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忘怀的一次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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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我从部队转业已经14年了,距我在部队执行的那次任务也有24年了,但是执行任务的那段经历在脑海中是那么的清晰,就像刚刚发生的一样。
  1994年7月,我从中国人民解放军防化指挥工程学院毕业,奉命到北京军区第65集团军第207师防化连报到任职。
  军校期间就听说207师是一支有着特殊历史和光荣传统的部队。我入伍时在云南边陲,隶属成都軍区云南省军区,毕业分配到塞外部队。虽说革命战士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但是环境、人员一切都是那么陌生,说实话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忐忑,不过我也对自己说过:你是一名军人,在哪儿当兵都一样,只要努力干好本职工作,就能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
  到了连队,我见到了我的第一任连长陈红鑫,他给我的第一印象:微胖的身材,架着一副眼镜,让人看着和善又不失威严。他问了我一些当兵的经历,也问了我在防化学院的一些情况,然后对我说,现在连队只有三排缺排长,你就到三排任排长吧。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我二话没说就到三排当了排长。
  三排是喷火排,我在防化学院学的专业是防化侦察和洗消。当时我就想,可真有意思,我在院校所学和现在的专业真有点“水火不容”的节奏呀。
  没接触过这个专业,那就从头学起,不但要学,还要学精。从学理论到实际操作,我一边摸索一边向老班长请教,时间不长对喷火专业也有所掌握了。喷火排的专业说起来也不复杂,一共有两项:一是喷火专业;二是单兵火箭。
  喷火可不是人人都能喷,随便就能喷的,喷火器的战斗性能决定了喷火兵的身体素质一定要好,喷火时要做到“人枪一线、人枪一体、一坚持”。做不到“人枪一线”和“人枪一体”,喷火时枪身就会左右摆动、上下跳动。“一坚持”指的是从扣动扳机(点火开关)一直到油料全部喷出为止,喷火兵要始终保持据枪、憋气状态,这个过程大约需要3秒钟,这是喷火兵应掌握的最基本的动作要领。我还要着重说一点,喷火时产生的后坐力理论上是65公斤,这比手枪、冲锋枪、班用机枪等轻武器的后坐力大了许多。卧姿喷火还好说,跪姿喷火、立姿喷火,还有行进中的喷火难度可就大了,稍不注意就会应了那句话:“玩火自焚”。
  另一个专业是单兵火箭(FHJ01式62防化单兵火箭),单兵火箭是防化连配备的近战武器,主要用于弥补喷火器射程不足的问题,发射筒为上下双筒结构,配备2.5倍率的瞄准镜,发射燃烧弹、烟幕弹,设置烟障迷盲和干扰敌观察与射击;对敌方阵地纵火;摧毁工事并杀伤内部敌人。
  也就是因为单兵火箭这个机缘,我才有了这么一段难以忘怀的经历。
  1994年8月上旬的一天,连长陈红鑫让通信员把我叫到连部,对我说:“全军要销毁一批602火箭弹,总部把这个任务交给了第65集团军,集团军由防化处徐参谋带队指挥,命令我们连保障这项任务的顺利实施,人员组成由集团军所属的A师、B师两个师各抽调两名骨干配合我们连完成这项任务,咱们连我带队,你在你们排抽两名骨干参加,你具体负责这项任务。”我回答说:“保证完成任务。”
  说实话,平时的单兵火箭训练用的都是火箭弹模型,这次要销毁真的火箭弹,我的内心还真的有点小紧张,因为相比正常的训练是有危险性的。我心里有数,执行这次任务我不能出问题,所带领的几名战士更不能出任何问题。
  接受任务后,我在排里挑选了两名精干的战士:一个叫邵国清,河南籍;一个叫何建业,四川籍。他们两个都是1994年的兵,高中毕业,文化水平高,军事素质好,脑瓜也好使。
  我利用两天的时间制定了销毁火箭弹的安全方案,把一切的安全因素都尽可能的考虑在内,这一方案汇报给连长,他表示同意,并且让我和战士们认真熟记各项安全规定。
  这期间,A师、B师配属的骨干也已到位。按照连长的要求我一遍遍地检查战士们对安全规定的掌握情况,让每名战士都熟记安全规定和操作流程,我们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销毁任务做准备,同时也是对每个参加任务人员的生命负责。
  又过了两天,我们临时组建的小分队到达了销毁火箭弹的指定地域——第207师教导队(上堡寺靶场)。从那开始我们吃住在教导队,同时也看到了要销毁的火箭弹,600枚火箭弹!整整两大卡车呀!看着这两卡车的火箭弹,我真的有点心潮澎湃,手心也出了把汗。但是作为一名排长,又不能在战士们面前表现出来,军心要稳呀!
  第二天,销毁任务正式开始。首先我们将火箭弹从卡车上卸下来,搬到了库房。以后每天销毁时再分批用小推车运到销毁现场,整个搬运过程我和战士们都严格按照预定的安全方案进行,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防化科长靳树长到现场对我们进行了慰问,教导我们一定要注意安全,杜绝安全隐患,防止一切安全事故的发生,叮嘱我们有困难可随时向他汇报,防化科将全力保障,并预祝销毁任务顺利完成。领导的关怀和期望,激励我们小分队更加坚定了完成任务的信心和决心。
  602弹以前谁也没见到过,开始我以为也和冲锋枪射击一样,将火箭弹装上,然后发射就行了。谁知事情并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说明了这一点。
  销毁火箭弹时,大家小心翼翼地将弹装好,瞄准靶档、击发,看到爆炸的景象,那就说明这发弹销毁成功。教导队的射击靶档是一个小土山,打出的火箭弹就在土山上爆炸。
  销毁刚刚开始,就出现了不顺利的情况:有的火箭弹并不是想象的那样打出去就爆炸了,而是弹体扎进了土堆,却没爆炸,这就是所谓的哑弹,这也是我们最不想遇到的情况。因为没有爆炸的火箭弹我们必须将它们挖出来集中再用炸药引爆。
  从土堆中挖未爆炸的火箭弹那可是一个比较危险的活儿,我们用工兵锹一点一点地将哑弹周围的土质挖掉,弹体露出来后,再用被包绳将哑弹拴住,从土堆中小心翼翼地拽出来,然后再将它们集中在一个预先挖好的大坑里,用TNT炸药引爆,成功排除。   说到引爆哑弹,我这里要提到时任一排长的孙光辉,是他主动请缨,奇思妙想,将TNT炸药从靶场上方用绳子吊到哑弹集中处,既安全又成功地排除哑弹,他也称得上我们防化连的一位奇才了。
  轻松几句话就将排除哑弹的过程讲完了,但是每排除一枚哑弹,不亚于走一道鬼门关,身上出的汗水,用现在的话来讲不亚于洗一次桑拿!连长、孙光辉以及我和其他战士们,我们每个人都经受了这样的洗礼!我从中也深深体会了“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那种感觉。每次排哑弹人人争着上,那种豪迈的革命情怀、真挚的战友情义,现在想起,还是那么的激动不已!
  针对哑弹扎进土堆这个情况,我和连长迅速商量,有什么办法不让火箭弹再扎进土堆,最大程度地降低排除哑弹的危险性。经过反复研究,陈连长和我调整并制定了新的销毁方案:在靶档的前面放置大块的钢板,销毁火箭弹时瞄准钢板射击,这样的话即使出现了哑弹,弹体也不会扎进土堆了,而是被挡在钢板前面,再也不需要我们冒着生命危险用工兵锹从土堆中刨弹体,再用被包绳往外拽哑弹了。
  陈连长将这一方案上报给靳科长,靳科长立刻批准了这个方案。很快防化科就提供了3块2米×1.5米,厚约2厘米的钢板。我们将3大块钢板放到靶档的前面,按照计划一试,效果真的不错!
  一个简单的、小小的创意,却解决了销毁任务中遇到的大问题,我们的销毁任务又多了一道安全的保障!说实话,作为一名军人,我们不怕困难、不怕牺牲,但是我们也绝不会去做一名莽夫,更不会去做无谓的牺牲。
  任务继续进行,时隔不久又出现了新的情况,原因是602弹的威力太大了,没多长时间,厚厚的钢板就要被打穿了,几乎就不能正常使用了,严重影响了销毁任务的进行,再请领新的钢板不是不可能,领导也会同意的。但是遇到这样的问题到底该怎么办?我仔细看了看钢板,损坏的只是一小部分,其余部分完好,于是我就告诉战士们在以后的射击过程中,要瞄准钢板的不同位置射击,让火箭弹在钢板的不同位置爆炸。这个做法大大提高了钢板的利用率,既节省了开支,又使我们的战士能灵活地射击,一举两得。陈连长对我们的做法也很赞同。
  更值得一提的是,在销毁的过程中,我们的思想也在不断地变化,从开始单纯地完成销毁任务,到后来连长、我和战士们共同研究怎么利用好这个销毁实弹的机会,不断地提高自身的战斗力,达到“完成销毁任务——促进训练——练为战”的目的。
  没想到的是,思想的转变使得战士们的心理也有了很大的变化,把这次销毁任务也当成了一次难得的训练,心理素质提高了,销毁火箭弹时也能做到胆大心细了,战斗技能也提高了。由于发射火箭弹时的声音比较大,战士们开始都用棉花塞住耳朵,到后来没有一个人这样做了。你还别说,还真的是销毁任务和训练效果达到了双赢。
  就这样,销毁任务、实兵训练有条不紊、热火朝天地进行着,初步的工作成果得到了集团军、师领导的一致认可,不久连长又给我们传达了一个新的任务:总部领导决定9月份在207师教导队组织一次观摩会,观摩的科目就是单兵火箭的实际操作,参观人员为全军喷火分队负责人,由我们小分队汇报演示。由此我们的销毁火箭弹的任务也升级了,不单单是销毁火箭弹了,还要训练单兵操作、二人协同、实弹射击和战术动作。
  时间短,任务急。为了迎接上级的检阅,也为了更好地展示我们优良的军事素质,连长、我和战士们不分昼夜地在训练场上训练,真正体现了流血流汗不流泪,掉皮掉肉不掉队!那场景可称得上是摸爬滚打锻精兵,千锤百炼造英雄!
  9月上旬,全军组织喷火连长、排长(部分甲种师编制喷火连,乙种师编制喷火排)来我们上堡寺靶场观摩。
  是日,天高云淡,阳光灿烂,人山人海,彩旗飘飘,那场面可谓相當的壮观!总部首长,集团军、师领导在主席台上就座,其他参观人员在主席台前就座。
  随着连长陈红鑫的一声令下,汇报演示正式开始。再看演示人员,人人精神抖擞,豪气冲天!无论是指挥员的战术指挥,还是战士们的单兵动作、二人协同,实弹射击,都是那么的干净利落,整个过程那叫一个流畅、漂亮!汇报演示得到了与会人员的阵阵掌声,也受到了各级领导的高度赞扬,汇报演示圆满成功!
  成功汇报演示后,靳科长、陈连长对我们的训练任务又加了码,在白天训练的基础上又增加了夜间训练,并强调要熟练掌握单兵火箭夜间射击的技能,增加了单兵火箭实弹射击的难度。从那刻起,这次销毁任务也就真正变成了一次千载难逢的训练。通过夜训,战士们的战斗技能又得到了全面的提高,个个都变成了全天候的射击能手。这一点,在后来集团军组织的夜间军事训练成果演示中得到了充分的印证。演示时,我们的战士可以说对单兵火箭的夜间操作称得上是驾轻就熟、动作迅捷,首发命中、发发命中,取得了优秀的成绩,为防化连和207师争得了荣誉。真可谓“苦练出精兵”啊!
  时间一晃过去20多年了,但是这段经历在我的脑海里却留下了很深的烙印,不单单是这次任务的光荣、艰巨、特殊、危险,更让我难以忘记的是那种积极向上、不畏艰难、不怕吃苦、肯于钻研、勇攀高峰的情怀。
  我骄傲,我是207师防化连的一员!我自豪,我无愧是207师防化连的一员!
  (摘自《神兵钩沉》,人民出版社2018年10月第1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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