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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打开电脑,自动登上Q,你的消息便弹了出来。照例还是几个网址,简洁明了。我曾经和你打趣,我们俩的聊天记录导出来,估计绝大部分都是网址。你就嘁一声:这样省事大方又便捷,再说了,有福同享不是么。 你平常除了打游戏便爱到各大网站看帖子或灌水,往往是看到好玩儿的就顺手扔给我,也不管我在不在。
晚上如果都在线,又比较闲,会边刷网页边聊天儿,天南地北乱七八糟,图个乐呵罢了。有时我会发送个叹气的表情,“当年很喜欢《小李飞刀》的主题曲,叫《没有我你怎么办》。”你在那边会回一句,“你想太多了,真的。”我便回复个白眼,“您说您见过我这样尽职的垃圾桶么,兼容并包的,没我您能习惯?”
你就故作沉思,过半响才回一句,“也对。”
2
我和你之间如果计较起来,也算是占了几缕缘分的。高一上学第一天,老师安排座位,人多,随手一指,“这位同学,坐那儿吧,对,倒数第二排。”于是我就和你成了同桌,历时半月,此后一直兜兜转转近一年,我们似乎都坐在附近,不是左右便是前后,此日孽缘。
刚开始你在我旁边坐下的时候我吓一跳,很瘦瘦小小的个子,皮肤黝黑眼睛晶亮,就一动不动盯着我瞧。瞧到我快发毛的时候你歪歪嘴角,“同桌你好!”那一声吼得是气壮山河,我差点没从凳子上摔下去。
回过神来还没自我介绍呢,你倒是很自来熟地把我放桌上的笔记本拿来翻一翻,“林芮?”咂摸下嘴,“这名儿挺好。哎我挺喜欢苏芮的,她那啥歌来着?”
“《牵手》。”我翻个白眼道。
“对,我爸特喜欢。”说完了居然也还自己哼起来,虽然没怎么找着调子。
其实我以前虽然不算是标准的淑女但好歹也有点羞涩,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人,一时间瞠目结舌无法适应。等到你自报名号时方才醒过来,“谢庭清?”我笑,“你怎么不叫蜻蜒?”
“诶你怎么知道我外号?”你倒还挺兴奋。
我揉揉太阳穴:“自然联想。”
3
第二天,班主任让去搬新书,大手一挥,“后三排的同学去。”我愣了半天,抬眼一瞟,前后左右全部是男生,换句话说,后面三排就我一女孩。我还在琢磨老师这话里包不包括我,就被你给拎出教室。
在教务处抱书时候我抢了很厚的一摞,抱到教学楼底已经快要不行。你从旁边凑过来,让我别动,自己单手从我这儿拿去了不少。我们俩最后进的教室,大家看到的就是我手上的单薄几本,和你那边没过头顶的巨型书堆。
坐下时候我说,“嘿,没想到哥们你还挺怜香惜玉?”你做个鬼脸,“你是香啊还是玉啊兄弟。”
此后我便开始成了你兄弟,最简单的直接勾肩搭背的那种。叫你的外号蜻蜒,而你叫我小林子,也不管我怎么捶打。
4
周围都是男生,一般最多就只有一支笔,有的甚至连笔都没有的,譬如说你。
我的笔袋向来被大家尊称为百宝箱,圆珠笔中性笔自动铅笔橡皮擦透明胶带圆规直尺,应有尽有,混熟了之后大家往往部不打招呼直接用。
而我找不着的文具绝大多数会集中到你那儿,美其名曰帮我保管。我咬牙说当初怎么没想到要画条三八线。
一旦你眼光含水地望着我,我便知道是要找我要笔。还特挑,一般的笔还不要,偏要比较好一点的中性笔。看着你在作业本上或书上龙飞凤舞我心里一抽一抽的疼,因为过不了两天你就会眼巴巴地看着我,甩甩笔头,“没水儿了。”只好认命地给你换一支新的。
不过你这厮够讲义气。上些自习课之类,能够帮忙放哨。我们都是用的掀盖的桌子,大家都把书堆在桌子前方,一是因为方便好拿,二就是因为能够挡住老师的视线。做些小动作讲讲小话。
我向来躲在下面看小说的,从言情到武侠到玄幻来者不拒,看到入迷处很快就不知道身处何方了,老师下来“视察”自然要你来提醒。次次不误。
5
我回家和你顺路,你家离得远一点,所以是骑自行车。每每放学后我要随着你去车棚,把要带回家的作业放在你车篓里,然后一起走出校园。
穿过铺着地砖的广场,走在沥青小道上。两旁是种了桂花的,夏秋季节正好恣意,哪怕还没绽开,都会有些柔柔的香气。中午阳光好的话,还会有些风移影动的情趣,走在树下,煞是静谧。在你身边我完全不用注重形象,捧腹大笑也是潇洒。
而晚上自习课结束,天已经完全黑透,我就站在路灯底下等你。你有时候会使坏,骑着车故意冲我撞过来,我从来不躲,便能够看到那辆银灰色的自行车在面前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你甩一甩头发,“怎么样,酷吧?”我嗤笑,你也不恼,跳下车和我一起踏着昏黄的灯光回家。 学校旁边是小吃街,晚上格外繁盛,谁兜里有零钱就去买点儿,臭豆腐、油炸火腿肠,甚至兰州拉面、酸辣粉,都算作宵夜的。你吃得分量足,我要的种类多,一般都是你还在低着头呼哧呼哧吃着面条,我就把你踹起来,“那边铁板烧不错,我要两串鱿鱼。”你也只好任劳任怨去买,自我安慰说是发扬风格。
拐三个弯之后到我家,我进了铁门,和你说再见,看着你在浓墨的夜色里跨上自行车,哼着歌儿离开。
6
调座位的时候你苦着个脸,把头埋在书堆里对我说,“小林子啊,我觉得和你坐着挺好的,离远了估计会不习惯。”我点头,“自然,除了我还有谁能这么善良地给你压榨。”用的是肯定语气。
也不算什么,互利互惠。你在我看书时候帮忙放哨,你上课遇到麻烦我自然也要拉一把。语文老师估计才刚毕业,挺年轻挺时尚,但就是总爱点人起来总结下中心思想啊念念书,且多半爱点男生。你一般正和我聊得唾沫横飞,一抬眼看到老师正望着我们,心里一咯噔就会被点起来回答问题。我别的科目不行,语文好歹看了那么多书,一般都能够一马平川,自然发扬阶级兄弟情谊去暗暗提示。
数学老师是要求交笔记本的,一周一次批改评价。你数学成绩好,却不爱做笔记。我数学不爱听课,课下却能够找别人借了来抄。所以通常一式两份,还要刻意模仿你的鬼画符。
物理课的电学光学看得我头疼,常被你耻笑说以后连电灯泡都不会装。“找个男朋友啥事儿都能解决,”我冲你挑眉。你就笑,“你这样野蛮也有人敢要?”末了却也能帮我画电路图,用直尺比着,一笔一划描得极是认真。
可是老师还是把我们分开。也隔得不远,你坐第二组我坐第三组,同一排,中间隔着一个同学。不知怎么和人家嘀咕的,人家居然好心和你换了位儿,为此两人被老师罚站一天,你请人吃了一顿饭,过后和我说破财了,蹭了我三顿夜宵。
7
高一时候每天是要做早操的。在水泥地的操场,每个班男生女生各两行站着,跟着广播做些伸腿伸胳膊的活动。做完之后才能解散去吃早饭。
晨读过后,七点一刻。如果是秋冬季节,天便还未曾大亮,两旁的树叶子被风一吹就哗啦啦作响。
你个儿挺矮,却不知怎么总能凑到我旁边,自己边 做操边朝我看。本来我运动细胞不太发达,天气一冷又穿着厚厚一层,你就边看边乐。气的我总想揍你却顾忌前面站着的老师,动作不敢太大。
而你在舒展的晨光里,一拳一脚虎虎生风煞有介事,有力而漂亮。常自叹说可以去参加广播操比赛,绝对第一。
做完操要绕着外面的跑道跑三圈,你也能够凑到我身边咬耳朵:“小林子你怎么做操时候跟个企鹅似的摇来摇去。”还没等到我一拳过去便已跑得飞快。
然后去吃早饭。你去排队拿包子,我就拎俩饭盒打稀饭。确确实实的稀饭,跟清水似的。我本来是不乐意的,可你喜欢,每天必然逼着我去,还逼着我喝。自己吃了包子馒头,两口喝完粥之后就站在一旁等我,一只脚立着,一只脚在一旁圆规一样划来划去。最后要我去洗碗,你去帮我买茶叶蛋当做酬劳。
你常会逗我生气,或者说我常装作生气。譬如会说我很蠢啊,连这么简单的题都不会;也常在校园内盯着美女看半天,半晌摇摇头,“小林子啊,你说人跟人,咋就这么不一样咧?”也会在我顶着新发型期待地望着你的时候,来一句,“头发颜色不错。”你那绝对是故意的,因为明知道我头发向来有点枯黄,又不肯去染。
你看我不说话的时候便嬉皮笑脸,要再不行就开始学我做早操的样子,故作笨笨拙拙龇牙咧嘴。久而久之我也不会脸红,只看着你笑,而后打成一团。
8
那样打打闹闹一年,居然也成为了无话不谈的朋友。你告诉我喜欢隔壁五班的女生,名叫沈小瑞,皮肤嫩白,说话细声细气,典型的淑女。每每在我面前感慨小瑞多么漂亮多么文静,惊得我直起鸡皮疙瘩,“要么就叫全名,小瑞小瑞,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喊我呢。”
你那时很不屑的瞥我一眼,“小林子,你看看你身上哪有一丝文气。”
别看你虎头虎脑在足球场上也要冲第一,可面对女生也是一副没心没肺。而且这么久了沈小瑞居然还不知道你名字。我拍拍你的肩,“哥你这也整得太失败了,直接冲过去表白得了,或者小弟帮忙给写封情书?”
“你不懂,”你再次故作深沉,新买的皮鞋在地砖上踩得咯咯作响,“爱情往往需要欲擒故纵。”
9
高二分文理科,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报了文科,其实不爱背书,主要物理是长痛,平常小考都是靠你才能勉强及格。文科班是在另一个校区的,离家远了我只好住校。而你当然是理科,依旧天天骑着自行车上下学。
忘了从哪一个周末开始,你来学校找我,我在宿舍接到电话时候被惊到,勾着脖子往宿舍楼下一看,可不就是你么,单手靠着梧桐树摆POSE,惹得阵阵围观。
我领你逛校园,也没多少看头,无外乎食堂教学楼操场瞎转悠。你一副鄙夷的样子,“果然是文人穷酸。”的确,是近于郊区的小地方,从原来学校坐公交要坐近一个小时。只塞了我们高二文科班,简陋到连个图书馆都没有。
你问我可还有看闲书。我摇头。你就笑,“也好,好好念书上大学。”
“几日不见何以如此老气横秋?”我故作酸言。
你倒也笑,“怎么说我是你哥呢。”
后来每周末开始来找我,用你自己的话叫作跋山涉水。偶尔一起去逛街,或者拉我陪你去电玩城打游戏。教我联机打cs,怎么也学不会,被斥为IQ浅薄。赢到毛绒玩具会塞给我,宿舍的小床已经堆不下。要是不能来会让同学帮忙带信,也就是从作业本上扯下的纸,胡乱写些这星期的琐事,就和平常见面聊的差不多,平淡到实在没多少新意,然而两个学期下来也积累了厚厚一叠。我有时心情好就会给你回复,白纸上画个大大的猪说是给你的画像,下次见面你会来揪我耳朵。
有一次我拗不过爸妈答应周末回家。当时我自己是没有手机的,电话卡也恰好没钱,想了想你从来不打招呼说你要过来,便以为没事。第二天到了学校,听寝室姐妹说你果然是来过的。第二次却也什么都不问。我问你为什么每次都来,你就恬着脸说,“周末不是孤家寡人比较寂寞么?看我对你好吧。”
10
高三时候我们终于搬回了原校区。校长说是为了给毕业班以清净的环境,都集中在顶楼。你们教室在我们的旁边,下课十分钟如果碰上面会站在走廊上聊一聊闲话,也不见生疏。
但那时候已经太忙,中午和晚上终于不再回家吃饭。你排队打饭会记得把我的捎上,后来干脆直接把我的饭盒放你那里。知道我有挑食的毛病,逼着我吃很多自己不爱的菜,看着我一脸勉强的样子笑得很是喜庆。
晚上时候依旧一起回家,却也不再去吃宵夜,因为要早点回去赶作业或者温习功课。走过校园小小的一段路,便跳上你的车搭回家。三年了,它已经有点老,坐上去咯吱咯吱作响。我一手扯着你衣服一手捶你背,
“你行不行的啊?”
你个子已经窜得很高,嗓子由于变声了的缘故也有点哑。甩头故意抛一个媚眼,“当然没问题。”
早上要起很早去上自习,也不再要求做早操。可清晨我多半能够碰到你,往往是正从铁门出发,便能够看到你骑着车过来,示意我跳上后座,能够载着我在薄雾浅寒里慢慢前行。路灯还没有熄,淡淡的暖黄笼罩着,指引前方旅程。
11
压力太大的时候你会倚在我们教室的门框上,招招手要我陪你出去散心。也就是学校的人工湖或者树林,在旁边的石凳上坐一会儿讲讲闲语。
“希望迟迟不来,苦死了等的人。”你一直记着《等待戈多》里的这句话,一直念叨。
我就叹口气,“我在年轻时候也曾经做过许多梦,后来大半忘却了。”终于惹得你笑。
之前的欢乐无邪,不过因了尚是天真烂漫年纪。有了压力与责任,自当成长。
我问你要到哪儿念大学,你说江南美女多。我偶尔会提起沈小瑞,你要愣一愣才会想起来,“哦,她好像转校了吧?”
没有缘分的始终没有缘分吧,我想。
12
后来我报了江苏的学校,而你却留在了家乡。令人哭笑不得。我问你说不是江南美女多么,你还很理直气壮地质问我,“你不是说你舍不得离开?”
再后来就成了现在这样,真的隔了万水千山。最多只能网上聊天,时常电话,多半我打过去,有时候你打过来。心情好时我逗你,“可是想我了?”你就笑,
“你啥时候回来,给我带特产啊。”
有时候你在QQ上面发长长的感慨,“你说我怎么就这么善良能够天天听你唠叨?”我看着那一排大大的深蓝色字体笑,“大家彼此彼此。”
“能成为密友大概总带着爱。”后来我听到一首歌里这样唱。那时你正扔过来一个网址,我随手点开,是法国的爱情墙的照片,上面密密麻麻用各国的语言写满了爱。我回复过去说哥,喜欢我就直说啊,别整这么含蓄成不?你发来一个QQ自定义的白眼表情,“你怎么会到现在才知道。”
打开电脑,自动登上Q,你的消息便弹了出来。照例还是几个网址,简洁明了。我曾经和你打趣,我们俩的聊天记录导出来,估计绝大部分都是网址。你就嘁一声:这样省事大方又便捷,再说了,有福同享不是么。 你平常除了打游戏便爱到各大网站看帖子或灌水,往往是看到好玩儿的就顺手扔给我,也不管我在不在。
晚上如果都在线,又比较闲,会边刷网页边聊天儿,天南地北乱七八糟,图个乐呵罢了。有时我会发送个叹气的表情,“当年很喜欢《小李飞刀》的主题曲,叫《没有我你怎么办》。”你在那边会回一句,“你想太多了,真的。”我便回复个白眼,“您说您见过我这样尽职的垃圾桶么,兼容并包的,没我您能习惯?”
你就故作沉思,过半响才回一句,“也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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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你之间如果计较起来,也算是占了几缕缘分的。高一上学第一天,老师安排座位,人多,随手一指,“这位同学,坐那儿吧,对,倒数第二排。”于是我就和你成了同桌,历时半月,此后一直兜兜转转近一年,我们似乎都坐在附近,不是左右便是前后,此日孽缘。
刚开始你在我旁边坐下的时候我吓一跳,很瘦瘦小小的个子,皮肤黝黑眼睛晶亮,就一动不动盯着我瞧。瞧到我快发毛的时候你歪歪嘴角,“同桌你好!”那一声吼得是气壮山河,我差点没从凳子上摔下去。
回过神来还没自我介绍呢,你倒是很自来熟地把我放桌上的笔记本拿来翻一翻,“林芮?”咂摸下嘴,“这名儿挺好。哎我挺喜欢苏芮的,她那啥歌来着?”
“《牵手》。”我翻个白眼道。
“对,我爸特喜欢。”说完了居然也还自己哼起来,虽然没怎么找着调子。
其实我以前虽然不算是标准的淑女但好歹也有点羞涩,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人,一时间瞠目结舌无法适应。等到你自报名号时方才醒过来,“谢庭清?”我笑,“你怎么不叫蜻蜒?”
“诶你怎么知道我外号?”你倒还挺兴奋。
我揉揉太阳穴:“自然联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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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班主任让去搬新书,大手一挥,“后三排的同学去。”我愣了半天,抬眼一瞟,前后左右全部是男生,换句话说,后面三排就我一女孩。我还在琢磨老师这话里包不包括我,就被你给拎出教室。
在教务处抱书时候我抢了很厚的一摞,抱到教学楼底已经快要不行。你从旁边凑过来,让我别动,自己单手从我这儿拿去了不少。我们俩最后进的教室,大家看到的就是我手上的单薄几本,和你那边没过头顶的巨型书堆。
坐下时候我说,“嘿,没想到哥们你还挺怜香惜玉?”你做个鬼脸,“你是香啊还是玉啊兄弟。”
此后我便开始成了你兄弟,最简单的直接勾肩搭背的那种。叫你的外号蜻蜒,而你叫我小林子,也不管我怎么捶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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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都是男生,一般最多就只有一支笔,有的甚至连笔都没有的,譬如说你。
我的笔袋向来被大家尊称为百宝箱,圆珠笔中性笔自动铅笔橡皮擦透明胶带圆规直尺,应有尽有,混熟了之后大家往往部不打招呼直接用。
而我找不着的文具绝大多数会集中到你那儿,美其名曰帮我保管。我咬牙说当初怎么没想到要画条三八线。
一旦你眼光含水地望着我,我便知道是要找我要笔。还特挑,一般的笔还不要,偏要比较好一点的中性笔。看着你在作业本上或书上龙飞凤舞我心里一抽一抽的疼,因为过不了两天你就会眼巴巴地看着我,甩甩笔头,“没水儿了。”只好认命地给你换一支新的。
不过你这厮够讲义气。上些自习课之类,能够帮忙放哨。我们都是用的掀盖的桌子,大家都把书堆在桌子前方,一是因为方便好拿,二就是因为能够挡住老师的视线。做些小动作讲讲小话。
我向来躲在下面看小说的,从言情到武侠到玄幻来者不拒,看到入迷处很快就不知道身处何方了,老师下来“视察”自然要你来提醒。次次不误。
5
我回家和你顺路,你家离得远一点,所以是骑自行车。每每放学后我要随着你去车棚,把要带回家的作业放在你车篓里,然后一起走出校园。
穿过铺着地砖的广场,走在沥青小道上。两旁是种了桂花的,夏秋季节正好恣意,哪怕还没绽开,都会有些柔柔的香气。中午阳光好的话,还会有些风移影动的情趣,走在树下,煞是静谧。在你身边我完全不用注重形象,捧腹大笑也是潇洒。
而晚上自习课结束,天已经完全黑透,我就站在路灯底下等你。你有时候会使坏,骑着车故意冲我撞过来,我从来不躲,便能够看到那辆银灰色的自行车在面前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你甩一甩头发,“怎么样,酷吧?”我嗤笑,你也不恼,跳下车和我一起踏着昏黄的灯光回家。 学校旁边是小吃街,晚上格外繁盛,谁兜里有零钱就去买点儿,臭豆腐、油炸火腿肠,甚至兰州拉面、酸辣粉,都算作宵夜的。你吃得分量足,我要的种类多,一般都是你还在低着头呼哧呼哧吃着面条,我就把你踹起来,“那边铁板烧不错,我要两串鱿鱼。”你也只好任劳任怨去买,自我安慰说是发扬风格。
拐三个弯之后到我家,我进了铁门,和你说再见,看着你在浓墨的夜色里跨上自行车,哼着歌儿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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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座位的时候你苦着个脸,把头埋在书堆里对我说,“小林子啊,我觉得和你坐着挺好的,离远了估计会不习惯。”我点头,“自然,除了我还有谁能这么善良地给你压榨。”用的是肯定语气。
也不算什么,互利互惠。你在我看书时候帮忙放哨,你上课遇到麻烦我自然也要拉一把。语文老师估计才刚毕业,挺年轻挺时尚,但就是总爱点人起来总结下中心思想啊念念书,且多半爱点男生。你一般正和我聊得唾沫横飞,一抬眼看到老师正望着我们,心里一咯噔就会被点起来回答问题。我别的科目不行,语文好歹看了那么多书,一般都能够一马平川,自然发扬阶级兄弟情谊去暗暗提示。
数学老师是要求交笔记本的,一周一次批改评价。你数学成绩好,却不爱做笔记。我数学不爱听课,课下却能够找别人借了来抄。所以通常一式两份,还要刻意模仿你的鬼画符。
物理课的电学光学看得我头疼,常被你耻笑说以后连电灯泡都不会装。“找个男朋友啥事儿都能解决,”我冲你挑眉。你就笑,“你这样野蛮也有人敢要?”末了却也能帮我画电路图,用直尺比着,一笔一划描得极是认真。
可是老师还是把我们分开。也隔得不远,你坐第二组我坐第三组,同一排,中间隔着一个同学。不知怎么和人家嘀咕的,人家居然好心和你换了位儿,为此两人被老师罚站一天,你请人吃了一顿饭,过后和我说破财了,蹭了我三顿夜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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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一时候每天是要做早操的。在水泥地的操场,每个班男生女生各两行站着,跟着广播做些伸腿伸胳膊的活动。做完之后才能解散去吃早饭。
晨读过后,七点一刻。如果是秋冬季节,天便还未曾大亮,两旁的树叶子被风一吹就哗啦啦作响。
你个儿挺矮,却不知怎么总能凑到我旁边,自己边 做操边朝我看。本来我运动细胞不太发达,天气一冷又穿着厚厚一层,你就边看边乐。气的我总想揍你却顾忌前面站着的老师,动作不敢太大。
而你在舒展的晨光里,一拳一脚虎虎生风煞有介事,有力而漂亮。常自叹说可以去参加广播操比赛,绝对第一。
做完操要绕着外面的跑道跑三圈,你也能够凑到我身边咬耳朵:“小林子你怎么做操时候跟个企鹅似的摇来摇去。”还没等到我一拳过去便已跑得飞快。
然后去吃早饭。你去排队拿包子,我就拎俩饭盒打稀饭。确确实实的稀饭,跟清水似的。我本来是不乐意的,可你喜欢,每天必然逼着我去,还逼着我喝。自己吃了包子馒头,两口喝完粥之后就站在一旁等我,一只脚立着,一只脚在一旁圆规一样划来划去。最后要我去洗碗,你去帮我买茶叶蛋当做酬劳。
你常会逗我生气,或者说我常装作生气。譬如会说我很蠢啊,连这么简单的题都不会;也常在校园内盯着美女看半天,半晌摇摇头,“小林子啊,你说人跟人,咋就这么不一样咧?”也会在我顶着新发型期待地望着你的时候,来一句,“头发颜色不错。”你那绝对是故意的,因为明知道我头发向来有点枯黄,又不肯去染。
你看我不说话的时候便嬉皮笑脸,要再不行就开始学我做早操的样子,故作笨笨拙拙龇牙咧嘴。久而久之我也不会脸红,只看着你笑,而后打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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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样打打闹闹一年,居然也成为了无话不谈的朋友。你告诉我喜欢隔壁五班的女生,名叫沈小瑞,皮肤嫩白,说话细声细气,典型的淑女。每每在我面前感慨小瑞多么漂亮多么文静,惊得我直起鸡皮疙瘩,“要么就叫全名,小瑞小瑞,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喊我呢。”
你那时很不屑的瞥我一眼,“小林子,你看看你身上哪有一丝文气。”
别看你虎头虎脑在足球场上也要冲第一,可面对女生也是一副没心没肺。而且这么久了沈小瑞居然还不知道你名字。我拍拍你的肩,“哥你这也整得太失败了,直接冲过去表白得了,或者小弟帮忙给写封情书?”
“你不懂,”你再次故作深沉,新买的皮鞋在地砖上踩得咯咯作响,“爱情往往需要欲擒故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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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分文理科,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报了文科,其实不爱背书,主要物理是长痛,平常小考都是靠你才能勉强及格。文科班是在另一个校区的,离家远了我只好住校。而你当然是理科,依旧天天骑着自行车上下学。
忘了从哪一个周末开始,你来学校找我,我在宿舍接到电话时候被惊到,勾着脖子往宿舍楼下一看,可不就是你么,单手靠着梧桐树摆POSE,惹得阵阵围观。
我领你逛校园,也没多少看头,无外乎食堂教学楼操场瞎转悠。你一副鄙夷的样子,“果然是文人穷酸。”的确,是近于郊区的小地方,从原来学校坐公交要坐近一个小时。只塞了我们高二文科班,简陋到连个图书馆都没有。
你问我可还有看闲书。我摇头。你就笑,“也好,好好念书上大学。”
“几日不见何以如此老气横秋?”我故作酸言。
你倒也笑,“怎么说我是你哥呢。”
后来每周末开始来找我,用你自己的话叫作跋山涉水。偶尔一起去逛街,或者拉我陪你去电玩城打游戏。教我联机打cs,怎么也学不会,被斥为IQ浅薄。赢到毛绒玩具会塞给我,宿舍的小床已经堆不下。要是不能来会让同学帮忙带信,也就是从作业本上扯下的纸,胡乱写些这星期的琐事,就和平常见面聊的差不多,平淡到实在没多少新意,然而两个学期下来也积累了厚厚一叠。我有时心情好就会给你回复,白纸上画个大大的猪说是给你的画像,下次见面你会来揪我耳朵。
有一次我拗不过爸妈答应周末回家。当时我自己是没有手机的,电话卡也恰好没钱,想了想你从来不打招呼说你要过来,便以为没事。第二天到了学校,听寝室姐妹说你果然是来过的。第二次却也什么都不问。我问你为什么每次都来,你就恬着脸说,“周末不是孤家寡人比较寂寞么?看我对你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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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时候我们终于搬回了原校区。校长说是为了给毕业班以清净的环境,都集中在顶楼。你们教室在我们的旁边,下课十分钟如果碰上面会站在走廊上聊一聊闲话,也不见生疏。
但那时候已经太忙,中午和晚上终于不再回家吃饭。你排队打饭会记得把我的捎上,后来干脆直接把我的饭盒放你那里。知道我有挑食的毛病,逼着我吃很多自己不爱的菜,看着我一脸勉强的样子笑得很是喜庆。
晚上时候依旧一起回家,却也不再去吃宵夜,因为要早点回去赶作业或者温习功课。走过校园小小的一段路,便跳上你的车搭回家。三年了,它已经有点老,坐上去咯吱咯吱作响。我一手扯着你衣服一手捶你背,
“你行不行的啊?”
你个子已经窜得很高,嗓子由于变声了的缘故也有点哑。甩头故意抛一个媚眼,“当然没问题。”
早上要起很早去上自习,也不再要求做早操。可清晨我多半能够碰到你,往往是正从铁门出发,便能够看到你骑着车过来,示意我跳上后座,能够载着我在薄雾浅寒里慢慢前行。路灯还没有熄,淡淡的暖黄笼罩着,指引前方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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压力太大的时候你会倚在我们教室的门框上,招招手要我陪你出去散心。也就是学校的人工湖或者树林,在旁边的石凳上坐一会儿讲讲闲语。
“希望迟迟不来,苦死了等的人。”你一直记着《等待戈多》里的这句话,一直念叨。
我就叹口气,“我在年轻时候也曾经做过许多梦,后来大半忘却了。”终于惹得你笑。
之前的欢乐无邪,不过因了尚是天真烂漫年纪。有了压力与责任,自当成长。
我问你要到哪儿念大学,你说江南美女多。我偶尔会提起沈小瑞,你要愣一愣才会想起来,“哦,她好像转校了吧?”
没有缘分的始终没有缘分吧,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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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报了江苏的学校,而你却留在了家乡。令人哭笑不得。我问你说不是江南美女多么,你还很理直气壮地质问我,“你不是说你舍不得离开?”
再后来就成了现在这样,真的隔了万水千山。最多只能网上聊天,时常电话,多半我打过去,有时候你打过来。心情好时我逗你,“可是想我了?”你就笑,
“你啥时候回来,给我带特产啊。”
有时候你在QQ上面发长长的感慨,“你说我怎么就这么善良能够天天听你唠叨?”我看着那一排大大的深蓝色字体笑,“大家彼此彼此。”
“能成为密友大概总带着爱。”后来我听到一首歌里这样唱。那时你正扔过来一个网址,我随手点开,是法国的爱情墙的照片,上面密密麻麻用各国的语言写满了爱。我回复过去说哥,喜欢我就直说啊,别整这么含蓄成不?你发来一个QQ自定义的白眼表情,“你怎么会到现在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