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铁木:在历史里打转,说话会容易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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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的兴起、鼎盛、衰落是必然的,主要是帝国制度方面的原因:当国家所有的权力都集中在一个人身上时,再繁盛强大的帝国,最终也会走向衰落。
  
  9月10日,大型史诗电影《大明宫》在美国纽约离“唐人街”不远的联合国总部举行国际首映式。作为一部讲述“唐朝那些事儿”的历史纪录影片,它从唐太宗李世民修建大明宫开篇,讲述到唐代最后一个皇帝唐僖宗,再现了大唐盛世的繁荣景象,以及唐帝国后来由盛转衰最终走向覆灭的历史。
  “我们有过那样的年代,那样的历史,历史总有延续性,我们从历史中继承精华与精神,也就获得了文化自信心。”日前,该片导演金铁木在其位于北京北二环积水潭桥北的工作室接受《瞭望东方周刊》专访时说。
  1971年生于甘肃兰州的金铁木,上中学大学的时候是一个地道的文艺青年,喜欢写诗歌,更喜欢看电影。1993年在北京第二外国语大学毕业后,从事了导游工作,他说自己“只是把它当做一个工作而已,没有任何激情”。
  当了一年多导游后,越发迷恋电影的他开始琢磨改变一下自己的人生,于是考入了北京电影学院读研。1998年毕业后,他被分配到北京科学教育电影制片厂做编导。1999年,他自己报了个选题,《复活的军团》。
  “也就是这部我28岁时编剧并拍摄的历史大片《复活的军团》,真正改变了我的命运,这部片子我一做就是三年。”
  春秋战国时代,为什么是来自于西北高原的秦人,最终结束了纷乱的战争一统江山?这部片子将焦点集中在创建了大秦帝国的那支军队身上。充溢着史诗气氛的《复活的军团》在创下两亿多电视收视率的同时,几乎囊括了当年国内所有电视纪录片的最高奖项。该片的成功让金铁木坚定了自己的影像定位:国人的民族精神源头都沉淀在历史中,完全可以用影像来为我们的民族精神立传。
  除此之外,真正让他产生强烈的“民族情结”的缘由是在北京图书馆呆了一年。
  当时为了拍摄《复活的军团》,创作剧本就花了近一年时间。他要阅读海量的历史典籍,“上学这么多年,北图也没去几次,竟然在工作的时候为了写剧本,在图书馆断断续续呆了一年,那一年非常充实,中华民族上下五千年的古代文明史让我如痴如醉,从那以后,我拍的影片就都跟历史有关了,从秦到清再回到唐。”
  2004年,他将展现清帝国由强盛到没落的《圆明园》,拍成了近年来唯一在院线上映的国产纪录影片。
  在此次本刊的专访中,金铁木就最近上映的《大明宫》反复提到的是“开放与包容”——在他看来,这是大唐鼎盛的核心根源,也是最值得今天中国借鉴的东西。
  “当年的长安城道不拾遗,夜不闭户。从贞观之治到武则天再到唐玄宗,是真正的和谐社会,不同种族、宗教、语言、国籍的人,都愿意生活在大唐,因为不排异。《大明宫》就是要探讨是什么构成了大唐的如此和谐。我想强调的就是它在文化上的开放和包容。以史为鉴,如何达到当今倡导的“构建和谐社会”?其实就是要将开放和包容更好地做到位。”
  
  为什么要拿去联合国总部首映?
  
  《瞭望东方周刊》:9月3日,《大明宫》在北京人民大会堂举行国内首映式,9月10日,在纽约联合国总部举行国际首映式。为何如此高调?
  金铁木:因为这是一部有关唐朝的历史文化片,在纽约联合国总部不远处就有唐人街。华人华侨在国外自称是唐人的后代。“唐”,是西方人想象中的中国。
  两个首映之所以能在人民大会堂和联合国总部,(因为有)西安市政府去申请,经过层层批准,审核的领导看了电影故事梗概,觉得非常适合大力推广,因为电影展现的不仅是西安的文化,更是中国的传统文化。
  《瞭望东方周刊》:《大明宫》以历史研究和考古发现为依托,复原了大唐帝国的历史往事,你本人怎么看唐朝300年的历史?
  金铁木:大唐文明是处在中国古代文明最顶峰的时候,我想表达的核心内容是中华文明最鼎盛的时候,它的表现形式是什么?为什么会鼎盛?大家经常讲大唐盛世、大唐气象、大唐文明,都是包含很多内容信息的,很多人从物质文明甚至包括饮食各方面来讲,但就我来看,最重要的,最核心的是:大唐的包容与开放。正是由于大唐的包容与开放,才造就了大唐盛世,造就了中华文明最鼎盛的时期。
  唐朝的都城长安,是世界上第一座人口超过50万的城市,也是第一座人口过百万的城市。此外,用现在的统计来讲,唐朝的GDP占到整个世界的一半左右。长安城是当时国际化程度最高的城市,有近四分之一的人口是外国人。作为世界第一大城,长安持续了一个多世纪,这是中国历史上最华彩的篇章。这样一段文明主要靠什么东西造就?就是包容和开放。
  我们中国人讲究“以史为鉴”,用历史关照现在。在今天,我们国家的改革和开放、民族的复兴,需要的仍是包容和开放。不能说我们现在做得不够,只能说,应该更加包容和开放。
  《瞭望东方周刊》:你想通过银幕上的“唐朝那些事儿”给中外观众具体传达些什么?
  金铁木:拍这部电影,我希望给观众传达两个层次的东西:
  第一,唤起中国人的文化自信心。从鸦片战争后,我们经历了太多的挫折和苦难,我们的文化自信心一直是缺失的,缺失导致的极端思想就是:西方的月亮比中国的圆。尤其是在今天的21世纪,整个中华民族要图强复兴,经济的复兴只是一个先导,最后真正的复兴还是文化的复兴。而文化的复兴,首先需要的是恢复国人的文化自信心。
  我为什么拍大唐?唐文明是中国古代文明史上的巅峰,是人类文明最重要的组成部分。我们有过那样的年代,那样的历史,抱有这种强烈的自信,非常有助于建设我们现在的文化事业。
  第二,《大明宫》为什么要拿去联合国总部首映?就是要重视国际化,希望这部电影能够销售到国外去,让世人对中国有一个更真实的认识,我们经常在文化舆论方面面临着窘境,尤其是欧美的主流媒体经常戴着有色眼镜来看中国,我想通过这部电影让外国人更好地了解中国。
  《瞭望东方周刊》:一位历史学者曾就国人的“盛唐情结”在接受本刊采访时指出,“不要以为历史上先进,今天就先进,将来也一定先进。”对此,你怎么看?
  金铁木:《大明宫》用了最大的篇幅来讲唐文明为何那么兴盛,而在影片后半部分,也讲了繁华瞬间就会落尽,探讨了大唐从鼎盛走向衰落的原因,这些就是想告诉观众,唐的兴起、鼎盛、衰落是必然的,主要是帝国制度方面的原因:当国家所有的权力都集中在一个人身上时,再繁盛强大的帝国,也最终会走向衰落。电影从这些方面给当代中国人带来启示,从而对历史进行反思,产生忧患意识,防微杜渐。从大唐的衰落会发现一些教训,希望今天的社会能够避免。
  
  “在历史里面打转,说话会容易一点”
  
  《瞭望东方周刊》:听说当初在拍《复活的军团》时,因为经费紧张,你为了节约雇一个普通演员的开支,自己去演一个秦军战士……
  金铁木:一个导演做他第一部作品的时候,往往是非常艰辛的,导演就是一个职业,一个谋生的手段,经常会受困于投资方。十年间,我最大的感受就是,所有的辛苦煎熬都是非常值得的,现在想来就是一笔财富。
  没有你做第一部作品的煎熬,就不能为自己打开一个局面,表面上看是煎熬,但内心很充实,我当时状态是个人在感情上面非常投入,无论遇到什么样的挫折,因为我对历史的痴迷都能挺过来。
  《瞭望东方周刊》:从《复活的军团》到现在,你拍的影片都没有跳出历史题材,用你的话说是因为“在历史里面打转,说话会容易一点”?
  金铁木:电影属于意识形态部分,对电影的管理还是比较严格,而拍历史的题材,时间久远一些的,很多东西就好讲一些,也不需要另审特批。
  从1999年开始到现在,我拍的几部片子确实都跟历史有关,最早拍的是《复活的军团》讲述的是大秦为何能一统天下的历史真相,后来拍了《圆明园》,展现了大清的辉煌以及最终走向没落的历史悲剧,再后来拍了《玄奘大师》,鲁迅讲玄奘大师是中华民族的“脊梁”,我是通过这样一位历史人物的人生轨迹和传奇命运,铺就一条中国历史上影响深远的精神求索之路。
  而《大明宫》是以唐朝300年兴衰史为背景,以唐帝国宫殿大明宫为主线,充分展现大唐宽阔的胸襟,对外来文化谦逊接纳的开放态度,从而造就了大唐的大国风范。这部片子是在拍完《玄奘大师》之后拍的,只不过提前上映,《玄奘大师》会紧接着在十月份上映。两部历史文化大片同时在全国各大院线上映,对于中国的导演来说,不敢说绝后,但至少是空前的。
  
  电影应是承载着文化传播使命的精神商品
  
  《瞭望东方周刊》:去联合国总部参加《大明宫》的首映,当时你感触最深的是什么?回来后有什么新的想法或新的动力?
  金铁木:在联合国总部首映的时候,来了47个国家的大使,联合国的七位副秘书长,我国常驻联合国代表团的大使以及诸多主流媒体都到了。我感触最深的就是很自豪。至于回来后的打算,我想以后还是只会拍历史题材的电影,因为我对中国历史一贯之的执著迷恋,我希望通过我的电影把中国的文化传播到世界。
  电影不是一般的商品,它应是承载着文化传播使命的精神商品。严肃的精神商品都会被历史留下,被观众所唾弃的是那种胡编乱造,没有任何文化价值,纯粹为商业而商业,除了忽悠民众,没有别的东西的片子。
  《瞭望东方周刊》:你是近年来惟一能在院线上映的国产纪录影片的导演,你怎么看待纪录片在中国的前景?
  金铁木:我国的纪录片市场尚不成熟,大伙都不来,就我一个人的纪录影片进主流院线,感觉太孤独了,我希望更多的导演加入进来。如果好的纪录片越来越多,在院线上映的越来越多,观众就会觉得,纪录片和故事片一样好看。这对整个纪录片市场的发展大有裨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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