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请受我一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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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介】作为一个对美男有强烈爱好的登徒子,孟珂有熟练的撩汉绝技,可谓不尬不要钱。某一天,她遇到了此生的终极目标,本着“爱一个人就要他的全部”的金科玉律,她开始在追夫的道路上盲目地狂奔……
  1.登徒子
  宛城市集,一辆马车疾驰而过,霎时漫天尘埃。
  众目睽睽之下,孟珂搂住一名男子的腰,立于猪肉摊边,深深地望着他的眼睛,居高临下道:“小哥哥,可有伤到?”
  小哥哥垂下睫毛,试图将腰间的咸猪手扒拉开:“无妨。”
  孟珂嘴里叼着一根牙签,但丝毫不影响她流口水。她自认为见过不少美男子,可从未有一人的眼神单纯清澈成这般,像是初下凡间的小神仙,当真盛世美颜。
  小哥哥瞅着一双泛着绿光的眼眸,冷静道:“姑娘,我想我真的没事。”
  孟珂的双手执着地扶在他腰际,坚定地摇头道:“不,你有事。我分明看到马车擦过你的衣袖,伤在何处,不妨直言。若实在难以启齿,小哥哥可随我回府,细细检查一番。”
  街道两旁皆是倒吸冷气的声音,小哥哥依然淡定,说道:“我的包袱掉地上了。”
  “是吗?”孟珂立即把人松开,弯腰捡包袱,好似一只大尾巴狼,拍拍上头的灰,然后双手奉上,“小哥哥,拿好。”
  “多谢,告辞。”小哥哥抄过包袱,立马脚底抹油似的溜了。
  孟珂凝望他消失的背影,招来身边的小跟班:“方才我在他包袱里看到是知书院的聘书。阿福,你去一趟。一炷香的时间,我要这个小哥哥的所有资料!”
  阿福揣着手,一动也不动。孟珂轻笑道:“你怕我爹?嗬,你看我像是那种看见好看公子就想往家里领的登徒子吗?”
  这位随孟珂一同长大的小跟班诚实地点头:“你是啊。”
  孟珂朝他屁股踹了一脚,道:“既然这么了解我,那你还不快去!”
  一炷香的时间后,阿福回府,身后跟着一个人,正是那位神仙小哥哥。
  孟珂本是跷着二郎腿吃葡萄,一见此景,立时啐了嘴里的葡萄皮,从凉亭里出来。她猛拍阿福的肩,发自肺腑地称赞道:“阿福,你可以啊。让你打听个消息,你居然连人都给带回来了。今晚给你加个鸡腿!”
  瞧着小哥哥冷酷的模样,孟珂竟从心底生出一丝怜爱,及时收敛心花怒放的表情,换上一副善解人意的嘴脸走上前,发出银铃般的声音:“小哥哥,不要怕。”
  “老大!”阿福脸色煞白,拼命对她使眼色,“将军,是将军。”
  “我爹今早刚启程去西峡关……”孟珂漫不经心地说着,耳朵骤然一疼,“爹!”
  孟将军揪起自家闺女的耳朵,任由她惨叫求饶,也无半点心软。他怒斥道:“我刚出宛城,你就无法无天了!若不重重罚你,你绝不会长记性!”
  孟珂疼得眼眶发红,苦苦哀求道:“爹,我知错了。我这就把小哥……不,这位公子送回书院。以后再也不敢了!”
  见女儿眼角濡湿,孟将军终是松了手劲,叹息道:“本将教女无方,令先生见笑了。”
  孟珂一愣,半晌才回过神:“什么先生?”
  孟将军站到小哥哥身边,引见道:“这位是周酌,周先生,他是我特地从是知书院请回来的。从今往后,他便住在府里,督促你修习四书五经。”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凑到孟珂耳畔,苦口婆心道,“别跟爹说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如今你爹好歹是镇远大将军,若你不念点书,这不合适。”
  孟珂听完前半段,顷刻两眼放光,瞬间洗心革面,毅然道:“爹,你放心回西峡关吧!这一回,女儿一定重新做人,不负爹的期望!”
  2.尬撩
  话说孟珂从小被寄养在枣林坡的长辈家中,待到孟将军立功封将,前来领回他的女儿,这位孟大小姐早就成了枣林坡一霸。这十多年养成的村霸气质,不仅让她在两年间赶跑了七八个教书先生,更让她在宛城混得如鱼得水,与当地社团大佬、混混打成一片,成为“宛城一姐”。
  這一日,风和日丽,鸟语花香。
  “宛城一姐”孟珂非但没有将眼前的先生气跑,反而专注地坐在书桌前,如痴如醉地听周酌讲课,生怕听漏一个字、错过一个属于美人的小动作。
  周酌执卷诵读,一转身便瞧见孟珂深情得能溢出水的眼神,险些没把书拿稳。
  孟珂双手托腮,微微一笑道:“先生,定而后能静,然后呢?”
  估摸着是孟珂镇纸下的墨迹太过显眼,周酌一个箭步上前,伸手抽出那张纸,盯着上边横七竖八的不明物直皱眉。
  孟珂倒是不抢,面部表情忽然羞涩:“我亲手所画。先生,喜欢吗?”
  无论换作是谁,都很难对着这种运笔如烂泥糊墙的玩意儿产生兴趣。这幅让人看了瞎眼的大作,虽说勉强能看出画的是个人,但再加上几根毛,完全就是野生大猩猩。
  周酌昧着良心说:“形神兼备,颇有造诣。”
  孟珂备受鼓舞,手指右上角的两道符,念道:“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周酌快速地整理心情,虚伪地夸赞:“孟小姐的狂草真是出神入化。”
  孟珂凑到他耳畔,柔声道:“我画的是先生你,写的也是先生你啊。”
  周酌不由自主地揉心口,他感觉有点胸闷,然而颈侧立马感受到一缕温热气息。
  “金银珠宝太过俗气,先生定然瞧不上眼。小女不才,唯作丹青一幅赠予先生。”孟珂得寸进尺,几乎要贴到周酌身上,“你喜不喜欢?”
  “小姐请自重。”周酌一脸贞烈地表明态度。
  从头到尾假装看风景的阿福实在没忍住肠胃的不适,当即咳了两声。
  周酌感激地看阿福一眼,丢下一句“我还有事”,拔腿就跑。
  如此美妙的气氛被人破坏,孟珂自然全身心都不愉悦。她遗憾道:“就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便可一亲芳泽。
  阿福揩了一把冷汗:“得了吧,周先生被你吓得脸都绿了。”
  孟珂对此无法理解:“我亲手为他作画,他怎么不高兴呢?”   阿福头疼地瞥她一眼:“老大,你最近是不是又看了什么小话本?”
  孟珂坦然道:“《霸道夫君追妻记》。”
  阿福直接意识到问题所在,谨慎地发问:“霸、霸道夫君?”
  “那个小娇妻的人设不适合我,有什么问题吗?”孟珂眼中充斥着死亡的气息。
  “没问题。老大,你开心就好。”生活不易,阿福叹气。
  回想周酌仓皇逃离的背影,孟珂深刻地反省了半盏茶的时间,随即吩咐阿福:“去,帮我买一套最新的诗集。”
  阿福心惊不已:“老大,你又想干什么?”
  孟珂慷慨激昂道:“我要从精神层面与阿酌拉近距离。”
  当夜,孟珂拎着小诗集站在周酌房门外,昂首挺胸就是一顿表白:“周先生,诗集一线牵,珍惜这段缘!我愿意同你花前月下,促膝长谈,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啊!”
  突然,房间里传出茶具碎裂的声音。孟珂惊得拍门:“阿酌,你没事吧!”
  片刻之后,周酌打开房门,摊开血淋淋的左手,苦笑道:“没事,收拾碎碗扎破了手。”
  孟珂看得心里揪成一团,拖着他去上药。
  临走前,她往屋里一瞟,发现茶碗确实碎了一地,除此之外,还有一股浓浓的血腥气。
  3.要学着开心
  淡淡的药香在屋里飘散,孟珂小心翼翼地替周酌清理伤口,上药的时候不停地轻吹,时不时偷瞄他的眼睛,生怕他眼底浮出些许痛色,造成不可挽回的罪过。
  好在孟家的药都在战场上经历过考验,治疗一道割伤绰绰有余。孟珂仔细地包扎好伤口,顺道虔诚地把打成的结修剪成桃心的形状。这一幕,险些闪瞎了阿福的眼。
  孟珂大方地把整瓶药送到周酌面前,认真叮嘱道:“剩下的拿回去泡水喝。内服外敷,不出三日,必然痊愈。”
  方才药一涂在伤口,血就止住了。周酌自然明白此药的珍贵,他思忖着把药推回去。
  孟珂趁机握住他的手,正色说道:“区区一瓶药,先生就不要推辞了。”
  周酌手心一凉,赶紧连手带药地缩回去:“赠药之恩,在下定会报答。”
  孟珂闻之大喜,忽然从怀里抽出两张印着红色纹样的纸券,笑眯眯地说:“后天有江南戏班子唱《汉宫秋》,不如先生陪我去一趟,权当是报答?”
  在阿福威慑的眼神中,周酌喉结滚了滚,被迫点头道:“却不不恭。”
  两日后的夜晚,孟珂兴高采烈地挽着周酌的臂膀,出现在城中有名的戏园子。
  雅间内,孟珂望向心上人的眼神含情脉脉:“我特地挑了这位子,比较清静。”
  周酌端起茶碗,静静地嘬,哪知耳边又来一句:“那晚同你说的话,你听着开心吗?”
  一阵剧烈的咳嗽后,周酌含着三分冷意道:“你说呢?”
  孟珂垂下脑袋:“我知道你不开心。”
  看她眼底失落,周酌莫名动了恻隐之心,奈何安慰的话到了嘴边,又听她冒出一句:“没关系,你习惯习惯就开心了。”
  戏台上,词曲动人,唱腔婉转。只可惜孟珂糙得表里如一,对高雅艺术欣赏不来,没多久就听得昏昏欲睡。可是,她舍不得放弃与周酌深入交流的机会,强打着精神胡说八道:“亏得那皇帝有良心,否则就是误人一生啊。”
  周酌不以为然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若她留在冷宫,之后也不必……”话未说完,他肩膀一沉,耳畔便传来高低错落的呼噜声。
  周酌试图把她拨去一旁,哪知手指刚碰上她脑袋,她的两只胳膊竟搂了上来,掰都掰不开。她的小嘴嘟囔着,似乎在说什么,周酌一时好奇,便附耳过去。
  “阿酌,我从未见过像你这般好看的人,像个小神仙,想娶你进门。”
  如此流于表面的夸赞,周酌居然听得嘴角上扬,他又凑得近些,仔细端详起这张脸。
  她说梦话的时候,两侧睫毛扑闪扑闪的,灯火照耀在她脸上,竟然襯出几分乖巧柔美,与她平日里的娇蛮模样全然不同。而她,的确是个美人。
  周酌凝视着她安静的睡颜,臂膀一动不动地让她靠着,眼底流溢出些许暖色。
  随着曲调转入尾声,全场戏迷齐齐起立拍掌叫好。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使得孟珂倏然惊醒。她一抹嘴角,随波逐流地用力鼓掌,不忘转过一张灿烂的笑脸,仿佛刚才完全没睡过:“周先生,你看这江南戏班子是不是名不虚传?”
  周酌盯着她眼角挂着的眼屎,敷衍地颔首:“嗯,对,不错。”
  正当这时,几名手持大刀的蒙面贼人闯入戏园子,张口就喊:“打劫!”
  戏园子里顿时乱成一团,孟珂却丝毫不慌,温柔地牵起周酌的手说:“先生不必惊慌。抓紧我,我这就带你杀出去。”
  周酌的目光扫过即将冲上二楼雅间的贼人,眼中闪过一丝厉色,紧紧反握住孟珂的手,阻止道:“不能下去!”
  这是周酌第一次主动握她的手,孟珂有点小激动,但她个人认为,面对如此危险场面,她必须表现得成熟稳重:“先生莫怕,这与枣林坡的山寨斗殴相比,根本是小场面。”
  斗殴?周酌压下心底疑问,把人往回拽:“刀剑无眼,小心为上。”
  孟珂左顾右看观察地形,手指两层高的窗外,耸了耸肩:“难不成你能接受跳窗?”
  “能。”周酌毫不犹豫地把人往后窗拉。
  “先生胆识,小女佩服!”孟珂揽过周酌的窄腰,“虽然不高,但先生也得搂紧了,免得受伤。”说罢,她即带人跃入后巷,隐入沉沉夜色中。
  4.我会对你负责
  经过戏园子一事,孟珂有点摸不清周酌究竟是胆大,还是胆小。
  说他胆小吧,他敢跳窗。可说他胆大吧,哪怕他亲眼瞧见捕快来抓贼了,也不敢从巷子里出去,硬是在黑漆漆的犄角旮旯里挨了一整夜。若非他是老爹亲自带回来的教书先生,孟珂还真以为他是什么朝廷要抓的通缉犯。
  孟珂在思索这个问题的时候,周酌目光沉沉地看她:“你可以先把嘴角的口水擦一擦。”   说到口水,孟珂是羞愧的。昨晚捕快抓贼闹腾了一夜,她也就陪周酌等了一夜,等到睡着不说,还一个劲地往他怀里钻,非常不成体统。面对周酌的指控,她自然是愿意承认的,可她偏偏在他胸前留下一摊口水,让这样一个充满粉红泡泡的夜晚有了瑕疵。
  孟珂懊恼地望着蒙蒙亮的天,揪着耳垂说:“外头好像没什么动静了,我们也回去吧。”
  周酌“嗯”了一声,却没有动。孟珂一侧头,正好撞见他红彤彤的耳朵!
  女追男,只隔一层纱。小话本诚不欺我!
  自以为捅破薄纱的孟珂心里乐开花,扬起笑脸说:“先生,你莫不是在害……”
  “我的头发。”周酌的眼珠子无所适从地乱瞟,“能不能把我的头发松开?”
  “什么头发?”孟珂下意识地看自己的手,她的手指竟然缠着周酌的一缕青丝!
  虽然孟珂对他又香又软的发丝眷恋不舍,但眼见他羞得连脖子都快红透了,她只好就此放手。
  周酌如获大赦,赶紧站起身,岂料“刺啦”一声,袍子被扯破了。
  孟珂尴尬地瞅着自己屁股底下垫着的青色衣料,心慌意乱地思考补救措施,最终想了又想,只憋出一句:“对不起,周先生,我会对你负责的。”
  周酌干笑两三声,表情和心情齐齐复杂起来。
  当孟珂与周酌返回将军府,就见门前围着一群捕快与一群吃瓜群众,甚是可疑。
  周酌一见,脚步不停地后挪。孟珂想也没想,悄悄带他绕到后门,翻墙回家。
  落地后,孟珂一边替周酌拍灰,一边说:“别理他们,不管你是谁,只要在我孟家,他们就动不了你。”她烦躁地望向前院,“难怪我爹一直看那个宛城郡守不顺眼,我爹在就送拜帖,我爹一去西峡关就直接带人上门。这当我是死人吗?”
  这时,阿福急匆匆地从前院赶来:“老大,官府那边……”单纯的他脚步一顿,怒指周酌的狗啃一般的袍子说,“你对我家老大做了什么?!”
  孟珂一巴掌招呼上他的脸:“瞎想什么呢!说正事!”
  阿福忍痛道:“总捕头说,近日有朝廷重犯潜入宛城,为了将军府的安全,须进府一趟。”
  “郡守的脑子是进水了吗?御赐的将军府岂是说进就进的!”孟珂说罢就撸袖子。
  “他们要排查城中的外来百姓,说是是知书院有一位常州来的先生来了我们府上,需要查一查他的身份。”阿福的视线落在周酌身上,没说下去。
  孟珂又一巴掌招呼上他的脸,转头对周酌道:“你赶紧把房里的人藏好。他们嘴上说查人,搞不好进门就搜房子。”
  周酌大吃一惊,诧异道:“你怎么知道!”
  虽然情况紧急,但孟珂对他说话依旧轻声细语:“不让他们进门是不会消停的,要是到时候抓不到人,他们借题发挥说我爹窝藏犯人,那可不得了。你动作快一些就好。”
  周酌深深地看她一眼,旋即转身赶回房间。
  他前脚一走,孟珂便让阿福放人进门。郡守的总捕头假装同孟珂闲聊,实则一个角落都不落下地参观了整座宅邸,最后停在周酌的庭院前。
  未等总捕头开口,周酌倒是先从房内出来,将一本小册子恭敬地交到总捕头手中。
  “周酌,常州人士,黑面、八字须……”总捕对照路引上的内容,细观周酌的容貌,后狐疑道,“这真是你的路引?”
  “正是。若大人不信,可由常州至此的沿途州府记录查证。”周酌躬身作揖。
  总捕翻阅路引上过往州府的印鉴,沉思良久,才打消疑虑,将路引交还,心不甘情不愿地向孟珂道歉后,领一众捕快离开将军府。
  人一走,府门一闭。孟珂用崇拜的目光望着周酌:“路引居然是真的!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还以为,你会追问我的身份。”周酌一点一点拭去脸上的黑粉,看向孟珂的眼神已然褪去往日的冷漠,“你还没回答我,你是如何得知我房里有人?”
  “哦,这个简单。那天我多留了心眼,你房里的血腥气实在太重,而你只是劃伤手心。所以,我才把整瓶伤药送给你。后来,我故意让厨房多送饭给你,你竟然也全都吃完了,显然是你房里多了个人。周先生,你这么不小心,基本就告别混江湖这回事了。”孟珂话音一顿,眉头倏地皱起,“还有,我打小在山里混,你的伤,我一看就知道是你自己划的。很疼吧?以后不许这样了。”
  “他与我相识十余载,我当然要救他。”周酌不由自主地抬手过去,抚平她眉心的褶皱,莞尔一笑道,“孟小姐,你很聪明,就不怕我们是通缉犯,可能对将军不利?”
  眉心的温度,让孟珂看见了单恋终结的曙光。她沉浸在周大美人春风般的笑颜里,双手在心口交握,发出花痴的声音:“爱情是盲目的。爱一个人,就要爱他的全部。”
  5.莫要害羞
  次日晨,周酌留书离去,说是不愿连累将军与小姐。
  孟珂攥着信纸火速冲到门房,见里头空无一人,忙问阿福:“那个一天到晚给我爹通风报信的叛徒呢?成天打小报告,关键时刻却不见人影。”
  阿福应道:“昨日郡守派人来搜,他怕是快马送消息去了。”
  孟珂直觉情况不太妙,毕竟以她爹现在的地位,还能连累到他,可见周酌来头不小。她当机立断,把腰间环佩丢给阿福:“你去告诉我爹,周酌跑了。”
  “啊?”首次被委以重任,阿福有点蒙,“那老大你呢?”
  “你少管!”孟珂阴沉着脸,提刀直奔马厩。
  城门沐着朝阳开启,孟珂策马出城,她暗自推断周酌的身份,往东行去。可她还未骑出五里路,就在半道上捡到一身狼狈的周酌。
  两人四目相对,静默无言。孟珂坐在马背上看他,不禁在心底感叹:我家的小神仙满脸是土还这么好看。慢着,他身上怎么有血!
  孟珂立时翻身下马,跳到周酌面前,不由分说就上手往他肩背手臂上按,火急火燎地问他:“你哪里伤着了?你的人呢?”
  “不是我的血。”周酌按住她打算撩衣襟的手,用云淡风轻的语气说,“半途遇伏而已,我们侥幸逃脱。他先行一步,而我需要马上回一趟宛城。”   “行,我送你回去。”孟珂毫不犹豫地拉人上马。
  “等等,你还不清楚我……”待周酌回过神来,人已经在马背上了。他低头,只见腰侧环过两只手,拉住他前方的缰绳。
  “按你这样跑,至少得跑半个时辰,我都替你累。”孟珂美滋滋地贴上他的脊背,好似能听见他胸膛里跃动的心跳。
  周酌浑身僵硬地坐在前边,几度欲言又止,暗示道:“这样骑马,不对。”
  孟珂正处于陶醉中,笑道:“先生莫要害羞。”
  周酌无可奈何道:“你确定看得见路?”
  这话倒是扎心了。孟珂头一次发觉周酌生得颇为高大,遂默默地与他调换了位置,乖乖地坐在他前方,羞愧地去握马缰,却触碰到某人温暖的手背。
  周酌早已牵住缰绳,在她耳边说:“我来吧。骑马,我会。”
  两人折返宛城,在城门外的小道上,受到一位抠脚大汉的热情呼唤。
  这位大汉似乎与孟珂熟识,完全无视周酌的存在,走近了就说:“阿珂,这天也不热,你的脸怎么红?”
  孟珂向来怼天怼地,她死也不会承认被周酌一路抱过来让她觉得是何等羞涩。
  周酌心里不是滋味,连声音也变得冰冷:“他是谁?为什么唤你‘阿珂’?”
  堪比寒冬腊月的语调,冻得孟珂迅速扭过头。她发觉周酌的表情不太妙,隐隐透出些许杀气,关切道:“你是不是吃坏东西了,脸色这么难看?”见他死盯着那位大汉,心中顿悟,赶忙说道,“宛城社团老大,我兄弟。”
  见周酌的脸色渐渐好转,孟珂长舒一口气,问那位大汉:“你不是返乡看亲戚吗?”
  社团老大怒火冲天:“这不是回来了?宛城郡守不知抽了什么风,突然下令封城,也没说封几天。我从老家带了一堆土特产,还有酱板鸭呢!对了,你们要不要来一只?”
  周酌冷静地对孟珂说:“回去吧。你是将军之女,他们不会拦你。”
  孟珂从他眼中看出几分忧虑:“你是不是需要帮忙?宛城里有能帮你的人,可是,你现在入不了城。对吗?”她见周酌点头,便说,“我可以帮你。”
  周酌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你这么信我,因为我长得好看?”
  孟珂不满道:“我是那么肤浅的人吗!能让郡守的人冒死闯将军府,足见你不是普通人,至少不是通缉犯那么简单。以我爹的警觉,他绝不会让可疑之人入府。所以我敢肯定,你不是坏人。既不是坏人,帮帮又何妨?再说,你肯划伤自己换药救人,光凭这一点,我就很欣赏你。”
  周酌凝视她眼底的执拗,郑重地对她说:“是知书院的院士是曾经的东阁大学士,这次我要求助的人,就是他。当初我刚入宛城,曾找过他,但他自言无威势,镇不住某些人,故此,才把我托付给孟将军。我还可以告诉你,我将要去的地方,是京城。话说到这份上,你猜到了吧?”
  “当然!小话本里都写着呢。朝堂之上,不是大臣们斗得你死我活,就是皇子们争得你死我活。你这么年轻,定然不是什么高官,答案相当明显。”孟珂无畏无惧,笑意明媚。
  “这么肯定?孟小姐如此聪慧,又知我有所隐瞒,不怕帮错了人?”周酌笑得意味深长,但望向她的眼神愈发柔和。
  “爹肯收留你,我又如何不能帮?况且以你的身份,若是帮了你,怎么都是我划得来。”
  “划不划得来,也许要到京城才知道。说不定,还会逃不掉。”
  “那就逃得快一些。跟我回枣林坡,我养你。”
  说罢,两人相视一笑。
  社团老大只顾着从包袱里掏酱板鸭,愣是一个字也没听清,抬头就被塞了一嘴狗粮。目前,他正在用面部表情充分阐述何为心塞。
  6.守得云开见月明
  在孟珂强行征用了社团老大的马匹之后,她与周酌一人一骑赶赴京城。
  只可惜,当二人乔装成农家夫妇正欲入京,却在城门口被几个提剑的护卫拦下。其中一人道:“七殿下,我家主人有请。”
  周酌死死摁住孟珂拔刀的手,眼中尽是歉意:“不好意思,还没进城就结束了。”
  孟珂不死心,環顾众人道:“才五个人,还可以拼一拼。”
  周酌默默将她放在身后,笑道:“拼不了。这五人全是四皇子的暗卫,个个是高手。”
  一个时辰后,孟珂与周酌被暗卫带去京城外的一处别院,四皇子宋子庆正候在那里。
  宋子庆开门见山,一句废话也无:“七弟,既然你已经得到消息,连夜赶回京城,那就帮帮四哥,进宫劝父皇让位于我。父皇心心念念盼着你,甚至有意把江山交给你,你的话最有用。想想吧,这对你我都好。”
  周酌笑道:“四哥要我帮忙,直说便好,何必派暗卫去宛城杀我,还不惜与宛城郡守暗中勾结,说我是朝廷重犯,进而全城搜捕。四哥,若我出事,又有谁帮你劝父皇让位呢?”
  宋子庆问:“那我直说了,你就会帮?”
  周酌斩钉截铁道:“当然不会。”
  刹那间,宋子庆气得脸都黑了,连放几十句狠话,逼迫周酌好好考虑,遂拂袖而去。
  兄弟二人剑拔弩张的模样看得孟珂很紧张,等外头落了锁,她才敢溜到周酌身边:“你真的好直接啊。你当面拒绝他,就不怕他手起刀落,当场要你的命?”
  “当场不至于,这不是有你吗?”周酌的神色平静如水,眼中的忧虑也比先前淡了几分,他揉着孟珂的眉心说,“你不用紧张。他没有动手,就说明我还有用,也证明皇帝他安然无恙。否则,他绝不会如此客气。”
  “他这也叫客气?”孟珂欣赏周遭被钉死的门窗,“据我所知,宛城那个老头手无缚鸡之力,你要是同他一道来……怎么,关在一起等死吗?”
  周酌已坐到桌案前倒了两杯茶,招呼孟珂过来喝,顺道说:“是知书院的院士的确曾经只是个大学士,教授众皇子课业。可他在当大学士之前,则是皇帝初登基时的首辅。你说有用无用?只不过他越老越怕事,连一个皇子也不愿庇护,只知道把我这个麻烦推给你爹。”
  他说得这般随意,好似他置身事外,与这些皇室争斗全无关联。然而,他越是轻描淡写,孟珂越是心疼。她可是枣林坡村霸、宛城一姐,岂能让自家美人日夜为性命担忧,还受委屈?   想到这里,孟珂抓起刀来,一屁股在门后坐下:“没关系,你有我也是一样的。你只管好吃好睡,有我守着,没人能动你。”
  周酌愣了一瞬,赶紧放下茶杯,过去拉人:“他肯定不会杀我,你放心吧。再说了,需要歇息的人是你,这一路你执意替我守夜,几乎没怎么合眼。”
  孟珂是一个很有原则的人,说要守门就守门,一寸也不肯挪。
  最后,周酌没法子,只好来软的。他俯身到孟珂肩畔,刻意压低了声线:“我好像没告诉过你……”趁她分心附耳过来,他立即把人拦腰抱起,径直走向床榻,往上一扔,抬腿跨上去,登时来了个“床咚”。
  孟珂傻愣愣地望着他,往日的流氓念头全碎成了渣,脸颊烧灼得比晚霞还要艳丽。
  “我喜欢你。”周酌垂眸笑着,在她额前一吻。
  刹那间,孟珂心跳如擂鼓,真真切切尝到了话本里“守得云开见月明”的味道。
  两日后,别院外传来激烈的打斗声。门板被人一脚踹开的时候,孟珂看见阿福带着一队人马站在夕阳里,犹如神衹降临。
  阿福看孟珂安然无恙,不禁松了口气:“老大,将军他们进城了,让我来接你。”
  孟珂的脑子都是蒙的:“爹,边关守将不可擅离,他叫人来帮忙也就罢了,岂能直接入京?你跟我混这么久,不会拦着吗!”
  周酌解释道:“我有皇子印鉴,之前在宛城与将军相见,已经交给他了。何况情非得已,皇帝定然不会怪罪于他。”
  孟珂恍然大悟,拔出刀来:“我要进城助我爹……”话未说完,她便觉后颈一疼,随即不省人事。
  7.叫我阿酌
  那日被周酌亲手劈晕,孟珂立即被阿福带回宛城。后来听说周酌与老爹一同杀入京城救驾一事,她对此感到由衷地愤慨。
  居然不带她玩!实在是太可恨了!这种白眼狼长得好看有何用!不养也罢!
  孟珂成日在将军府里叫嚣着,可心却是软的,眼角是酸的。
  这两个月来,她活得像一条咸鱼,阿福买了一摞又一摞小话本,她一眼都没看,就连宛城社团组织的十三幺大赛,她都懒得参加。
  面对自家老大的状况,阿福深感焦虑,他摸出今早从戏园子买来的戏票,劝道:“老大,你老是待在家里不行啊,万一憋出病来,失心疯了该怎么办?”
  孟珂堪堪把葡萄咽下喉咙,飞出一记眼刀:“看戏能治失心疯?”
  阿福把戏票塞进她手里:“你刚回来那会儿,不是总在戏园子门前晃荡吗?”
  孟珂低头一瞧,戏票上的三个字颇为眼熟,正是“汉宫秋”。
  时隔数月,孟珂再度坐上戏园子的雅间,她决定这一回定要好好把戏看一遍,弥补上回打瞌睡的遺憾,免得某人再说她什么只知情爱,不求甚解。
  在孟珂的努力下,这回她看到汉元帝初见王昭君的那一幕才昏昏欲睡。当她闭上双眼,余光里忽有一抹青色随风曳动,她蓦然惊醒。
  那位初下凡间的小神仙正冲她盈盈一笑,好一副盛世美颜。
  孟珂的心几乎跳到嗓子眼,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你回来了?”
  “嗯,因为想起某人说要养我,所以回来了。”周酌随手端了她的茶就喝。
  “那什么时候走?”孟珂明白,以他的身份,不可能待在这小小的宛城。
  “不走了。”周酌淡然道,“我与院士说好了,日后便回书院教书。”
  孟珂“噌”地起身,瞪大双眼说:“你是皇子,你赖在外头不回去,你的皇帝老爹知道吗!”
  “我什么时候说皇帝是我老爹了?”周酌眼含歉意,“对不起,之前瞒着你。”
  “你、你不是皇子?不可能啊。等等,让我捋一捋。”孟珂脑子一片空白。
  周酌拉她坐下,耐心地将前因后果娓娓道来。
  原来,当时在周酌房里的人,才是真正的七皇子宋子渊。这件事,连孟将军都不知情。
  当年,七皇子年幼时被送往封地,直到两个月前,皇帝突然派亲信前去接其回宫。谁料皇帝的亲信未至,四皇子的杀手先到了。危急之下,七皇子与挚友周酌互换身份,连夜逃离封地。结果两人在途中接连遭刺,七皇子意外受伤,才有了入宛城寻求庇护一事。
  由始至终,七皇子都是皇帝手中的一颗棋子。皇帝接他回京,表面上有意传位,实际上是为了转移四皇子宋子庆的注意力,以便他暗中扶持属意的皇子上位。
  七皇子深谙皇帝的用意,只求保住性命,远离朝堂。谁知当他听到皇帝被逼宫的消息,仍冒死赶回京城。后在周酌的帮助下,避开四皇子,安然入京。
  最后,周酌用事不关己的语气说:“虽然子渊已经平安回宫,但四皇子党羽未除,我得滚远点才能保命。”
  听完这一切,孟珂瞬间把当时被劈晕的怨气抛得一干二净。她不在意周酌对她的隐瞒,忍不住把他的手拢在掌心:“对,在宛城,我罩你。”
  周酌没把手挣开,话锋一转就问她:“我现在只想知道,在我之前,你到底看上过多少个小公子,又领过多少人回家。”
  孟珂贪婪地抚摸他的手背,诚恳地招供:“只有你一个。”
  周酌面无表情地把手抽回去,起身便走:“一听就是骗人的。”
  孟珂气急败坏道:“姓周的,你给我站住!”
  鼓鸣羌笛戛然而止,戏台上下的吃瓜群众齐齐甩过头来,屏息看戏。
  周酌回眸一笑,如梨花随风万里,染尽春色。
  他向孟珂伸出手,笑道:“叫我阿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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