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到湖南去摘茶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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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土家族文学》
  主编:陈哈林:执行主编:刘小平
  《土家族文学》杂志是由湖北长阳土家族自治县文联创办的纯文学内刊,全年四期,发表中短篇小说、散文、诗歌等文学作品,主要开设有土家方阵、清江文坛、九峰诗词、民族纪实、夷水巴风、理论批评等栏目。该刊创刊于1972年,迄今已坚持三十余年,总共出刊67期。
  
  哥哥到湖南去摘茶  张长美
  
  那年,农村的生活极其艰苦。村子里有许多人得了黄肿病,附近村子里已经有人饿死了。人们都非常恐慌。山上的野生植物,只要不是有毒的,都弄来充饥了。当时,我只有六七岁,就能识别好多能吃的野菜。我的哥哥已经是十七八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因营养不良,长期面黄肌瘦。他是我们家唯一的儿子,妈妈看他那个样子好像挺不住了,心里急得很。
  正在这时候,附近罗二叔家的香儿姐姐,因受不了饥饿的煎熬,偷偷地跑到湖南摘茶去了。罗二婶来跟我妈说,湖南那边摘茶有人供饭。要我哥哥也去。并说要绝对保密,如果让大队干部知道后,就去不成了。正当我妈拿定主意让哥哥去湖南摘茶的时候。不幸的事发生了,香儿姐姐在湖南那边死了被人抬回来。顿时,我们村子里像炸了锅一样,人们议论纷纷。村里的端公说:“香儿是被鬼拉去的,她不愿意去,才被打得全身发紫。”村里的人都信以为真,我妈也改变了主意,不让哥哥到湖南去了。
  过了几天,邻村的一个人从湖南茶山回来,妈就连忙跑去打听。原来,香儿姐姐是被山上的滑石滚下来打死了的,哪里是什么鬼拉去的?详情弄清楚后。妈又起了让哥哥到湖南摘茶的念头。她想。到湖南摘茶虽然有危险,但总比在家里饿死要好。回来同哥哥商量。哥哥也非常乐意,起码有口饭吃。爹妈暗中选定了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准备由爹连夜将哥哥送出五峰与湖南的交界处。这些都是我后来才知道的,当时这事对我亦绝对保密,更不能让外人知道。
  我年幼时,特别胆小,总是要妈陪着我睡。那天晚上天将黑,妈就陪我上床哄我睡着了。等我一觉醒来,发现妈不在我身边。我害怕得哭着溜下床就往外跑。门被反扣着,于是我边喊边拍门。妈赶紧跑过来开门,我哭着问:“你到哪里去了?”妈说:“我起床上厕所去了!”我见她衣服鞋袜都穿好了,不相信,执意要看个究竟。出寝室门一看,我爹与哥哥正在厨房里谈论着什么,神情很严肃。锅里好像煮着什么,咕噜咕噜直响。窗户用簸箕遮着,屋里弥漫着烟雾。爹见我起床出来,就圆瞪着双眼。我大声反抗:“我又没有做错事!……”爹更加生气了,看样子我要挨巴掌了。妈赶紧过来用手紧紧捂住我的嘴,轻轻地对我说:“快莫做声。妈陪你去睡。锅里煮的是米饭,妈用最大的碗给你留一碗。”我一听明天早上有米饭吃,心里既高兴又安稳,就静静地躺在床上。模模糊糊中,好像听见爹妈在为即将远行的哥哥千叮咛万嘱咐,隐隐约约地知道,哥哥就要出远门了。听着,想着。慢慢地我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起床,没有看到爹和哥哥。只见妈的双眼熬得通红,她肯定为送儿子远行通宵没有合眼。妈从锅里端出满满的一大碗白米饭,叫我躲在灶门口悄悄地吃。我一见到白米饭,心中一阵狂喜,早把哥哥出远门的伤心抛到了一边。没有菜,没有汤,我狼吞虎咽地将一大碗饭吃得精光。
  哥哥不在家的那些日子里,我们家显得有些空荡。对哥哥的思念夹杂着对白米饭的回味,常常在我心中泛起。
  
  樱桃花开  聂小虫
  
  2007年的春天似乎来得特别早。刚过完春节,从老家返回的途中,竟然看见了樱桃花。
  起初只是一树,在残冬里,在单调而僵硬的公路边迎风怒放。花瓣洁白,像粒粒无瑕的雪球。与铁灰色的树枝形成鲜明的对比:又像一群振翅欲飞的白蝶,在微寒的风中围着树枝起舞。这真是一群春天的精灵啊,似乎是一夜之间从天降临,让那棵昨天还寂寞得枝丫疏淡的樱桃树一下子就热闹起来,与周围的各种光秃秃的树木拉开了距离,形成了对比,凸现了反差,而周围的一切,依旧是人间的凡物,都成了陪衬。
  突然出现的樱桃花让人的心情一下子复杂起来。一直以为冬天是漫长的。很多事物还没来得及反刍和回味。记忆中。仿佛每个冬天都会经历几场铺天盖地的大雪,阳光照在雪地上,看不见一点绿色。只有袅袅的雾气淡淡地升起。而我们。围在火炉边。枕着旧梦。说着闲话;或者在阳光下打着哈欠。伸着懒腰,直到田野上几点草尖渐渐探出地面,山上的树枝绽发了新苞,整个冬天才算拖拖沓沓地远去。而今天,这突然映入眼帘的樱桃花,令人猝不及防。它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姿势,向我们宣告了春天的消息。
  车轮飞驰。樱桃花竟越来越多。已使人目不暇接了。近处,远处;路边,田野;雪白。粉红;一团团,一簇簇——真是“春色满园关不住”了!缕缕若有若无的芳香从车窗里一点点地渗进来,像陈年的老酒使人微醉。就在这如痴如醉的花香里。看那花枝在风中微颤。竟像燃烧的火焰,显出无比的蓬勃和奔放来。而在远山,在青灰的背景里。那簇簇樱桃花,成为这冬暮春初最规丽的音符,让天地间多了几许生动与真实,少了几许苍茫和寂寥。这天地间最明亮洁净的花朵。这大自然赐予的如水精灵,这转瞬即逝的生命怒放,只有在春天里行得最早的人,才能有幸感知啊。
  以前。山里的樱桃花是不被欣赏的,她们像泥土一样太平凡。小时候最期盼的是樱桃花凋谢之后那小小的果实。随着季节渐渐转暖,姹紫嫣红的百花竞相开放。往日里遗世独立的樱桃花便悄悄凋落,最终消失在满树的绿叶中。农历三四月份,樱桃树上已是枝繁叶茂。果实累累。在阳光的温抚下,樱桃便一天天由绿转黄,再由黄转红。这时,随便爬上哪一棵樱桃树,就能采下红红的玛瑙般的果实。那果儿红润如玉,晶莹剔透,光鲜欲滴,令人馋涎欲滴。放在嘴里轻轻一咬。甜里带酸,汁多味醇。令人欲罢不能。如此色、香、味俱佳的水果。因为在农村随处可得,却也成了最廉价的果实。即使是家里最穷的孩子,也可以吃上它。也有嘴馋的孩童吃的太多。醉了,倦了,晕了,就顺势躺在树下,任芳草的清香一点点沁人肺腑。在知了的低吟浅唱中,不觉入梦。
  樱桃花如此绝艳。又如此朴素。就像山里不施粉黛的妹子,即使用清清的河水洗脸,亦能光彩照人。她啊,用了整个冬天的沉默,蓄积了满树的惊艳和芬芳。当春天来临的时候,它灵敏感知,果断绽放,没有一丝犹豫和留恋,立即从黑暗和残梦中惊起,用她的繁花满枝将生命的激情燃烧,与早起的人一同上路,奔向生命的火热季节。
  到家时天已黑透,小心翼翼地将一大棒花蕾繁密的樱桃花插到花瓶里,原本有些暗淡的客厅一下子充满了春的芳香。
  
  陪聊  秦 风
  
  如今乡下,能干活的都去了城里。按痞子邻居李长福的说法就是“月儿弯弯照高楼。高楼本是穷人修”去了。村里没有了年青人,显得有些冷清。儿女出息了,一些农村老人被光荣地接进城里,锦衣玉食,高 楼住着。享着清福。
  我没有什么出患,也就无法将双亲接进城里有福同享。只能偶尔带些烟酒水果还乡表寸心。每次回乡,人还在望家的小路走着,那眼尖的邻居李长福就屁颠屁颠地奔我家报信去了。等李长福再出现在我的视野时,手里捧着我父亲敬给他的茶水,嘴里叼着我父亲敬给他的香烟,吞云吐雾。悠闲自得,一脸功臣模样。我一点也不喜欢他。我就不明白我的父母怎么会那么敬他。记得我父亲亲口对我说过,李长福这人有点痞有点赖,有点稀泥难糊上墙的什么什么,大概说的是二百五吧。而我父母最不喜欢的德性就是痞、赖、二百五。难道转眼间,乾坤倒转了?李长富对我比我父母要热情,接过我的大包小包,嘘寒问暖,沏茶搬椅,俨然主人一个了。父亲迫不及待地从包里掏出香烟名酒。烧鸡烤鸭。一一展览似地摆在桌面上。满脸堆着讨好的微笑对李长福说:长福,今就在我家喝酒吧,喝他个一醉方休。那李长福眼睛不离桌上的烧鸡烤鸭,搓着手,吞着唾沫,满口答应。在我眼里李长福的应承似乎藏了给我父亲面子的赏赐。真是岂有此理。
  月亮升起来了,照着寂静的村庄。大地像死去一样。酒足饭饱的李长福摇摇晃晃起身告辞,父亲还不忘给了他一包精装的红金龙烟。
  父亲也许从我脸上看出不悦,无限伤感地叹道:儿啊,你可知道,现在村里已经没有什么人了,除了长福还来我家串串门,已经没有他人了……我一下子似乎明白了什么,望着无奈而更显苍老的父亲,鼻子一酸。心里不是滋味得很。
  
  福子的孝道  马培红
  
  福子是一个远近闻名的孝顺儿子。小时候,为了实现自己的求学愿望,又不至于让本来贫困的家庭为太多的难,打上小学那年起就将屋前两根山核桃树,侍候得好好的。听人家说。核桃不结果是缺铁,他就把锅片子钉进树里,祈求多结果。秋天打下果来,放假后从综家荒步行四五小时的山路,背到镇上卖了交学费。就这样一直持续到大学毕业。
  大学毕业后的福子被分配到一家国有企业的技术部工作,勤奋好学的福子。对工作的尽职尽责,对同事的热情友好,以及每到假日便直奔乡下老家尽忠尽孝,都被一个城镇女孩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就在福子参加工作后的第三年秋天,福子与那女孩携手走进了婚姻的殿堂。次年,妻子为他生下了一个可爱的儿子,福子终于跳出了农门,在县城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完整而温馨的家。
  做了父亲的福子,更能体谅父母的甘苦,只要有时间便会带着妻子和儿子回乡下老家看看,力所能及地尽着一个儿子的孝道。每一次回老家,不是听说谁家的孩子因贫失学,就是谁家老人生病硬挺着熬草药汤喝,父老乡亲大人小孩儿鞋子穿成大嘴巴的比比皆是。家乡的贫穷落后每每都深深地刺痛着福子的心,心里老在琢磨,自己不甘贫穷,勤工俭学苦读十五年,终于走出了贫困之地,为尽孝道,带走了自己的双亲,可是家乡的父老乡亲们,我福子带不走呀,家乡的山水养育了我,在对待家乡贫穷落后上我选择逃避的话,也是一种不孝,而且是一种大不孝啊。
  福子一支接一支抽着烟,在核桃树下徘徊了近四个小时,抚摩着已经老化,且曾让他完成学业的核桃树,吐了个烟圈,喃喃道:核桃呀核桃,两棵山核桃树助我完成了学业,走出了山寨,如果引进良种和新技术,种植出更多更好的核桃,能否架起这贫穷山寨与外界的桥梁呢?可否带领父老乡亲们通往致富的门槛呢?
  福子拿定主意:辞职,回家带领乡亲们种核桃。主意刚定,福子也被自己的决定吓了一跳。转瞬两颗冰冷的泪珠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毕竟现有的一切都来之不易呀。
  主意已定,福子毅然辞去了国有企业技术部部长职务,为坚定自己的信心,他没有给自己留下后路,立即办理了相关离职手续。全身心投入“核桃之梦”。
  福子来到邻县科技局核桃发展基地。一边打工,一边学习核桃育苗嫁接和栽培管理技术。次年,耗资上万元到新疆、云南等地实地考察学习。
  学成归来的福子。先是说服已下岗创业,且闯出一片天地的妻子,转卖了苦心经营了3年,年利润近3万元的店铺。妻子含泪照办了。当他又欲卖掉在县城的房子时,妻子哭着说:“你一定要种核桃,我一直支持你,如今我已卖掉了自己苦心经营的店铺来支持你,可你不能卖了房子,我和儿子还得有个家呀。”
  福子望着哀哀哭泣的妻子,自己也忍不住泪水爬满脸颊。这个深爱并深知自己丈夫的女人,经历了一个星期的泪水洗礼。最终卖掉自己买来一手一脚亲自装修得十分温馨的商住楼。把心爱的儿子送进了全托学校。收拾行李。随丈夫回到了老家综家荒,帮助丈夫种起了核桃。
  福子从外地引回了新品种核桃苗,进行了定植,又买回几千斤山核桃发展起了自己的苗圃,并成功嫁接了3万多株优质良种苗。自己定植了30多亩,其余全部低价赊给当地想发展核桃的村民,并免费提供技术指导。对特困户甚至免费支援茁木。
  在福子带动下,渴望富裕的父老乡亲们发展核桃的热情空前高涨,就连平时锥子也难撬动的懒汉福六也凑到福子家要求发展核桃。
  年前传来好消息:福子他们的第一批苗已挂果受益,品质优良,今年就可收回全部投资。他的事迹不但在当地反响很大,而且受到省林科院的关注与扶持,综家荒迎来了核桃产业发展的春天,迈上了通往致富的门槛。
  福子的核桃发展在全县各镇大力推广着,福子对家乡的忠孝之举也在各地广泛流传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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