脯微微起伏
  现在化作尘埃、空无
  空无里我看见更多的她
  从各个年代塑造她的丰满
  老屋窗棂化作火焰
  光失去它的制作大师
  站在光的浩瀚中,多么茫然

微创手术


  无影灯下刀子切向腹部
  有了腹腔镜
  创口大幅度缩小
  缝合以后那创痕随时间
  渐渐淡去而像划开的湖水
  合拢于一匹新丝绸
  您的死看上去也没有
  在那个家留下多大伤疤
  幽微的光亮照出它的脏腑
  除了死亡,还有什么能观看
  并说出屏幕上骨肉的构图
  一个空洞再不能弥合

病 后


  抢救室的一切
  像一场暴风雨或暴风雨般
  忙乱的作战司令部
  滴滴声不绝于耳
  一片指示灯闪烁
  之后一切更清晰呈现
  女儿蹲在脚边,清澈的眸子
  像滴水的树枝
  妻子站在梳妆台前
  伸展出依然好看的腰身
  远处的坡地流水闪亮

玻璃店


  你让玻璃采撷光明
  玻璃赏了你一个平面
  压扁的身体,嘴角流血
  倒塌的玻璃裂口耀眼
  你在他店里干了十年
  他也在这个外省的城市
  从没有窗户的门面
  住进落地窗敞亮的楼房
  每次走到南新东路
  我远远就看见那个四楼的窗户
  玻璃闪光,映着扁桃和云天
  可当他和那个哭泣的未亡人争吵
  我仿佛听见那儿玻璃也一声脆响,裂开如刀锋
  责任编辑 陆 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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