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离不开它。去森林里打猎一定要带上它。”尤里一边言之凿凿地说着，一边不时轻轻地挠一下公狗的耳根，“狗的前任主人评价它是无价之宝。”
　　“确实是无价之宝，就像那个奶牛动画片里说的。奶牛下奶多不多？挤不到一天，你就手疼了。”男孩一边说一边笑。
　　尤里没好气地瞪了儿子一眼。“你别听他胡说八道，”他对客人说，“他去森林从来不带枪，就拿根木棍。他还没长大，不懂打猎，也不认识雪橇犬。”
　　“你自己也不认得，”男孩心虚地小声嘟囔，为的是不让爸爸听到。但他没有走开。他也没打算走开，因为最有意思的事儿才刚刚开始。
　　“我觉得它已经习惯我了，下个月就可以投入工作。你看它眼睛的弧度多完美！还有这毛色，简直像头狼。这是西伯利亚雪橇犬中最好的犬种。”尤里继续介绍。
　　“嘿，”男孩还是没忍住，“雪橇犬什么颜色的都有。不信你上网查查。”
　　爸爸也没忍住，虚张声势地轻拍了一下儿子的后背。
　　“你干吗？”男孩反感地嚷嚷道，“我又不是你的猫，别挠我后背的痒痒。”
　　尤里从长椅上站起身，从桌子上拿起一条干毛巾，不耐烦地甩向儿子，“去搬点柴进来，别像个长舌妇似的。屋里冷得像个熊洞。你就知道上网，不支使你就不挪地方。”
　　男孩不置可否地站起来，指望爸爸能像以往一样转个身就把他给忘了。他装作找什么东西的样子。可是他的诡计没有得逞。
　　“把成绩单拿来！我要看看你上周学习怎么样。”
　　“我去搬柴。”男孩说完就从厨房溜了。
　　“那你还要不要买我的小狗崽了？”客人问道。
　　尤里用手指背蹭了蹭腮帮，伸出手急促地拍了一下桌子，好像是在打死一只讨厌的苍蝇。
　　“买！”
　　闪电舔干净了爪子。爪子缝里的肉垫上塞满了凝结成球的雪。它把这些东西咬碎、吞掉，然后机警地竖起了耳朵。有个人走过来了，怀里还抱着一包活动的东西。闪电一跃而起，大声吠叫起来。但它马上认出这是昨天来过的客人，于是决定暂时不叫了。它像往常一样用鼻子触碰着外来者的脚跟，发现自己比客人的长筒靴稍微高一点。“你动动主人的东西试试！看我不咬死你！”它用自己的方式发出了警告。
　　男主人打开门，接过客人递来的包，抱在怀里，看了一眼，摇了几下头。闪电从这个动作中看出主人的心情还不错，于是趁机跟在他身后进了屋。男孩迫不及待地把手伸向布包，拿到手后就兴奋地尖叫起来。女主人也随即喜笑颜开。男主人付钱给那个陌生来客，还拍了拍他的肩膀。闪电被一家人的欢乐情绪感染了，也快活地摇着尾巴，在几个人之间奔来跳去。“简直就像过节！这就意味着，他们会喂我香肠，还会陪我玩儿！”它闻了闻男孩抱着的东西，判定那是一只无害的小狗，于是响亮地叫了一声，以表明自己和大家一样，也为这个小家伙的到来而感到高兴。
　　可是女主人马上厉声制止了它：“小声点，你会把它吵聋的！”
　　小狗被吓坏了。闪电当然明白这一点，因为小狗的气味改变了。为了安抚这个狗宝宝，它往下推了推男孩的手，去舔小狗的肚子。男孩只能用手托着小狗的鼻子、一只耳朵和后背。
　　“爸爸！”男孩大叫，“它想吃掉小狗！”
　　男主人停住了笑，闪电的美丽心情也随之而去，灰溜溜地走到墙角，低头坐下。
　　“它不会咬死小狗吧？”客人犹疑地看了一眼闪电，问道。
　　客人的目光摧毁了闪电心中喜悦的萌芽。它趴到地板上，头缩在在两条前爪之间，咧开嘴。客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躲得远远的。
　　随后大家都进了厨房——当然带上了小狗，而把闪电独自留在墙角。
　　闪电嫌恶地用爪子搓着脸。客人藏到男主人身后时散发出来的气味和小狗害怕的气味很像。它喘着粗气，用爪子蹭着鼻子，那股讨厌的气味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敞开的锅里飘来的香味。它站起来，为了不让人发现，悄悄地走进厨房。它见到的场景迫使它伸长脖子、瞪大眼睛、垂涎三尺，心中却悲痛欲绝。女主人竟然亲手喂那只胆小的臭狗崽吃肉！闪电惊慌失措地退回了客厅，然后又走了回来，轻轻地叼住女主人手里的肉，向后拽。它并不想吃掉这块肉，只是想为自己争得公平的待遇。男主人可以对它指手画脚，男孩可以对它发号施令，就连柔弱的女主人也完全无视它的尖牙利齿。它在这个家里的地位是最后一名。现在就连这个位置也要被这新来的小狗取代了。
　　“看看它在干什么。”女主人把肉拽了回去，又喂给了小狗。
　　闪电原本高高卷在后背上的尾巴慢慢垂了下来，像一面战败方的军旗。人们猜不到它心里在想什么，只能看到它默默地走开了。它走到门口，直立起身体，用前爪去推门。门被推开了一条小缝，它从门缝里挤了出去。冷空气打着旋儿地吹进来，片刻之间便在温暖的室内消散了。大家都转过头来看。
　　“它是怎么了？”女主人不解地问。
　　“伤心了。”男主人小声回答。
　　“喂点香肠就好了，把悲伤吃掉。”客人开了个不成功的玩笑，就又聊起了打猎。
　　闪电飞驰在村路上，一群不认识的狗追赶着它，对着它狂吠。路人急忙躲闪，也来不及看清是谁家的狗跑出来了，疯了一般地奔向森林的方向。它像箭一样地飞奔着，因为心里很清楚该如何挽回自己的幸福。在家里它无时无刻不被颈圈束缚着，现在它挣脱了这可恶的枷锁，虽然耳朵被刮掉了一块肉，它也在所不惜。
　　雪面上冻结的一层薄冰被它跑动着的强有力的四肢踏碎，冷杉树上的积雪被它撞得像薄云般飘落。两个小时以后，它终于如愿以偿。
　　“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客人说完就走出厨房，进了客厅。随后他对依旧坐在厨房里的男主人喊道：“应该是你家的狗在挠门。开吗？”
　　尤里、女主人和男孩异口同声地说：“开！”
　　闪电在门打开的那一刻蹿了进来，差点没把客人扑倒。它径直走进厨房，把刚刚在森林里捕到的貂鼠放到了男主人的膝盖上。然后它转向仍在微微发抖的小狗，轻轻地和它蹭了蹭脸。做完这些，它就把身子横在了厨房和客厅之间的门框里，虎视眈眈地望着客人，那样子好像在说：“禁止入内！”
　　时钟在滴答作响，冰箱有节奏地轰鸣，小狗轻声哼哼着，闪电疲惫不堪地喘着粗气。等到闪电的喘息终于平缓下来的时候，大家似乎都松了一口气。
　　“公平的交易！”尤里把貂鼠放到地板上，走向客人。客人则微笑着从兜里掏出刚刚用小狗换来的钱，递给了尤里，然后抱起他的小狗。
　　“我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狗！”客人一边说一边摇头，“你家的狗真是好样的！这个小不点我还是卖给打猎的邻居吧，他比你们更需要它。”
　　“也好。”女主人蹲在闪电旁边，抱住了它。
　　“爸爸，它自己，也没带枪，是怎么抓到貂鼠的？”男孩轻轻地抚摸着闪电的头。这只狗用嘴蹭着男孩的手，舒心地笑了。
　　发稿/庄眉舒
　　插图/豆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